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学家在历代各地的出土文物中发现了一种奇怪的杯子，这种杯子两两相连，不离不弃，学者称之为“双连杯”。在中国古代，到底什么人会使用这样成对出现的杯子呢？答案呼之欲出，就是新婚夫妇！原来双连杯是中国古代夫妇进行合卺礼仪时所用的礼器。它起源于原始社会，流传久远，在清代的文物当中仍有双连杯的身影。在众多双连杯当中，又数先秦楚地出土的彩绘凤鸟双连杯最别具一格，它是中原文化与楚文化相结合的产物，反映着楚人独特的婚姻观念。
在古代，“凤”与生殖息息相关。“凤”字在古代与“风”字意义想通。古人认为凤鸟于飞，鼓其翼而生风，因此风是由凤产生出来的，因此风具有神性的力量。原始先民的思维还未将自身与自然界分开，所以他们看到风作育万物，就认为它是天地之间生命能量的载体，关系着性与生殖，人的生育繁殖也是风的神力造成的。又因为风是凤对人间的馈赠，所以凤鸟就成为了生殖繁衍之神。
不仅如此，鸟这种动物本身，就是我国始祖神话中能够使女性感孕生子的神物。《诗经·商颂·玄鸟》中就记载了一则感孕神话：在仲春之月，天子高辛氏的后妃简狄参加求子的仪式，这时上帝派来一只玄鸟，玄鸟为简狄留下一颗鸟卵，简狄吞食鸟卵后怀孕，生下了商朝的始祖——契。
这里的玄鸟，其实就是春天的燕子。在先秦，中国社会实行性隔离制度。随着父系氏族取代母系氏族，男性在社会上的权力得到确立。为了避免族中男性因争夺女性产生纠纷而影响到氏族的生产发展，人们便制定了性隔离制度，规定在生产劳作的时间，男女必须分居。这种制度一直延续到先秦。在周代，女子成年以后要搬到水中的高地居住，在那里学习女德女工，以备将来嫁为人妇。在王畿，女子学习的场所叫“泮宫”，男子平时不可靠近。然而有个例外，那就是仲春时节。《周礼》言：“仲春，令会男女，奔者不禁。”就是说，在万物生长的春天，政府特例允许男女约会，他们在这个时间点甚至可以私定婚姻。有了这样的制度，自然而然，春天就成为了一个性欲蓬勃，男女交合繁衍的季节，于是与春天一同到来的燕子，也就成为了生殖繁衍的象征。
楚地出土的凤鸟双连杯由竹、木制成，其造型为展翅凤鸟，鸟翼负载双杯，两杯身一侧贴合，中间有小孔连通。凤鸟双连杯上的凤鸟形象首先是先秦中原文化的体现。在先秦时代，完整的婚礼需要经过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个过程。其中“问名”指的是问女方之名，为的是占卜吉凶。《诗经·卫风·氓》有“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之语，指的就是男方问得女方名字之后进行占卜，若结果呈祥，则继续后面的婚礼进程。那时候的婚姻占卜往往借凤凰的形象暗喻婚姻吉祥。如《左传·庄公二十二年》记载，懿氏与敬仲这对准新人占卜婚姻的吉凶，新娘敬仲占出一签，上面写着“吉祥，像凤和凰双双飞翔，发出锵锵的和鸣声”（吉，是谓“凤皇于飞，和鸣锵锵”），古代雄曰凤，雌曰凰，凤与凰和鸣，表明夫妻将来婚姻顺利，琴瑟和谐。
用占卜的方式问婚姻的吉凶体现了古人对天神的敬畏，这使古代婚姻具有了神圣的一面。而凤鸟是婚姻吉祥的信使，以凤鸟形象做成双连杯，表示这段婚姻已经得到了上天的许可，从而使得合卺之仪具有向上天庄严许诺的心理意涵，婚姻的效力在这样的仪式下得到强化。
楚地的凤鸟双连杯有一显著特质，就是凤鸟口内衔着圆形的珠子。珠子的背后具有深厚的楚地文化内涵。关于“珠子”的神力，在《山海经》中有许多记载。《海内西经》营造了一个象征长生不死的昆仑神境，神境当中有“珠树”和“玉树”，它们都属于不死树的行列。因此在神话世界里，珠子有象征不死的意涵。这一点可以在《列子·汤问篇》中得到验证，《汤问篇》记载：珠玕是一种丛生的树木，上面结出的花和果实都有滋味，吃了它可以不老不死。陕北、晋西北地区出土的东汉画像中，我们常常可以看见“朱雀衔丹”的图样，朱雀就是凤鸟的一种，丹是凤鸟口中的珠子，凤鸟食之而不死，因此进一步证明珠子有“不死药”的象征意义。
除了寓意“不死”，凤鸟口中的珠子还与“成仙”有关。王子年的《拾遗记》记载：有像凤凰一样的鸟，身子和翅膀都是红色的，它的名字叫藏珠。它们集合起来吐珠，珠子可以有一斛之多。仙人用这些珠子来装饰衣裳，因为它们既轻盈，又闪耀着像日月一样灿烂的光辉。楚人不喜配玉而喜配珠，在他们看来，珠不仅是装饰物，而且有“成仙”的寓意。
了解了珠子的意涵，回过头来看凤鸟含珠的双连杯，我们可以看出，凤鸟不仅有中原文化的吉祥寓意，而且还具有引导灵魂升天的神性，对楚人而言，凤杯合卺，是对夫妇在人间喜结连理，死后到了天界依然能够比翼双飞的祝福。
凤鸟双连，合卺交杯，美酒背后，藏着楚地婚姻文化的乾坤。作为原始崇拜的对象，“凤”和“鸟”首先携带着生殖繁衍的讯息，为古人的婚姻打下“求子”的底色。在中原文化当中，凤鸟又是上天对婚姻吉祥的许诺，人们以它作为夫妻白头偕老的保障。楚人在此基础上融合自身的信仰，凤鸟衔珠，将婚姻的长度从有生推向永恒。
参考文献
吴艳荣：《从凤鸟双连杯管窥楚人的婚姻观》，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
（作者：浩然文史·炎炎白白）
狗仔卡
发表于 2022-5-16 06:45 PM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