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读懂自己，
再和世界对话。”
——漫画家·今敏
「逝于2010年8月24日」
出自作品：《梦的化石》
……
1988年的春晚，胆子非常大。
那年不但有《巧立名目》这种讽刺公款吃喝的相声，居然还有一个突破了次元壁的节目，《孙悟空与唐老鸭》。由给两个漫画角色配音的演员李扬现场配音，让孙悟空请唐老鸭吃烤鸭，逗得大家前仰后合。
同样在1988年，还有一部动漫被引进中国。那就是《变形金刚》。
对广大80后而言，在他们心目中，《变金》带来的快乐，显然要比《米唐》还要大。虽然大多80后没系统看过动漫，却都上手过汽车人玩具，对“擎天柱、大黄蜂”耳熟能详，对“出发吧，汽车人！”无比亲切。
但他们肯定没想到，相比《米唐》88年上春晚，《变金》被改编成节目，搬上舞台，要等到30多年后的B站跨年晚会。要等到他们孩子满地跑了，自己才能在跨年夜，重温这个动漫IP在80年代末带来过的热血、感动。在熟悉的旋律中，看到大黄蜂现身，召唤擎天柱，跟威震天现场对峙。
而这，都跟两部动漫在中国的命运有关。
「1988年春晚上的二次元节目」
1986年，央视主动引进《米老鼠与唐老鸭》。动漫一播出，台里每天收到一大麻袋信。无数孩子为之痴迷。给唐老鸭配音的李扬，人尽皆知。不过，其实最早给唐老鸭配音的，不是李扬。而是京圈硬汉，张涵予。
正因为从3岁孩子到70岁老人都爱看，央视才决定把它搬上春晚。
2年后，出品《变形金刚》的美国孩之宝也找到央视，希望转播。央视没答应。孩之宝又找上海。上海音像资料馆将其译制，北上广三地开播。孩子们看了《变形金刚》，个个热血沸腾，上街发现同款玩具，赖着不走，非要大人买。当时一个玩具高达上百元，一套十几页画册，也要20多块。
很快，这引起一位人大常委的批评，说《变金》宣扬“打打杀杀”，玩具给广大家庭造成经济负担，应该停播。
对此，《新民晚报》刊文争论，说它故事充满热血、智慧、阳刚之气，还教会孩子们追求正义、善良，停它作甚？
争议虽然没结论，最终还是影响了播出。
从此，《变形金刚》在中国的宣传被减弱。很多80后，只七零八碎看了些动漫。好在90年代，大家零花钱多起来，才偷偷省下早餐费，跑去学校外买五毛钱一大张的贴纸。或者在印花卡纸上，目睹擎天柱的芳姿。
再后来，《变金》在中国掀起风暴，还是因为同名好莱坞大片上映。美国人也没想到，这片子在中国，居然可以斩获那么高的票房。显然，他们没意识到《变金》这个IP，对中国80后一代意味着什么。
今年，环球影城“威震天”出圈，又让《变金》在国民视野里火了一把。
估计也是看到这一点，今年B站跨晚，特意做了《变金》的IP节目。不知当年追过《变金》的80后看到这一幕，是何滋味。自被引进算起，30多年过去了，他们才在一台给00后办的晚会上，感受到了什么叫“爷青回”。
感动之余，难免令人唏嘘。
依我看，这背后不光是两个动画IP在中国截然不同的命运，更大程度上，也反映30年来我们晚会节目发展的一段崎路。尤其是依托经典IP开发节目的思维缺失，让许多晚会，逐渐变得寡淡无味。
02.
