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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 【老刑警破案札记】系列|没药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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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25 10:3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老刑警破案札记】纽扣上的蓝色纤维

 漾真 没药花园  2021-08-13

大家好,我们将在没药花园上开辟一个独家栏目,讲述1990年代发生在北方某城的一系列真实案件。


作者漾真曾是一位女刑警,她分享的案件全都来自她个人的经历和同事老刑警的办案手记,有少量的艺术加工,人名和地名采用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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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叫漾真,曾有十年刑警的工作经历。


在刑警队的时候,蔡康明是刑警队退休的老队长,我们都叫他老蔡,我特别喜欢听他讲以前那些破案的故事。


那个时候没有摄像头、没有手机、没有DNA,全靠痕迹鉴定+推理。那个年代的人简单、淳朴、真挚,但也闭塞、愚昧、淡漠;杀人理由,杀人方式千奇百怪。但是,变的是时代,不变的是人心


如果大家喜欢,我会和你们一起分享破案故事。

 

有段时间,大家都在讨论呼格吉勒图案,今天讲的案子与这起案件有不少相似之处。当时看到现场证据,呼格的嫌疑性是很大,迷惑性确实很强,呼格吉勒图在报警前独自发现了尸体,并碰触了尸体的两处,所以办案人员先入为主的认定他是凶手,后来就做成了一起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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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格吉勒图)


我看完案子就跑去找老蔡,问他:“这种案子真的是警察的问题?真的是刑讯逼供出来的证据吗?”


老蔡笑着回答:“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我给你讲个案子,你自己想吧!”


“难道你手里也出过冤案?”我好奇地问道。


“别说,还真差一点,那个案子要是老天不帮忙,就是冤案。那些巧合让你想都想不到,编都编不出。”

 

(本文字数:9,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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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南方一座安静的城市M市里,一条小河穿城而过,在河畔种着一排柳树,柳条垂在河面上,旁边坐落着一排低矮的平房,平房与小河之间隔着一条羊肠小道,一到夏天,蝉声合着蛙声十分热闹,反衬着这里的悠然安静。


很少有人还记得,27年前,这里曾发生过命案。上世纪90年代,那时的羊肠小道还是土路,这里还是城市的边缘,还很冷清,偶尔有一两个人骑着自行车从这顺河街经过,街坊邻居相处的非常融洽,生活作息规律。


1994年8月16日中午,街坊邻居吃过午饭,午睡已经成了人们的习惯,这是街上最安静的时候。


下午2点半左右,一个女人从一个院子里爬了出来,浑身是血,挣扎着爬到街上,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像蜗牛爬过一样。她身上被扎了十几刀,肠子都流了出来。


她快断气了,嘴里不断说着:“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这条街上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只小橘猫陪在快断气的主人旁边“喵喵”的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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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现场)


终于有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路过,正好是北庄派出所新区治安队员张建国,他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一个浑身是血污的女人头朝南,面朝东蜷卧在路中央,还没断气但眼看就要不行了。


张建国看她快不行了,赶快问道:“谁扎你的?”

“崔立伟。”

“你叫什么名字?”

她断断续续的说:“徐…小…花。”

“我咋给你家里联系或找谁给你帮忙?”

“崔立伟。”

“立伟在哪?!”张建国问。

“人民路,青年路,卖水暖表。”她说。

张建国接着又赶快问她具体怎么回事,徐小花已经说出不话来了,后来,她被送往医院,没多久在医院死了。


人死了,成命案了。

 

治安队员张建国把徐小花送到医院后,就向所里汇报,带着人赶快到人民路青年路的水表店抓人。走进去一问,老板的确叫“崔立伟”,直接就把人按住了。


这时崔立伟正光着膀子和几个街坊邻居坐在一起打牌呢,看这阵势吓了一跳,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一问,周围几个人作证,崔立伟从中午吃完饭,就一直坐在这打牌,屁股连凳子都没离开过。又问崔立伟认不认识徐小花,他回答认识,徐小花是他的远房亲戚。


这个案子,分局和市局的刑侦队都立了案,老蔡当时是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老蔡又专门把见过死者的治安队员张建国叫来,让他再想想,死者当时到底怎么说的。张建国把他当时听到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怎么扎的人和救的人都是崔立伟呢?”张建国也不知道,他说当时他也听了很纳闷,可是情况紧急,人马上就断气了,再详细问也问不出来了。


这条线断了,确定了崔立伟确实没有作案时间,嫌疑彻底排除了,这个案子要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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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徐小花、女、28岁,M市某公司水表厂日用水暧器材销售员。


在排查徐小花的人际关系的时候,老蔡得到消息,犯罪嫌疑人落网了。


原来,在案发第二天,市局刑侦队的人在案发现场,有人来现场说是取他的手推钻,他说昨天中午来的时候落在这里了,周围人都说,人都死了,你还来取你什么手推钻。(因为有许多犯罪嫌疑人都有这种心里:回到现场。在一些案件中,罪犯就混在现场围观的群众中。)所以,这人就被盯上了,他在的时间正好是案发时间。


很快,市局刑侦队突审成功,这个人交代就是他杀的人,他知道吃过午饭这个时间点,徐小花这里没人,他就来了,属于“卸包袱杀人”。


此人叫刘尚杰,是市运输公司建筑队承包水电安装的包工头,经济条件不错。他有家庭和徐小花是情人关系,是在徐小花死亡的前一年认识的。


1993年7月的一天,刘尚杰在光明小区23号楼干水暖活,徐小花给他推销水表,刘尚杰见到徐小花时就被迷的神魂颠倒,呆头呆脑的全盘接收,从此刘尚杰的水表都是从徐小花这里订,一来二去,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近。


1994年5月的一个下午,徐小花门前河里的荷花还没有开放,那天刘尚杰到徐小花租赁的房子处买水表垫,刚一进门,徐小花就看见刘尚杰带着一个大盒子,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只小猫。刘尚杰说;“小花,平时看你一个人住,送你个小猫解解闷。”那一天,两人的感情如泛滥的洪水再也收不住了。


刘尚杰情不自禁的摸了徐小花的腿和胸部,两人就在一起,成了情侣关系。同时,刑侦队还查到,案发前两个月前,他俩在大操场发生关系还被巡防队员发现,对他俩进行了罚款,记录在案。


但刘尚杰是有家庭的,他和妻子李兰是一起从农村走出来的,一开始,他们就是在建筑工地给人家干水暖活,后来一点点发展有了积蓄,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刘尚杰妻子李兰非常贤惠,相夫教子,孝敬老人,把家里料理的井井有条,刘尚杰事业也越来越好,家里慢慢富裕起来。


徐小花和刘尚杰在一起后,就一直逼着刘尚杰离婚,特别是6月份被巡防队员抓了后,徐小花就一直逼他,把他逼得没办法就杀了人。


刘尚杰符合当时对凶手画像的所有特征。


我们先来看当时公安局对凶手画像。


第一,死者叫徐小花、女、28岁,未婚,S市某公司水表厂日用水暖器材销售员(在M市设点),未婚大龄女性被杀,容易是因感情引起的矛盾。


第二,案发时间比较准确,当时她还没死,那她被扎的时间就是下午2点左右,这个时间乍一看不是最佳犯罪时间,一般来说,有预谋杀人,晚上总比白天好。但这是发生在白天,说明他对环境比较了解,凶手很可能知道这个时候房东不在家。房屋门锁没有破坏的痕迹,说明罪犯和死者认识,并且在受害前可能还和死者有过交谈。


第三,现场有很多物证,其中有带血的凉席,杀人的刀,带血的凳子,凳子旁的地上有一颗缝着白线的扣子,是徐小花把罪犯身上的扣子给拽掉了。这些物证都散落在地上,一看就知道死者生前和罪犯进行了激烈的搏斗,床上地上血迹斑斑,死者腹部、手部的伤口看出,嫌疑人猛扎死者的腹部,死者直接用手抓住刀刃,进行殊死搏斗,这也说明罪犯身上肯定有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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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现场带血的凉席)


第四,还有一个血掌纹。血掌纹不能确认是否是凶手的,在当时,凶案时间与到现场勘察时间有间隙,也很可能是群众在抢救过程中不小心按上的,所以这个指纹只能认定不能用于排除。


再比对刘尚杰,


1. 有杀人动机,他和徐小花是情人关系,并在公安局有违反治安记录证明。

2.那天之所以吃过午饭找死者,就是熟悉受害人的情况,专门挑选这个时间去杀人。

3.他身上有新伤。

4.凶案发生时间和他在现场的时间完全吻合。

5.还有一个更关键的证据是在现场一个带血的凳子旁边,发现了一颗白色的扣子,上面缝着一根白线,这根白线是缝扣子的线,可是这个线上还有一根蓝色纤维,并且白色的线连着白色的底也被拽下来一些。那这个缝扣子的线是白色的,那怎么会有一根蓝色纤维,说明这个衣服是白底有蓝色花纹。因为缝的紧,所以拽的时候一抽,把蓝色花的纤维就抽出来了。


这说明凶手一定是穿了一件白底蓝花的衬衣。


刘尚杰自己说在案发当天就是穿着白底蓝格子的衬衣去找的徐小花,而且在刘尚杰家里找到了这件衬衣。


这下,铁证如山。案子到了最终审核阶段,其实就是收个尾,老蔡一看证据一签字完事儿,然后就送检察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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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蔡说,上天不管给你开多大的玩笑,堵了你所有的路,但最后总会给你留一个小口子,给你条出路,就看你看到看不到


其实,这个刘尚杰不是凶手。这个案子就是什么都巧合,唯独扣子上带的这根蓝色纤维不吻合。


当案卷到了老蔡这里时,他当时到过现场,所以他有印象。当刘尚杰的白底蓝格子衬衣作为物证呈现在老蔡面前时,老蔡拿着衣服看了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刘尚杰的衣服确实为白底蓝花上衣。它的扣子缝的好好的,因为扣子后期可以补上,所以不能说明就不是这件衣服。但问题出在花纹上。


现场发现的扣子带着蓝色纤维,说明扣子附近一定有蓝色的花纹,这件衣服前面的五个扣子和袖口的扣子的位置上恰好全是白色的,蓝色格子没有延伸过去,所以拽下来的扣子上不可能带有蓝色的纤维。


老蔡首先想到的是,刘尚杰是不是还有一件白底蓝花的上衣?老蔡让侦察员继续搜查刘尚杰的衣物,没有再发现类似上衣。


老蔡觉得不对劲,要亲自问问犯罪嫌疑人。

 

老蔡说,这个时候的询问,是要非常谨慎的,不能让嫌疑人认为警察有动摇。如果他觉得警方还有其他怀疑对象,自己可能脱罪,那样就算是他干的,他也可能翻供悔供。但老蔡和刘尚杰的对话非常特别,一见面,刘尚杰就一心求死。


见到刘尚杰,旁边侦查员介绍:“这是主管你案子的蔡队长,来问你的事情,你老实说。”


刘尚杰情绪很激动:“蔡队长,别问了,别问了,没什么可说的,我不是个东西,您们赶快枪毙我吧,就是我干的,什么也别说了。”


刘尚杰说的这么直接这么肯定,老蔡没法反驳他,老蔡就说:“你光说是你干的,你具体是咋干的?你咋杀的?”


“蔡队长,你要说我想杀她不想,我想杀她,你说我去杀了吗,我去杀她了。但是,按毛主席说的实事求是,我没杀她。”刘尚杰反复的说着这几句逻辑不通的话,然后又说了几遍,“快给我枪毙了吧,蔡队长。”


“你别这样说,你一点一点的从头开始,你说你们俩咋认识,你为什么想杀她。”


“我是水暖工包工头,没事我去买水表,我俩就认识了,有一次在她屋里,我俩就发生关系了。我俩在一起时间一长,小花就想和我结婚。可是我有家啊,而且还儿女双全。”


老蔡表示理解,“是啊,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儿女双全很难得。” 


“我老婆对我还非常好,我没脸回家提这个事情,回家真张不开这个嘴。


小花就说,那你张不开嘴,你回家把她杀了吧。我被逼的没办法,我就答应她了。但我一直下不去手。回来又见面了,她又问,你杀她了吗?我说,我下不去手,我拿着刀下不去手。小花就去街上买了老鼠药给我,让我回家弄老鼠药给她喝了。一步一步把我逼的没办法了,我想,那好吧。


“有天回家,我就去杀我老婆去了。我回家可下不去手啊!我心里很乱,我就坐在我家沙发上,闭着眼睛想怎么办。这时候我老婆见我回来了,端了一盘洗脚水,把我袜子脱了,给我洗脚。


“哎呀,我看着我老婆给我洗脚,我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我们两口都是农民,从农村出来了,我现在是个包工头,起码还有个小酒喝着,天天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人家在家给我生了一男一女,帮我照顾孩子,对我父母亲也很好,我真不是个东西!我一跺脚,这事我不干了。


“后来我给小花说这事,她说她要缠着我,要去我家闹,我俩为这事吵了好多次。这个女人真不是个东西,她逼着我杀我老婆,我要是真和她结婚了,她以后再挂个男的,她是不是还杀我啊!我想着,真不行了,我去她家杀她去。前几天,我拿着手电钻去小花那,就是想去杀她的。但我去她家后,她坐在那小凳子上,我看着她还是下不了手,人家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也没结婚,跟着我,人家想和我结婚吧,也不是没道理。我不能因为这个就把人给杀了。她又逼我,我俩大吵了一架,我说再逼我,我把你给杀了。但我又想我不和人家结婚,还想杀人家,我真不是个东西,我一跺脚,我又走了。人家和我在一块,我在家有老婆,我在这还再挂一个女人,人家女的想和我结婚,结不成还想杀人家,我真不是个东西。”


“蔡队长,你们赶快枪毙我吧,我这人真不是东西。”刘尚杰反复要求认罪。


老蔡听了,心里一惊,他的这套解释听起来非常真实合理,两次都是一下决心,一跺脚,走了,老蔡说当时他听着就能想到他那会儿那种神情。


老蔡当时想,既然不是刘尚杰,但他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犯罪现场,这个时间就卡在那个作案段,不是他,总要有别人,说不定能碰上罪犯。


老蔡不能问的太明白,不能直接问他,就顺水推舟问道:“那你就这么走了?”

老蔡其实是想要问他,那里当时还有别人没有,但又不能提醒。

老蔡继续问:“那你俩吵架都没人劝劝你?

“没,院子没人。”

“那你俩吵架,房东都没出来?”

“蔡队长,她家当时就没人。”

“你怎么知道?”

“我去杀她呢,她家有人我会敢去杀她吗?我摸清情况去的。”

“然后呢?”

“然后我就走了。”

老蔡都没法子了,不能一直提醒他啊。

“那小花都没送送你?”

“我俩吵架,我说要杀她,她气得不得了,嘴里嘟嘟囔囔骂我,她会送我吗?”

在那个时间段,应该是有人的! 

“那你往哪儿走了?”

“我沿着大街向东。”

“往东就没碰到一个人?大街上什么情况,你给我说说。”

“哎,大街上就没一个人,正热天呢,中午就没人。”

老蔡还是没放过:“那你就没勾回头看看,那女孩送你了没?”

“我勾回头看了,她哪儿会去送我!”

“整个大街都是光的?”

他们就绕来绕去的说,老蔡急着想从他嘴里问出情况来,一直让他想。

“那边好像过来了一个人,骑个自行车过来了。”

老蔡赶快问“长什么样子?”

“年轻人,没看清楚。”

“穿什么衣服?”

“穿了个跟我这差不多的,白底蓝格衣服。”

这个就是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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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真正的罪犯去哪里找去呢? 


