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地时间2月24日凌晨,俄方进行第一轮导弹轰炸后,乌克兰的国家邮政Ukrposhta曾一度停止正常运转。 ■ Ukrposht的CEO Smelyansky。 那天早上,乌克兰的国家邮政Ukrposhta的CEO Igor Smelyansky被一串电话吵醒后“去到办公室,拿走了电脑,销毁了敏感数据”。之后,他一直在各个秘密地点之间辗转,并用手机和笔记本电脑与团队保持联系,以维持邮政系统的运转。Ukrposhta拥有3000多辆汽车、数架飞机、60000名员工,下设10000多个邮局。Ukrposhta的一些卡车在被Smelyansky称为“人道主义走廊”的道路上运送来自斯洛伐克、波兰、罗马尼亚、波兰的食品和药品。在俄乌冲突的前10天里,超过100万的老人没能拿到他们每月的养老金或药品。在乌克兰,有三分之一、大约1300万人口生活在乡村。养老金在一个月中的不同的日期,以滚动的方式交付给退休人员。眼下,Smelyansky的工作重心是继续向350万退休老人发放养老金——通过邮政系统每月亲手将现金送到他们家中。"(战争)之前,我们知道每个人住在哪里",Smelyansky解释,由于太多的人因战争流离失所,"我们建立了一条热线,让他们打电话告诉我们他们在哪里,然后把钱带给他们。"在3月5日,Ukrposhta重启了基本的支付工作。■ 当地时间2022年3月5日,新塞洛村支局的邮局工作人员Liudmyla Yatsykiv正在清点钱款,准备将其分发给退休人员。这个邮局位于利沃夫到波兰边境的主干道上。■ 当地时间2022年3月5日,Maria Lukashevych在运送养老金和货物的途中 Lukashevych是当地邮局最年轻的员工, 三个月前,她才从大学毕业。同行的司机携带了武器,"我都不想知道我们带了多少钱! 但我现在不那么害怕了。"她一边说,一边展示上衣口袋中的胡椒喷雾。通常,这辆面包车每天早上带着几摞报纸、几袋货物、以及一些包裹和信件出发。这些地方的商店也不是很多,所以Ukrposhta邮政还以国家补贴的价格销售和运送食品。新冠疫情以来,Ukrposhta也一直在运送药店的处方。■ OlgaHrushetska是图利霍夫村的兼职邮递员。 这天,Lukashevych抵达的第一站是图利霍夫村,村里只有土路可走。Lukashevych在邮局将所有物品和现金交给同事Hrushetska分发。Hrushetska从一家制造皮革手袋的工厂下岗后,已经做了10年的兼职邮递员。■ 71岁的医院退休工Stefa Viyents远远看到面包车到达,等不急地来到邮局领取养老金。■ Hrushetska正进村递送物品和退休金。经过的小狗对她很友好。 当东部城市哈尔科夫、基辅正遭受炮击时,这里的生活似乎相对宁静、日常——至少眼下如此。"对我们的人民来说,收到海外亲属的信件或包裹意义重大。邮政服务若能正常运行,人们会觉得生活还在继续。”邮政CEO Smelyansky请求世界各地的邮局不要停止对乌克兰的邮寄服务。“我们会送到的”,他说。■ 2月24日以来,已有约150万人从乌克兰逃亡到波兰。 俄乌战争已经进入第三周,平民受到的攻击愈加强烈,从乌克兰逃亡者已经达到250余万人(编者注,联合国3月23日统计的乌克兰难民总数为350万人以上)。在乌克兰最西边的利沃夫车站,每天都有近万人挤上逃亡欧洲的列车。从乌克兰利沃夫乘火车前往波兰边境城市普热梅希尔(Przemysl),全程共约100公里。这段平日耗时2小时22分钟的火车,现在需要漫长的12小时。利沃夫火车站人满为患,但仍是一个井然有序的中转站,志愿者提供了食物、热茶和消息。站台设置了老人和残疾人专用区,地面的金属路障把步行的人群划分成一道道人流。来自基辅、第聂伯罗和哈尔科夫的人们,将通过这里跨过边境、离开自己的国土。边防人员在每节列车前查验护照并盖章——如果没有护照,出生证明也行。3月10日,开往波兰的火车的座位上、过道上都挤满了人。旅客全是女人、孩子和老人,因为根据乌克兰的战时政策,18至60岁符合服役年龄的男性禁止离境。火车原定于下午12:12发车,实际发车时间推迟了半小时。