其实要说IP，在1983年的春晚节目里，就出现了一个超大IP，那就是“少林寺”。1982年，张鑫炎带着李连杰拍的《少林寺》上映，引起全国轰动。于是首届春晚，导演黄一鹤点名让郑绪岚登台，演唱《牧羊曲》。
那时，内娱八字还没一撇，老百姓饭还没吃饱，听什么都新鲜。《牧羊曲》完全是作为全民最喜爱的影视作品插曲，被推上春晚。自此之后，演唱近几年热门影视作品歌曲，就成了春晚惯例。翻开历年的春晚节目单，你可以看到每隔几年，都要唱一下时下最火的影视歌曲。
从1985年《霍元甲》的主题曲《万里长城永不倒》，到1998年《水浒传》的《好汉歌》，再到2001年梁朝伟、张曼玉合唱《花样年华》…直到2020年，刘欢还演唱了《流浪地球》的主题曲。由此可见，“唱热门IP”这个节目设计套路，占据着多么顽强的钉子户地位。至今还存活。
「1983年春晚上的郑绪岚」
80、90年代，春晚一家独大，全民就指着一台节目高兴。唱唱影视歌曲，就能唤醒大家这一年的记忆，再开发别的形式，搞创新，似乎没啥必要。
毕竟唱歌是最简单的，不需要二次创作，也不需要脑洞开发。
反而是咱们的语言类节目，展现出了无穷的“二创”魅力。
众所周知，本山是1999年开始正式“统治”春晚小品的。那之前，陈佩斯、赵丽蓉与之三分天下。1999年，赵大叔用《昨天·今天·明天》，彻底征服全国观众。这个节目，就源自导演张慧中的一个脑洞。当时本山排一个小品，死活找不到感觉。张慧中一拍脑袋，说为什么不把大火的《实话实说》搬上春晚呢？何庆魁说这点子绝了，一晚上就把本子写了出来。
此后，《艺术人生》《开心辞典》《幸运52》《星光大道》，相继被改编成小品。央视一帮主持，也成了小品演员，为全国人民送欢笑。
同理，很多热门影视IP，也被改编成小品，上过春晚。2006年，蔡明把自己千禧年热播的《闲人马大姐》，改成了《马大姐外传》；2011年，黄海波和海清在大年夜，重演了一集《媳妇的美好时代》。甚至2020年春晚，郭涛、梅婷还把2014年大火的《父母爱情》，给二创成了小品。
最惊鸿一瞥的改编，是1998年春晚一个叫《正方与反方》的节目。
当时演过《红色娘子军》《地道战》《董存瑞》等一大帮红色经典电影的老演员，特别是反派演员诸如陈强、葛存壮、刘江，上台给大家拜年。当老艺术家刘江当着全国观众喊出那句“我胡汉三又回来啦！”，不知激起多少小孩儿对“潘东子”的怀念，以及对《地道战》里“高，实在是高！”的追忆。
当时没有IP这一说，但这个节目，充分展现出春晚舞台对经典IP的重视，也体现了它设计IP节目的脑洞。可以想见，如果顺着《正方与反方》的思路创编下去，说不定还会出现更有意思的节目。
然而，很可惜，春晚对IP节目的创新，止步于此。
这都跟1985年的一件事有关。
03.
1985年的春晚，是在工体办的。
当时，84年大阅兵和洛杉矶奥运会激起了导演黄一鹤的创新决心，于是把春晚搬到了工体。结果由于技术、灯光落后，整台春晚黑黢黢的，节目也显得杂乱无章。最终，《新闻联播》向全国人民道歉，说：
“对不起，我们把春晚办砸了。”
在春晚历史上，这是一个分水岭。头两届春晚，节目办得很随意，好多节目和环节，都是临时设计的。并没照顾到播出后的反响和舆论。而85春晚遭遇如潮的恶评后，其背负的意义，变得越来越大。1986年，广电甚至下死指令，要求除夕期间，其他卫视不许办同类晚会。春晚影响力愈发巨大。
1985年创新失败的恶果，让春晚再也承担不起失控的风险。
「1985年春晚，工体现场」
后来几十年里，春晚从一台联欢晚会，发展成了承担更大主旋律意义的新民俗，它就更不可能冒险玩什么花活了，且只能容下主流文化。
一是无数双眼睛盯着，二是肩负着主旋律意义。这一来，春晚节目的创新机制，裹足不前。陈佩斯当年想在小品里搞花活儿，屡次申请不过，干脆不玩了。久而久之，“安全、可控”超越了“创新、好玩”，“突出主流”压制了“展现多元”。
春晚对各类文化IP的广泛触及，对单个IP节目形式的创新，再难有发展。所以，直到现在，还是在演唱影视主题曲。