案子到了现在,眼看结案的案件,突然一个急转弯,一切都推翻了。刘前脚走,凶手后脚就来,这下不能确定凶手和死者是否认识了,也可能是凶手正好路过这里,看门没关,临时起意呢?之前对凶手的画像完全不符合实际情况了。如果凶手不是本地人,可能此时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老蔡心里的烦闷可想而知。用咱们现在的话说,承认刘尚杰不是凶手导致沉没成本巨大,不知道这案子能不能破了。


每次案件攻不动的时候,老蔡总喜欢找老文头商量。


老文年龄比老蔡大,是老蔡非常尊重的老队长。


老文队长绝对是个狠人,曾经为了证明尸体酸碱性,直接往大腿上滴硫酸。当时是个女尸被硫酸毁容扔进了井里,后来抓到罪犯,罪犯承认曾用硫酸对死者毁容。眼看案子结束,但法医用PH试纸一测尸体,竟然是碱性,大家分析可能是因为井水是碱性,在里面浸泡导致酸性变碱性。但问题是这和死者供述对不上,就不能结案。正常操作就是去市场买一块猪肉,泼上硫酸,再放入井中泡个几天,再拿出来做实验。


老文一听这么麻烦,坐在井口旁边,当场拿着滴管把法医手里的浓硫酸滴到大腿上了。瞬间“嗤啦”一声,皮开肉绽,老文舀起井水,往腿上冲,冲一会儿测,冲一会儿再测,直到测到PH值是碱性了。老文站起来一挥手说,好了,案子没问题了。


老蔡(当年还是小蔡)彻底震惊了,在场的干警,没有一个不佩服的。


我当时听老蔡讲,我都觉得真疼啊,那可是浓硫酸,而且是泡了三天三夜尸体的井水啊。


不管做什么事,只要有这种忘我的精神,就没有做不好的事情。那个年代那种警察进入忘我的状态,就算没有摄像头,没有DNA,没有手机,照样破案。


老蔡说,他喜欢找老文商量,还有一个原因,老文头总能把大家的劲给鼓动起来。他能够启发你新的东西。一般的案件,前十天侦察员劲都很大,但是过了十天以后,需要的工作都搞完了,又没有东西的时候,大家都闷着了。但是侦察工作就怕没东西可做,如果还有工作可做,大家的劲就提起来了。


“老文,这个案件确实有问题。”老蔡把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老文。


两人陷入沉默。


那天正好下着小雨,两人坐在屋子里说话,越说越觉得确定这个人确定得早了。好多侦察员在外面调查的,一听说抓住罪犯了,都回来了,这再说不是他,再开展工作,大家心都散了,不好再组织起来。


两人越想心情越烦闷,干脆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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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蔡说,人生的美妙莫过于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两人顶着小雨,也没有打伞,顺着专案组旁边的人民路从西往东溜达,边走边想,从头琢磨起案件。这个案子一开始是死者徐小花死前说杀他的人是“崔立伟”,帮她的人也是“崔立伟”。但这个崔立伟第一时间就排除了!


走着走着,两人到了人民路青年路交叉口,人民路是东西走向的路,青年路是南北走向的路,案件现场在人民路青年路交叉口的西南面,之前他们一开始抓的崔立伟的门店在交叉口东南边,专案组设在交叉口的西北面。


平时,他们到路口,就往现场方向走了,但那天下着小雨,车多,甩的身上都是泥,再加上心情不好,不往现场方向去了。咱们去北边转转吧,那边车少泥少。两人就往北边走了,边走边琢磨,为什么死者死前一直说的都是崔立伟呢,估计是死者当时头脑已经不清楚了?


两人走着走着,也没注意走到哪里了,老蔡无意中一回头“哎?这咋也有个水表门市部!走,咱们看看去!”


因为卖水表的很可能和徐小花有交集,两人就进去了。


一进去,一对五六十岁的夫妇在卖水表。两人装着看水表,老蔡就问:“老先生,生意好不好啊?”

“就那样。”

又问:“贵姓啊?”

“姓崔”。


一听姓崔。两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警惕性就上来了,激动的一对视。姓崔,又是卖水表的,又是青年路人民路交叉口,是不是就是徐小花生前说的那个人?两人都很敏感,心有灵犀的感觉来了。


装作开始和店主拉家常。“老先生,这么大年龄了,还在这里干活,孩子们也不知道来帮帮忙。”

“孩子们都忙。”

老文和他年龄差不多,问“几个孩啊?”

“三个。两个在外面打工呢,一个在家,才当兵回来。”

两人装作随口一问:“都叫啥名字啊。”

老先生回答,其中有一个叫“崔玉伟”。


这么一说,两个人心里一阵狂喜,但还不能打草惊蛇,两人不动声色继续说道:“这都是铁器活,还让你们老两口在这,这都不孝顺。”


“平时都在这呢,这几天家里有点事,回老家了。”


从店里出来,他们马不停蹄立刻组织人员进行抓捕,很快捉拿归案。


原来这个人叫“崔玉伟”,他和死者说的帮忙的人“崔立伟”就一字之差。估计见过死者的治安员张建国,第一次听的确实是崔玉伟,但第二次说崔立伟时,他就记住了崔立伟。


崔玉伟那天早上在家吃过早饭,骑自行车在徐小花家附近找房子租住,正好看到小花在她租的房子院门口站着吃饭,碗里盛着豆腐,手里拿着馍。


他们以前就认识。徐小花就让崔玉伟进屋聊天,两人聊天时开始发生暧昧的情愫,但后来,被一个从外面进来的男人打断了,这个人就是刘尚杰。


他一进来,徐小花就说家里的小橘猫不吃食。这猫就是之前刘尚杰送给徐小花的。


崔玉伟自己交代:“那男人让小花给猫买肝吃,小花就出去了,就剩我和那个男人在。那个男人问我是干什么的,后来聊了两句,我就走了。我当时很生气,我觉得小花对我有意思,我对小花也有好感,若不是这个男的闯入,我们可能会发生关系。”


崔玉伟继续骑车往北找房子,直到中午吃完饭,大约下午2点钟,崔玉伟又去找小花,他觉得上午小花对他有所表示,他们之间能发生点什么。


这个点就是刘尚杰刚走的时刻。


崔玉伟不知道刘尚杰和小花是情侣关系,不知道刘尚杰刚来过,更不知道刚才刘尚杰被徐小花逼得没办法,叫嚷着“要杀了小花”。


而这架之所以吵得这么凶,也是因为刘尚杰上午看到崔玉伟在小花这里很生气。他回去后,萌生了“如果自己把老婆杀了,小花会在外面再挂一个男人,再把自己杀了”的念头,于是一冲动,下午又想来杀小花。


崔玉伟来找小花是想和她发生关系,没话找话问她:“小花你给我找房子了没有?”小花当时坐在床沿上,还生着气,想着刘尚杰说要杀她。她内心想必多少次想过,“大不了同归于尽,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这些气正憋在心里,没处发泄,听到崔玉伟这说,便气鼓鼓地回话:“你说话一声,我可给你找好了?”然后骂了一句。


崔玉伟觉得自己又没有得罪她,她莫名其妙冲自己发这么大的火,有点生气,就用右手往小花肩膀上拍了一下,试试深浅,甚至想直接推倒她。


小花正在气头上,看崔玉伟这样,就在地上掂了一个小凳子抡了崔玉伟一下,砸了他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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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死者砸凶手的小凳子)


崔玉伟从裤子兜里掏出一把切肉的刀,朝她肚子上扎了一刀,又把刀拔出来,小花就抓住刀夺刀。


两人面对面在夺刀时,小花身上几处地方被划破,崔玉伟又朝她肚子上、身上扎了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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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面夺刀时死者手上留下的伤口非常深。可见当时争夺的激烈程度,也可见死者的愤怒程度。


小花流了很多血,倒在床上,手也松开了,还喘着气。崔玉伟就从地上握住一个凳子朝她头上砸了两下,看她不动了,把凳子放在床边。


从小花夺刀时手上留下的伤口看,她的手直接抓在刀刃上,毫不落下风,似乎完全不知道疼痛。这很可能是因为之前和刘尚杰的争吵,导致她满腔怒火。如果不是当时的情绪对抗,也可能崔玉伟和她之间最后不会上升到命案。


后来,崔玉伟把刀和手上脸上胳膊上的血洗掉,随手把房门关上,到院子里推着自行车,出门朝东回家了。


后来,老蔡他们在一个工地抓到了他,再后来,崔玉伟被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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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案至关重要的白底格子衬衣系凶手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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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案子,真是令人唏嘘。


同一个时间段,两个嫌疑人前后脚,先来的一个人因恨她,预谋杀她,但一念之间,生了恻隐之心,没有动手。后来的一个人本是示爱,求爱失败,一念之间激情杀了她。


按照刘尚杰的说法,他会对徐小花起杀心,是因为徐小花教唆他杀妻,还威胁要捅破他们的婚外情,而刘尚杰对老婆下不去手,所以打算除掉徐小花。 但有没有可能刘尚杰一开始就没打算离婚,受到徐小花纠缠后对她起了杀心?


同样的,虽然崔玉伟说他是因为与徐小花发生口角后,激情杀人,但有没有可能怀揣着切肉刀的崔玉伟,一开始就有用刀胁迫强奸徐小花的念头?


随着受害者的死亡,这些疑问也许永远都没有答案了。幸运的是,尽管案件有这么多巧合,真凶却终于落网。


说到老蔡,我真挺佩服他的。


人都无法避免“先入为主”。我们校稿子的时候,自己特别难找出错别字,生活中也是,要不那么多人说第一印象重要呢?侦破案件更是这样,办案人员如果先入为主,压根没想到还会有别的嫌疑人的时候,要改变想法太难了,呼格吉勒图案或多或少就有这样的因素。


对于刘尚杰来说,他本意就是去杀人的,而且他出现在凶案现场时间吻合,人物特点等也符合凶手画像,如果不是那根蓝纤维,他真的说不清。


生活就是这样啊,出现在 “不该” 出现的时间段,就可能遇上倒霉的事。


过来人总是教育说,看周围人在一起嚼舌根的时候,别往上凑,否则被人看到,你有口难言。有人的东西在某个时间段丢失了,你正好在这个时间段出现过,失主虽然没找你求证,但也可能心里犯嘀咕是不是你干的。


这世界上有不少事,想要说清楚,不是那么容易。大多数人都是人云亦云,随波逐流,所以阴谋论让人津津乐道。


然而在这种极端的时候,还能理性的看待案件,不带着有色眼镜看待嫌疑人,不给人随意扣上罪恶帽子的人,真是好警察。


他们尊重真相,尊重生命。


老蔡后来去买衣服,看到在卖那个年代流行的白底蓝格子的衬衣,都会不由自主的到柜台前分析款式、花型有什么不同。有些蓝色花纹是覆盖在扣子周围的,有些覆盖在肩膀上的,有些是覆盖在袖子上的,有时只在胸口附近。顾客买时往往觉得大致好看就行,不会特意指定,而售货员就是随手一递。


当年,刘尚杰和崔玉伟都在这里买的衬衣吗?如果当年售货员递给刘尚杰的那件白底蓝格子衬衣的扣子周围也有蓝色格子,那么就算刘尚杰不承认是自己杀的人,谁又能为他解释清楚呢?这个案子又会如何呢?


但没有如果。

 楼主| 发表于 2021-11-25 10:3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心策划一年,趁全村看电影时入室杀人,他就是玩阴的 | 老刑警破案札记002

 漾真 没药花园  2021-09-04

 

大家好,我叫漾真,曾有十年刑警的工作经历。我为没药花园独家原创的都是真实的案件故事。想看同系列其他文章,可以点击老刑警破案札记,或者在后台回复:老刑警。


在刑警队的时候,蔡康明是刑警队退休的老队长,我们都叫他老蔡,我特别喜欢听他讲以前那些破案的故事。


那个时候没有摄像头、没有手机、没有DNA,全靠痕迹鉴定+推理。那个年代的人简单、淳朴、真挚,但也闭塞、愚昧、淡漠;杀人理由,杀人方式千奇百怪。但是,变的是时代,不变的是人心。


前段时间,网上疯传林生斌是2017年“保姆纵火案”真凶引发大众关注,网友推理中,林生斌靠女人上位、纵火、镇魂、一系列阴狠操作令人咂舌,深情男人人设崩塌,骂声一片。我也很好奇,忍不住去找老蔡,让他分析分析林生斌到底是不是凶手?


听我把林生斌的案子讲了一遍后,老蔡想都没想说道:“密谋纵火案难度这么大的事,难道会不用手机吗?这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做成的,肯定留下痕迹。


“退一步说,假如他有反侦察经验,不在电话里说,那每次见面也要用通讯工具约时间地点吧,警察一定能查出来,当年就有这技术水平了,这些案件,警察都要查一下近亲,所以当年没曝出来有问题,就是没问题的,绝对相信现在公安的办案能力。”


老蔡的思路永远都是一竿子捅到底,不会被繁杂的线索牵着走。8月3日,杭州警方果然发布通报称,未发现其参与策划纵火案。


我又问老蔡:“你遇见过比较难破的案件吗?”


老蔡说:“遇见过一起,这个罪犯就是玩阴的,而且策划了很久。”


(字数:12,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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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变成现实


上世纪90年代,在精神生活匮乏的农村,放电影是家家户户都期待的事情。村里一通知放电影,周边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有的开着拖拉机,有的拉着架子车,全家出动,最后围的水泄不通,地上、凳子上、车子上、树上,万人空巷,周边几个村庄都成了空城。


1990年9月10日晚上,M市S县W村放电影《405谋杀案》,那个年代人们的日子平静,生活单一,第一次看凶案片,都觉得新奇又刺激,当所有人沉浸在刺激恐怖的杀人场景中时,谁也不会想到,距离此地不到十里地的G村翟家的老宅里,正在进行着一场真正的凶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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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家老母亲刘桂英正被抢匪绑在柱子上,被逼问家中财物所在。刘桂英配合说出了钱财放置的地方,让对方把东西都拿走。


她只求绑匪留自己一条命,但绑匪并不相信她,依然到处乱找乱翻。他看到旁边有个黑色大柜子是上着锁的,知道在这柜子里有值钱的东西。他按照刘桂英说的,找到了钥匙。


箱子很深,值钱的东西都藏在下面,他就一边把柜子斜着,一边掏里面的东西。


值钱的东西都翻出来后,绑匪看着惊恐的刘桂英,狠狠的把她掐死了。看着刘桂英死透了,他把抢的财物用自己带来的床单一包,出门时还不忘把门轻轻带上。


晚上9点40分,电影放映结束,翟家一家人坐着拖拉机往回返,一路上讨论的热火朝天,沉浸在电影刚才的情节里。路上小妹翟琳还感慨,就在这小地方安安稳稳的生活多好。


晚上10点30分左右到家。发现家里的大门是虚掩着的,大家很疑惑,出门时母亲明明从屋里把门锁上了。进屋后,发现母亲刘桂英被绑在家中的柱子上,脚不着地,头低垂着,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翟建国用尽全身力气才抬起右手,颤抖着放在母亲鼻子上一探,已经断气了。


电影里的镜头竟然移到了现实里。


一时间人心惶惶,到处流传着村里因为放杀人电影而出了人命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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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405谋杀案》剧照)


那个年代流行万元户,翟家就是当地有名的万元户,靠吹唢呐发家。唢呐在那时是非常受乡亲们欢迎的,当个唢呐匠是很多人梦想。不管谁家办红白喜事都一定要请唢呐班子去吹一吹,办事人家的面子有多大,还需要吹与身份相匹配的唢呐曲子来烘托。唢呐匠一个个坐在太师椅上,非常神气,就像电影《百鸟朝凤》里面那样。因此,翟家在当地非常有影响力。


翟家有三兄妹,老大翟建国,老二翟为民,小妹翟琳。他们的父亲去世的早,老母亲刘桂英把三个孩子拉扯大。这个刘桂英勤劳能干,又有远见,早早送家里三个孩子去学唢呐,培养专长。


