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小李注:本文作者身份和经历均经过确认,因其车祸后记忆功能受影响,所写情节可能会存在较零碎的情况,能根据回忆写下这篇长回答实属不易。
知乎故事大赛第三季:关于家庭、生活、理想的不凡故事是什么样的?
《车祸后的回忆》
“妈妈!妈妈!妈妈!”二零一六年五月一日上午十点,林天顾穿着猫咪运动衫在家门口拍皮球。突然,电梯开门“滴”了一声。她立即停拍、抱球,直望着电梯门。
从电梯里第一个出来的是坐在轮椅上,留着平头的我和推着轮椅的林爸;后面跟着出来的是拖着行李箱、背着大背包的外公和外婆。她霎时把皮球扔在地上,眉欢眼笑地一边在原地蹦跳,一边叫我。
我看着、听着,有种说不出的,长久没有的快乐。
看着长高了半个头的女儿,我的心被幸福、满足、安稳装满了。满得湿润了我的眼眶;满得推出我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
林天顾瞬间抓住我拍在她肩上的手,转身对着屋内大声喊:“爷爷、奶奶!快来!快来!外公、外婆、爸爸、妈妈都回家啦!都回家啦!”
爷爷、奶奶一同欣喜地走了出来。爷爷感叹道:“你们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从去年腊月到今年五月,半年了。我们天天都在盼这一天!”
我被林爸缓缓地推进家门,一眼就看到了林天顾画在墙面上的五颜六色的随意画作;看到了紧贴靠墙的钢琴;看到了阳台上生机勃勃的花草。
也许上天让我腾云驾雾——住院半年,出院回家!
当天,爷爷奶奶特地做了丰盛的午餐——酸菜鱼、糖醋排骨、土豆牛肉……
三岁的林天顾坐在餐椅上,用勺子,津津有味地吃着。
三十四岁的我坐在轮椅上,也用勺子,心满意足地一边看林天顾吃饭的样子,一边吃奶奶盛好的可口饭菜。
一躺在自家的床上睡得更熟。第二天早上九点,窗外的鸟儿们不停地啁啾才把我叫醒。
母亲帮我梳洗后,用轮椅把我推到饭桌前,跟我说:“你们上午去宜静小区院子里转转吧。”
早餐后,父亲推着我去半年没进过的小区院子。一圈一圈地、慢慢地转着。
我细细地,挨个看着院子里的树。想找出鸟儿们最喜欢哪几棵,它们的家在哪里。
父亲在一处花坛旁停了下来。花坛里的月季花、杜鹃花都谢了。
我静静地坐着,仰头远望小区正对的墨迹山,默默地想:“我的家乡也是山。我爱山,我何时能自己登山回家呢?”
“文晓出院了呀!”住在小区,又和我同单位的吴叔叔,一见到我们就和父亲打招呼。
“去年每周一下午,局里都要召开办公会。文晓出事的当天下午,局办给文晓打电话,催促她到局参会。没想到——接电话的人不是文晓,而是医院急救中心护士。护士说电话主人刚遭遇严重车祸——左右脑头骨破裂,右大腿粉碎性骨折、盆骨损裂……我们当晚在地方新闻里也看到了这起车祸。姑娘太可怜了……”
我在病房里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吴叔叔刚说的一切。
吴叔叔走后我木呆呆地请父亲推我回家。
到家后,我把轮椅移到了阳台,继续面向墨迹山。
但,没看山了,只是闭着双眼默默流泪。
国庆已经入秋,院子里弥漫着浓浓的桂花香气。微风吹来,花香飘摇四处。无论人在哪儿,桂花香都扑鼻而入。
我不仅已经离开了轮椅,还请求母亲把轮椅藏起来,我再也不想用它了。
家所在的宜静小区是较为宁静的住房小区。
宁静来源于小区大门前一道百米长,两侧有六个路口的大斜坡。大斜坡让宜静小区高地凸起,远离了大街的喧嚣。
