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黎明,一个新闻主播。在我高中辍学那天,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坐在演播室里,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播新闻。
我在新闻演播室。
2000年,我出生在江苏徐州丰县。我是留守儿童,从记事起,父母就外出打工了,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爷爷在工地上搬砖,冬天时要推着板车挨家挨户地送煤球,奶奶捡废品、做环卫工。
小时候家里的电视收不到多少频道,爷爷爱听戏,家里存了很多戏曲光碟。爷爷是个温良的人,从小就教育我,不要跟别人抢,也不要跟别人争。家里条件不好,但爷爷奶奶给了我足够的爱。我没有因为家庭的原因自卑过,虽然跟别人相比有差距,但我很幸福。
我爷爷送煤球时的照片。
上小学时,同学们包里装的都是书本和作业,我的包里除了书和作业,还有塑料瓶子。从四年级开始,我在学校里总带着袋子,把同学们喝的塑料瓶子和易拉罐全装包里。把这些塑料瓶子带回家后,我特别开心地跟她说,奶奶你看,这些可以拿去卖,这样你就可以给自己买双鞋子了。她年轻时出力干活,落下了病根,腿脚不好,小时候的我以为是鞋不合脚,希望她能买双好穿的鞋。
小学时候的我。
上了初中,生活变得艰难起来。虽然那时我成绩很好,拿过全校第一,但性格内向的我总是遭人欺负。当时我住校,在路上走着走着,就会有一群人过来把我踹倒,有时我被拉到厕所,被人用烟头烫,我还被人用圆规的尖头扎过。有时睡着觉,他们会把被子、褥子都扔到小便池里。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睡眠特别浅,晚上特别警惕别人把我的被子抢走,只要有人咳嗽我就能醒。我会穿着衣服睡觉,上床时只脱鞋,因为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回到家后我怕爷爷奶奶担心,也不跟他们提。有一次,课间活动我被同学故意绊倒,摔伤了膝盖,周五放学,奶奶来接我,看到我走路有点瘸,问了一句。我不敢告诉她我被打了,含糊地说可能是我下楼太急了不小心崴到了。但说完后,我鼻子一酸,人特别委屈,坐在三轮车后面,一下子就哭了。
被欺负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出人头地,要变得强大。现在我抽时间就会走进学校,会跟孩子们重点聊霸凌,希望能让同学们拒绝霸凌。
初中时候的我。
如果说初中是身体上的霸凌,高中则更多是精神上的。上学时我很节俭,别人一周的伙食费是100块,我可能就花40块,吃点馒头和咸菜,加一碗食堂供应的免费汤。
有次在食堂吃饭时,有个同学一把把我的馒头抢过去,站到饭桌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黎明你们家是不是贫苦户啊,这么穷,我都没见你吃过肉,总是吃这种白馒头,你怎么这么穷啊?当着全食堂的人的面,我特别难受。
那时我在想,为什么我要和这群人在一起?学校里的氛围对我来说很压抑,身边的人想着逃课、去网吧、谈恋爱。我不快乐,写日记,开始思考未来的路。
高中我的成绩中上,最多也只能考上二本,我很了解我自己的能力和性格,这样下去只会一眼望到头,我需要到外面的世界历练一番。考虑了很久,我跟家里商量着要辍学,那时我高一。妈妈来学校看我时,看到我精神状态不好,当时我身边有因为上学压力心理出问题的,她很害怕我变成那样。
爷爷的态度让我很意外,我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他以前成绩很好,因为时代的原因,被迫成了农民。所以他总希望后代能有出息。当听到我这个决定后,他坐在泛黄的灯光下,默默点了一根烟,连抽了两根对我说:“你从小就是我最大的期望,并不是你成绩有多么的好,而是你听话本分。比起成绩我更希望你能健康快乐,我也相信你也深思熟虑了,孩子,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下面的路用心去走吧。”
