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新闻上说，2021年的中国电影如何如何厉害，又是独自美丽，又是碾压进口片。
但眼前的亲身感受告诉我们，至少到目前为止，实在是没什么去电影院的欲望。
现在的电影，越来越追求所谓“节日”的气氛，什么春节档、清明档、五一档、端午档、国庆档等等。
仿佛一部电影要是不属于某档，那就别想有什么出息。
可这样一来，电影就成了某种哗众取宠的东西，既要有热闹的节日气氛，又不能挑战人们的观念。
于是，我们的电影越来越飘，就跟个气球似的，用的时候拿出来装饰一下，用完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只要有人在，凡事都有意外。
在今年看过的华语片里，有一部“意外之作”把我震住了。
可惜的是，这片无法在内地上映，因为导演郑保瑞拒绝了审查时的删改意见。
这部电影就是：
《智齿》。
电影《智齿》给人的冲击感非常强，就像上面这张海报一样，黑白影像，人间如地狱般脏乱差，人如蝼蚁般被困其中。
在我们印象中的香港电影里，香港是个繁华的大都市，可是在《智齿》里，香港犹如末世。
通常来讲，我们只能看到或者听到电影，然而《智齿》凭着它生猛又大胆的视听技术，让我们仿佛闻到了电影的气味：
血腥味和垃圾味。
这部电影是围绕着一起凶杀案展开。
凶手杀人的手段极其残忍又怪异。
他专挑底层的女性下手，强暴之后，用生锈的铁具把她们的左手割下来，然后把手丢进垃圾堆里......
和以往香港电影里的警察不同，《智齿》里的阿sir不但没有型，而且很苦逼。
他们一天到晚都在各种垃圾堆里翻来翻去，却始终找不到真相。
直到一个叫王桃的女孩出现，整个案件才真正有了转机。
电影里，我们看到，当王桃出现的那一刻，负责“凶杀案”的展哥突然如疯狗般死咬着她不放。
原来，当初就是这个王桃，在开车时吸毒嗨过了头，刚好撞向了展哥那怀有身孕的妻子。
命运就是这般弄人，提前释放的王桃又遇到了展哥。
此时的展哥，生命了无生机，只有医院里那一息尚存的妻子和查案让他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因此，当他再次看到王桃，整个人歇斯底里，他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导演用了一段极其激烈的追逐戏去诠释展哥的这种心情。
而王桃其实也是个苦命的底层边缘人，刑满后靠偷车过日子。
但由于她常年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因此她有着各种人际关系和情报。
因着深深的愧疚，王桃主动找上展哥说：
我做你的线人吧，你原谅我好不好。
展哥走上前，把她打了一顿。
可“凶杀案”还得查，眼前只有王桃可以带着他们顺藤摸瓜找到凶手。
就在这样一种复杂又矛盾的心理中，展哥和他的上司任凯开始了利用王桃一起寻找凶手的过程......