父亲每日伴我练习走路的第一条路线,正是这段被域名为“十字路口”——新司机容易熄火、常常堵车的大斜坡。虽然我听车声就怕、见车身就恐,但有爸爸的那双大手,我就能安心地学走大斜坡。
反复地锻炼走大斜坡,上下来回三遍后,我们走进桂花香浓的宜静小区。在院内开起第二条锻炼路线,走平路半个小时。
走着走着,看到了一排桂花树。翠绿阔叶捧着无数密密的、金黄色的、小巧的桂花。这就是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的源头。
走着走着,又看到了几朵黄、红、紫、粉的菊花。它们在花坛里扬起头,欣然怒放,在太阳的照耀下傲然挺立。
“文晓的身体好多了!你天天都带她走路啊!”吴叔叔在院子里又和爸爸说起话来。
“嗯,她只有天天走路,才能不永远躺在床上。”父亲说。
第二条锻炼路线完成后父亲带我回家。
母亲在家收拾房间、洗衣、做饭。
午餐时只有我和父母三人。林天顾白天在桃花幼儿园。林爸在周边的宜江市工作,每周周末回家。爷爷奶奶在我们出院后已回老家宜江。
午觉后,父亲削了一个苹果,递给我说:“文晓,你把苹果吃了我们去走楼梯。”
一想到我走楼梯时,抬腿无力、放脚不准、站也站不稳。滚下去怎么办?
我越想越紧张、咬苹果也越来越慢。
父亲叫我多遍后我们才出了门。
家门前仅五米外,就是我们这栋楼的楼梯。
我在门口不停地徘徊,缓缓地才挪到楼梯的边界。站在那,停了十秒,猛地用右手硬抓起父亲曾受伤的左手。
我先让右脚踩到第一步楼梯上,等五秒,再让左脚踩到与右脚同步的楼梯。就这样,上上下下三层楼,第三条锻炼路线终于走完。
离开楼梯后,父亲伸出他的左手给我看,哭笑不得地说:“你是拼命地抓我呀,手指都被你捏紫了。你回家去吧,我去幼儿园接林天顾。”
我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敲开家门,母亲搬来一把椅子,让我坐着换拖鞋。母亲问:“你的爸爸去接林天顾了?”
我说:“嗯。林天顾原来不是在我们小区里的幼儿园吗?怎么去桃花幼儿园了?”
母亲看着我说:“你去年住院时,工作常联系的一位先生到医院来看你了。当你爸说到天顾每天上幼儿园都哭时,那位先生给我们推荐了公办的桃花幼儿园。”
换好鞋后,母亲又把我带到书柜前,她指着最底的那层书对我说:“车祸后,你不仅失去了记忆,智力和运动都受到影响。这层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的语文书是你的妹妹——文婧去年给你送来的。她说你出院后多看看书,肯定会慢慢恢复。”
母亲转身又从书柜旁的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本《唐诗——司马彦字帖》递给我说:“你和爸爸的锻炼完成后,可以看看书、练练字。”
说到这儿,母亲去准备晚餐了 。
字帖的第一面是王之涣《登鹳雀楼》、王翰《凉州词》和贺知章《咏柳》。
我找出一叠书法纸,反复地练写第一面的字。写着、写着,好像穿越时光,走过柳林、登上黄鹤楼、看到壮士们举杯饮酒、驾马出征的场景。
“我回来啦!”林天顾的稚嫩童声让我放下笔 ,慢慢地走进客厅。
外婆递给天顾一个掰开了的石榴。她坐着一颗、一颗地吃,边吃边数数。
“1、2、3、4、5……98、99。外婆!我吃完了!吃了 99 颗石榴,好甜,好甜。”
母亲笑着对林天顾说:“嗯、你很会数数嘛。”
母亲又回头望着我说:“石榴熟了,秋天是丰收的季节。”
晚饭后我把下午练的三面字请母亲看。母亲边看边说:“你只有坚持每天练字,才会越写越好。我下午带你看了文婧去年送给你的书吧?
