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块黑森林或一碗杨枝甘露从来都不是为了果腹。吃甜从来都是一个有意识的自我放纵,是尝试不去掌控一切的探索,是为了吃甜的那一瞬间,满满的幸福感。 』
吃甜食易胖,易笨,会蛀牙,是对自己健康不负责任的表现。作为一个有自主意识行为的成年人,要自律,要早起早睡,要健身,要少吃脂肪少吃糖,要保持乐观的态度……
但作为一个有自主意识行为的成年人,我们也知道,吃一块黑森林或一碗杨枝甘露从来都不是为了果腹。吃甜从来都是一个有意识的自我放纵,是尝试不去掌控一切的探索,是为了吃甜的那一瞬间,满满的幸福感。
“我跟你说,我有个很贱的应对(想吃)甜食的办法。”一天晚上,一个好朋友突然悄悄发私信给我。她是一个健身小狂人,在饮食上自律到极致。“每次真的忍不住想吃甜食的时候,就悄悄走进面包店,假装逛一逛,试吃一口样品然后就走。这样既解馋,还不会因为吃太多而有负罪感。”
“不过得换着店逛,不然会被眼尖的人发现”,她追加了一句。
这意想不到的坦白,倒证实了我一直猜测的秘密:其实很多对外宣称自己对甜食无感的人,都是嘴硬倔强的小骗子。
就拿我爸来说。这位60后,从我记事以来的第一天就声称从来不吃甜食。“大男人吃什么甜的,这不是笑话么!”每次当我把冰淇淋或巧克力塞到他嘴边,想跟他一起分享的时候,他就这么回复我。
直到有一年,带他和我妈去国外旅游。当地有一个吉拉朵(Gelato)特别正宗,我买了一份大的,进嘴才发现,马上要去的餐厅不能带外食。偏偏这个餐厅还火的要死,过点不候。我捧着一大碗榛果吉拉朵,看看我妈,她糖尿病不能吃。再看看我爸,脑海里响起那句至理名言——“大男人吃什么甜的,不是笑话么!”
我爸却突然发话了“吃不了我来吃吧,不要浪费。”我震惊了,把吉拉朵递给他。他倒是也没说什么,就开始吃。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我说,怎么样?不会想吐吧。他说,这个榛子味道很正啊!不是那么甜,没想到这个东西还蛮好吃的。
我一下子双眼斗大:你不是不吃甜食么!
他这才吐露实情:其实不是不吃。小时候家里穷,没钱,也没吃过甜的。长大了觉得冰淇淋巧克力都是女孩子的东西,一个大男人走在马路上吃这个,太娘了,不想被别人说。反正也没吃过,就说不爱吃好了。不过刚刚那个的确没想到,真的蛮好吃的。
吃完饭,我假装镇定地又给他买了一个开心果做的吉拉朵,他不动神色地很快吃完了。
“含糖食品直接和人的腰围有关,会提高2型糖尿病和心脏病的风险,而2型糖尿病是是阿尔茨海默病的潜在诱发原因之一。还可能增加患老年痴呆症的风险。”
“长期高糖的摄入可能会导致大脑功能下降,并会对神经造成一定影响,可能导致头痛,失眠等。”
要是真能把一生活成高度自律的模样,也算是活出完美的价值。最怕的是道理都懂,但拒绝很难,一边受着灵魂的折磨,一边满足口中的欲望,活生生让自己陷入不必要的焦虑和不安情绪,何必呢?
与其这样,不如坦然接受偶尔吃糖的欲望。要知道,糖最初之所以可以成为全世界人民如此日常的必需品,也正是因为它可以让很苦的日子,稍稍甜一些。
18世纪中期,从中国漂洋过海的茶在英国成了贫富皆饮的习惯。在那之前,最成功的殖民产物是糖。日不落帝国本国不产糖,是通过殖民巴巴多斯和牙买加,才让糖成了日常用品。虽说殖民后,糖已经便宜得飞入寻常百姓家,百姓却没养成吃糖的习惯。直到茶的出现。
茶很苦,不好喝,但劳作时间长的农民,等到能歇下来吃口饭,饭早就冷了。茶作为风靡全英国的饮料,需要用热水冲泡。这一口热茶下肚,冷饭也能吃出暖暖的感觉,比啤酒好。但茶太苦了,怎么办?加糖。
如果最近很忙,需要高度用脑,同时处理很多事,我就会把吃甜食当作目标完成的奖励。待处理完所有事情,便不带电脑,手机静音,找一家本地评价不错的甜品店吃甜食。
我很大俗,尤其是累到要死的时候,只爱吃奶油慕斯巧克力,插上一朵耀眼的红草莓,当是自己顽强不屈斗志的化身。再加一杯拿铁,让咖啡师画一个大大的心,抚慰我高度紧绷的神经。
然后我会一点一点,专注而认真地吃。挖一勺,让慕斯在舌尖慢慢地滑落,从微苦,到甜腻,到醇香。全程不用牙齿,只靠舌头,在唇齿间四处追逐调皮的慕斯。等消失不见,再来第二口。偶尔来一口拿铁,还会幻想自己上嘴唇长了一层白白的胡子的样子。
所以说,吃甜点的时候,人是傻傻的。很单纯,很认真,冷不丁脑海里冒出很多幼稚的画面,还会边吃边傻笑。那是种久违的,像孩子般的状态:没有烦恼,没有目的,只有此刻融化在嘴里的甜甜。
一生很短,一日却很长。成年人都明白,生活不会永远彩虹阳光,但我们至少可以在漫长一天的某一个时刻,让肩上的担子稍微轻那么一点点。吃上一口巧克力慕斯,忘记自己,忘记身份,等所有的甜都融化在心胃里,再披上铠甲,重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