三个孩子都争气,特别是翟家大儿子翟建国,已经在香港一个艺术团里吹唢呐,他是从农村走出去的艺术家,是县里的稀缺人才。二弟翟为民就在家里收徒弟,成立唢呐队,方圆几百里地,只有有钱人家办事才请得起他们。


时间长了,老大在外打工,老二在家收徒,慢慢积累了财富。翟家两兄弟都已经娶妻生子,未婚的小妹翟琳平时在二哥那里帮忙收徒,跟着母亲刘桂英住在这所房子里。


翟建国很少回来,正好这次从韩国演出回来探亲,就遇到这事。他第二天就带着全家到县政府,跪在县长面前,要求政府必须找出凶手。


县里非常重视,立刻把案件情况上报到市里,请求市里协助指导。市里了解情况后要求必须破案。所以,破案压力非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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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谁都像嫌疑人


但是案子过了一个多星期都没有进展,市局就派出刑事技术员蔡康明(也就是老蔡)和他同事侦查员张大为带队驻扎到村里,一起配合县里警察办这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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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案发生现场,上世纪九十年代,这在当时是村里最好的房子了)


当时现场分析的情况是这样的。


1. 死者刘桂英,女,64岁,无工作。死亡时间初步定于9月10日晚上8:00-10:30之间,被凶手绑在柱子上,死因是被凶手卡住喉咙窒息死亡。


2. 熟人作案。门锁没有破坏的痕迹,受害人认识凶手,是受害人主动给凶手开的门。


3. 罪犯是有预谋犯罪。罪犯带手套进入现场,现场被翻的乱七八糟,没有留下有用的线索,抢走了现金、铜器等一些值钱的东西。


4. 没有目击证人。对这家人和村里情况比较熟悉,专门选择邻村放电影这天,知道这家人和周围邻居都会去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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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翻的乱七八糟的现场)


这四条信息为罪犯画了像,但这画像非常模糊。首先,这家人身份特殊,翟家有唢呐班子, 认识的人多了,这周围几个村,甚至周围的县很多人都认识,W村放电影的事情提前两月周围的村庄都知道,所以排查范围大,划定范围小。


其次,抢劫后未留活口,不好判断刘桂英和凶手之间的关系,杀刘桂英可能是泄愤而为,也可能是凶手怕死者不死,自己有麻烦。


最后,在这个丢失物品列表里,有一个叫“金唢呐”的东西很特殊,这个“金唢呐”不是金的,不能吹,也不值钱,只有象征意义,意味着老祖宗赏饭吃。这个“金唢呐”是当初翟建国的师傅赠与,表示在自己的徒弟中,最看重翟建国。这个罪犯会偷走“金唢呐”可以推测凶手可能是从事吹唢呐这个行业或者是喜欢唢呐的人,但这并不能排除凶手根本不懂,猜测值钱而抢走。


那么到底是仇杀,还是单纯的入室抢劫杀人?不好定性。


那个年代,对于这种现场勘查没有发现线索的案件,只能广撒网,派出大量警力,采用人海战术。这一周以来,公安已经对方圆几十里地,十几个村子,挨家挨户进行走访,特别是和翟家有矛盾的人员逐一进行排查,并且把排查人员的指纹全部录入了,将近上万人次,但依然没有什么进展。


为了破案,蔡康明和张大为又去了翟家。


第一嫌疑人很快浮现出来。他和蔡康明到翟家了解情况,老蔡无意间低头一看,桌子上放着一袋还没拆封用纸包着的点心,上面绳子打结的方式让老蔡心里咯噔一下。他问翟建国道:“咦?这包吃的是谁送的?”


翟建国看了看说:“这个是我师弟送的。”


“刘世军?”张大为一口就说出来了。


“嗯,是。”


老蔡说:“这么多人送东西来,你确定是你师弟?”


翟建国回答:“我确定,我这师弟不怎么来我家,所以昨天他过来,我注意了一下,以后他家有啥事,我们还得还礼回去。”


“还送啥了?”


翟建国走到墙角,指着用一条绳子扎起来的几提礼品。(一般在农村为了好拎,一手能拿下几样东西,都习惯用绳子把这几样东西扎在一起。)


蔡康明和张大为当时内心一紧,这个点心、礼品绳结的打法和死者身上绑的绳结打法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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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绑刘桂英的柱子和绳子)


这个人叫刘世军,是翟建国的师弟,当时和翟建国师从一个老师,老师把“金唢呐”传给了翟建国,并给了翟建国出去参加省里比赛的机会。刘世军从老师那里学成后,自己在家组了个唢呐班子,并和翟建国二弟翟为民的唢呐班子形成了竞争。


翟家出事生意受影响,他确实是受益者,而且他也是师傅当年传“金唢呐”的候选人之一,很可能产生嫉妒心理。他还没有不在场证明,这个刘世军那天看电影看了一半,说自己拉肚子,早早就回家了,没有人能证明他回家后做了什么,再加上他用这种方法打结,他的作案嫌疑增大了。


同时在聊天中,他们还发现了第二个嫌疑人。有人说了一句:“翟琳因祸得福,和前男朋友复合了。”蔡康明在翟家注意到有一个男孩,不怎么说话,但看着很机灵,忙前忙后非常勤快。一问是翟琳的前男朋友,叫谢俊方。这个谢俊方一年前在翟家学唢呐,学不久就和翟琳谈恋爱,被刘桂英发现。


刘桂英坚决不同意,把他赶回了家,连唢呐也不教了,此后一年,谢俊方再也没来过翟家,并且没有和翟琳联系过。这次翟家出事后,他听说刘桂英死了,觉得自己可能又有机会了,在翟琳伤心的时候又回到翟琳身边,而且帮着家里干活,不怕脏不怕累的,翟家的人现如今都对他印象很好,觉得这小伙子重感情。


老蔡对大为说:“我怎么觉得像这个人呢?”


大为说,不可能,在第一轮排查时就调查过他了,已经把他排除了。谢俊方家离翟家三十多里地,当晚他一直在家吹唢呐,根本没出门,周围很多邻居都能作证。


很快,又发现第三个嫌疑人,是邻村的王诚。这个人有家有室,但因为爱赌博,老婆和孩子都离开他了。早年间刘桂英有一次被蛇咬伤了,他及时帮忙处理了伤口,刘桂英觉得他救了自己一命,很感动。后来刘桂英和他产生了感情,走到一起。但没多久,刘桂英发现他爱赌博,又立刻和他断绝往来。


两周前,王诚突然来找刘桂英借钱,说是要给老母亲治病,刘桂英一打听,还是王诚赌博输钱了,人家逼得紧,没办法了才来找刘桂英。刘桂英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直接再也不见王诚了。王诚说案发当晚自己在家睡觉,但王诚是一个人住,没人能作证。


还有人说前几天看到有陌生人在翟家附近晃悠,当时以为是托他家办事的客户,没多想,也没过问。蔡康明和张大为知道,前段时间确实有一个入室抢劫团伙在周边几个地市做了两三起入室抢劫杀人案,会不会真的是这个团伙流窜到此呢?那还要去找案发地警方做并案。


嫌疑人一个接着一个出现,每个看着都有点像,但仔细查查又不像。刘桂英当寡妇这么多年,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刘桂英和自己儿子师傅的流言蜚语,和村里有头有脸人物的风流韵事一件件一桩桩的传了出来。有说是情杀的,有说是仇杀的,谣言满天飞,案子陷入泥淖中,不但没有进展,反而更加混乱。


翟家人也坐不住了,案子不但没破,还把家里老母亲的陈年旧事都翻出来抖了抖,翟家人又去政府上访去了。


这下,破案压力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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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关键线索

老蔡总说,破案就是一张窗户纸,一捅就破。


需要调查的嫌疑人在一天一天的增加。这时老蔡喊停了:“不行,大为,咱们不能再这么调查下去。”


大为说:“那你说咋办?”


“走,我们再去现场看看去。”


老蔡又回到现场,看着乱七八糟的现场,希望能找到点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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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25 10:4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凶案现场的神秘粪便,揭开极度丑陋的人性 | 老刑警破案札记003

 漾真 没药花园  2021-09-20

 

记忆荡漾,唯真永存。


大家好,我是漾真。


我曾有十年刑警的工作经历,在刑警队的时候,蔡康明是刑警队退休的老队长,我们都叫他老蔡,我特别喜欢听他讲以前那些破案的故事。


那个时候没有摄像头、没有手机、没有DNA,全靠痕迹鉴定+推理。那个年代的人简单、淳朴、真挚,但也闭塞、愚昧、淡漠;杀人理由,杀人方式千奇百怪。但是,变的是时代,不变的是人心。

 

我特佩服那些老侦查员们,他们不管见到什么样的现场,到了吃饭的时间,放下尸体,脱掉手套,洗手、吃饭,和往常一样。手刚碰过尸体的胃和肠子,吃饭时照样对“大肠”“猪肝”来者不拒。吃完饭,从容不迫带上手套继续工作。


我一直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直到有一次我跟着老蔡出现场。那是一个年轻女孩被杀的案子,这个女孩是冬天被杀的,死后被凶手扔进了化粪池。发现的时候是三伏天,尸体已经白骨化,唯一可以辨认尸源的线索是一条没有腐烂的腿上面纹了一朵玫瑰花。


那个场景真是让我终身难忘。热气合着臭气蒸的我们睁不开眼睛,蝉在树上叫的恼人,苍蝇、飞虫“嗡嗡”乱飞,眼睁睁看着刚爬过尸体的苍蝇飞到我们的胳膊上。满池子“白花花”的大蛆,拖着长长尾巴,肆无忌惮的蠕动着,有的已经从池子里爬了出来,爬的到处都是。一开始我们尽力避免踩到“蛆”,后来躲闪不及索性就踩在上面,脚感“软软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一口也吃不下,看着那些老侦查员一边讨论案情,一边大口吃饭,我感到不可思议。


“蔡老师,刚出过这么震撼的现场,你们还能吃下去?”


“那是你见的还少!”老蔡笑着说:“其实,这都只是表面的恶心,你不想它就好了。你们还年轻,等你们接触的案子多了就知道,真正让人接受不了、忘不了的是有些案子中透着的阴暗人性。”老蔡说道。


“你肯定遇到过喽?” 我好奇的问。


“是,有的案子带来的震惊和无力感,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说着,老蔡叹了口气。


“讲一个,讲一个!”大家一听有故事就来了精神。


“好,等我把饭吃完,给你们讲一个比你们年龄都大的案子!”说着老蔡又扒拉了几口菜:“要不我一讲就真吃不下去了……”


“这个案件是靠粪便破的案。咦?今天的话题是离不开粪了!”


大家哈哈大笑,充满好奇。

 

(字数:1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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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闻名的唐秀才


在1981年的中原地区,人口居住得十分密集,一个院子里能住好几户人家,一条街共用一个厕所,一个镇子共用一口水井,人与人的关系很亲密,一起吃饭,一起干农活,一起下棋聊天,低头不见抬头见。


在农村,大部分都是庄稼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以务农为生。一个镇子上,偶尔出个文化人。

 

所以在C市S镇,唐仲伯就是 “神仙”一般的存在。


据说他博古通今,四书五经样样精通,十几岁的时候就考取了袁世凯复辟时期的秀才。所以,村里人都喊他“唐秀才”。


唐仲伯已经七八十岁了,高高瘦瘦,身材单薄,戴着眼镜,看着一幅弱不禁风样子,平时对人彬彬有礼。唐仲伯靠着卖字画、占卜算卦为生。平时,他沉迷于研究经史子集,文玩字画,周易占卜,一辈子没结婚。他算卦远近闻名,周围几个镇的人都慕名而来。


人们还谣传,唐仲伯算卦准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没破身,还是“老处子”,接着“上天的神气”。所以唐仲伯的生意特别好。


谁也没料到,有人会杀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人。


1981年1月22日星期四的上午,邻居周大旗吃完早饭,来找唐仲伯下象棋。和往常一样,唐仲伯家的门虚掩着。他嘴里喊着“唐秀才,唐秀才”,手推开了唐仲伯的房门,看见唐仲伯还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桌子上还放着翻开的书。


他上前拍拍唐仲伯露在外面的脚踝,晃了晃“起来了,起来了,这都几点了,下棋去!”可是没动静。周大旗觉得很奇怪,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唐仲伯的身体碰着是凉的。他一把掀开被子,眼前的一幕把他吓的直往后退。


唐仲伯眼睛眯着,舌头微微外伸,透过秋衣,看到脖颈和胸口黑了一片。


周大旗随即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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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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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作案动机


蔡康明那时候在刑科所工作,主要负责现场勘查,所以他作为技术员到了现场。


基本情况是这样的:


1.门锁没有破坏的痕迹。死者居住在镇上一个大院里,人口密集,周围几间房子里都有人住。白天家家户户都不上锁,互相有照应;晚上睡觉时,才从里面插上门闩;只有出远门,才把房门锁起来。周围的人都形成了这样的习惯。所以对于这个现场,即使门锁没有破坏的痕迹,也不能确定熟人作案。


2.根据尸检分析,凶手用膝盖跪在被害人胸口上,同时双手掐住被害人脖子,导致窒息死亡,床上有反抗的痕迹;


3.唐仲伯房间的书桌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以及手表、茶杯和衣物。


4.邻居一位老太太说,前一天下午快吃晚饭的时候还见过他,说明他昨天下午(也就是周三)还是活着的。推断死者可能是昨天晚上遇害的。


老蔡说,案子要找到作案动机,才有侦查方向。但当时看完整个现场,就感觉这个案子找不到作案动机。


首先这个不符合仇杀的情况。


死者在屋里面被掐死,尸体上没有反映出仇恨心理的痕迹。 


唐仲伯就是一个孤寡老头,一辈子没结婚, 唐仲伯家一共兄弟两个,他还有一个大哥叫唐仲侯。他大哥住在旁边W镇,和打光棍的唐仲伯不同,唐仲侯已是子孙满堂。兄弟俩关系不错,唐仲伯常年教育抚养唐仲侯的小孙子,把他培养成了镇上的大学生,在省城上大学,这在那个年代凤毛麟角。所以大哥一家对弟弟很感谢,不存在家庭矛盾。


除了家人,社会上来找唐仲伯的人也不少,但大多数是来问卦的乡里乡亲,也不存在什么矛盾。唐仲伯平时没有不良嗜好,偶尔在村头找人下下象棋。他话不多,很斯文,和周围邻居关系不错。死者的关系背景非常简单。


那么会是入室盗窃杀人吗?


有人反映,唐仲伯家有一幅“唐伯虎”的画。有一次在街上下棋,唐仲伯快要输了,街坊邻居为了让他把家里值钱的字画拿出来当赌注,就激将他说:“我看你啊,看着天天忙叨叨,其实手里没好东西!”


唐仲伯一激动,说道:“谁说我手里没好东西,我手里可是有一副唐伯虎的画!”


当时镇上很多人在,有人还说:“你这一辈子没儿没女,你存这宝贝有啥用,还不如卖了钱,把这辈子给过美了!”


他还说要自己留着,以后传给他大哥家的小孙子。


这事后来一传十,十传百,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他家有一幅唐伯虎的画。


难道有人为了偷画来他家把人杀了?


一个镇上算卦的,能有唐伯虎的画?老蔡当时将信将疑。勘察完现场,他把他们家上上下下都翻了一遍,真的找出来了一幅唐伯虎的画,那副画已经被虫蛀了很多洞,看着年份久远。(看起来确实像真迹,但未经过检验,不确定真假)除此之外,还有《梅花易数》《大六壬》《奇门遁甲》等很多算卦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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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伯虎的画 来源:网络)


画也没丢,书也没丢,财物也没丢,家里没丢东西。


这也不符合入室盗窃杀人这种情况。


谁会杀一个与世无争的快八十的孤寡老头呢?无冤无仇,也不为财,更不会为色。如果是老太太还有这种可能,可这是个老头,几乎不存在这种情况,这个案子找不到作案动机。


没有动机,就没有侦查方向。侦查员只能人海战术,挨家挨户走访询问,把周围邻居以及发现尸体前一天在现场附近出现的人都仔细盘问一遍,还是没有线索。


这时候,大家猜测,会不会是流匪作案?唐仲伯倒霉,正好撞上了?或者是外村人作案?要不怎么一点线索也没有呢?罪犯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了?