可翻开80年代的春晚，你会发现并非如此。
B站之前跨年晚会交响乐团出圈。其实1988年，春晚就把交响乐团请去，演奏过《西游记》《少林寺》主题曲。1989年春晚，还有一群歌唱家cosplay电影场景，联唱《音乐之声》等多部外国电影的主题曲。
「1988年春晚上的交响乐团」
所以说，B站你有啥可骄傲的？前两届跨晚，你们一会儿让交响乐团和方锦龙大师联演美剧、动漫主题曲，一会儿cos魔兽改编舞台剧，这种把经典IP改编成晚会节目的套路，其实都是我们央妈玩剩下的。
“你们B站2019年想到的，人家春晚30年前就想到了。”
1989年后，随着春晚不再是那个春晚，人们再次听到外国IP主题曲，是在赵丽蓉老师的《老将出马》里，由她演唱《我心永恒》。
总之，指望春晚在这方面有什么大胆突破，能照顾亚文化，开发新脑洞，很难。
这个历史任务，本该落到没有那么害怕失控的各地方卫视晚会上。
2005年，湖南卫视第一次搞跨年。当时不叫跨年晚会，叫跨年歌会。目的不是联欢，而是为推广。2004年超女，第三名的张含韵被别人签走，带火了优酸乳，第一名的安又琪，却无人知。湖南台痛定思痛，一定要赚超女的钱。于是年底搞了个跨年歌会。说是歌会，其实就是超女大汇演。
随着这个“跨年汇演”声势壮大，其他卫视也纷纷加入争夺这个时段的收视率。“卫视跨年晚会”才逐渐浮出水面。“跨晚”这个舞台，本来非常适合设计一些有创造力的节目，让广大人民群众，脱离春晚单一叙事。
然而我们只能用强哥的话说：
“给了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自打卫视跨年大战拉开大幕，年年跨年晚会，就是各大卫视之间请明星来刷脸，看谁请的明星多，看谁请的腕儿大。而且，由于卫视这一年有自己家的各种影视剧、综艺播出，他们的跨年晚会，就变成了“秀肌肉”，把今年播的剧的演员和综艺里的大咖请来，操着走音腔调，搞拼盘合唱。
这些节目设计，主要是为展示本台实力，顺便给来年的剧目、综艺打打广告。
至于观众到底想看什么，就懒得琢磨了。
「卫视跨年的始作俑者」
这么一比较。卫视跨年对IP节目的探索，反而还不如后来的春晚。而两类晚会无论是谁，都脱离了“设计出更好玩、更有创意节目”的发展曲线，要么变成主旋律大合唱，要么变成明星组团抢收视。
于是中国的晚会发展至此，出现了一片奇景：你打开每个台的晚会，发现都是一群流量明星来回刷脸，谁火谁就唱、跳、rap。而且唱的永远是千篇一律的年度神曲。在表演呈现方式上，没有丝毫创新。
你看十台晚会，跟看一台晚会，没区别。
04.
当然，地方卫视不是没玩儿过花活，不是没照顾过多元文化。
2017年，湖南跨年演唱会，虚拟偶像洛天依、乐正绫曾和马可共唱动漫组曲；去年江苏跨晚，薛之谦也唱了《灌篮高手》主题曲《好想大声说爱你》。但从呈现方式上，还是浅尝辄止，主要是靠“明星+IP”来吸引流量，没有深入挖文化IP承载的内涵。说到底，电视台还是走主流，很难从根本上理解这些亚文化IP对年轻人的青春、成长，意味着什么。
2018年，金大侠去世，多少崇拜者为之神伤。金庸啊，多大一个文化IP。面对这么大一个IP，各大跨晚是怎么搞的呢？
也就是找了一帮明星，来联唱金庸武侠主题曲。
搞来搞去30多年，还是1983年春晚玩的那一套。
而这30多年里，随着改革开放、大国崛起，跟春晚一起出生的孩子们，早就接触了各种多元文化。那些丰富IP，却始终被荒置、弃用。春晚，看不见它们，跨晚，又只会烧钱请明星。IP节目创新，长期处于停滞。
最早意识到这片宝藏的，反而是综艺。
还得说是湖南台牛逼。2012年IP这个概念还没出来，人家就搞了一个IP植入节目。策划它的人，大家都熟悉，《歌手》的导演，洪涛。
那一年，受“限娱令”影响，又被《中国好声音》斜路杀出，一直横霸地方台收视率王座的湖南台，排名连连下跌。湖南广电赶忙召开内部会调整。不久，洪涛策划出《百变大咖秀》，成功“拯救”了湖南台。
「“爷爷！爷爷！还我爷爷！”」