列车发车15分钟后突然停车,不安的情绪在车厢中蔓延。人们不知道此行之后,自己是否还有“家”、甚至“国”可回。等待的时间显得漫长无比,大人的低语夹杂着婴儿的啼哭。部分有座位和没座位的乘客轮流坐下休息。由于可以移动的空间不多,大多数人只好坚持站在原地。一个多小时后,火车终于再次启动,车厢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一位年轻母亲怀抱着7岁的女儿,她们刚从哈尔科夫坐了15个小时汽车来到利沃夫。 哈尔科夫从战争爆发的第一天就一直遭受着巷战、炮火和空袭。“哈尔科夫的情况非常糟”,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性说,“我的丈夫还在那儿。”她只带了一件行李,大部分时间都在想法设法地安抚怀中的女儿。火车再一次短暂地向前飞驰,傍晚的阳光穿透云层。“我真想哭,”她说, “看那落日,真美。”她打算在波兰停留一段时间,因为她相信很快就能回家。黄昏将至,列车终于接近边境。但它再次停了,没有停在车站,而是停在两列货车中间。这一次,车门终于开了,精疲力尽的人们爬下火车。有人点上了烟。志愿者给人们准备了水、热汤和三明治,还为婴幼儿准备了纸尿裤。附近还设置了多个移动厕所。■ 这不久,大喇叭传来声音,说火车即将再次发车。还在排队等待领取食物和水的人群,听到广播后也赶紧回到列车。 ■ 一名正要上车的乘客站在最后一节车厢的红色灯光中。 一位老人安慰身旁的同伴,再有10分钟就到了。手机自动调整为中欧时间——倒退了1小时,似乎试图减少12小时的漫长旅程。列车缓缓驶入普热梅希尔,这里曾经是奥匈帝国的要塞,也曾在一战期间经历多次惨烈战斗。当列车驶过一座横跨在圣河支流的大桥,窗外还能看到麦当劳和商场的明亮灯火。火车终于抵达目的地。车门并未立刻开启,一名波兰士兵要求人们等待各节车厢依次放行。漫长而紧张的一天中压抑的情绪开始释放。人们的吵闹似乎起了作用,那名波兰士兵去而复返,打开了车门。他让带小孩的女性先下车,其余的乘客总算能够伸展一下身体。在车厢外,波兰边境人员正在快速行动,引导下车的人们去乘坐其他列车或公交。在一条新建的通往波兰首都华沙的高速公路上,行驶着许多满身泥点的乌克兰牌照的汽车。它们载着疲惫地歪斜在毯子和靠枕之间的人们,继续向西。■ 火车即将进入波兰,这是最后一次穿过乌克兰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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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师陈本儒(Alan Chin),资深战地摄影师,曾用镜头记录了前南斯拉夫、阿富汗、伊拉克、埃及、突尼斯和中亚多国的战事。他的祖籍在中国广东台山市,在纽约市唐人街出生长大。他是2017年奈特基金会底特律艺术挑战赛的获胜者。2019年和2020年,他获得国家艺术基金会(NEA)的资助。他曾写过一本关于台山市的书,在书中有他的摄影作品。他还是摄影书的出版社Jet Age Books的创始合伙人。他的摄影作品被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与底特律艺术学院永久收藏。1. 前往乌克兰拍摄的这个预判和决定是怎么做出的?我曾在 2014 年和 2015 年去过乌克兰。几个月前,我就计划在立陶宛(编者注,立陶宛在乌克兰以北,最近处相距300多公里)的一家印刷厂印一本关于我拍摄的美国2020(“Infinity Goes Up On Trial”)。我还为这次出行安排了一个小假期,因为自从新冠以来,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美国。然而,当我在立陶宛的维尔纽斯完成书籍印刷时,俄乌危机加剧——近20万俄罗斯士兵已经聚集在乌克兰边境,几乎包围了这个国家。我于2月9日飞往基辅。