所有人一筹莫展。


但在工作推进的过程中,老蔡总觉得有个事情很奇怪,他经常想起第一天勘查现场时一个“恶心”的画面。


原来,在第一天勘察现场时,蔡康明在凶案现场墙角地面上发现了一坨大便。他当时就很疑惑:“咦?这里怎么有一坨大便?”他还蹲下认真研究了一下,确认是人的粪便。


当时张大为还和他开玩笑道:“康明,你可别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啃一口啊!”


“大为,你正好来尝尝是不是人的!”蔡康明反击道。


“这人真不讲究!”旁边有同事也看到了,随口应和着,一脸嫌弃。


有个老一点的民警理解的说道:“你们年轻人啊,不懂老人的难啊!人老了没有孩子在身边照顾,就是生活艰难啊!特别是这没儿没女的老光棍,没人操心啊!”


大家不再说话,都自动忽视了这个恶心的东西,然后远远的躲开了。 


可蔡康明总觉得哪里不对,“地上为什么有大便?”之后的几天,这个的疑问经常在蔡康明脑海中冒出来,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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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便出现在案发现场是不正常的


细微之处见真章。


想象一下,如果是你是警察,站在凶案现场,你会在意这坨粪便吗?你会把它当做重要线索分析吗?


当时的居住环境比较密集,各家各户还没有独立的厕所,一般上厕所都要到院子外面的公共厕所。


大部分人会忽略这个细节,想当然的认为是死者因为年龄大了,懒得跑到外面去上厕所。


为什么好的侦查员一定要去现场。在现场,他们能发现问题,提出问题,能注意到别人看不到或者忽略的东西。


直觉,是积累也是天赋。

 

蔡康明说:“这大便从形状上看是人的,这是没问题的。”


对此,大家都认同。那么到底是死者的?还是凶手的?


蔡康明接着说:“我猜测,这个大便不是死者的。受害人身体比较健康,没有疯癫的情况,而且他是个知识分子,他不会把大便拉在家里;退一步说,考虑到死者年龄大了行动不便,或者为了省事,或者来不及出门,在家解决,但这是他自己住的地方,他也会垫个纸,或者找东西覆盖一下,完事后赶快处理掉。一般人不会像这样不管不顾直接在自己屋里解大便。那么不是死者的,就是凶手的。”


“就算知道了是凶手的,能说明什么问题呢?”有人问。


如果放在现在,通过DNA比对就能直接找到凶手了。但那个年代,只能依靠推理分析。


蔡康明答道:“凶手为什么会在这里解大便呢?”


“其实我们不用想的太复杂,最简单的就是罪犯憋不住了。他为什么要憋呢?因为他被困在屋里了。什么情况下会被困住?外面有人,他出不去。


这种情况的外部条件就是:1.白天,视线清晰;2.邻居会认出他,能指认他。因此,这个凶手应该是唐仲伯的熟人,而且是周围街坊邻居都非常熟悉的人。


设想一下。罪犯在夜间作案,杀死唐仲伯后,天已经要亮了。按照我们人的生物钟,早上6、7点钟是人排便的时候。凶手想排便,必须到街上公用厕所排便。


但他怕被人看到,困在现场不敢出去,时间长了,憋不住了,只能拉在屋里。然后他在屋里又呆了一段时间,等到周围没人的时候或者到了晚上天黑以后才偷偷出去。


可这能说的通吗?按照邻居老太太的证词,她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在前一天下午,而周大旗吃过早饭就来找唐仲伯下棋了,如果凶手真的被困在屋内,周大旗岂不是要和凶手撞个正着?


蔡康明的理论想要成立,死者的死亡时间最迟也要推到星期二晚上/星期三清晨。凶手在星期二晚上/星期三清晨动手,白天被困在凶案现场,晚上悄悄溜走,而周大旗则在星期四一早发现死者尸体。


“会是这样吗?”有人说道:“这样不就和邻居老太太反映的昨天(星期三)下午还见到死者相矛盾了吗?“


蔡康明道:“对,确实如此,所以我认为证人的证词证言可能有偏差的。


邻居说,她是在白天见到死者,这个应该没问题,因为白天晚上一般不容易弄错,但她说前一天还见他,这个时间就不一定准确。”


有人说:“就这两天的事,还能记不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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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80年代的居住环境)


侦查员又一次找到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邻居老太太想问清楚,到底是昨天白天还是前天白天?老太太年纪大了,耳背,再加上平时不怎么使用“前天”和“昨天”这种确切的说法,这回说不清了。


侦查员问她:“是昨天吗?”

老太太一脸坚定回答:“嗯,对,就是前一天。”

侦查员不放心又问:“那是前天吗?”

老太太还是一脸认真的回答:“嗯,对对,是前一天还见到他。”


真是急死人啊!侦查员被弄糊涂了,所谓的“前一天”到底是“昨天”还是“前天”?大家一直以为老太太说的“前一天”是昨天,此时,突然发现,“前一天”也可能指“前天”。


死亡时间的确定非常重要,一天之差,能多划进几个犯罪嫌疑人,也能少圈进几个,甚至能直接锁定罪犯。但现实中,死亡时间不一定能推断的那么的准确,特别是在那个年代,法医只能推断出大致时间。


所以,死亡时间突然的变化,导致更多的嫌疑人划了进来,更多的工作亟待开展。


此时,又有人提出质疑:“罪犯把人都杀了,还憋不住一泡屎?”


“是啊,这不合常理吧?”大家莫衷一是。有的支持,有的反对。


那时候蔡康明只是现场勘查的技术员,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小伙子,老文才是这个案子的指挥员,他决定案件的侦破方向。


尽管有人提出质疑,但当时仅有这一个侦察思路。


在大家众说纷纭时,老文把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拍,大手一挥,说道:“不用再说了,先按康明这个侦查思路开始调查吧。


平生莫恨无知己,英雄自古识英雄。

 

专案组把前天出现的人员也划入了调查范围。


这个时候,案子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了,邻居们的记忆已经不清楚了。有的邻居说:“那些天在家附近见的人不少,是不是找唐仲伯的不知道,是这附近住的人,但记不清楚都有谁了。”


有的说:“有个从外乡来找唐仲伯,可能是占卦的,还有个来找唐仲伯下棋的,看着脸熟,见面能认识,但叫不出名字。”


案子似乎更难破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此时“热剩饭”似的再搜集更早之前的信息,得到的都是不确切的答案。


一时间,士气大减。


蔡康明说:“不用那么麻烦,就说大家都认识的,特别熟悉的,能记住的,有没有?”

“有!”

“谁?”

“唐文剑,唐仲伯的叔伯孙子。”

“他什么时候来的?”

“应该就是发现尸体的前两天来的”。一个邻居说道。

“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没人看见他什么时候走的。


唐文剑从小被唐仲伯带到大,他和唐仲伯感情很深,唐仲伯多次表示要把自己的好东西留给唐文剑。他目前正在读大学,假期回来看望唐仲伯。


唐文剑很符合罪犯画像。他来拜访二爷,晚上可能会住下,而到了早上,他不可能偷偷溜走,因为从小在这里长大,邻居对他太熟悉了。


“堂孙为什么要杀二爷呢?”动机不明显。

“难道是唐文剑上大学后遇到什么事情了,急需用钱,觊觎他二爷的名画把二爷杀了?”

“有这种可能,这个阶段的年轻人正是冲动的年龄。”


侦查员们纷纷猜测。


侦查员对唐文剑开展调查发现,案发后村里的人见过唐仲伯的大哥唐仲侯和他家里人,好像没一个人再见过唐文剑。侦查员们到唐家一问,案发后,唐文剑说是学校有急事,回学校了。


马上临近春节,他春节都没过,就直接回学校了?而且他二爷出事也不出现,这很不正常。没多久,侦查员就到学校找到了唐文剑。


他很快就承认,是他杀了唐仲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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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白书


为什么杀二爷?所有人都不明白。在审讯期间,唐文剑只承认杀人,坚持不说原因。他一直重复着:“你们枪毙我吧,是我干的,别问为什么了。”问他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难处了,他也缄默不言。


唐仲侯一家子跑到公安局上访,要求见上级领导,认为公安抓错人了。唐仲侯一见到老文头,激动的要下跪,说:“文剑从小聪明伶俐又懂事孝顺,平时在家,让他杀只鸡他都不敢,这杀人这事儿不可能是他干的。你们根本不知道平时他和他二爷有多亲,只要假期回来,一定去看他二爷,他可是他二爷养大的啊!你们不能认为他二爷死了他没去看看就认定是他啊!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就不告诉你们他去哪了!你们把好孩子给毁了啊!”唐文剑的爸妈在一边也非常激动。


这个时候,唐文剑虽然没有交代,但是老文和蔡康明看出这孩子可能不像之前猜测的是因为金钱问题。一个年轻的男孩和爷爷之间会不会发生过什么?可能有难言之隐?


老文亲自见了沉默的唐文剑,说道:“文剑,今天你大爷和你爸妈来了,他们很担心你。”


唐文剑听了,眼神中突然有了一丝光,很快,又黯淡下去,低头不语。


老文陪着他默默的坐了一会儿,缓缓的说道:“活到我们这么大才明白,人生的路有时候由不得我们自己选。特别是没得选择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亲人。”


唐文剑认真的听着,眼睛湿润了。


“文剑,你还年轻,人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要坚强。”


唐文剑再抬头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他说道:“文伯伯,我实在说不出,我写出来吧。”


“好。”


老文拿来纸和笔,唐文剑带着手铐,一笔一笔的写下了下面的自白书。


“我叫唐文剑,到下个月,我就满20岁了,但我的生命可能停止在20岁。无所谓了,我觉得我的生命在十二岁时已经停了。


我是在周围人的夸赞中长大,人人都说我命好,说我有才高八斗的二爷栽培我,把我培养成大学生,爹妈告诫我,以后就算对爹妈不孝顺,也得孝顺我二爷爷。


我从小就被送到二爷家生活,但我不想和他一起住,我给爹妈说,他们没有一个人听我说。他们生下我,但不管我。


在他们心里,二爷有知识有文化,是个能人。但他们不知道,在我很小的时候,二爷就摸我。那时候我8、9岁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晚上我和他睡在一起,他摸我,一边摸他自己。长大了我才知道那是手淫。到了我十二三岁时,他不仅摸我,还往我嘴里插。


一开始,只要他这样,我就往家跑,但总被爹妈送回来。


有一天晚上,也是像现在这么冷的天,我睡得迷迷糊糊,突然疼醒了,发现我的手和脚用绳子绑着,我很害怕,问他,“二爷,你干啥!”他说:“让你舒服舒服!”然后就插入了,钻心的疼。


我吓坏了,求他。接着,他说了一句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他说:“傻孩子,慢慢你就喜欢了。”那是第一次。


第二天我就跑回家了。我一回家,爹妈就问:“你咋又回来了?不是让你好好跟着二爷吗?”

“我不想去了。”

“为啥?二爷教训你了?”

“文剑啊,你想想二爷多有文化,你要好好跟着他学,听他的话,以后才有出息。而且还让你跟着他吃住,我们得感恩啊,他教训你几句是很正常的。”


我那时候才十二三岁,懵懵懂懂的,就是觉得害怕。很快,他就来了。


我爹妈看他来了,赶快让座、倒茶,对他殷勤备至。看着他们对他殷勤的样子,我很难过,我觉得对不起爹妈。


爹爹一边赔笑脸,一边赔不是。就听见二爷说:“你们别吵他,小孩子吃点苦都跑,时间长了就好了。”


我跟着他回去了,从此,我的心空了一块。那天晚上,他又要捆我,我没再让他捆,我自己翻的身,由他压在身体下面,任他摆布。


我觉得我不能对不起我爹妈。


二爷告诉我,爱可以超越一切,他说这是爱的一种方式。平时我想吃什么,他就给我买什么,给我洗澡,教我读书识字。二爷把他的一切都给了我,把我培养成大学生。他说的对,慢慢我对这种事情不反感了,反而觉得很刺激。


从我十二岁接触性事,到现在已经7年了。我们经常发生性关系。这件事没有一个人知道,在外人眼里,我们是爷孙俩,晚上,我们就发生关系。长大了,我知道这是乱伦,我觉得我不应该和二爷这样了,我想把这事情告诉父母,或者告诉老师,或者直接告诉警察。但每次冷静下来一想,这事怎么能说呢?这事太丢人了,说出去以后自己怎么做人,爹妈怎么抬得起头?而且就算爹妈他们知道了,他们能怎么办呢?依然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啊!说出去,只能让全家在镇上都抬不起头。


越长大越痛苦。慢慢我想明白了,只有离开那个家才能解脱,我拼命学习。终于,我考上大学,离开了家。


我本以为我自由了,不再担惊受怕,忘记这段不堪的关系,我终于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我可以和其他男生一样找个女朋友,建立自己的家庭,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我突然发现,我对女的没有感觉。我试着找一个女的去谈恋爱,可我发现我不行,我只对男的有性冲动,特别是对高高瘦瘦,年龄大的男的。


我根本融不进外面的世界。 


我怕别人笑话我,尽力隐藏自己,可是还是藏不住。我有一次在澡堂洗澡的时候,忍不住碰了旁边的人,我装作无意的,赶快道歉,但周围同学开始议论我,对我指指点点。他们说的对,我就是个变态,我就是个臭虫。


哪怕这辈子再也没有性关系,我决定戒了。我想,我不会再爱了。


学校放假了,我本想就是礼貌性的看看二爷。他让我住下,我忍不住,拒绝不了。


晚上,我们睡一个床,明知道不对,但是控制不住自己,又发生了性关系。


我知道我这辈子完了。我已经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我恨我自己。


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二爷已经睡了,我偷偷哭着也迷迷糊糊睡着了。半夜,他又来摸我,我真的很困,很烦,我不想再发生了。


但他一直摸,还问我舒不舒服,问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是不是把他忘了。


突然,我愤怒至极,他把我这一生都毁了。


我不想再让他碰我一下。我跪在他身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过了一会儿,我看他不动了,我就继续睡觉了。


等我早上醒来,发现二爷死了,才想起来昨晚的事。我本以为那是个梦,原来是真的。院子里的人已经开始出来干活,我怕他们看到我还在这里,不敢出去,一直到晚上天黑了,偷偷溜了出去。


我杀了二爷之后,我害怕极了,我无处可去,又无家可归。我特别害怕警察来抓我,但此时,我坐在这里写完这封自白书时,我竟然如此平静。


我终于解脱了。


我对不起爹妈,对不起二爷爷,对不起。”

 

这封自白书交到老文和蔡康明手上的时候,稿纸上每一页都有大片被泪水打湿的痕迹。


最后当问到唐文剑为什么要在屋里拉屎时,他说,多年来的同性性生活使他憋不住大便,不及时拉出来就会掉在裤子上。

 

听完这个故事,我们一桌子人都不由自主放下了筷子。真如老蔡所言,这个案子之后萦绕在我心里很多年。


人性的丑恶有时会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如果唐文剑自己不说,谁能想到“读圣贤书”的亲二爷为了满足自己“独特的癖好”会把魔爪伸向自己的亲堂孙? 


