贞观二十三年(649年),唐太宗李世民驾崩的消息,震惊了大半个亚洲。
朝中,少数民族将领阿史那社尔(突厥人)、契苾何力(铁勒人)请求自杀殉葬,初即位的唐高宗李治以先帝遗旨为由不允许;远在吐蕃的松赞干布,致书唐高宗的舅舅、宰相长孙无忌,说:“天子刚刚即位,如果有谁不忠,我愿带兵讨伐他们。”
这年八月,唐高宗为父亲举行了盛大的葬礼,并命人雕刻唐太宗生前制服的蛮夷君长十四人石像,列于昭陵北司马门内,以纪念贞观年间的武功。这就是著名的“十四蕃臣像”,其中包括东突厥的颉利可汗、薛延陀的真珠毗伽可汗、高昌王麹智盛、焉耆王龙突骑支等。
年仅22岁的李治,从雄才大略的父亲手中接管了如此丰厚的政治遗产。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正处于上升期的帝国。
唐高宗的历史问题
唐朝以后,史书对唐高宗李治的评价,一直离不开他那位强势的老婆。
《旧唐书》评价唐高宗,说他即位前有“长子之风”,当上皇帝后却沉溺于男女之爱,不顾先帝留下的基业(“既荡情于帷薄,遂忽怠于基扃”),导致废王立武事件发生,王皇后被废、长孙无忌死于非命、武氏兴起(“中宫被毒”“元舅衔冤”)。
《新唐书》受“牝鸡司晨”的观念影响,更是全盘否定武则天,指责唐高宗“昏懦,牵于武后”,认为他不作为,酿成武氏之乱,“唐之宗室戕杀殆尽,其贤士大夫不免者十八九”。更过分的是,《新唐书》为了加强唐高宗的惧内形象,还把《旧唐书》中关于唐高宗亲自执政的大量史实删去。
时至今日,很多影视、文学作品为了衬托武则天,也把唐高宗塑造成窝窝囊囊、唯唯诺诺的模样。
然而,在唐代,唐高宗的历史地位却不可撼动,其历史功绩也不容抹杀。
武则天曾撰文盛赞丈夫开边服远的英武形象,说他“飞车乘毳,臣轩顼之不臣;没羽浮金,服禹汤之未服”;子孙们尊称他为“高宗天皇大帝”,赞扬其“修文偃武,惠绥四方”的文治武功。
不可否认,唐高宗对武则天的信任,为日后“武周代唐”埋下了伏笔。旧史,尤其是宋代以后的史家,出于男尊女卑的思想以及对皇权正统的维护,极力批判武氏,还把火引到了唐高宗身上。
但唐高宗在世时,不可能预料到身后之事。对于一个在位34年的皇帝,如果只是聚焦于他的后宫,而忽视了其执政的功过,终究有失偏颇。
回到贞观之治落下帷幕的时间,唐高宗即位初期,就有了一次大展拳脚的机会。
▲年轻的唐高宗。图源:影视剧照
西域战略
唐高宗甫一即位,在突厥各部设置舍利等五州隶属于云中都督府,苏农等六州隶属定襄都督府,以此加强北部边疆的治理;对西南的吐蕃继续采取安抚政策,封迎娶了文成公主的松赞干布为驸马都尉、西海郡王。
但在万邦来朝的华章之中,有一些不和谐音。
贞观末年,东突厥出身的阿史那斛勃自称可汗(史称“车鼻可汗”),盘踞今阿尔泰山之北,常常出兵掠夺薛延陀人畜,公开反对唐朝统治,甚至杀害唐太宗的使者。
唐太宗在位的最后一年,派名将高侃率领唐军与回纥、铁勒仆骨部的联军出击车鼻可汗。唐高宗即位后,永徽元年(650年),高侃的军队大破车鼻可汗,后者仅余数百骑,逃至金山(今阿尔泰山附近),被一战生擒,部众皆降。
高侃押解车鼻回长安,唐高宗保持其父唐太宗一向的包容姿态,当场赦免了车鼻可汗,封其为左武卫将军,将其部众安置于郁督军山(今杭爱山支脉),设狼山都督府加以管辖。