你出车祸的当天,你的妹夫开车五个小时陪她赶回来。他们到医院时你还在做开颅手术。术后你被送进了 ICU(重症监护室)。
你没苏醒时,文婧每天都爬上住院部楼顶,给老天爷磕一百个头,祈求老天爷保佑你快点醒来。
一个月后,你又要第三次进手术室,做大腿手术。
文婧边哭边说:“如果姐姐没有住院费了,我们把房卖了给她住院。一定要把姐姐治好。”
她去年在医院陪了你很久。她原本定的是去年冬天办婚礼的,可你出了事,他们就延迟了。”
“她准备何时举办婚礼?”我问道。
“快了。”母亲回答。
十二月三十一日,星期五。林爸带着一箱小蜜橘、两条鱼赶回家。他要带着林天顾去桃花幼儿园参加元旦的“亲子迎新年”活动。
元月一日,幼儿园亲子活动开展了视频直播。我和外公、外婆在家看得如同身临其境。
活动开始了,全班 16 位身着美人鱼套裙的女孩和 18 位扮成王子的男孩,用舞蹈为我们讲述了美人鱼的故事。
接着,老师组织家长和孩子们一起做拍球接力、连脚走路两个游戏。
林天顾每天在家都爱拍皮球,她和林爸组合而成的小队在拍球接力赛中旗开得胜。我们在家看得也一直鼓掌。
父女参加连脚走路比赛时,林爸努筋拔力的神态与女儿张大嘴的笑脸鲜明对比,让我们捧腹大笑。
没想到,最后一个活动是——击鼓传花。
老师用一块黑布蒙眼,敲起大鼓。坐成大圆圈的家长和孩子们传递红球。
我虽然坐在家里,心却随着电视里的“咚咚咚”,时快时慢的鼓声而紧张。突然,“咚”声消失,响起了一片掌声。随着掌声走向中央的竟然是林爸和天顾。
父女俩深情地唱起:“……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晚上八点,我们在客厅看央视元旦晚会。外公、外婆抱着林天顾,林爸边看晚会边帮我剪脚指甲。
晚会结束后,林爸递给我一个“V”形的玩具,他笑呵呵地说:“送你一个握手器,可以练练手的力量。你把它放在手掌里,手指紧握,用力一捏,数字框上的数字就会加一。争取一次性、连续地把数字捏到一百哦。”
睡前,林爸在天顾的澡盆里放了五只小鸭子,哄着天顾给她洗头发。等天顾在床上完全睡着后,林爸又耐心地给我也洗了头发。
林爸每周都是这样……他好像真有两个女儿——小女儿是天顾,大女儿是我。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家里来了重要客人,那就是比我小 7 岁的妹妹文婧。
文婧见到我的第一眼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快一年不见,好想你。”我边说边把她拉到客厅里坐。
文婧一双眼深情地望着我说:“你去年在 ICU 昏迷时,我始终在医院和爸爸、姐夫一起陪着你。你没看见我们,我们却一直看着你。我还多次看见姐夫在那无声地流泪。”
父亲接着说:“医院不允许非医护人员进入 ICU。我们二十一天,564 个小时坐在走廊,不时地从 ICU 窗户上的一条遮不住的细缝看病床上的你。你的头顶、鼻孔、喉咙都插着管,手臂和腿都被绑固在病床上。”
“第七天的上午十一点。主治医生突然发现你的手指动了。他大声地叫你的名字,你‘嗯’了一声。”
“医生立马跑出来跟我们说:‘文晓醒了!能动、能发声了!’我们外面的人都激动地跳了起来。”
林爸问文静:“听妈说你今年要办婚礼了呀?”
文静脸微红地说:“嗯,腊月初十办婚礼,今天特地来接你们。姐夫,我们想请林天顾为我们当花童。你看行不行?”