《百变大咖秀》的一大看点，不光是大张伟、王祖蓝的搞笑模仿。聪明如它，设置了很多被模仿对象。可以是朴树、学友这样的歌手，也可以是《葫芦娃》《阿凡达》这样的经典IP。连动漫IP《火影忍者》都拿来秀了一把。
2015年，浙江卫视更是把经典IP吃得透透的，以IP为基础，研发出了《王牌对王牌》。如果我没记错，什么《武林外传》第八十一回，《还珠格格》晴儿再见老佛爷，《天龙八部》阿紫见姐夫乔峰痛哭流涕，以及《大话西游》紫霞仙子重现江湖，帮《王牌》上了不知多少次热搜。
《王牌》在挖掘“经典影视IP价值”这一领域里，打遍卫视无敌手。一方面是他们开发IP内涵得当，重现了剧中的亲情、友情、经典桥段；一方面，也说明了时光淘洗后，经典带来的感动，从未褪色。
「《王牌》上经典场面」
其实要说玩儿经典IP，还得咱们央妈。
年轻观众可能不知道，早在2003年，毕姥爷主持《梦想剧场》（现已停播）时，就做过一个《过年七天乐》系列。里面让撒贝宁、黄健翔等一大帮央视主持人，重演了《刘三姐》《地道战》等经典电影。
也正是那个节目，让毕姥爷火速出圈，名扬天下。
「《梦想剧场》里撒贝宁翻演《刘三姐》」
而多年后，在IP被互联网端上桌面成为这个时代最热门的概念后，央视一出手又搞了个大招，直接对地方卫视的IP节目，造成降维打击。
如果说，《百变》只是植入IP重在搞笑，《王牌》只靠IP情怀来搞明星游戏，那么央视对“传统文化IP”的开发，可谓淋漓尽致。
于是，我们看到了《国家宝藏》。
05.
2015年，央视的于蕾想做一档传统文化节目。两年后，“故宫”大IP席卷神州大地，“淘宝故宫”“故宫跑”成为话题。策划时，故宫老院长单霁翔对她说，我们有8家国家级博物馆，可以与故宫一起做节目。
随后，9家博物馆把镇馆之宝献出，于蕾找来文物专家、民间历史知识大V和央视真人秀团队，一同为《国家宝藏》编剧，并请明星当国宝守护人，以舞台剧方式重现国宝魅力。节目播出，被观众津津乐道。
于蕾又找到B站，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合作。
结果一上线，就被00后们疯狂刷屏，火速出圈。
「传统文化IP的正确打开方式」
之后，像什么《典籍里的中国》、《经典咏流传》，都跟着来了，央视算是把“传统文化IP节目”给玩儿出了新花样。不但大大丰富了节目的可看性，还挖掘出了深刻的文化内涵，成为业内标杆。
然而，“经典影视”“传统文化”这些主流IP被挖掘了，仍有大量陪伴年轻人的亚文化IP，诸如游戏、动漫、美剧，依然处在荒置中。
它们就像当年被主流报纸批评“毒害孩子”的《变金》一样，不受待见。
直到2019年“B站跨年晚会”出圈，这些经典IP，才算“重见天日”。
两年后的今天，还有诸多80、90、00后，对那台晚会念念不忘。那是自1983年首届春晚诞生以来，他们第一次看到“属于自己的节目”。
晚会一开场的《魔兽世界》舞台剧，打破了无数人对传统晚会的认知。那之前，谁能想到游戏IP可以改编成开场舞？而后，钢琴王子理查德·克莱德曼弹奏《哈利·波特》主题曲，国乐乐器大师方锦龙和虚拟偶像洛天依合作《茉莉花》，各种混搭，令人眼花缭乱，把传统、经典跟现代、潮流成功嫁接，用年轻人熟悉的方式，重现了80、90、00三代人的成长感动。
「B站跨晚演奏《哈利·波特》」
记得当时最出圈的，就是方锦龙跟交响乐团的一段battle。中西乐器合作演奏《火影》《十面埋伏》《教父》等经典IP神曲，把晚会推向高潮。这节目在网上刷屏后，几乎把同年跨年晚会，摁在地上摩擦。
「2019年，B站高能出圈」
B站显然尝到了甜头。第二年跨晚，各种国乐UP主又在一起，联奏游戏《仙剑奇侠传》的经典BGM，还有TVB港剧、漫威英雄等IP节目登场。《仙剑》的游戏音乐联奏，惹来一大帮80后泪目。
当年被游戏剧情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孩子们大概没想到，二十多年后，自己已为人父母，还能在一台晚会上，听到熟悉的旋律。
06.