史载,“于是突厥尽为封内之臣”,唐高宗分置单于、瀚海二都护府,其下属突厥故地由唐朝设立的州、府统治,各部酋长也被任命为刺史或都督。
这是唐高宗时代的第一次重大战果,也是其边疆政策的第一步棋。
但是,第二年(651年),有人给唐高宗泼了冷水。
这年正月,被唐朝任命为瑶池都督的西突厥贵族阿史那贺鲁,宣布叛唐自立,自号“沙钵罗可汗”,拥兵数十万,一时间,“西域之国多附之”。七月,沙钵罗可汗派兵侵略庭州(今新疆吉木萨尔),杀掠数千人,可谓气焰熏天。
沙钵罗可汗的叛变,对唐高宗的西域战略形成重大打击。此后数年,为了讨伐沙钵罗可汗,唐高宗先后派契苾何力、程知节、苏定方等大将出兵西域。在唐朝的猛烈攻势下,沙钵罗可汗的势力总算得到遏制。
显庆二年(657年),唐高宗任命六旬老将苏定方为伊丽道行军大总管,率军再赴西域,与沙钵罗可汗作战。
苏定方,本名为苏烈,以字行于世,自隋末乱世便闻名四方,后归附唐朝。唐高宗在位时,苏定方得到大力提拔,参加了征西突厥、平葱岭、夷百济、伐高句丽等战争,史称“前后灭三国,皆生擒其主”。
苏定方如同沙钵罗可汗的克星一般。此前在永徽五年(654年)的鹰娑川战役中,苏定方率五百精锐骑兵直捣敌营,与其他几路军队联手,打得西突厥军队大败而逃,唐军“追奔二十里,杀获千五百余人,获马及器械,绵亘山野,不可胜计”。
时隔三年,苏定方作为主帅,再度征战西突厥。
进军至金山北时,右领军郎将薛仁贵上奏唐高宗,说:“突厥泥孰部素来不服阿史那贺鲁,其妻儿曾被贺鲁部下俘虏,而今大唐将士在追击时有俘获泥孰部家属的,应当全部归还他们,并加以赏赐,如此一来,泥孰部就会将大唐看作再生父母,与我军共击贺鲁。”唐高宗采纳建议,命唐军安抚泥孰部。
泥孰部得到唐军的救援后,果然请求与唐军联合。于是,苏定方率领唐军、回纥、泥孰部组成的军队一路奔袭,后追击沙钵罗可汗的大军到伊犁河东。
当时,天公不作美,正逢暴雪,滴水成冰,人数上,沙钵罗可汗所部精骑是唐军的10倍。唐军诸将都请求等天晴之后再出击,但苏定方坚定地说:“如今大雪纷飞、寒风凛冽,阿史那贺鲁一定以为我不敢前进,我可以攻其不备,若缓几天,他就逃远了。现在进军,事半功倍,为上策。”此战,苏定方踏着平地二尺的大雪出兵,一直打到沙钵罗可汗的牙帐,俘虏几万人,获武器不计其数。
沙钵罗可汗溃败后,一路西逃,最终逃入位于中亚的石国(今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一带),城主不敢收留,将沙钵罗可汗擒获,交给追击至此的唐军将领萧嗣业。
此后,唐军平定西突厥故地,分置昆陵、濛池二都护府。在这场战争中,苏定方凭其非凡的战绩,将大唐国境线向西推进至中亚西海(今咸海)一带。
沙钵罗可汗被俘后押送到长安,由于他曾接受过唐太宗的抚慰厚待,便在半路上对负责押解他的萧嗣业说:“我本为亡虏,先帝(唐太宗)待我甚厚,我却背叛大唐,现在天降怒罚,我还能说什么?听说汉人的法律是要在都市处死犯人,我宁愿在昭陵受刑,向先帝谢罪。”
听说沙钵罗可汗认罪后,唐高宗听从中书令许敬宗的建议,将其押到昭陵举行献俘仪式,之后赦免了沙钵罗可汗的死罪。
在经略边疆的过程中,唐高宗采用的是“降则抚之,叛则讨之”的策略,以此安抚少数民族。