我认为很有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哪怕不是一场全面的进攻或战争。但我原以为俄罗斯人会继续对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地区施加压力,就像他们之前已经在做的那样。2.拍摄期间的交通工具是什么?在哪儿住宿?后勤保障是怎样的?我到乌克兰后就租了一辆车,这样我在那里的整个月都能驾车出行。而且只要有可能,我都给车子加满油,并在后备箱存放额外的汽油。正如我写的,我预计一旦战争开始,加油站的队伍可能会很长。但实际上——就目前而言——他们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在乌克兰大部分未直接受到攻击的地区是可以获得燃料的。我最初住在民宿和酒店——但随着难民的大规模流动,找到住处变得越来越难。我确实也在车里睡了一晚。但通常我最终总能找到一些地方歇脚。后勤上来说,有一些额外的燃料、食物和水是非常重要的。3.你见证了这个国家的战争前后不同的状态和情绪,你有什么想分享的吗?我的祖父参加过抗日战争,他从1937 年到1939年辗转于上海和南京,与日本人作战。并在1938年的武汉会战中受了重伤。为了躲避战争,我的父母也不得不多次逃离广东家乡。我自己的家族中有记忆,所以即使我出生在美国,我也从小就知道这段历史。我知道上世纪30年代,中国形成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我当时在基辅,还在睡觉。早上 5 点,孩子她妈从纽约打来电话,告诉我已经开战了。但是我当时什么也没听到,我太累了,所以又睡了半个小时。然后我终于醒来,洗了个澡,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战争的痕迹当时在基辅还不那么多。5.和很多图片社的照片相比,你拍摄了很多一线战火之外的民众,你是怎么做出这个选择的?我有一个8岁的女儿,我不再那么年轻了。而且哪怕我不专程去到前线,有时候炮火也会来到我跟前。我想更专注于基础设施——它们是如何在极端压力下继续运行的。因为所有我们曾以为理所当然的东西——电、水、交通、通讯、互联网——所有这些系统都会在战争中被损坏并且等待修理,所有这些系统都需要人出现并完成他们的工作——哪怕在极端压力下和极端危险中,在战争中。所有这些基础设施的工作人员,他们或受伤,或遇难,或者失去了家园和工作场所,或者不得不与家人分离——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生中最艰难的日子。但大多数情况下,这些系统还一直保持运转。这是令人着迷且重要的记录。并没有那么恐慌。当然,有时是混乱的,迷惑的。但总的来说,人们保持冷静,并决心做他们必须做的事——安全地离开这个国家,或者继续做他们的工作,不管是什么事。8.你曾进行过多次的战地报道,这次和以往有何不同?从规模上来说,这场战争规模大。尽管俄罗斯的国土面积比乌克兰大得多,但在技术和组织方面,它们相似,甚至在有些方面我们能看到乌克兰更领先。这两个民族国家,都拥有复杂的军工综合体。而且,这在所有战争中都变得越来越真实——智能手机的普及意味着我们拥有比以前更好的通讯能力。商业卫星、无人机……所有这一切都意味着有比以往有更多的信息——其中也一些是虚假的、被操纵的或不可信的——但其中一些是可以被查证和确认的。你总是会感到内疚——因为拥有与你之前遇到的大部分人所没有的特权,因为我要回家,而他们的家可能已被摧毁或损坏,即便没有,他们可能也不知道能否回得去了。正如我在上面所写的,我的家人在上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有过自己的难民经历,看到这样的情景在我们这个时代发生,我感觉很心痛。真好难过。而无论我回到纽约或哪儿,这里还一切如常。基辅有一家很棒的拉面馆,我希望它没有被毁,我希望能再在那里安静地吃面。他家的扣肉非常好吃。我猜你不会想到乌克兰有拉面馆,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