这几句话也成了我坚持到底的信念。辍学的行为,让我身边有很多风言风语,哎呀,不上学了,他这辈子完了。我一开始听到这些会有点生气,但是不争馒头我也要争口气,要证明给他们看。
高一时的我。
我的初步打算是先挣钱,再学门手艺。我到学校收拾好行李后,第二天就去了江苏宿迁,那里有亲戚在。出发那天,行李里装着被褥和衣服,早上奶奶让我去买馒头,找零找回了一枚五毛硬币。它被我握在手里,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
我在电影频道看过《八十一枚金币》,讲的是一个留守儿童丫丫的故事。电影里奶奶跟丫丫说,只要你能攒够81枚金币(即五角硬币),妈妈就能回来。那时我也期待着父母能够回来,卖废品时我只要五毛的硬币,从那时候起,我对五毛硬币的感情就特别深。出发这天,我把这枚五毛硬币装进行囊,像个护身符一样,如今我依旧保留着。
那枚五毛钱硬币。
奶奶送我上大巴车,她不舍、担心,大巴车越开越远,她始终站在那个路口,看着车往前开。我在车上回看她,直到她变成小点,再也看不见。我的心忽然就悬了起来,意识到接下来的路,我得一个人走了。在车上,我设想了无数个未来的可能。虽然辍学了,但我不想跟很多进城务工的青年一样,打几年工,回家娶媳妇,再带着媳妇外出打工。我打定主意,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过上向往的生活。
在远房亲戚的介绍下,我到一家饭馆刷盘子、帮人打饭,当学徒。每天早上5点起床去农蔬批发市场买菜。凌晨的菜市场非常忙碌,卸菜的、结账的,边吃着包子边扛货,为一颗白菜争吵的,争那一两毛钱的......嘈杂异常。
买菜回来后开门、打扫卫生。忙碌的时候,我会帮忙切菜,剩下的时间打扫后厨、洗碗,一直忙到晚上11点。下班后我就去捡破烂,捡纸壳子和瓶子,一直捡到凌晨一两点才回来,当时捡破烂一个月能挣80块钱,我特别开心。
我在捡废品。
在餐厅能碰到形形色色的人,来吃饭的农民工、白领。那时我就发现,人与人之间差距特别大。农民工很努力,但职场的白领吃得比他们好,消费量比他们大。在后厨时我和厨师探讨过这个问题,努力会成功吗?吃苦的人太多了,他们为什么过得不好呢?
那个厨师只说了一句,努力是好事,但一定要往正确的方向努力,也就是适合自己的道路。再怎么吃苦,不在对的方向吃苦,那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我还没想好自己未来的路是什么。
刷盘子是件重复、枯燥的事,我会在脑海里憧憬以后的生活,我喜欢看美剧和电影,能想到的理想生活就是西装革履、在正式的场合、宴会上同人交谈。我在电影里看到那些穿着西装、每天拎着公文包上班的人,觉得特别酷,从那时起我就希望以后自己能做穿西服、打领带的人,站在聚光灯下被人看到。
我在饭店刷盘子,那时我15岁。
饭馆包吃住,一个月500块,我在饭馆的阁楼住着,只有一张床、一条凉席、一盘蚊香。没机会出门,饭馆就是我的学校。不刷盘子时,我就在餐厅干活,边干边观察,哪个客人需要添水、纸巾、加饭,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我都要留意,眼观六路,耳观八方。
刷了半年的盘子,我就想换工作了。我出来工作就是为了赚钱,刷盘子没法养活自己,我得学门手艺。刚好我们邻村的一个大爷在盐城做木匠,我跟着他学着打磨木头、喷漆、装楼梯、围栏。从基础开始学,怎么锯木头、楼梯的立柱怎么分,多少公分一根,师父在前面喷漆,我在后面递工具。
之后学习设计楼梯的走向、版型,根据尺寸下料。天天学,我拿着笔记本记,师父对我这种行为看不顺眼,他说你这就是小兵的命,秀才的作风,跟我装两趟你就会了。
装楼梯扶手,当装修工是枯燥的,因此一起工作的王师傅帮我拍了很多照片。
去别人家装修时,我负责上货、打杂,王师傅先跟别人聊天,我在旁边支着耳朵偷听,学习怎么聊天、交流。
偶尔去别人家干活也会受到冷眼,有时我自己去别人家做装修,对方看我是个小孩,穿得破破烂烂的,说你一定要戴着鞋套才能进来,不然你把我家里的地板弄脏了。他家里正在装修,很乱。我告诉他,脱了鞋进来我不好干活,地上还有钉子,会割破我的脚。
就这么一句,他就抡起拳头把我打了一顿,说:“你个臭侉子(侉子:指说话带很重的外地口音的人,有轻蔑和嘲笑的意味)。”骂得特别难听。那时我不理解别人为什么会这么对我,是因为我的出身吗?