一个是被人们同情的被害者,生前被人们尊敬的饱读诗书的“老秀才”,其实是品行卑劣,龌龊不堪的伪君子。


白天,在所有人眼中,他们是一对亲密的好爷孙,晚上,在那狭小的房间里,一个小小的身体任由一个老男人摆布。十二岁的小男孩就像一张白纸,懵懵懂懂,面对这样的事情,他能怎么样?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十几年里,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还把这个禽兽不如的二爷当成是恩人。唐文剑跟着这样的爷爷读圣贤书,学文化,古代圣贤高洁的品德和他们的乱伦关系交织在一起,他心中的矛盾与痛苦可想而知。


他看起来是个人人羡慕的未来一片光明的大学生,其实是个从小就没有“未来”可言,受尽凌辱的无助的人。


他无人诉说,无法排解,只能默默承受。


他的命运,从来就没得选。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包围了我们当时在座的每一个人。唐文剑有无力感,我们当警察的也有无力感。


唐文剑本该是被保护的人,最后却戴着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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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保护尤为重要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性侵害从来都不仅限于女性。因为是男孩,很多家长们疏于防范,再加上熟人作案,防不胜防。


老蔡说,熟人性侵对受害者的心理创伤是极大的。自责是造成心理创伤的一个主要因素。比如在唐文剑案子中,他被二爷爷强奸了,但他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错。他来二爷爷这里是父母为了自己的前途主动把自己送来的,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这是自己造成的。同时,多年来在二爷爷家吃住,都是二爷花销,他认为是自己“理亏”,他欠“二爷爷”的。所以他觉自己“非常恶心”。他和很多受害者一样常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很脏”。


但是强奸对受害人来说是一种难以释怀的极大的屈辱,为了化解那种耻辱感,有一些人就会说服自己去爱上对方,或者索性在一起,用表面的性爱压抑了内心的恐惧。唐文剑就是这样,他后来对唐仲伯的感情开始变得复杂。一方面他不能接受这种乱伦关系,一方面他还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面对这种案件,我们会有无力感。因为有的受害者会爱上强奸犯或者男孩开始爱上同性。这就导致了熟人性侵不好定罪,因为自愿与非自愿的界限非常模糊,比如“林奕含事件”,法律无法惩治这种行为。

 

“斯文败类”自古就有,亘古不灭。


这个案子已经过去了40年了。但据我所知,在我们周围,还有很多未被发现或未曝光的“唐仲伯们”。他们披着美丽的外衣,冠以“爱”的名义,干着天底下最丑恶的事情,欺骗诱导年轻单纯的孩子们。


侵害一旦发生,代价往往异常惨痛,惨痛到我们无力面对。


老蔡说,作为警察,我们能做的事是很有限的,有时候我们无法保护所有人。所以,我们在破案的同时也要把这些故事告诉大家,让大家提高防范意识,学会保护自己。


作为家长,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平时要对那些异常喜欢关心我们孩子的大人们留个心眼。要让孩子们从小了解这些案例,让他们知道别人对自己做出的一些抚摸、碰触行为是坚决不可以的。遇到此类情况,要及时告诉大人。


父母要有这个意识,注意观察孩子是否有反常行为,比如,突然对一些熟悉的地方和人表现的很排斥;突然问父母一些关于身体部位或者性方面的奇怪问题。这个时候,我们不要忽略掉,要站在孩子的角度想一想,“孩子为什么会这么问,这么想?”这样我们就能及时发现不轨行为苗头,保护孩子免受伤害。


假如多年前,还是小孩子的唐文剑回到家告诉父母,自己不想去爷爷家时,他的父母不是自以为是的以为孩子偷懒,而是站在孩子的角度,多问一个“问什么”,也许就能拯救自己的孩子,阻止一场悲剧发生。


最后,退一万步说,我们遭受到此类伤害,该怎么想怎么做?有一句话送给有时候“没有选择”的我们。


“谁的心灵能永远一尘不染,不蒙尘埃?”


原谅自己,安度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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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25 10:5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村里最美的女孩被沉尸井底,凶案现场满是“正”字 | 老刑警破案札记004

 漾真 没药花园  2021-11-06
记忆荡漾,唯真永存。

大家好,我是漾真。

我曾有十年的刑警工作经历。在刑警队的时候,蔡康明是刑警队退休的老队长,我们都习惯叫他老蔡。我特别喜欢听他讲以前那些破案的老故事。

那个时候没有摄像头、没有手机、没有DNA检测,全靠痕迹鉴定+推理。那个年代的人简单、淳朴、真挚,但也闭塞、愚昧、淡漠;杀人理由,杀人方式千奇百怪。但是,变的是时代,不变的是人心。


青年男子谁个不善钟情?妙龄女人谁个不善怀春?这是我们人性中的至圣至神。

---歌德

1981年春天,唐仲伯的案子刚破获不久,在一个小山村里,又发生了一起命案。蔡康明队上的法医老苗,陪媳妇回老家时,在山村的一口机井中,偶然发现了一具女尸,女尸肚子里,有一个6个月大的胎儿……

(字数9,4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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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康明喜欢乡村生活,他退休后,我们每次去家里看望他,他都在露台上种菜、种花。他女儿爱吃石榴,为了女儿,他专门在自家露台上种了两棵石榴树。一到中秋节,石榴树上挂满又红又大的石榴,特别喜人。后来,中秋节到老蔡家“蹭吃”石榴,成了我们队上中秋节的保留节目。

有一年春天,我们去他家,见他正在给石榴树“升级”,嫁接“突尼斯软籽石榴品种”。石榴树很高大,他带着老花镜,在树上爬上爬下,每条树枝都被他细致的剖开,接入新的树枝,再用塑料布条缠好,打个蝴蝶结。嫁接后的石榴树枝看起来整整齐齐,就像是理发店里刚接好的头发,每一枝嫁接点看起来都一模一样,煞是好看。

我们不由得感叹:“老蔡果然是老蔡,连嫁接个石榴树都能搞成艺术品,农作物都能被他打理的像文件柜里的文件一样整齐!明年的石榴一定好吃啊!”

而事情总是不按老蔡希望的那样发展。第二年中秋节,原本高大茂盛的石榴树上稀稀拉拉的挂着几个又小又黄的干瘪石榴。

原来老蔡高价买的嫁接树苗压根就不是什么好品种,而是最普通的石榴品种。

我们都很气愤,替老蔡感到不值。老蔡却一点也不在意,继续修剪着他的石榴树,乐此不疲。

他说:“这不算什么。那时候我刚进警队,大山里发生了个命案,车进不去,从队里过去交通不方便,必须徒步翻三座大山。队上人嫌远不愿意去,我就一个人扛着检验器材和相机设备翻了三座大山,去了命案现场。

“从天刚亮一口气走到天黑。谁知,我刚一到,嫌疑人畏罪自杀了。案子破了。我没地儿住,又一个人扛着机器和设备,翻了三座大山,走了回来。这才叫白费劲,自己玩自己!

“晚上走在山里,又怕遇见蛇,又怕遇见狼,手里得拿根棍子敲打着走。那次是真把我累坏了,回来还被队上的人嘲弄了一番。”

我们听了哈哈大笑。没想到,在我们眼中,平日里明察秋毫,不苟言笑的老蔡也有这么“衰”的时候。

老蔡自己也笑了,说道:“其实,努力过,但没有结果,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就是人生常态!这棵石榴树,它还活着,只要细心呵护,再嫁接,早晚能结出好吃的果子。

可是生活中的有些事情,一开始根没扎对,任凭怎样努力,最后都于事无补,那才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比如,爱错了人。”

没想到老蔡也会和我们讲爱情故事,我们都来了兴致。老蔡开启了他的“故事会”。

还是那座大山,其中的另一个村子后来又发生了一桩命案。

这个案子才是彻彻底底的人间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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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月

1981年4月,一个晴朗的夜晚,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山坳里的村落。村边有一间再普通不过的砖瓦房。屋内,一个土炕床上铺着稻草,稻草上面铺着一层被褥,床头贴着写满“正”字的报纸,看起来简陋极了。

屋里没有开灯,在夜色的笼罩下,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岳月正和一个男人在床上做爱,他们相互亲吻,抚摸,岳月快乐地呻吟着,男人看着岳月逐渐到达高潮。

看着岳月迷离的眼神,男人突然抱紧岳月,一个翻身,两人一起从床上滚到地下。男人顺势骑在她身上,把她压在身下,拿起藏在床下的砖头,朝着岳月的头上砸去,一下,两下,三下……岳月完全没有防备,更无力反抗,晕了过去。之后,男人怕她不死,又拿起她的红围巾,勒着她的脖子,直到看她吐出舌头。

原来真的有人会在两人做爱的高潮时杀死对方。

案发那一年是1981年,《本能》还没有拍出来,听老蔡讲到这些细节,我情不自禁想到了《本能》。

性爱是人的本能,自私也是。

离L县五十多里,有个较为封闭、古老的村落,叫承山村。承山村村头伫立着镌刻着古训的青石牌坊,象征着村落悠久的历史。在这样封闭的山村里,如果哪一家生出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将是全村小伙子追求的对象。

比如,岳月。

岳月是村民岳为民的小女儿,那年刚刚19岁,岳月前面有四个哥哥,一个姐姐,岳为民老来得女,对岳月非常宠爱。

岳月有多漂亮呢?据说,岳月平时走在路上,从她旁边路过的人为了看她,有扭头忘了看路,撞在一起的;有撞在电线杆上的;有掉进路边沟里的,经常发生这种情况。

她与大部分漂亮女孩活泼的性格不同,岳月很安静,她不爱说话,不喜欢在众人中凸显自己。她的孤冷给她的美增加了一丝神秘感。村里人都说岳月是个纯净的“冰美人”。

可她越是沉默,村里人对她越是喜爱,平时无论她到哪家去作客,主人对她和她家人都非常欢迎。岳月是全村人心中“最理想的儿媳妇”。

村里人见到岳月的父亲岳为民,总是羡慕的调侃他道:“你家这漂亮闺女以后得找个啥样的啊?这闺女还不是喜欢什么样的随便挑,以后你就等着享你闺女的福吧。”村里人都好奇,到底哪个幸运的小伙子才能入得了岳月的眼呢?这个漂亮女孩以后得有多好的命啊!

人们没想到的是,他们没看到岳月的男朋友,却看到了岳月的尸体和肚子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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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案子能被发现,要多亏蔡康明队上“爱管闲事”的苗法医。他“爱管闲事”的性格在破案中屡次建功(后面的案子中会写到)。

老苗比老蔡大十几岁,从小在农村长大。他媳妇老家就是承山村的。案发几天后(当时还不知道发案),老苗正好陪着媳妇回娘家,在村里,帮着岳丈家干农活。老苗偷懒,趁着大家都干活,他一个人在附近瞎溜达。走着走着,看见一口机井,上面盖着很厚的水泥板,他走过去坐在上面抽烟,看风景。

当他起身往回返的时候,无意瞥了一眼脚下的井盖。他发现机井上面沉重的水泥板有被挪动过的痕迹。老苗“爱管闲事”的劲头上来了,心想:这水泥板被人抬开过,是不是有人往里扔什么“宝贝”了?

老苗想把水泥板抬开看看,先随便用了点力试了试,抬不动。“这么沉?谁闲的没事搬它做什么?”

那个年代的老刑警对机井都很敏感,他们知道如“地狱”一般的深井,就是罪犯的抛尸天堂

想到这里,他认真起来,他围着机井绕了一圈,找了个好角度,摆好姿势,又试了一次。水泥板被挪开了一个口子。一股难闻的气味冲了出来。老苗觉得身上的血都涌上了脑子。这个味道太熟悉了,尸体腐烂的味道!他的工作就是泡在这种气味里的。他一拍大腿说道:“真还能让我给遇上了!有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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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尸机井

蔡康明和张大为到现场的时候,当地警方正在安排人打捞尸体。他们见到老苗,和他开玩笑道:“一看就知道你又‘管闲事’了。”

“谁爱管闲事了?千万别让你们嫂子知道,她还不得说我,好不容易回她们家帮忙干点活,这下可好,回来还是干工作。”

蔡康明说道:“这荒郊野外的机井,就你能想着打开看看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你在这,熟悉这味道,这案子就成隐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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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尸体的位置)

这个机井很深,井口很小。捞尸体是个大麻烦。警方派出警队最瘦小的一个警员小徐,脚拴在绳子上,倒挂进了井里。再把铁丝缠在尸体上,固定好。然后,警员和尸体“脸对脸”一起被拉了上来。

四月,山里还很冷,井下更是又湿又冷。试验了几次,最后终于成功了。尸体捞出来后,那瘦小的警员坐在地上愣愣的沉默了好久,才缓过劲来。毕竟刚才和女尸来了一次“黑暗中的凝视”。

大家终于见到了尸体。她全身赤裸,只有脖子上缠着一条红围巾。

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这不是岳为民家的那个漂亮闺女岳月吗?”

这就是岳月,19岁。

村民们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红颜薄命啊!还没找对象呢,人就没了!感觉上周还见她!”村民们无不感到痛心和惋惜。

接着,更让大家震惊的消息是,法医尸检后发现,岳月怀孕了!肚子里有一个6个月大的胎儿。一尸两命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惊雷,乡亲们都炸了锅,“什么?岳月怀孕了?她怀的谁的野种?”

“你看她平时和谁都不说话,原来是这副德行啊,肯定就是个小荡货,到处勾搭。”

“没结婚就搞大肚子,我看,多半是自己觉得丢人,自杀了。”

“多亏她没看上我儿子啊,要不我家娶个这媳妇,想想都可怕。”村民们议论纷纷,各种谣言满天飞。

曾经在村民口中的“圣女”,不但人死了,也突然“社死”了。

岳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真正了解。最了解她的人,可能就是孩子的父亲吧,他也是此刻蔡康明和张大为正在寻找的头号嫌疑犯。

岳月的恋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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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蔡康明和张大为到了岳月家。岳月的父母听到消息悲痛欲绝,岳家亲戚几十人都来家里帮忙。村干部岳建国接待了警方。

“你和死者什么关系?”张大为问道。

“要论起来,她是我妹。”村民岳建国说道。

“你妹?你这年龄都快能当她爷了吧?”警员看着五六十岁的岳建国一脸不可思议地说。

“我们岳家人多,我爷爷生了七个孩子,我父亲是老大,岳月她爸最小。她爸我俩年龄差不多大,我得喊她爸喊叔。我儿子比岳月大两岁,和她一起长大的,还得喊岳月喊姑。他们家这一支,整个辈分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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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和没药花园制作)

“你们家没发现岳月不见了吗?怎么不报案?”张大为问道。

岳建国接着说:“前段时间,岳月问她爸要了点钱,说要到县里去见见她的初中班主任,让他帮忙在县里找个工作。她爸一直很宠岳月,她要钱,她爸就给她了,都以为岳月去县里找工作去了。没想到……”

“你们知道岳月怀孕的事吗?”张大为问道。

“我们不知道。”

家里人也没有一个知道岳月怀孕的事情。

“平时她和谁关系好?有男朋友吗?”警察继续问道。

“没有,就和家里人往来。”

“对了,我听我儿子说,岳月和她初中班主任关系不错,我叔说她最后一次见岳月,给岳月钱的时候,岳月就是说要找她的班主任。”

蔡康明和张大为心中一阵狂喜,立刻对岳月的初中班主任展开了调查。

这个班主任叫张知周,他有家庭,有稳定的工作。他和岳月是师生关系。

很显然,他符合凶手画像。

这个案子是典型的“卸包袱”杀人。死者19岁女孩,未婚先孕。一般情况下,这种案子的凶手往往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或有家庭的中年男子,和女孩有了婚外恋之后,女孩以公开恋情或者以腹中孩子逼迫男方离婚或是提出对方难以实现的要求。男方杀人灭口。

警方对张知周进行调查发现,张知周于一年前调到县里工作并结了婚,妻子也是老家女子。据岳月的同学反映,几年前张老师教岳月时,对她特别好,甚至在大家眼里,有时超过了老师对学生的好。有一次,上体育课,岳月的腿摔流血了,张老师竟然冲过去,将岳月抱到了办公室,亲自给岳月包扎。这件事,当时在学校被传的沸沸扬扬。

了解这些情况后,蔡康明和张大为找到了张知周。

张知周坚决否认和岳月有那种关系。他说自己和岳月就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对于曾经体育课发生的事情,他说那只是作为一个老师应该做的事情。而且,他说,他自从结婚后就再没见过岳月,而这半年内,他压根就没有回过承山村。

对于岳月和老师张知周的事情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就在此时,警方在岳月家中,发现了一本日记。

这本厚厚的日记是从岳月初中就开始写的,断断续续写了六年,全部都是她的感情生活。

本以为如获至宝,可是翻开日记本,蔡康明和张大为大失所望。

为什么呢?

