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钢琴王子”到忘谱错音的“工体蜂”，李云迪早已跌落神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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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钢琴王子”到忘谱错音的“工体蜂”，李云迪早已跌落神坛

原创 界面文化编辑部 界面文化 2021-10-23

撰文 | 潘文捷

编辑 | 姜妍

北京时间10月21日早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组委会公布了新一任冠军，而同日下午，因肖赛而出名的李云迪就因嫖娼新闻上了热搜。他参加的综艺节目《披荆斩棘的哥哥》也为他打上了马赛克。

在2000年，刚刚18岁的李云迪打破肖赛金奖连缺两届、长达15年的沉寂夺冠，也获得了大波兰舞曲最佳演奏奖，成为了首次夺冠的中国人。此后他出任四川音乐学院钢琴艺术研究院副院长、重庆政协委员，曾五次登上央视春晚，始终热度不减，甚至有青少年钢琴大赛取名为“寻找下一个李云迪”……但是其实近年来在古典音乐圈内，李云迪早已不再是“钢琴王子”。他的现场演出事故太多，古典音乐爱好者们甚至给其中最为惨烈的几个取名为“工体蜂”、“南宁钟”、“中山贝”、“金像雄”、“地产月”和“首尔肖”（分别是工人体育馆弹奏《野蜂飞舞》、南宁演奏《钟》、中山音乐堂演奏《贝多芬第一钢琴协奏曲》、在金像奖弹奏《英雄》、地产活动弹《月光》、首尔弹《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

周广仁：

他弹得我在下面都坐不住了，

到这种地步

李云迪的钢琴水平曾经得到过很高的认可。英国企鹅出版公司出版的唱片评价书籍《企鹅唱片指南》是乐迷常常用来购买唱片的工具书。一星代表平平（fair），二星代表不错（good），三星代表杰出（outstanding），四星代表真正卓越（really exceptional）。钥匙标志（key），意味同个曲目里高度推荐的版本。花标志（Rosette）指南某个编者对某个录音的特别喜爱，常常是因为其在某一个方面尤其突出。李云迪在《肖邦李斯特第一钢琴协奏曲》（ 2004年）里的《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获得过四星带key的推荐。同一张唱片里，《李斯特第一钢协》获得了三星推荐，此外他的《李斯特精选辑》（2003年）《乐动柏林》（2007年）也各有两首曲目获得三星推荐。

《肖邦李斯特第一钢琴协奏曲》
李云迪
Deutsche Grammophon 2004 

但是，到了2012年的《贝多芬：悲怆·月光·热情》，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据2013年9月《人物》杂志采访中央音乐学院终身教授周广仁的内容，在这张专辑录制时，李云迪到周广仁处弹给她听，“第一次就听了一个。完全不对。他有这么大的一个任务，他居然临时抱佛脚。灌唱片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像这种任务半年以前准备还差不多，他拿着谱子背不出来就上课，我没见过这样的学生。”周广仁说。她还去听了2012年12月1日在国家大剧院的钢琴独奏音乐会。“结果他就拿贝多芬那一首我给他上过课的（《悲怆》），他弹得我坐在下面我都坐不住了，到这种地步。”

虽然李云迪方称《人物》采访与事实不符，但去听了这场钢琴独奏的其他业内人士也有类似的感受，乐评人许渌洋在《纽约时报中文网》发表《李云迪是否还是“王子”？》一文，写出自己对李云迪这三首贝多芬的演绎的感受：“脆弱的演奏，贫乏的音色，单调的力度层次，笨拙的突弱，尖锐刺耳的重音和弦”、“让人乏味”、“陷入紊乱，习惯性的错音接连发生，过度的紧张”……

《贝多芬：悲怆·月光·热情》
李云迪
上海文艺音像电子出版社 2012-12-01 

海外网友：

李版《野蜂飞舞》可能是

年度最可怕的钢琴演奏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自肖赛获奖后，李云迪不仅因为钢琴水准，也因为其偶像气质受到青睐，还有不少声音认为他长得酷似木村拓哉（木村在电视剧《悠长假期》里扮演的正是一位钢琴家）。当时一些宣传方也给李云迪采取了娱乐化的宣传手段。《音乐狂人：陈少宝乐坛故事》一书里，香港音乐人陈少宝回忆起，当时李云迪获奖后，环球唱片拥有全球最著名的古典品牌DGG，所以“在没什么对手的情况下签了李云迪”。当时香港的古典音乐市场很小，而古典部门的同事“仿佛签了一位本地歌手一样，不时带他过来香港地区这边做宣传上电视。简直就像运作偶像歌手一样”。

在花城出版社2013年出版的《中国钢琴神话李云迪》中，李云迪对传记作者坦白，称古典音乐唱片的境遇一直不景气，公司的很多宣传是为了确保销量。自己的前两张专辑动用了庞大的宣传力量造势，比如安排在香港某个大商城弹奏价值800万的水晶钢琴，在市中心大广场上面对上千人演奏。

“刚开始我全力配合，以为通过这种宣传能使更多的人喜欢古典音乐，可后来就开始厌倦这种嘈杂的商业活动，这不是我想要的。能推动古典音乐的只有古典音乐，不是充满噱头的宣传炒作，艺术的纯粹也在于此，因此应该‘让音乐开口，其他都闭嘴’。所以从第三张专辑开始，我的态度很明确，尽量避免参加这类宣传，将时间和精力集中在自己的音乐上。”