我在盐城,忙到没有时间剪头发。
木匠的工资一千多,吃住在厂区里,这里很偏,不好买菜,我们开了块荒地种菜。我和师父分住在不同的农村废弃楼房里,房子漏风漏雨,连窗户都没有。老鼠、蟑螂成群,一推门就嘎吱响,周围没有人家,周围荒草丛生。
我在工厂时,照片也是王师傅拍的。
住了一段时间后,房子破得不能再住了,我们找了几块铁皮围成一个房子,晚上要上厕所,要打着手电走十分钟。这里原是一片农田,有很多水坑,一不留神就会掉下去。房间小,我找了几块砖头垒在一起,木板一铺,就是一张床,我还在垃圾场里捡了把破椅子当床头柜。
我的房间。
白天我边工作边学手艺,到客户家里装楼梯和门,需要送货的,重庆叫“棒棒”,我们那儿叫“马自达”,搬一趟大概是30-50块,我跟老板说,要不我来送,省得你再找人了。
一趟要扛一百多斤的实木家具,没有电梯、电梯装不下时只能走楼梯,有一次我扛到了35楼。那时我还小,也没有经验,开始时很吃力。但我不会因为累就不干了,越困难我就越得凭着意志力撑下去。因为肩扛货,没过多久肩膀处衣服就磨烂了,肩膀开始磨出老茧子。后来同行的老师傅指导我,不要硬扛,用背斜着扛会更省力一些,也不容易受伤。
我在送货的路上。
干装修辛苦是其次,刚开始总受伤,扛免漆板时,容易划到锋利的边缘,手每天都破口子。
我受过最严重的伤,是有一次师傅在前面打孔,我用手帮他托板子,我们谁都没注意,我的手刚好在孔下面,他没控制好力度,直接把板子打穿了。钻头钻到我的左手中指,整个指甲都掉了,骨头外露。我的手一凉,过了一会才感觉到疼。血哗哗往外冒,师傅都吓坏了,拉着我用水冲。另一个师傅走过来看了看,说没事,你擦点药,医院都不用去。我是上午受伤的,下午就继续干活了。指甲用了三年的时间,才慢慢长出来。
生活也是这样,再大的伤口,时间久了,也总能愈合。
每天要卸半挂车货。
在2017年,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个视频,其实内容特别简单,是一群跟我年纪相仿的成都年轻人在玩长板,他们穿得很时髦,在人群中穿梭,摆着各种花样。
看到视频时,我眼前一亮,怎么世界上还存在这样一种生活,他们不需要扛货吗,原来同龄人活得这么精彩,不用每天都做苦力。看完视频的后几天,我的心里开始不安定了。我跟师父说,什么时候我能过这种日子,他说下辈子吧。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我去问了初中的老师,他说可以去考个播音主持的专业,走自考的路。我从小内向,亲戚都不相信我,他们说,黎明能做主持人,母猪都能上树。那时我也没有信心。没多久,我跟着工厂的老板参加活动,主持人说有谁能把活动理念说出来,我给他五十块。我当时一下子就记住了,在旁边嘀咕时,老板就把我推上台了。这是我第一次站在舞台上,在台上我好像变了个人,一点也不紧张,甚至有点享受。
这次活动之后,我就打算报考播音主持的专业。爸爸帮我打听、办手续。2017年过完年,我正式备考。那时身边没有人相信我,大家都说我做梦呢,一个农民的娃,还想当主持人,白费功夫。我赌这口气,还是那句话:不争馒头争口气,想让所有人看看,我能不能成。
很多人学播音主持,都是从小请老师正经学的,我说话有口音,嗓音、形体、气质、气息各方面都不合格。去找老师时,人家不要我,说我条件太差。但那时我觉得,这是毫无波澜的生活中,唯一一次改命的机会,我得抓住。
播音专业分为文化课和艺考,我用攒下的积蓄买资料和课件。早上5点,我起床看书。冬天冷,屋里光线暗,我会搬个桶生火,到外面去看书。这个冬天我的手和耳朵都长了冻疮。
看书时会觉得很踏实安定,因为知道自己在为梦想努力。那是段很充实、坚定的日子,每过一天,我就感觉未来的路越清楚。
我在房间外看书。
我不想跟家里要钱,为了赚钱,白天除了做木工和扛货,晚上下班后我留在厂房喷漆,从晚上七点干到十点,接着睡觉,之后去菜市场卸货。