原来,岳月在日记中写的所有的人,都是用字母替代。比如,W今天在我的包里塞了一张纸条;M晚上又偷偷在后面跟着我。蔡康明和张大为研究了起来,发现这些字母,既不代表这些人的姓,也不代表名字,根本不知道岳月写的是谁。

但有两篇日记还是引起了蔡康明的注意。

5月26日,星期一,晴,夜


今天,我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伤心。S要到县城去了。我的高兴与伤心与他无关,而是因为另外一个人,和一件猝不及防的事情。


S前天来给了我一封信,他说他要到县城去结婚了,走之前想再见见我。晚上,我到村口送他。突然,他拉着我的手说,只要我说不让他走,他就不走了,就不结婚了,也不去县里了,留下来和我在一起。


我知道他一直喜欢我,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他,但我对他没感觉。我知道他是很好的结婚对象,但是,人不就是应该找一个自己爱的人吗?如果只是为了结婚而在一起,我宁愿一直一个人。


所以,我选择放手,不耽误他。


把S送走后,我一个人淋着小雨,走在路上,虽然有点伤感,但如释重负。


走着走着,竟然遇见了C,他看我衣服湿了,一个人在淋雨,问我是不是心情不好,我回答“是的”,那会儿雨越下越大,他就把我带到他家避雨。


到了家里,我心里边想着事情,边把外面的湿衣服脱掉了,拿毛巾擦头发。


C看出我有心事,就问我怎么了,我就把S说的最后一句话告诉了他。S说,我错过他,就再也遇不到像他一样对我这么好的男人了。我感到莫名的失落。


C听了,让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我,他说:“就算世界上所有人都对你不好了,还有我,虽然我是最后一个,但我永远都在。”


从小到大,第一次见C这么说话,我突然感到有点尴尬。我就继续擦头发。我用余光看到,他坐在旁边一直看着我。突然,他说:“月,我能抱抱你吗?”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问他:“你什么意思?”他说:“你真美,我知道这辈子你嫁给谁,都轮不到我。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抱抱你,只要抱抱你,我就知足了。至少这辈子让我知道抱你是什么感觉。”他看着特别可怜。我突然鼻子有点酸,有点心疼他。我过去抱住了他。我们拥抱着站在房子中间……



6月2日,星期五,晴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C说就只有那一次,可是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我和C是不可能的,我真后悔让他抱我。这都是我自找的。我终于明白,S说的对。爱情就是“镜中花,水中月”。我绝对不能再越雷池一步!


这个C是谁,写完这两篇,岳月再也没写过日记。

如果按照去县里工作这个事情,这个S应该是张知周,这个C会是谁呢?

谁会让岳月放下警惕,晚上一个人到男人家里避雨?还无所顾忌的脱外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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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凶案现场

案子没有了头绪。蔡康明提出:“我有一个想法,既然我们从死者周围人际关系上没有突破点,不如我们换个思路。一竿子插到底,找凶手杀人的第一现场。”

“首先,我认为,第一现场,一定就在村里。我之前来过山里一次,比较熟悉周围的地形,承山村三门环山,从别的村到承山村还要翻一座山。所以,如果死者在外村被杀,那么凶手一定不会把尸体运回来抛尸。因此第一现场一定在村里!

其次,第一现场与机井距离应该不会太远。因为凶手运尸体很不方便。所以,我们以机井为中心,向外辐射,一间一间屋子进行排查。”

这个侦破思路得到了大家的肯定,警方开始对机井附近的房屋进行搜查。

果然不出蔡康明所料,侦查员找到了第一现场。就在机井旁边,有一排房屋,其中有一间房子,侦查员进去后,在屋子里面发现了血迹,蔡康明和张大为立刻赶到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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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凶案现场

这个房子非常简陋,一个土炕床,上面铺着稻草,稻草上面铺着一层被褥,四周墙上贴着报纸,报纸上涂涂画画写了很多字。床下压着死者带血的衣服,地上有带血的砖块。屋子外的窗台上有手扒拉窗户的痕迹,但提取不到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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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下压的血衣

“这是谁的房子?”张大为问道。

“这是岳建国的房子,就是岳月的那个堂哥。”此时在现场配合警方工作的村支书答道。

蔡康明和张大为大吃一惊,一对视,接着问道:“平时谁住在这里?”

“岳池!岳建国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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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25 11:0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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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字

是岳池?岳月的侄子?

大家都非常吃惊。大家眼前的岳池,长相十分英俊。

岳月是死在他侄子岳池的房子里,这点确信无疑,但岳池坚决不承认自己和姑姑有恋情,以及杀姑姑。

他坚称,岳月是和张知周有恋情。他和姑姑关系很好,为了成全姑姑的恋情,他就给了姑姑这房子的钥匙。有时候她来这里住。至于其他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岳池说他平时自己住在父母家。这时候,岳建国也声称,自己的儿子这一个月都在自己家住,很久没来这所房子了。

张大为把蔡康明拉出屋,说:“康明,咱们会不会搞错了?姑姑和侄子发生关系?侄子把姑姑杀了?一般来讲,确实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会不会还有其他的人?屋外窗台上有痕迹,说明有人在那里扒着窗户往里看,会不会是有人路过,临时起意在这个屋子把人杀了?”

蔡康明说:“这种情况也不排除,可死者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呢?”

蔡康明想了一会,又说道:“岳月日记里的‘镜中花,水中月’?还有那句‘绝不能越雷池一步’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岳池会不会就是‘C’?”

两人不由得叹了口气,一切都只是猜测,案子还是不明朗,没有直接的东西能看出,岳月和岳池到底是不是恋人关系。

蔡康明经常这样,当案件不明朗,心里有疑问的时候,就再次回到案发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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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现场

屋里有一张床,一个书桌,书桌里有一个岳池的本子,是他的记事本,上面记了一些电话,还有他剪下来的报纸,还有抄写的一些诗歌。

这时,蔡康明一抬头,又看到了床头贴的报纸,报纸上写满了“正”字。

有的人记录次数,就喜欢用“正”字,一笔代表一次,一个“正”字就是“五”次。

听老蔡讲到这里,我就想起我小时候看的动画片《崂山道士》,上面那个总想“找捷径”的小道士,把学“道”的日子一天就是一笔的记录下来,写了一墙“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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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画片《崂山道士》

老蔡说,当时的现场,就是那种情况。

看着满墙的“正”字,蔡康明想,“他在记录什么呢?”

他拿起岳池的笔记本又翻了翻,上面没有用“正”字记录过东西。

“他记录这次数怎么不写到笔记本上呢?为什么专门在床头贴张报纸,把这‘正’字写在床头呢?”

突然,一个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

这会不会是在记录他们每一次发生的性关系?

他们每发生一次关系,他就在墙上划一道,做一次记录。

墙上的字迹就是岳池的笔记,确认无疑。

再加上日记中的那句话,蔡康明喃喃自语:‘绝不越雷池一步’,岳池!

蔡康明心里一下子就确定了:岳月的情人一定就是岳池!

再次审问岳池,在岳池还在狡辩的时候,张大为突然高声呵斥道:“你别再狡辩了,你那个床头报纸上你画的“正”,你跟我说,你是记录什么呢?是不是记录你俩发生关系的次数?!”

审讯就是这样,是双方心理的对抗。突然,你把对方隐藏在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东西点出来了,对方心里瞬间就崩溃了。

他终于承认了!

岳池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说道:“我实在张不开口啊!我真没脸说啊!农村人说的,这是最坏的人才干的事。”

岳池和岳月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比姑姑大两岁,他看着这个漂亮的姑姑从小身后跟着一群男孩子,他特别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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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和没药花园制作)

张知周一直很喜欢岳月,他总是小恩小惠的收买岳池,让岳池帮他们创造条件。岳池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帮着帮着,心里非常难受,他就是不想看到他姑姑和张知周好,他就在中间挑拨两人关系。

直到一年前,张知周始终没追求到岳月,便找了村中其他女子恋爱。此时,他正好遇到工作调动,便打算带未婚妻一起去县城。但他始终放不下岳月,临走前约岳月最后一次见面告别。

岳池知道岳月那晚会去送张知周,也跟了去。后来,如岳月日记中写得那样,有了那次拥抱,两个人都有了“心动”的感觉,当时就在一起了。

但这一次之后,两个人都很后悔,有两个星期没有再见面。但当他们再见面时,两个人的感情就再也按捺不住了。之后他们就经常在这个小屋子里发生关系。

岳池说,他知道他不可能和姑姑结婚,但他很爱她,所以他们每次在一起,他都在床头划一道,记录一次,他知道“正”字不会一直写下去,总有一天会停的。

所以,写“正”字,是一种仪式感。

有时候,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一个一个 “正”字,他对应着回味和姑姑在一起的一次又一次,他觉得特别享受。

直到他姑姑怀孕了,他一下害怕起来。

岳家在当地是个大家族。按辈分,岳池是岳月的侄子。两人经常在一起,村里人的男孩子追求岳月,首先找的就是岳池帮忙,给他姑姑递情书,递纸条。

岳池实在无法想象,如果他们的情人关系被人发现,那在村里将是怎样的惊天动地,以后岳家人还怎么在村里继续生活?不光自己没法做人,全家都再也抬不起头来。

他带着岳月到县里找老中医开打胎药,可是岳月吃了一个月,完全没有效果。岳月的肚子还是一天天大了起来。

岳池心急如焚!怎么办?

岳月提出和岳池远走高飞。岳池不同意,因为他们一走,村里人还是会知道他们乱伦的事情。这种事在村里是最下作的,最让人看不起。

看着岳月越来越大的肚子,岳池决定杀了她,一了百了。

那天晚上,岳池约了岳月来他们的小屋。他本想在外面守着,等岳月睡着了再进去,趁她睡觉时杀死她。

岳池说,那晚月亮特别亮,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岳月身上,岳月美极了,他趴在外面的窗户看着她。他还是忍不住想和她再发生一次关系。就这样,他拿着砖块走进屋里,放在床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又和她发生了最后一次性关系。岳月看到他拿砖块进来,但什么也没问。岳池就趁着做爱的高潮时杀死了岳月。

岳池到最后都一直强调,他爱岳月,非常爱!他是实在没办法才会这样。因为他仔细想过了,就算岳月不死,她有了性经历,有了孩子,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可他们又不可能在一起。所以岳月无论如何这辈子都完了。他杀了她,也成全了她。
 
爱,究竟是什么?
 
几周后,距离这里50多里地的有一个山村,又发生了一起案件,一个孕妇被杀,肚子里的孩子不见了。老蔡因为调查这个案子,去了一家乡村诊所,在询问老中医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老中医的病历本,上面竟然有岳月的就诊记录。

二月份,岳月来过两次。老中医说,他对岳月有印象,是个很漂亮的女孩,第一次有人陪着,那男人没进来,要求开的是打胎药。他当时就知道他们关系不正常。一周后,那女孩自己又来,要求抓点中药的安胎药
 
一个十九岁的少女和一个二十一岁的少年,从小一起长大,因为一次拥抱,有了欲望,产生了情愫,进而一发不可收拾。这是人的本能,是我们人人都有的本能。

但是,欲望的后面,有的人的爱是自私的,有的人的爱是虚假的,有的人的爱是真挚的,有的人的爱是幼稚的,有的人的爱是包容的。
 
岳池自始至终都在强调自己非常爱岳月。

可是,他对她是真正的爱吗?

他连张知周的分毫都比不上。张知周的爱是付出的,他一直光明正大的爱着岳月,处处为岳月考虑,等着岳月长大,让岳月自己选择,甚至想为她放弃大好前途。

反观岳池,他的爱是极度自私的,岳池明知他和岳月绝不可能在一起,但为满足性欲,装可怜,求抱抱,挑逗她的情欲,把她骗上床。得到她后,又为了自己的名声而杀了她,然后还虚伪的狡辩杀她是为了成全她。

岳池从头到尾,只想着他自己。

而可怜的岳月,理性上也知道张知周是个好的结婚对象,工作体面,可以带她去县城,但在那个猝不及防的夜晚,单纯的她却没有抵抗诱惑,无法选择。事后,虽然知道这是没有结果的爱,她还是傻傻的一头扎了进去,无法自拔。对于她来说,她付出了最真挚的感情,得到最悲惨的结果,不但失去生命,死后还被不明真相的乡亲们辱骂。

她为了侄子拒绝了所有人,不惜放弃自己的一切要为他生孩子。但是,又有谁知道,又有谁在乎,她对爱情的捍卫和付出呢?

所以,女孩们,一定要擦亮眼睛。要知道,某个不经意让你心动的瞬间,日后可能会产生不可逆转的毁灭性的伤害。

所以,爱,是本能,也是理性。从根子上,一定要扎正。

因为,在一段不伦的爱情中,无论你有多么真挚,多么努力,其实你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这样的爱情终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它会带着你走向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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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25 11:0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孕妇被活剖取子后抛入井中,凶手动机可怖可叹...|老刑警破案札记005

 漾真 没药花园  2021-11-22

记忆荡漾,唯真永存。

大家好,我是漾真。

我曾有十年刑警工作经历。在刑警队的时候,蔡康明是刑警队退休的老队长,我们都叫他老蔡,我特别喜欢听他讲以前那些破案的故事。

起初,听老蔡讲案子时,我最感兴趣的是谁被杀了?怎么杀的?为什么杀?怎么破的?

老蔡说我是从不带脑子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听众。

慢慢的,听的案子越来越多,我从老蔡那里听到了更多宝贵的东西。

有时候是侦查员们的嬉笑怒骂,诙谐机智;有时候是受害人或者凶手令人瞠目结舌的极端认知;有时候是人面对无法抗衡的不公命运而产生的无力感;有时候是事情的发展峰回路转、出人意料,让人毫无准备。

形形色色,包罗万象。

这些细微之处,在案卷上不会记录,在新闻上不会报道,它是侦查员内心的经验和感受,只存在于小部分经历过,感受过的人的记忆深处。

如果不记录下来,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

所以,我想记录下来。

把侦查员独有的经验感受和案情一并记录下来。


(字数12,660)

老刑警破案札记005
 
当刑警的大部分都很直爽。蔡康明说,队上有人公开说,最不喜欢搭班的法医就是老苗。确实,老苗平时不但事儿多,还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特别是去外地办案,他绝不吃一点亏。

无论再远的路,开车的人里从来没他,聚餐花钱的人里从来没他,无论住什么环境,他总能不动声响占个最好的位置。而且他还是个甩手掌柜,等别人好不容易把事都安排好了,扭头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躺下鼾声如雷了。

所以队上的人出去办案,都不找老苗。但蔡康明心软,看不得老同事没面子,就他带着老苗。慢慢的,蔡康明、张大为和老苗三人的搭档成了标配。

张大为因此很不高兴,嘟囔蔡康明是软柿子,人家挑剩下不要的,他收着。

蔡康明为老苗找理由,说:“别小看老苗,他有丰富的基层经验,看问题又细,说不定我们哪天遇到个疑难案件,还要靠他呢!”