面对在边疆兴风作浪的搅局者,无论是车鼻可汗,还是沙钵罗可汗,唐高宗在平叛后都保留了一丝仁慈,以恩威并施的方式,赢得人心所归。
唐高宗粉碎沙钵罗可汗的反叛势力后,大唐帝国的武功威震西域,唐朝以安西、北庭都护府和安西四镇(碎叶、龟兹、于阗、疏勒)等维持对天山南北的统治权,并将势力范围扩展至葱岭(帕米尔高原)以西诸国。唐朝对外的声威,在唐高宗时期达到了顶峰。
值得一提的是,唐高宗经略西域时,西边的大食(阿拉伯帝国)也在不断东扩,已经控制了昔日波斯王朝的大片土地。
永徽二年(651年),大食遣使入唐,尽管《旧唐书》将大食使者的这次到访称为“朝贡”,但不难发现,强势崛起的大食对大唐并无称臣之心。因此,学者薛居正认为,大食人遣使来唐的目的,“无非是为了通知唐朝,波斯已属自身势力,谋求唐朝不介入中亚事务”。
但是,年轻的唐高宗对大食的要求不予理会,继续推行拓边政策,乃至在中亚的葱岭、药杀水(锡尔河)与乌浒河(阿姆河)流域以及南印度河地区广设羁縻府、州,将唐朝的地理版图拓展到大食统治区的边沿,开启了东西两大帝国的正面对抗。
唐高宗的拓边政策值得称道,但他的西域战略并非万无一失。此后,随着西域诸邦内乱、吐蕃北上、后突厥叛唐等事件的发生,唐朝统治西域的极盛局面终如昙花一现。
东北亚政治秩序
位于大唐东北边的高句丽,是隋唐两代统治者解不开的心结。隋炀帝、唐太宗都曾东征高句丽,但未能彻底击溃高句丽,于是,灭高句丽的任务,落在了唐高宗肩上,而唐高宗的远大目标,是实现父亲唐太宗的夙愿——重新构建东北亚的政治秩序。
唐高宗永徽、显庆年间,唐军多次东征,先是一举攻灭了高句丽的盟友百济。
此前,朝鲜半岛有高句丽、新罗、百济形成的鼎足之势,其中,百济与高句丽关系密切,而新罗为了避免高句丽与百济的夹击,主动向唐朝示好。
显庆五年(660年),唐朝以百济入侵新罗为由,派苏定方率军13万东征百济。唐军沿白村江(今韩国锦江)进军,同年七月,攻陷百济王都泗沘。百济亡后,唐朝将其故地划为熊津、马韩、东明、金涟、德安五个都督府。
百济灭亡后,唐高宗环视四宇,辽东一带,只有高句丽从未真正臣服于强唐,一直阳奉阴违,该是为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画上句号的时候。
乾封元年(666年),唐高宗以大将李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率领猛将薛仁贵等,指挥对高句丽作战。
此时,高句丽的统治集团泉氏一族出现了严重内讧,高句丽内政混乱,在唐军的进攻下土崩瓦解。唐军所到之处,高句丽军望风披靡,不少人弃城逃走,甚至举城而降。对顽抗的高句丽军,唐军则进行毁灭性打击,其中薛仁贵一路军攻占南苏、木底、苍岩、扶余等城,或“斩首五万余级,拔三城”,或“遇贼辄破,杀万余人”,堪称唐军头号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两年后(668年),李勣与薛仁贵等在平壤城胜利会师,高句丽至此灭亡,几代帝王平定辽东的梦想终于在高宗一朝实现。
时人惊呼:“昔高丽盛时,士三十万,抗唐为敌,可谓雄强。唐兵一临,扫地尽矣!”