昏黄的灯光下,漂浮着油漆的颗粒,我戴上防毒面具和帽子,穿上工作服,一套楼梯喷三遍,喷好后晾干第二遍继续喷,按件计算。重了油漆会像水滴一样流下来,浅了颜色不上去。要站着不停地转动楼梯立柱,耳边都是喷漆“呲呲呲”和气泵“特特特”的声音。三个小时固定在那里,手臂酸痛,油漆味刺鼻,我手上不停,脑子里在过书本上的知识点。我一个人在厂房里待着,见不到什么人,天天跟养在那里的狗说话。
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是睡觉的时间。凌晨一点到三点,拉菜的半挂式大货车把菜拉到固定点位,我就把菜送到各个摊主那里,一趟下来一百块。旁边有个废弃的粮仓,里面有稻谷堆,有时货车没来,我会在那里睡觉,一听到货车轰隆走过的声音,我就会醒。那年我17岁。
有一次卸完菜真的困得不行了,我在稻谷堆里睡觉,和我一起的卸菜工师傅拍的。
凌晨三四点还有菜可以卸,但我得回去练早功。这样每天只睡3个小时的日子持续了半年,睡眠不足会导致心脏会跳得特别快,呼吸困难,我有十来次这样的经历,像是要猝死。
文化课的考试还好,艺考要积累。我从基本功练起,上网查资料,跟着视频找丹田,练绕口令、发音,每天5点到院子里练发音,练到疲惫为止。我口音重,就慢慢练习,归正每一个字,注意字是重音轻音还是平翘舌。考试前我只请教了一个老师,没有足够的能力系统地学,只能靠自己摸索。
2018年6月,我到北京考播音主持专业,属于自考的本科。
去北京前,特地去理发店理了发。
站在中国传媒大学的门口时,我感到自卑。目之所及,所有人的气质都特别好,又高又白,校园的每个角落都朝气蓬勃,骑着自行车的、滑着滑板的,背着双肩包的大学生从我身边路过。我站在校园里,裤子感觉也皱了,头发也刷不齐整了。
艺考是两天,第一天自我介绍,面试老师问了几个题,播新闻稿件。第二天主要看考生的气息、形体、把控能力,一个人大概20分钟。我当时因为工作、熬夜,人特别黑,有的男生还化了妆,我什么也没有。
自我介绍时我特别紧张,不像我身边的同学多才多艺,从小经历就丰富,很镇定。面试的老师有两个,有个很瘦的老师看我,摆出一副听不懂的表情,因为我的普通话不标准。他就是把我招进来的冉老师,他说你怎么那么黑?我告诉他这一路来的经历。最后冉老师说,我在你身上看到一股儿稳劲儿,我不知道这个稳是怎么来的,希望你能来,你来的话我教你。
考完艺考后,6月24号、25号考文化课。考完后等得很煎熬,心里总有块石头压着。7月中下旬,我收到了短信,内容很长,我先看到的“亲爱的刘同学,很不好意思......”看到这几个字眼,我脑袋炸了一下,头发都竖起来了,继续往下看,“很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当时我在装楼梯扶手,看完后跟工友说,别干了,吃饭去!那时才下午3点。
我们那届考生有二十几个,最后录取了15个,我可能是那批里条件最差的。后来我问冉老师为什么要我?他说,我看到你第一眼,我就感觉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吃了不少苦才走到这里的。
录取当天我打电话跟爷爷说,他在那头说,好啊,考上了。钱够吗?家里刚卖了粮食,有好几千块。反应好像很平淡,但晚上他又给我打了电话,叮嘱我,不要骄傲,接下来要稳稳的,好好学。
中传校园。
因为不想跟家里要钱,学费和生活费我都自己赚。从2018年10月底开始,我在北京零零散散地做着司仪的工作。我考的这个专业,只需要把课程修完,通过考核就可以结业了。我们班是小班上课,大一系统地学习气息的运用、字词的轻重。做系统的胸腔共鸣、鼻腔共鸣、腹腔共鸣等的训练,吐气呐气、语感训练。没课时,我还会出去接司仪的活,还做过有声小说的配音,有时也会去一些工地做临时工。
我每天4、5点早起练功,对着篮球场练发声。演播室里有专业的设备,白天我不好意思去,晚上我就去戴着耳机听白岩松的节目,纠正发音。还会把《新闻联播》的稿子打印出来,跟读。我比不过先天条件好的同学,只能靠后天努力,乘着夜色回去,心里很踏实。更多的进步其实是在实践中获得的,一开始我说话特别快,快到老师都听不懂,后来为了让语速慢下来,我就一个字一个字地蹦,花了好长时间才练到快慢自如。