林爸抱着不断点头的天顾说:“没问题。”
腊月初十,文婧喜庆的婚礼整整一天。我一直坐在婚宴大厅里,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他们“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晚间的月光下,新娘文静站在回家的车门前,约我同回老家过年。
腊月二十九,林爸开车带我们回我的老家“书院坡”。
车程四小时就到书院坡山脚。书院坡一带在建国之初开办了一家书院。这里的位置在半山腰中,便在“书院”二字之后加上了“坡”字。“书院坡”的地名使用至今。
书院坡到大街原来仅有三条狭窄的泥土山路。为了出门方便,文公公把其中的一条泥土山路改建成阶梯,其阶梯步数相当于如今二十层的住房楼梯。来往书院坡和大街,走楼梯即可。
林爸停车后,牵着我一步一步地爬了半个小时,走完了二百一十五步楼梯。
林爸就像我的拐棍。没有他,我一步也踏不上去。
二零一五年春节,其他病人都已出院,只剩下我们一家人在病房过年。
林爸在病房里摆满好吃的,林天顾在我的病床床头安放了一只棉花小老虎。年夜饭后,天顾拉着表哥翰林唱歌跳舞,让我认不出这是医院。
二零一六年,我们全家在书院坡过年,沉浸在山城的烟花之中。
二零一七年正月十六上午,林天顾乐滋滋地去幼儿园开学。母亲在父亲从幼儿园回家还没坐下时,小声地跟他说:“文晓刚坐在床边晕倒了。”
父亲一句话也没说,早饭后拉着我去医院,给手术医生拜年,做脑部检查。
正月十七上午,父亲送林天顾去幼儿园后又带我去昨天做复查的医院。
医生看完父亲取出的 CT 片后沉默了一分钟,伸出右手食指慢慢地说:“右侧脑膜有一个中指指甲大小的洞口。偏头或侧卧时,脑脊液从洞口中流出,就会形成水肿……”
父亲听了惊得目瞪口呆,无法接受。
我听了没有一点反应,医生讲的我一点也听不懂。
春色满园、草长莺飞的春景没能吸引我们四处踏春。
我们别无选择,无奈地回到了刚待过半年的病房。
等我全麻醒后,去年完整补齐的头骨只剩下一半。我的左侧身从脚到头完全僵硬一周,不会动弹。四十天后,运动神经受损的我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医院。
父亲扶着我走进宜静小区时恰巧碰见吴叔叔。
吴叔叔见到我就问:“文晓怎么啦?你去年走路很有进步,现在怎么瘸了呀?”
父亲不得不说:“她补脑膜,取了一块右边的头骨。左边的身体差不多就瘫了。”
吴叔叔诧异地问:“怎么回事呀?”
父亲无言以对地“唉”了一声,转身扶我回家。
晚饭后,大家一起陪天顾看动画片《吉迪兔子》。
父亲突然跟我说:“文晓,从明天开始,我们得多出去走走。就去公园吧。”
我已自惭形秽——走路既像磕磕绊绊、跌跌撞撞的小孩,又像曲背弯腰、步履蹒跚的老人。
我支支吾吾地说:“我现在走路走不稳。我只想在宜静小区院子里走走,不想出去。”
天顾指着电视叫我:“妈妈,你快看!那只穿红裙的小兔受伤了,它还是喜欢在田野里玩呢。”
林爸接着说:“你出去走走,会看到拄着拐棍的人们也在外面生活。”
看完动画片后,我躺在床上,想着公园的样子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父亲依旧牵着我上下三层楼梯。
回家休息后,我憨笑着问父亲:“爸爸,我们今天去哪座公园呢?”
父亲说:“已经十点了,我们就去离家最近的白龙公园吧。”
走到宜静院子大门,那条“十字路口”大斜坡仍然摆在我眼前。
我一下子就抓住父亲的大手,跟着他慢慢地往下挪。走到坡底,向右就上了人行道。我放松了许多,这才松开了爸爸的手。
母亲去年为住院的我送饭时,曾在这条人行道上,被一辆停放的车突然倒车而碰撞。我放开爸爸的手后,父亲始终紧紧地走在我身旁。
刚走了五分钟,碰见一步大约有两步楼梯高的台阶。
我不好意思地望着父亲笑了一下,又抓住了他的手。
再往前走三分钟,转弯,开始自己走上坡路。如果我们小区门前的“十字路口”大斜坡是四十度的陡坡,这边的大路就只能算是十度的平坡。
半小时后,我已汗流浃背,快走不动了。父亲只好让我坐在路旁的大花坛边缘上休息。
父亲帮我拿着外套,笑着说:“你走的这么慢,衣服却汗湿了;我可是还没走热乎。”
我坐着一抬头,就能看见白龙公园茂密的树林。
我一鼓作气,用力站了起来说:“快到了!去公园坐坐吧。”
刚走了两步,碰见一位陌生奶奶问我们:“姑娘是不是脑中风了呀?”