虽然曾经声称“厌倦这种嘈杂的商业活动”，但是自从在2012年，与王力宏在春晚合作《金蛇狂舞》之后，他的名字在娱乐版块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这一年，李云迪接受采访时表示：“大家会说李云迪是不是把音乐娱乐化，我觉得这不是把音乐娱乐化，是把自己娱乐化。”之后在年底工体音乐会上，他唱王力宏的《落叶归根》，他和王力宏的合照出现在屏幕上，现场撒落玫瑰花瓣。

时隔一年的2013年12月31日，李云迪又因为工体演出而被广泛讨论，而这一次是因为演奏《野蜂飞舞》出现失误，视频片段被海外网友评价“Possibly the most horrible piano recital of the year”（可能是本年度最可怕的钢琴演奏）。

“李云迪中国钢琴梦2013全国巡演北京站”签售场面 北京保利剧院管理有限公司供图

焦元溥：

知恩惜福，李云迪听到了吗？

更大范围内的质疑，出现在了2015年。这一年，李云迪当选第17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评委。他却缺席去参加了明星黄晓明的婚礼。对这一举动，乐评人焦元溥表示强烈不满，他撰文《知恩惜福，李云迪听到了吗？》称，肖赛是积分制，评审要透过每轮不同曲目衡量演奏者对肖邦的理解和表现。“如果没听完全程，对选手印象不一，究竟如何评分？既然决定要去婚礼，他为何还来评审？这把参赛者当成什么？”焦元溥曾经花20年时间，追踪108位世界级钢琴演奏家，写出了《游艺黑白: 世界钢琴家访谈录》，他的访问对象中，有当年一同和李云迪参加肖赛获得第四名的钢琴家陈萨，却没有李云迪。

在婚礼风波后，紧接着的10月31日，韩国News1通讯社新闻的一则“肖邦比赛评委李云迪现场事故频发”新闻在古典音乐爱好者中引发热议。新闻中，李云迪和悉尼交响乐团合作在首尔演出时，由于记忆错乱导致没有和乐团配合好，演奏被迫中断。上海音乐学校赵晓生在11月2日发布微博称，音乐表演艺术家唯一不可犯错的“就是中断，彻底停下来”，停下来就是“死亡”。不过，对古典音乐爱好者来说，整件事情让人难受的并不仅仅是“车祸”本身，而是李云迪的态度。演出出现错误的是李云迪在肖赛上的成名曲，也正是获得过《企鹅唱片指南》四星带key《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但是车祸过后，李云迪依然在微博上发布万圣节相关照片，直到舆论发酵，才向乐迷进行抱歉，并称是“由于舟车劳顿，导致云迪演出出现失误”。

2016年，李云迪的演出事故又在网络流传。这一次是他在一个地产活动上演奏贝多芬《月光》第三乐章，这一次没有中断，但依然弹得手忙脚乱，甚至网友专门画图指出，有一段是自我编曲，另一端是忘谱直接跳过，还有一段是为了遮掩忘谱和错音，企图通过加速来蒙混过关……在这一年的十万加微信文章里，古典乐评公众号“潮人谈”的《大爆料：李云迪惨遭西方古典音乐世界抛弃》里，作者宇乐指出：从获得肖邦冠军以后，李云迪一直在透支当年的比赛曲目的剩余价值。“无论是唱片录音曲目还是音乐会曲目，李云迪总是围绕着肖邦的部分作品做文章，而且很少碰肖邦以外的钢琴作品。”

时间到了这个时候，李云迪的钢琴水平已经不再是秘密。在视频网站bilibili上，观众可以看到一个题为“李云迪 失误车祸合集”的视频合集，其中收集了15个车祸现场，总时长超过1小时，有些曲目甚至不仅在一个场合有重大失误，可见他在失误之后似乎缺乏改正的力度。

尽管很多乐迷已经离他而去，但是李云迪依然有很多粉丝，粉丝们还给他起昵称为“教授”、“云卷卷”。在《中国古典音乐偶像李云迪的“王子”之路》一文中，作者指出李云迪粉丝的一些特点，其中一些通过李云迪认识到了古典音乐，还有一些则只听李云迪的演奏，不涉猎其他的古典音乐家。音乐制作人卢中强曾经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李云迪的成功，除了他个人的才华之外，其团队也准确地抓住了受众的兴趣点，且迎合了大家的需要。“目的很明显，就是经济利益，当向钱看时，就很难做到免俗。但你要承认他的团队还是成功开了一个先例，就是用娱乐化的方式推出了一位钢琴家，国外的克莱德曼有相同之处，但在国内，这还是先河。”

参考资料：

《中国钢琴神话李云迪》 李音等 著

花城出版社2013-3

《音乐狂人：陈少宝乐坛故事》

陈少宝 / 广东人民出版社 / 2019

中国古典音乐偶像李云迪的“王子”之路

http://www.228.com.cn/news-269367.html

'조성진열풍'에 긴장? 쇼팽콩쿠르 심사위원 '윤디'콘서트 실수연발 

https://www.news1.kr/articles/?2474110

《大爆料：李云迪惨遭西方古典音乐世界抛弃》

https://mp.weixin.qq.com/s/gCRhCgebVwbgLuN6_o3CSA

李云迪是否还是“王子”？

https://cn.nytimes.com/culture/20121212/cc12liyundi/

《知恩惜福，李云迪听到了吗？》

http://www.infzm.com/contents/112276

李云迪 失误车祸合集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6U4y1F7Y3?from=search&seid=2879194712152215380&spm_id_from=333.33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