B站能把经典IP重现，而且用最贴切、最出其不意的方式演绎成节目，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它的社区氛围和建站根基。
作为一个文化聚集角落，它本身就包容性极强，对各种亚文化来者不拒。此外，还鼓励用户自我创造，鼓励他们把经典玩儿出花样。像什么《念诗之王》、范德彪鬼畜自不必说，《亮剑》《征服》这些经典剧，都被他们玩坏了。今年大火的刘华强买瓜鬼畜，简直是横扫整个互联网。
所以跨晚的IP节目设计思路，很多是从用户身上找来的灵感，才创造出那么多有趣的跨界、混搭，洞悉了年轻人的嗨点。
「今年刘华强被玩儿坏了」
长期以来，电视台走主流路线。陪伴80、90、00后的游戏、漫画IP，根本不登其“大雅之堂”。可实际上。这三代人除了看电视剧、接受主流教育，更多是聚集在亚文化天地里，看着《龙珠》《越狱》、玩着《魔兽》《仙剑》长大的。而无论晚会、综艺，此前都没有此类IP的容身之所。
也难怪2019年B站晚会一出现就惊艳众人，因为那是那些真正陪伴三代人长大的经典IP，第一次站上舞台，变成一个个晚会节目。
而这，离1988年的《孙悟空和唐老鸭》诞生，已经过去了足足31年。
直到这时，互联网的发展，B站的包容，才为它补足这份缺憾。
B站2019年出圈，显然对同行有启发。
今年10月，“飞猪”搞了一场旅游晚会。在天南海北搭建户外舞台，把《仙剑》《哈利·波特》《权力的游戏》等IP名曲，重新演绎了一遍。看节目单，很难不叫人想起B站2019年的晚会。只是IP呈现方式，有所改变。比如“飞猪”是自得琴社用古典民乐器来演奏了《哈利·波特》的主题曲。
依我看，节目设计上的撞IP，虽然说明不了什么，但某种程度上，这可能是对IP节目开发的一次警醒。确实，长期以来，漫画、游戏IP，无法成为晚会主流。但如果它的舞台变多，有多少IP可以拿来重演？又有多少情怀可以拿来消费？一个经典IP，用什么样的脑洞来演绎它，才算是好节目？
是打打情怀牌，套个IP壳子，拼凑一些国风、潮流的概念？还是真正理解那些IP，带给过一代人怎样的感动，怎么样的慰藉？
IP节目要想出圈，我看这是个大问题。
「“飞猪晚会”复刻《大鱼海棠》」
即便是对建站十多年、靠打捞历代IP光彩的B站而言，也是个不小的挑战。因为回忆杀这种东西，第一次出来时，是新鲜，但一个套路玩久了，审美也就疲劳了。观众想要的，不仅是昨日芬芳，更多是出其不意。
所以节目制作人啊，你们来鹅城，只有三件事：
“创新，创新，还是他妈的创新！”
07.