我和父亲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一刻钟后,我很满足地站在了龙岗公园大门前。我扶着铁门,深深地吸气,一脚踏了进去。
二零一九年,车祸后第五年,右腿开始刺痛。我不得不重新关注头骨不全的右脑。
缺骨的右脑让我的左侧身体无力、无感、难动。他沉默地让粉碎性骨折的右腿带着重伤,冲锋陷阵。
父亲再次带我去医院。多年来的主治医生直说:“缺少头骨的右脑不仅会带来行动不便,更会让你在五十岁前进入老年痴呆。”
医生的话先让我笑——车祸后我早已变笨,不如小孩。
医生的话再让我思——再试一试补头骨的手术吧……我想挽救右腿!
不久后,林天顾进入暑假,她无拘无束地回了林爸的老家,找表哥和朋友们自由自在地玩耍去了。
天顾回宜江的当日,我毅然在医院手术责任书上签上了“文晓”。我微笑着对林爸说:“我这次的手术如果出了事儿……假如我死了;或者我再也站不起来了,只能躺着。你就把我的存款给我们两边的爸爸、妈妈四个人,一人一万;剩下的留给林天顾。”
一天后,我又成了光头。
两天后,我又躺在了医院病房。床头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钢铁是怎样锻炼成的》继续陪伴我。
这一年的寒假,林爸带着我和林天顾一起回了宜江。
林爸生在宜江,工作也在宜江。
林爸的老屋是两层私房,院落里有四户人家,家家都有与天顾年龄相仿的小孩。天顾放假时特想回宜江,不仅是为了找院子里的朋友们玩耍,更想见的是住在大街对面的表哥翰林。
一到院落,就看见天顾的爷爷在贴对联。奶奶见到我的第一眼就笑着说:“头像刺猬,已经在长头发啦!。”
天顾和伙伴们常在院落里疯疯闹闹地捉鸭子。
我顶着“刺猬头”,像蜗牛似地,每天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腊月二十四,天气晴朗的小年。林爸一口气买回了二百斤米、二十斤面和五十斤油。一楼到二楼的楼梯间转眼变成了米仓。
奶奶和姑姑一起准备了丰盛的小年饭。爷爷、奶奶、姑姑、姑爹、表哥和我们一起在火炉房里欢度小年。
林爸把手捂在热乎乎的火炉桌上,望着天顾的爷爷说:“爸,疫情现在愈发严重了。昨晚十一点全市开视频会了,要我们在家和你们一起过完腊月三十,正月初一就开始上班,住宿在单位。”
“据说商店马上都要关门,所以我今天先给家里多准备点生活用品和粮食。”
正月初十傍晚,一个带着口罩的男人站在大门口向屋内张望。
我见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就远远地问他:“你找哪位?”
口罩男发出笑声说:“天顾妈,是我呀!”
我也笑了起来:“我认不出戴口罩的天顾爸啦!”
我赶紧叫来了林天顾,可天顾爸始终站在门口,没进门一步。他站在那说:“现在的疫情更严重了,学校暂停你们去报名,准备开启网课。各地的交通已经封闭,你们只能待在宜江上网课了。
正月十六清早,天顾穿着校服、系着红领巾,举起右手,向电脑里的国旗敬礼。我站在她的身旁,也向国旗敬礼。
网课开学典礼之后,我们在电脑上一起走进二年级下学期。我陪着天顾听每一节课,读每一本书,做每一次作业。
天顾的网课结业后又进入了暑假,我们回到了宜静小区。
虽然我的头骨坑坑洼洼;我的腿一边长一边短,但是我已能独自去院子里走路。
小区里的熟人常常鼓励我,说我走路比以前稳了许多。偶尔也会有陌生人问我,是什么原因让我走路摇晃。
随着记忆的消逝,我开始回忆、记录自己的生活。我能记下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