至此,唐朝灭高句丽,分其境为九都督府、四十二州、一百县,并于平壤设安东都护府,命薛仁贵、刘仁轨率军镇守,主持军政要务。
唐朝灭百济、高句丽后,分别在其故地设置府、州进行统治,这是仿照当年汉武帝在朝鲜半岛设置的乐浪、玄菟等郡,试图建立以唐王朝为中心的东北亚秩序。
早在贞观年间,唐太宗曾与大臣裴矩、温彦博讨论道:“辽东之地,周为箕子之国,汉时为玄菟郡。魏、晋之前,就已经属于版图之内,不允许他们有不臣之举!”
史载,唐高宗东征高句丽时,有彗星见于东北。许敬宗等上奏说,这是高句丽“临灭之兆”。
古人以星象推测吉凶祸福,故许敬宗等将彗星出现的凶兆视为高句丽灭亡的象征,也是为了拍马屁。但唐高宗不以为然,说:“高句丽的百姓,也是朕的百姓。朕既为万国之主,岂能把过错推给小蕃?”这表明,唐高宗当时已将高句丽的子民当作大唐的子民。
随着百济、高句丽被完全纳入唐朝版图,唐朝疆域东至朝鲜半岛,南据今越南顺化,西抵中亚咸海,北逾贝加尔湖,达到全盛时期。
但是,百济、高句丽被灭后,朝鲜半岛出现了新罗“一家独大”的局面。昔日的盟友新罗成为唐朝在东北亚建立统治秩序的最大威胁,此后,双方矛盾日益突出,几度分分合合。
▲唐高宗总章二年(669年)疆域图。图源:中国历史地图集
废王立武背后的博弈
正如武则天为唐高宗所撰的《述圣纪碑》所说的,高宗一朝,是“谋臣如雨,猛将如云”的时代。今人重读唐高宗的故事,却常常忽略了这段开疆拓土的铁血历史,而把焦点放在武则天身上。
诚然,武氏的兴起也是唐高宗时期的重大事件,但其背后不是简单的“宫斗”,而是唐高宗与关陇贵族之间的一场博弈。
唐高宗李治是唐太宗最小的嫡子,本与储君之位无缘。
贞观年间,唐太宗的嫡长子、太子李承乾与第四子(嫡次子)李泰之间,围绕储君之位展开了激烈的争斗,朝中文武大臣有不少人选择站队,卷入其中。这场争斗的结果是,李承乾及其党羽参预谋反,太子被废;魏王李泰也被降爵内徙,直到唐太宗去世还无法回京奔丧,其党羽不再受朝廷重用。
两个哥哥相继退出争夺后,贞观十七年(643年),16岁的晋王李治被立为太子。
年少的李治之所以胜出,首先离不开他个人的魅力与潜力。
李治的生母长孙皇后去世时,李治年仅9岁,表现得特别悲痛,唐太宗见状,也许想起与长孙皇后的恩爱回忆,便决定亲自抚养他和长孙氏所生的两个最小的孩子,即晋王李治和晋阳公主。小皇子和小公子从此在唐太宗的宫中成长,李治既成为与皇帝最亲近的皇子,也对唐太宗治国理政的生活耳濡目染。
史载,李治从小聪慧,年幼时就熟读经书,尤其是《孝经》,为人“宽仁孝友”。这是李承乾和李泰缺乏的品质。亲身经历过玄武门之变的唐太宗,应该不忍心看到他的儿子们重演兄弟相残的悲剧,选择李治为储君,也是最有希望保全其兄弟的方法。
其次,李治有舅舅长孙无忌的支持。
当唐太宗为立储举棋不定时,长孙无忌及其政治盟友褚遂良站在了李治一边。