张大为说蔡康明是画饼充饥,自欺欺人。

蔡康明不反驳,就带着老苗。

但老苗完全不领情,照旧倚老卖老,自由散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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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绑红布条的小猪
 
“正”字案破获后不久,在离承山村50多里地的太溪村,又发生了一起命案。村民在村边打水时,发现水桶的铁钩挂着什么东西了,水桶拉起来异常的沉。这个井不是机井,是村里人吃水用的水井。

几个人一起往上拉,拉着拉着,看到了一具尸体,身上裹着布单,头露在外面,头发很长,盖着脸,看样子很年轻。几个人吓得一松手,拔腿跑了。

年轻女性,抛尸水井。还是“卸包袱”杀人吗?
 
接到报案后,蔡康明和张大为就赶快收拾东西,急着往现场去。但当地警方说,尸体情况比较复杂,还需要带一个法医。

队里就剩下老苗了,只能带上。

张大为开着队上唯一的一辆“吉普车”,载着蔡康明和老苗,火急火燎地往现场赶,车子以能在乡间土路上开动的最高速度颠簸。

开着开着,他们到了一个人潮涌动的集市上。

前面有人吵架,一群看热闹的人把路给挡住了,车被迫停了下来。

“我下去看看。”蔡康明和张大为还没反应过来,老苗已经推开车门,下车了。

那边急着等他们出现场,这边老苗竟然还有心情看热闹?

蔡康明来不及阻拦,老苗头也不回,挤进人群中。

张大为气的一拧钥匙,就地熄火,车停在大路中间。他无奈的说道:“这可好,去晚了,影响办案,还是咱俩的责任,可是咱们还能捆住他的腿不成?!”

“我把他喊回来!”蔡康明赶快跟着下车。
 
蔡康明挤到人群最前面,看见一个老汉和两个年轻人在吵架,地上一大群小猪在他们脚边绕来绕去,这些小猪个头差不多大,左前腿都绑着红布条,非常可爱。

原来,他们都是在市场上卖小猪的,摊位相邻,不知什么时候,两家都有些小猪从笼子里跑了出来。巧合的是,两家为了好辨认,都是在小猪左前腿绑了红布条,跑出来的小猪混在了一起,无法辨认了。

两个年轻人说他们笼子里跑出来了9只,老汉说他的跑出来了11只,可地面上总共只有17只。双方都说对方想故意讹诈自己的小猪。

两家越吵越凶,两个年轻人准备捉小猪,老汉拼死拦着,周围看热闹的老乡也跟着起哄,七嘴八舌的分析着小猪到底是谁家的。

这时,老苗一言不发,站在他们摊位前,一边淡定的吸着烟,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笼子里的小猪。

老苗这人一直不修边幅,那天穿着便服,衬衣一半露在裤腰外面,一条裤腿卷在小腿部位,乍一看,就是个无所事事,还爱管闲事的农村老头。

蔡康明估计老苗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准备拉着他走。老苗说:“等会儿,等会儿。”

然后他回头对正在争吵的三人高声喊道:“老乡,老乡,你们都别吵了,你们吵下去也没用,我来给你们评评理,怎么样?”

听老苗这么一说,蔡康明也瞬间来了兴趣。老苗立刻进入角色,两眼发亮,好像身上每个汗毛孔都呼吸顺畅起来。

“你们都来看看,这小猪左脚绑的布条,有的绕了三圈打个结,有的绕了两圈打个结。但是这个不能说明问题,因为,你们各自笼子里的小猪,有绕两圈也有绕三圈的,但我发现,有一个特征是一定的。老人家这边,打结是左边压右边,这个年轻人打结是右边压左边。不仅如此,老汉打的结,两根布条一般长,年轻人打出的结,一根长,一根短。”

大家走到他们摊位的笼子前,仔细看了看笼子里确定归属的小猪的打结方式,还真是这样。周围群众一听,都很服气。蔡康明没想到老苗能看的这么细。

在大家的帮助下,老汉捉小猪,老苗拆解红线,一只一只的数了数,老汉确实有11只小猪跑了出来,年轻人的,只跑出来了6只。如果不是老苗,这两个年轻人就多讹诈3只小猪。

老苗指着那两个年轻人说道:“小伙子,本事还没练好呢!就想出来讹人,下次再让我遇到,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两小伙子心虚地辩解道:“那不是凑巧嘛!谁能想到是这样。”

老苗说道:“有这么巧的事吗?绑布条绑成一样的,还都用红布条?”

两人不吱声了,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悻悻地低着头,但手脚麻利地快速收摊。

老汉拉着老苗,激动地连连道谢说,多亏老苗出手相助,家里孩子生病,就指望着卖这小猪给孩子看病呢!

事情解决了,人群散去。
 
在车上,蔡康明问老苗怎么想到的。老苗说:“小时候,家里穷,就靠着我母亲织布养家。母亲织布,我帮着卖布,经常看人用绳子打结,我发现人打结的习惯是固定的。时间长了,对于周围几个熟悉的人,我看到打的结就知道这东西经过谁的手。”

蔡康明感叹,这真是生活经验啊,没有这种经验,就没有这种意识,就想不到这个问题。

“老苗真是和群众打成一片啊!”蔡康明和张大为无不感慨。

老苗摆摆手,说道:“这都是苦出来的。你们还年轻,都是城里出来的,没在农村生活过,没吃过苦。你们不知道,人穷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有多难啊!你看刚才这个老汉,急着给孩子治病呢!要不是我去给解决了,他孩子咋办?!”

蔡康明和张大为相视一笑,心知肚明,狡猾的老苗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呢!他刚下车的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吵架呢!

但他们都没再揭穿他,而是一路上听着老苗讲他的农村生活经历。

蔡康明没有在农村长大,但他吃的苦不比老苗少。他开始对老苗的“小气”多了一些理解,但理解归理解,他和大为不会因为理解而改变对老苗的看法。

太阳快下山了,他们还没到现场,蔡康明和张大为心里暗暗骂老苗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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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母取子

当蔡康明一行人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尸体还在水井里,没有捞出来。

这个水井井口比较大,老苗打着手电,下到井里看了一眼,上来后说道:“今天太晚了,不好捞,明早天亮了再说吧!”

那天晚上,天上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关掉手电筒,什么都看不见,确实太暗。听老苗这么一说,蔡康明和张大为也觉得明早再打捞也行。

当地警方一看,市局来的人都发话了,就把水井周围拉上警戒线,只留下一个协勤守着现场,其他人都回家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尸体捞了上来 。尸体外面包裹着花布,看起来是农村普通的带条纹的粗布床单,尸体的头露在床单外面,头发盖住了脸。

老苗熟练的戴上手套,上前扒开尸体的头发一看,惊呼道:“咦?昨天我看着脸还是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成花的了!”

“什么?!成花的了?”蔡康明也赶快看过来。

死者的脸被刀或者类似尖锐的东西划烂了,弄得血肉模糊,应该是凶手戳进去后,转圈拧着划,能看出其目的就是毁容,虽然看起来可怕,但并没有反映出仇恨心理。

警方没想到,有人趁着昨晚警方松懈的时候,又下到井里,黑灯瞎火,偷偷把死者脸给划了。

那协勤说:“我没见有人来啊,连点光都没看见。”

“没想到凶手这么胆大,要是昨晚再来转转,说不定都已经抓住了。”张大为遗憾的直跺脚。

“说明这罪犯和死者认识,离咱们比较近,就在这附近几个村,很可能是有预谋杀人,赶快看尸体,找尸源!”蔡康明催促道。

老苗掀开裹尸布,终于见到了尸体全貌,大家都惊在了原地。

尸体全身赤裸,肚子被划开一个大口子。刀口有明显的生活反应,是死者还活着的时候,被划开的。可能是因为裹着床单,泡在冰冷的井水中的时间不长,尸体的腐烂程度不高。

“是有内脏被取出来了?”

老苗赶快在死者的肚子里翻找。

“不是,内脏都在。”老苗说。

“没有器官取出来?割开肚子干嘛?”众人疑惑不解。

老苗答道:“还是有东西被取出来了。死者是孕妇,胎儿是活着被取走了。”老苗说道。

蔡康明和张大为心里一惊。人还没死,胎儿就被取走了?这么恶劣,要不就是变态,要不就是熟人早盯上了死者肚子里的孩子,想要孩子。

警方立刻安排人找孩子。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需要吃奶,需要照顾,一定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侦查员把有新生婴儿的家庭都调查了一遍,又把水井附近的房子也搜查了一遍,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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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相矛盾的线索

孩子找不到,侦查员们关注点又集中在现场情况和死者身上。

死者被发现时,全身赤裸,只裹着一条床单。

一般情况下,像这种从现场流出来的证物都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它很可能透露出凶手的信息。

蔡康明认真看了床单,非常失望,这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老粗布床单,白底,左右两侧有两组红蓝相间条纹,现如今血迹斑斑。

在农村,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的床单。这床单大多是一些村民家的织布机织的,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在市场上流通,但由于花样差不多,上面又没有商标或者其他什么明显特征,所以,找不到任何能表明死者或者凶手身份的东西。

蔡康明放下床单,视线集中在死者身上。

从凶手半夜划脸的行为来看,应该是熟人作案,必须要了解死者情况。

抛尸水井位于太溪村。太溪村坐落在中原地区太行山脉连绵起伏的山坳里,旁边还有个太白村。两个村子相邻,两个村子离A县大约三十多里地。

死者是当地村民吗?

经过调查发现,太溪村近期并没有失踪妇女。把调查范围扩大后,终于比对上了A县一户刚报失踪的人家。丈夫来认尸后,确认了死者身份。当知道孩子被活着剖出来时,丈夫抱头痛哭。

死者为什么来太溪村?丈夫说,都怪自己。

死者叫马英,21岁,已婚。娘家是旁边太白村的,平时和丈夫住在县里。在丈夫和亲戚朋友眼中,马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妇女。

丈夫鲁平是个县城橡胶厂的工人。马英怀孕前打点零工,怀孕后就安心在家等候生产。鲁平和马英是相亲认识的,结婚后,鲁平对马英非常好,特别是怀孕后,鲁平就没让马英再干过家务活。

但怀孕后,可能受激素影响,马英脾气越来越大。两周前,鲁平早上做好早饭,和马英一起吃完,准备上班。突然,马英拉着他不让走,非让他上午请假陪自己。她还说,前几天去接鲁平下班时,在厂门口,看见他和厂里其他女工说说笑笑。鲁平说马英就是闲的,没事找事。两人为此大吵一架。马英气的收拾东西要回娘家。

鲁平当时也很生气,平时,马英一生气就威胁他要回娘家。他以为这次她还是在说狠话,就冲着马英喊道:“回就回,有本事回去就别再回来!”

说完,鲁平气冲冲的上班去了。

等他晚上回来一看,马英真的不在家,贴身衣物也带走了一些。鲁平知道她真的回娘家了。

鲁平说自己气坏了。他想不明白,他对马英这么好,马英有什么好生气的,而且已经怀孕8个月了,竟然对自己这么不负责任,挺着大肚子就走了。

鲁平当时想,爱去哪里去哪里,不能总惯着她,过几天自己就回来了。

谁知,这一去,就是一个星期。鲁平有点着急了,买了烧鸡和酒,周末迫不及待地到太白村老丈人家,想接马英回来。

到丈人家里一问,马英压根没有回来过。这下鲁平慌了,赶快回县里报警。

过了几天,鲁平接到公安局电话,就急忙赶来认尸了。

这些情况说明死者是两周前失踪的,再结合现场情况来看:

1.抛尸的水井位于太溪村村边,水井附近没有找到可用的痕迹;

2.死者舌骨断裂,推测是被扼颈或者掐颈导致窒息死亡;

3.尸体全身赤裸,裹了一条白底,左右两侧各有红蓝条纹相间的粗布床单;

4.死者腹部被划开,刀口有明显生活反应,腹中胎儿被活着取出。

5.根据尸体腐烂的程度,推测遇害时间为两周左右。死者胃里有未消化的食物残渣,是绿豆芽,说明进食后,2-3个小时内就被杀害。

“马英回娘家那天早上吃的什么?”张大为问道。

鲁平想了想:“好像是我炒了点绿豆芽,她当时还很生气,说不喜欢吃豆芽。”

这和死者胃部的食物对上了。

说明死者就是离家后没多久,可能是当天上午9点至11点,在这个时间段遇害的。
 
看到这个结果,蔡康明很疑惑。

上午9点至11点,这个杀人时间很特殊。如果是有预谋杀人,一般不会选择在大白天9点至11点,这个时间段不是罪犯预谋杀人的理想时间。而且马英吵架回娘家这个行为是一时兴起,所以,很可能不是有预谋犯罪。

但之前凶手回到案发现场去划脸,明明就是为了隐藏死者身份,极大可能是熟人作案,说明凶手和死者可能有比较直接密切的联系,有预谋犯罪的可能性大大增强

但这两点是矛盾的。

有人提出:“会不会是早就盯上马英,尾随马英?”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
 
情况不明朗,但是熟人作案应该是比较确定。当时的工作重点还是调查马英的人际关系。

那么,马英娘家在太白村,她为什么会去太溪村呢?
 
鲁平说,马英有个好姐妹住在太溪村,叫沈红。以前过年回娘家的时候,她会去找她玩,也会在她家过夜。

侦查员立刻询问了沈红,但沈红说,马英没来过,而且家里人都能证明,最近没见过马英。

侦查员进而围绕马英、鲁平、沈红,包括马英的七大姑八大姨,大事小事全都问了个遍。

又把马英从小到大的经历都问了一遍: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家里人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会不会是马英和鲁平祖上得罪过什么人?马英有没有恋人,或者有没有人一直暗恋马英?

警方恨不得掘地三尺找出个有嫌疑的人来。

但是两家人背景都很简单干净,家里几代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马英到县里后,和鲁平两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两口子吵架拌嘴再正常不过,鲁平对马英确实是一心一意的。

根本没有可疑对象。不应该啊!警方被搞糊涂了。

会不会是马英离开家后,在太溪村遇到了某个熟人,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事情,凶手为了灭口,激情杀人?

但是,据马英的丈夫讲,在太溪村,马英唯一认识的人就是沈红,沈红周围很多邻居证明,马英失踪的那天上午,沈红在家,而且,没人见到马英。

而且,如果是这种情况,凶手也不应该剖孩子啊!

这个案子十分奇怪,有线索,但是根据线索的推断竟然都不正确。
 
一星期过去了,案子连侦查方向都没有。
 
马英回娘家的路上到底遇到了什么?

张大为对蔡康明说:“我觉得,这次,咱们可能真是遇见变态了,村里这么多人,白天看着都正常,晚上关起门,谁知道谁是变态。我们到哪找去?!”

“是啊,之前唐仲伯案件也是找不到动机,但现场线索很明确。但是,这个案子很奇怪。

你说是熟人有预谋杀人吧,死者背景干净,没有仇人,而且作案时间点不大对。你说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激情杀人吧,也不应该把孩子剖出来啊,而且到现在也不知道孩子的情况。并且,凶手为什么要去划花死者的脸呢?”蔡康明纳闷的说。

在这个案子面前,好像所有的推理都失灵了!

那几天,蔡康明和张大为把案情从头梳理一遍又一遍,他们没事就回到案发现场,围着水井,走一圈又一圈,走一圈又一圈的苦思冥想。

即使这样,也无法排解当时他们郁闷的心情。

蔡康明后来说,估计当时不明情况的村民肯定以为,哪里来的疯子,大晚上不睡觉,夜里围着水井不停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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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常规的侦破思路
 
蔡康明说过,侦查员不怕干工作,就怕没工作干。案子迟迟没有进展,局里开始催了。

还有别的案子在压着,蔡康明和张大为不能为了这一个疑难案件一直留在这里,原地打转。

看着本来幸福安稳的三口之家,突然遭受无妄之灾,只剩下鲁平一个人形单影只地活在世上,马英和腹中的孩子无辜惨死,蔡康明不甘心。

他知道如果就这样走了,这个案子就放下来了,除非再有重大发现,重新启动,否则难再召集这么多侦查员扑在案子上。

两条生命消逝的悄无声息,而杀人凶手,逍遥法外。不公平!