1993年，曾成功开发《大富翁》系列的姚壮宪服完兵役回公司，忽然想开发一款武侠游戏。因为当兵时，非常无聊，他读了大量武侠小说，才有此冲动。于是拉上一个音效、一个美工，三人憋出一代经典，《仙剑奇侠传》。
此前，姚仙对一个姑娘暗恋，感情未成，制作游戏时，他就把情伤投注到了故事里，为《仙剑》的凄美剧情奠定基调。制作过程中，姚仙在角色塑造上，倾注无数私人生命体验，亲自撰写对白、诗句。当他让林月如在锁妖塔牺牲时，激起队友强烈反对，但姚仙说，剧情必须这样走下去。
1995年，《仙剑》游戏一上市，一万拷贝便销售一空。李逍遥和赵灵儿、林月如凄美的爱情故事，御剑飞行的仙侠传说，就这么走进了一代代玩家心中。那些哀婉的旋律，神伤的诗句，尤其并不大团圆的结局，令无数玩家怅然落泪。后来的《仙剑》系列，成为一代人的青春注脚。
「永远的《仙剑》」
对于很多80后而言，从《仙剑》开始，一路认识李逍遥、赵灵儿、唐雪见、韩菱纱、云天河这些角色，经历他们的故事，仿佛是经历了另一重人生。这些“人生”带来的感动，很难在别的地方重拾。这也就是为什么去年B站跨晚，《御剑江湖》和《蝶恋》的音乐一起，很多80后绷不住了。
十年一剑情如梦，再问苍天问仙踪。没玩过《仙剑》的人，根本无法领会那些旋律在玩家心头激起过怎样的水花，种下过怎样的情愫。
也只有充分理解这一点，才能搞清楚，对80、90、00这三代人而言，做出什么样的IP节目，才能真正触及他们一路成长的热血和感动。
像B站头两年的跨晚，用交响乐演奏《火影》插曲，让大提琴奏出《权游》主题曲，算是摸准了这条脉。今年呢，IP节目依然多，除了文章开头说的《变形金刚》，还把《让子弹飞》改成舞台剧，把《倩女幽魂》改成了滑冰舞曲。
节目开发到第三年了，新鲜感，当然是没了。还能玩出这点花样，我是很佩服。不过有一说一，较之第一届的惊艳，这次还是有点审美疲惫。很多IP重现，主要是靠混搭演绎，有点思路固化。今年所有节目里，我个人推荐去看看根据电影《白蛇传·情》延伸出来的粤剧片断，极其动人。
要不是这个节目，我真不知道戏曲原来可以这么美。
还有一个节目，这里要特别提一下。它不是正式节目，是个特别环节，让一群年轻UP主合唱动画《英雄联盟》的主题曲《孤勇者》。在隔空联唱过程中，画面里播放了许多英雄联盟现场竞技的场面和声音。
看到这个节目时，我突然有点泪目。32岁的我，不懂游戏，也不玩英雄联盟，根本不知道那些夺冠的年轻人是谁。可听着屏幕上的狂呼，看着一张张年轻脸孔，我突然理解了之前的朋友圈，理解某个战队夺冠时，为什么年轻人会疯狂刷屏。对于他们而言，在游戏《英雄联盟》里收获的热血，不就是我十几岁时，在《火影》《海贼王》以及“人皇SKY”那里收获过的吗？
我曾在《海贼王》中体验到的，那些关于一个年轻生命对奋战、友谊、不屈服的理解，跟他们在电竞里收获的，不也一样吗？只是我们收获这些生命体验的介质变了。这个介质，就是那代人热爱的IP。而正是透过一个IP节目，一代人和一代人之间，达成了内心的一种共鸣。
我想，这才是一个好节目成功的地方。
「他们不就是这代人的“人皇sky”吗？」
经典，永不退色。每一代人，会与新IP相遇，结伴成长。好的经典IP演绎，是对昨日热血、眼泪的一次重温，是对往昔岁月的一次打捞，能记录下一代人少年时期的渴望、希冀和倔强。而不是浅尝辄止，把IP拿出来串一串博流量。
B站三届跨晚会上，集结了数不清的让80、90、00三代人泪目的“爷青回”，但也疲态初显。IP节目还能走多远，谁也说不准。
但目前我可以肯定，再过几十年，日渐老去的80、90、00后们登上互联网，打开2019年的B站跨晚视频，会有很多人，像如今的我们重温赵丽蓉老师的小品一样，慨叹它当初绽放出的华彩，珍惜它带来的感动。
因为那里面，有他们遗落的青春。
本文部分参考资料：
[1]《姚壮宪 阿土仔的冒险旅程》，南周
[2]《“金刚”中国变形记》，南周
[3]《如何为人民娱乐》，三联
[4]《跨年晚会，卫视为什么输给B站？》，毒眸
[5]《国家宝藏：公共教育还娱乐？》，三联
[6]《历年春节联欢晚会节目单&视频》，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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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22-1-4 01:4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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