论关系,长孙无忌是长孙皇后的兄长,论功绩,他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他的话,在朝堂上很有分量。有一次,长孙无忌向唐太宗阐明了他支持小外甥的理由,一是李治“仁厚”,言外之意是说李治会善待兄弟,二是他可为“守文良主”,也就是合格的守成之主。
李治即位后,长孙无忌成为最大赢家,与褚遂良奉遗命共同辅政,权倾朝野。
与此同时,贞观年间立储之争的政治漩涡蔓延到了高宗一朝。
为了巩固唐高宗的地位,也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长孙无忌利用永徽四年(653年)的房遗爱谋反案铲除潜在的政敌。
房遗爱是开国功臣房玄龄的次子,娶唐太宗第十七女高阳公主为妻。房遗爱曾经和李泰走得很近,到高宗时恩遇不同往日,常常愤愤不平;而高阳公主因为曾与辩机和尚“私通”,遭到唐太宗严斥,地位不如往昔,直到唐太宗去世,她都耿耿于怀,毫无悲戚之容。
于是,这对失意的夫妻整出个大活。
当时,继承房玄龄爵位的是其长子房遗直。为了帮丈夫夺取爵位,高阳公主诬告房遗直非礼自己。房遗直也发起反击,声称房遗爱、高阳公主夫妇“恶盈罪稔,恐累臣私门”,举报房遗爱意图谋反,与丹阳长公主的驸马,即唐高宗的姑父薛万彻密谋拥立荆王李元景为帝。
在这场扑朔迷离的事件中,长孙无忌担任主审官审理此案,声称掌握了房遗爱谋反的证据,将房遗爱与同谋薛万彻、柴令武(唐太宗外甥、霍国公柴绍次子)下狱处死;参与计划的高阳公主、荆王李元景(唐高祖第六子)、巴陵公主(唐太宗第七女、柴令武之妻)等也被赐死;其余如侍中宇文节、江夏王李道宗、左骁卫大将军执失思力等,因为与房遗爱来往较多,或与长孙无忌一党不和,遭到流放。
唐太宗第三子吴王李恪也被卷入其中。李恪是唐太宗与杨妃(隋炀帝之女)所生,也是唐太宗生前较为喜爱的儿子,一度被当作储君的人选之一,素有名望。
长孙无忌当年竭力推荐李治当太子,对李恪甚是忌惮,故“欲因事诛恪以绝众望”,将李恪划入了谋反的名单之中,判处死罪。
得知此案的审理结果后,唐高宗见长孙无忌要大肆诛杀皇亲国戚,于心不忍,跟舅舅求情说:“朕兄弟不多。荆王,朕之叔父,吴王,朕兄,欲匄其死,可乎?”唐高宗在这里用了一个“匄”字,即乞求宽恕的意思。
但长孙无忌还是坚持这一裁决。
房遗爱事件后,宗室中再也没能威胁唐高宗的帝位,长孙无忌也如愿以偿地坐稳了辅政大臣的位子。
唐高宗即位后开创了“永徽之治”,在此期间,长孙无忌作为辅臣,可谓功勋卓著。然而,在唐高宗看来,皇座周围正徘徊着一个以长孙无忌为首的权力集团,尤其是在房遗爱事件后,长孙无忌排斥异己,权势达到极盛。含冤而死的吴王李恪,甚至在临刑前怒骂道:“长孙无忌窃弄威权,构害良善,宗社有灵,当族灭不久!”
此后的“废王立武”事件,正是唐高宗用皇权打压长孙无忌一党的表现。
对此,陈寅恪先生认为,“当高宗废王皇后立武昭仪之时,朝臣赞否不一,然详察两派之主张则知此事非仅宫闱后妃之争,实为政治上社会上关陇集团与山东集团决胜负之一大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