他还是想再等等,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他知道答案一定就在眼前这些线索中,只是自己还没有找到。

到底是什么呢?

这时,老苗突然说:“我发现个问题,不知道对不对。”

 “都什么节骨眼了,还卖关子?!”张大为生气的说。

老苗说道:“你们是侦查员,我是法医,我又不负责破案,所以我一直没说。看你们实在没办法了,提出来,可以讨论讨论。”

“都这时候了,只管说,什么都行!”蔡康明焦急的说。

“你们注意裹尸体的粗布床单了吗?”老苗问道。

“一开始就注意了!我认真看过,没什么特别啊?”蔡康明答道。

“我发现这个粗布床单织错了。”

“织错了?”

发现尸体的时候,蔡康明就认真看过这条裹尸布,此刻,他又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还是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怎么错了?”蔡康明问道。

“你看,这块布,左边有5道条纹,右边有6道条纹,不对称。”

果然,按照老苗说的,蔡康明仔细数数条纹,确实不对称,但是不明显,被血污弄脏后,更难发现了。老苗不说,蔡康明根本没注意到。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蔡康明问道。

老苗非常有把握地说道:“织布这事,我知道,我之前给你们说过,从小看我母亲织布长大的。织布要起头,起头起错了,那么这一大张布都是错的。这个床单就是。你们看,它这个线就排错了,左边起了5条,右边起了6条,这两边不对称。估计织布的人排线的时候没发现自己排错了,等织了开头,发现线排错了,已经改不了了,只能继续织下去。所以,这就成了一块废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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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是这和凶手啥关系呢?”蔡康明和张大为瞪大眼睛听着。

“一张布,一开始织,一般就是一大块。绝对不会只有裹尸布这么小。”

蔡康明和张大为认真地听着,完全就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因为不懂织布,所以根本想不到这上面去。

老苗接着说:“虽然,乍一看,看不出来是废布,可能让你们看,你们也不觉得是废布,但那是因为你们不会织布,不懂。农村织布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废布。当买家去买布的时候,他们大多数都懂,而且肯定会仔细挑选,这种布,肯定没人买。所以这块布,肯定不会在市场上流通。”老苗狡黠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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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布图样,花纹都是对称的。来源于网络)

接着,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补充道:“当然,我说的是一般情况,要是真有人脑子坏掉了,买废布,那就当我没说!”这种时刻,老苗都不忘给自己留个台阶下。

“那么,凶手怎么会有这块布呢?”老苗问。

张大为看着老苗,完全是没有接触过的领域,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很可能是他,或者他家人自己织的。因为卖不出去,只能自己用,或者送人。”老苗说完,长长吐了一口烟,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一副很笃定的样子。

“可是凶手这块布已经包尸体了,家里可能没有了。”张大为还是没反应过来。

“那凶手或者凶手认识的人,一定还有剩下的布!我们只要找到谁还有这样的布,就是找到了和凶手有联系的人。”蔡康明两眼冒光,豁然开朗。

张大为也明白了,激动地说道:“老苗,你真厉害啊!这案子你要是没来,我们打死也想不到这个啊!”

当人们不了解一个事情的时候,就算这个事情放在面前,他们也还是看不到。

这个案子的侦破人员如果不懂织布,是绝对想不到这个问题的。但是,如果不在农村生活,有几个人能懂得织布呢?

老苗悠闲地接过张大为递上的烟,夹在耳后,说道:“土经验!土经验!”

蔡康明痛快的承认:“老苗,这次真服了!”

世事就是这么有趣,被他们嫌弃的老苗,此刻成了“香饽饽”。如同掩埋在淤泥里的钻石,终有一天,熠熠生辉。

原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案子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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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25 11:0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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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去哪了

接下来要做的,是侦查员们找到谁家有相同的布料。

当时,蔡康明担心,如果挨家挨户进屋搜查,嫌疑人发现警方在找布料,把布料销毁或者藏匿,那就彻底找不到了。

怎么能在不惊动罪犯的情况下找到布?

老苗还提供了一点信息:“这种废布料,在农村,一般会自己家用来做床单。”

当时正值夏季,酷暑难耐,那个年代的农村,村民们晚上睡觉,有时候就直接在屋外打地铺。

就先从发现尸体的太溪村开始找吧。

蔡康明找来村长,让村长想办法号召乡亲们,晚上集中到村口的一个广场上,打地铺睡觉。

夜里,趁乡亲们睡着了,侦查员们拿着手电筒,在广场上,蹑手蹑脚的,一张一张床单,悄悄进行比对。

真的找到了!

一家三口正躺在一模一样的床单上睡得香甜。

当时并没有惊动这家人,而是先从侧面了解情况。这家人和马英素不相识。这张布是这家的女主人织的。

据她自己讲,她当时已经织了开头,发现织错了,想着自己用吧,就把布织完了。织完后,她把布分了三块,一块给了父母,一块给了自己哥张民,一块留着自己家用了。

当时侦查员们分析,有条件实施杀人剖腹,一般要有独立的空间和独处的时间。

最近一段时间,张民一直一个人住。张民老婆回娘家了,走了很长时间了。

张民的嫌疑上升了,警方准备实施抓捕。

和马英素不相识,还能干出这种事的人,会不会精神有问题?

为了防止抓捕时出现意外,在实施抓捕前,警方对张民这个人进行了调查。

调查结果和警方想的又不同,张民家里没有精神病人,家族也没有精神病史,张民绝不是个精神病。

这个人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在人们眼里,简直老实的过了头,背地里,大家都喊他“软蛋”。三十多岁时,妹妹都有了孩子,他还没找到媳妇。他太老实了,平日里,笨嘴拙舌,不爱说话,唯唯诺诺。好不容易从外村讨了个媳妇,三天两头回娘家,日子过得鸡飞狗跳,据说是生不出孩子。

警方一听是这种情况,突然觉得有了一丝希望,会不会是他们夫妻想要孩子,把马英的孩子剖出来,让他老婆偷偷带回娘家养去了?

这么一分析,警方立刻对张民实施了抓捕。抓捕过程中,张民老老实实,没有丝毫抵抗,并对杀人剖腹供认不讳。在张民家里找到了马英的衣服,都被张民洗干净,放了起来。

抓捕后,留有一丝希望的张大为赶快问张民:“孩子呢?”

张民低着头,不说话。

“问你话呢,快说,孩子呢?”张大为急的踹了张民一脚。

张民嘴里憋出了两个字:“吃了。”

大家一听,都倒吸一口凉气。

“吃了?!为啥吃了?”

“我想治我的病啊!医生给我说,要想治好我的病,得吃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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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匪夷所思的动机

四个月前,张民的媳妇给张民下了最后通牒:“赶快去治好你那玩意,半年内,你要是治不好,咱俩就离婚。”说完,就像马英似的,卷着铺盖卷,气呼呼地回娘家了。

原来,张民性功能有问题,基本硬不起来,不但没法过正常的夫妻生活,生孩子更成问题。张民好不容易骗来的媳妇,眼看要飞了。

张民又苦恼,又着急,他听说县城里有一个老中医,对治这种病很有一套。

张民到县城里找到了老中医,老中医给他把了脉,开了药方。

临走时,他问老中医,多久能见效,他很着急。

老中医对他说:“你这病比较严重,要是想快点见效,必须要吃一个‘全人身。”

张民一想:人家都说,吃啥补啥。吃身子肯定补身子啊!

张民赶快问中医:“去哪里找‘全人身’?”

他说:“那‘全人身’是你想找就能找到的?一般人根本找不到,就看你有没有决心了。”

从老中医那里回家后,他每天满脑子里想着全是去哪里找“全人身”的事。

去哪里找“全人身”呢?

而且人那么大,怎么吃的下呢?

老中医说了,必须是“全人身”,说明全部吃下去才有效,这怎么办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天,他正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晒着暖,想着“全人身”的事,马英就这么挺着肚子,气呼呼地从他家院子门前经过,应该是打算去找沈红诉苦。

张民一看,“噔”的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这不就是“全人身”吗?大人吃不下,能吃得下婴儿啊!

他一把把马英拽进院子,掐晕了,把孩子剖了出来。回头一看马英也没了气,他找了条家里的废床单,把尸体一裹,趁着晚上没人看见,扔进井里了。

至于剖出来的胎儿,则被他煮煮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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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人身”之谜

听到这样让人匪夷所思的动机,大家大吃一惊。是不是他在编故事糊弄大家啊?这人像是在讲天书,难道他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尸体缺少胎儿的事,胡说八道呢?

看他这样痛快的承认,又讲出这样的动机,侦查员们反而拿不准了。

张大为赶快又问:“后来你还干了什么了?”

“后来我听村里人说,警察来了,我就趁晚上天黑,下到井里,把尸体的脸划了划。”

这下,确定无疑,张民就是凶手。

张大为气的破口大骂:“怪不到村里人都叫你‘软蛋’,活该你,自己不行,就对最弱的人下手。你光想着你自己,就想着你有病,你想过你杀的那孕妇多可怜吗?你光想着你媳妇走了,你想过人家的老婆孩子都被你害死了吗?”

“我的病很严重。那医生说,我要想治好病,必须得吃个人啊!可是吃了之后才知道,根本没有效果。早知道吃了没有效果,我绝不会干出这种事情啊!都怪那个中医!”

蔡康明和张大为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张民,心想,这人看上去精神很正常,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平时在村里也很老实。而且他和马英一家素不相识,如果不是受人蛊惑,他根本没有动机杀人剖腹。他说的或许是真的?

竟然有人光天化日宣扬吃人治病!

大家立刻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有人在村里搞封建迷信,就像以前鲁迅先生文章里写的 “人血馒头”那一套。多么害人啊!这种人比张民更可怕。

张大为非常气愤,立刻准备组织人对老中医实施抓捕。

蔡康明却阻拦说:“大为,先等等,你只凭张民的口供怎么抓捕,如果他拒不承认,你怎么办?”

“对对,到时候没证据,反而拿他没办法。”张大为问道:“那怎么办?”

“咱们也装成患者,先去探探风。” 接着,蔡康明若有所思的说道:“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我们就看看中医怎么说吧。”

蔡康明和张大为立刻按照张民说的地址,找到了那个老中医。这老中医不是正规医院的医生,是个江湖郎中,在家里坐诊。
 
他们进去之后,张大为扮成患者,装作和张民同样的病情,找老中医问诊。

老中医把了把脉说:“没什么大问题,你这种情况应该是肾虚,开点药补补就行了。”

张大为装作很着急的样子说道:“老先生,我着急的很,您帮我想想办法,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药能快点好?”

老中医道:“要想快点好,就得吃个‘全人身’。”

蔡康明和张大为心里“噔”的一下,两人一对视,又是“全人身”!就等他说这个呢。

蔡康明赶快装作迷茫的样子,趁热打铁,继续问道:“老先生,老先生,您给我这兄弟支支招,我们着急的很,去哪里能找到‘全人身’呢?

老中医故弄玄虚的说:“那‘全人身’多珍贵啊!那是你们想找就找到的?一般人根本找不到!”

“那怎么办呢?我们有钱啊,我们能从您这买吗?”张大为一边装作着急的样子,一边讨好的递上一支烟。

老中医一挥手,道:“我这里也买不到。”

“那怎么办呢?老先生,您给我们指条路,要不,我去杀个人或者吃个小孩?”蔡康明看老中医一直在兜圈子,索性突然挑明了,他认真观察着老中医的反应。

老中医先是一愣,好像没听明白似的反应了一下,然后一脸惊恐地说:“你在说什么啊?杀什么人啊,你们有毛病吧!为什么要杀人啊?山上才有全须全根的全人参啊!去山里找啊!是地里长的人参!你们连这都不知道吗!!”

原来,老中医说的是“全人参”。

张大为气的直骂张民:“这张民真是个傻子,多亏你拦着我没有抓捕中医,要是抓回去一问,原来是这么回事,咱们都跟着丢人!”

蔡康明说道:“要不我当时怎么拦着你呢,咱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这个人啊!”

张大为恍然大悟:“你之前就想到是吃的人参了?怪不得你说,还有别的可能,原来是这意思,你怎么不早说?”

“如果那时候说了,咱们探风的时候,你就带着主观的认识了,你还能装的这么像吗?而且对他进行调查,咱们肯定要做的不留隐患。早说晚说没区别。现在看来,老中医确实是没问题,我认真观察了,不是演的。”蔡康明道。

“真行,你个蔡康明,为了破案,无所不用其极,把我都给瞒在鼓里。”张大为不忿的说道。

蔡康明笑而不语,他知道张大为肯定理解他。果然,没过一会儿,不快的心情烟消雨散 ,张大为又凑上来问蔡康明:“说真的,康明,你说怎么会有张民这样的人呢?他不懂,他为什么不能再问一句呢?”

蔡康明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人思维的局限性。因为,他不知道人参,所以,他从没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就如同我们不懂得织布,我们也永远想不到这块布会有问题。这是一个道理。”

蔡康明补充道:“我们并不知道,自己不知道某件事情,这种时候,只能通过学习来改变。否则我们根本意识不到。”
 
事后,警察关于划脸的事情,还是想不通,又问张民:“你又不认识人家,你事后又跑去把人家脸划花干什么?”

张民茫然的说:“我听说警察来了,我很害怕,我怕警察知道死的是谁!”

“你认识死者吗?”警察问道。

张民摇摇头。

张民都不认识死者,警察找到死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民这个人思维混乱,愚昧无知,却又胆大包天,不计后果。不管警察对他说什么,张民好像没有丝毫感觉,只是眼神空洞茫然地看着警方,简直是对牛弹琴。

老苗后来把人参的事情和他杀人的严重性给张民解释了,张民抱着头,呜呜的哭了,说那个时候一门心思,只想着自己有很严重的病,一定要治好,不能让媳妇走了,别的什么都想不到了。

同是在农村长大的老苗,感慨万千,对蔡康明说,如果不是我母亲含辛茹苦的织布卖布供我上学,坚持让我读书,学知识,也许我现在也和张民一样,脑子空空,不知道人参是什么。

可怜的马英一家,猝不及防,遇到了这样的无妄之灾。鲁平说,他真后悔和马英吵架,更让他自责的是,最后一句对马英说的话竟然是:“有本事就别回来。”马英真的没有再回来。本以为一次再平常不过的吵架,竟成了永别。

怎么会这么倒霉呢?怎么能避免呢?不知道,谁也左右不了。

这就是每个人不同的人生。生命脆弱的出乎我们的想象,我们不知道下一秒会遇到什么,不知道我们哪一天会死亡。

老蔡说,当刑警时间长了,就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其实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罪犯,这种匪夷所思的作案动机的案件,是最难侦破的,因为,不能按正常逻辑去分析,但在侦破案件之中的侦查员并不知道当时遇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手。

所以,破案的过程也是一个不断打破自己的思维壁垒,大胆推测,小心求证的学习过程。

在本案中,虽然凶手张民智商不高,甚至十分愚昧。但是,他阴错阳差办了一件极其难侦破的高难度案件。


如果不是张民用家里的废床单包裹了尸体,如果不是老苗正好懂得织布技术。那么,想要侦破这个案件,就可能要等上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运用现在才成熟的DNA技术才能找到凶手。


但如果张民不再犯案,采集不到他的DNA,这个案子就不知何时能重见天日了。


好在没有如果。


这个案子之后,蔡康明开始对刑侦工作有了更深的认识。

他说,很多东西不是在书本上能学到的,是在生活经验中习得的。所以,侦查员要去认真感受生活,体悟人生,不断打破思维壁垒。生活会给你带来大智慧,会在破案时给你带来源源不断的灵感。

因此,好的侦查员,一定是有丰富生活阅历和经验感悟的。一个“脱离群众”,高高在上,只会死读书本的侦查员,一定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从此,他开始喜欢跟着老苗往“农村”钻,他说,在农村,有大愚昧,更有大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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