男主持人的形体很重要,主要看坐姿和站位,不能塌腰,我做贴墙练习。有时去请教冉老师,他也会给我指出问题,再让我练习。
在央视《等着你》的录制现场当观众。
2018年冬天,因为在北京做过司仪,又是学播音主持的,我想着去徐州试试。那时冉老师也鼓励我可以适当接一些商演。但没想到徐州给我泼了一盆冷水,那天我从8点跑到15点,徐州有两座大厦,里面都是婚庆公司,我一层层地问,跑了120家。人家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只说后面有需要会联系我。后来有人告诉我,徐州有主持团队会跟婚庆公司签约,公司一般都会用团队,比较保险。
后来我回到丰县,骑着电动车拜访了几乎所有的婚庆公司,也遭受过冷眼,但还是联系上了,最开始是200块一场。有时去到村里,舞台也没有,八仙桌一摆,话筒都没有,全靠嗓子喊。周围的人也在说,你看他学了这个专业,最后还不是找不到活干。
2020年,我准备毕业,在北京的日子,我看到了华灯璀璨的都市,也看到了家乡的差距,那时我就在想,能不能回到家乡,用自己的能力做点事情,加上奶奶的身体不好,最后我回了江苏。
2020年,我准备毕业,同学为我拍下这张照片。
毕业前夕我徘徊过一段时间,不知道未来要怎么样,因为学了这个专业才知道,主持人表面光鲜亮丽,背后也有很多辛酸,我刚刚毕业,稳定的收入都成了难题,更何谈梦想。
家里的水龙头坏了,我兜里拿不出一分钱,我妈换完后给我发了条微信,说你老这么办不是办法,实在不行,电动车厂有那种类似打螺丝的活,你去那儿吧,一个月也能挣个三四千块钱。
但我不服,一路走来,受到最多的就是质疑。在那段时间里,我还是没忘功课,早功还在练.
刚好短视频兴起,我想尝试着拍视频,介绍家乡的文化。我找了几个朋友,他们负责拍摄剪辑,我负责写脚本、策划,做选题,编辑公众号,慢慢也有了一点收入。
采访非遗老艺人。
我想宣传家乡的文旅,就去找了县宣传部,领导听到我的想法之后非常支持,直接安排我和县电视台对接。坐下来一聊,他们一听我会拍视频、写文章、剪辑,还是学播音的,就这样,我进了丰县融媒体中心。
2020年9月,我成为丰县当地电视台的新闻主持人。
梦想成真时,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会很激动,想庆祝,但当我真的穿着西服、打着领带,坐在新闻演播室的那一刻,梦想实现的感觉一闪而过,更多的是平静和感慨,很想告诉过去的自己,你做到了。
我在主持晚会。
很多事情当时觉得很苦,但是现在回看,我会觉得这是上天的礼物。如果没有这些,也就没有今天的我。这么多年来,冷眼、质疑、谩骂很多,我就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了。现在我在电视台,早上播新闻,播完后写文章,剪视频,晚上播电台,工作很忙,有时吃住都在办公室。
我在播新闻。
成为新闻主持人,进入电视台工作,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完成了我少年时期的梦想。它让我看到,人生最好的状态不是抵达梦想、获得成就的那一刻,而是追寻梦想的过程,这是最闪亮的。
我在录制稿件。
我也在做很多自己喜欢做的事,闲时走进各个村里为老人免费拍照,有时回去陪陪爷爷奶奶,也想把家乡的文旅做得更好。
帮村里的老人拍照。
前几天我回了盐城,我曾在这里度过了两年的时光,过去那些为生计奔波,在冬夜里扛货的日子,好像还在昨天。而那些在十六七岁种下的种子,现在已经慢慢发芽、开花,未来它们还会继续长大,直到长成参天大树。
*本文由黎明口述整理而成,文中照片除特殊注明外均由黎明本人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