我们现在市面上的电影，大都是靠着某种煽情来玩弄着观众的内心。
普通观众常常搞不清，自己到底是被电影感动的还是被自己感动的。
可电影《智齿》截然不同，它的风格异常，拍摄手法独特，剑走偏锋，带有强烈的个人观点。
有个词叫“电影感”。
在我看来，《智齿》就是今年少有的“电影感”做的非常突出的电影。
无论是表演、美术、摄影、音乐、道具和整体的气氛，都表现的太抢眼了。
我们仿佛跟着导演，真的走进人间炼狱，去感受着生而为蝼蚁的窒息。
在电影里，川井宪次那宗教般的配乐，把鱼龙混杂的破败街区渲染的地狱感十足。
所谓法制的香港，在《智齿》中陷入了一种全面失控的状态中。
跟随者展哥他们破案的脚步，我们看到，底层的人们，就像垃圾一样，横七竖八的躺在街头。
我们看到，在体力上占绝对优势的男性，在任意地践踏着底层女性。
我们看到，如果你不够狠，哪怕你是警察，流氓也会直接砸过来。
我们看到，人们都处在一种歇斯底里的边缘状态，有着极端的情绪和暴力。
可实际上，每个人又都活的苟延残喘，用命在博。
你会发现，当一个社会的秩序渐渐失控后，人性的秩序也就跟着失控。
因此我们才看到，在脏乱的街区，漫天的垃圾堆里，哪哪都是底层的互害。
然而这种伤害并不会只存在底层，它会不断蔓延。
就像电影里，当街吸毒的王桃撞向了展哥的妻子，自此展哥的人生毁于一旦。
还有电影里展哥的年轻上司任凯，刚开始看到展哥的暴戾时，信誓旦旦地说：
我们不是普通人，我们是警察。
可是在查案的过程中，当王桃不小心把他的枪搞丢后，他自己也像条疯狗般，呵斥摔打着王桃。
因为那枪代表着他的工作和身份。
在这样一种残酷的社会里，失去工作和身份会令他极其恐慌。
可以说，电影《智齿》仅仅在视听层面上，就向我们呈现了一个腐烂崩坏的城市，它像垃圾场般，令人绝望、难以喘息。
观众只需要看上几眼，就知道这个城市病得不轻。
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慢慢扭曲、异化，越来越疏离，不断地上演着“吃人”的血腥暴力。
只是可惜的是，《智齿》在风格上如此惊艳，却在处理故事和人物上稍显单薄了。
我能理解电影的重点不是在于查案的过程，所以我们看到凶手很快就浮出了水面。
可是在我看来，电影对这个凶手的刻画过于单一又生硬了。
在电影里，我们很快就知道，这个“连环凶杀案”的罪魁祸首是一个非法留在香港的日本人。
导演没有交代日本人的前史。
我们只知道，这个日本人，一直在这座城市流浪，伺机在各种角落里，奸杀底层女性，然后用铁铲，把她们的左手割下来......
当然有关“割左手”的解读可以有很多，但电影直接呈现出来的是这个男人的“恋母情节”。
在这个男人身上，最宝贵的一件东西就是小时候跟妈妈的合照。
照片中，妈妈的左手牵着他。
我们不知道他为何沦落至此，但我们能够想象得到，他本身或许也是个被抛弃已久的“垃圾”。
在这座地狱般的城市里，他的人性一点点异化，直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彻底的魔鬼。
所以当展哥追查到凶手的住所时，他都震惊了。
这哪是人住的地方，满眼都是地狱深处的模样......
电影《智齿》改编自大陆作家雷米的同名小说，原著是一个发生在城乡结合部的黑暗故事。
导演郑保瑞把故事移植到架空的香港都市，而香港作为国际都市，也可以看作是一个放大版的结合部。
因此在我看来，电影里的日本人，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外来文化与暴力对香港的侵入和冲击。
估计很多人看电影的时候没有发现，电影片名出现在画面中时，“智齿”两个字只是很小的挤在左侧。
而右侧大大的英文片名Limbo则是由密密麻麻的蚂蚁组成。
Limbo的意思是“地狱之境”，也可表示人处在一种不安的状态。
事实上，上面这张图就简单的表明了导演想在《智齿》里呈现的东西：
无数的人如蝼蚁般，不安的生活在这地狱之境。
在电影里，表面看起来，“智齿”的意思是展哥的上司任凯长了智齿，因此在电影里，任凯时不时阵痛。
可实际上，你会发现，“智齿”无处不在，这个最没用的东西，深深地困扰着每一个人，让人隐隐作痛。
对展哥而言，妻子的离去和复仇，就是他的“智齿”。
对王桃而言，生活的无望和执着于他人的原谅，就是她的“智齿”。
对凶手而言，他基本上麻木地没有人的感觉了，他唯一的“智齿”就是执着于畸形的母爱。
电影中，只有任凯是字面意思上的长智齿，因此他也是全片最正常的人。
每年都有人说“香港电影”已死。
可现实是，这几年像《智齿》《拆弹专家2》《叔·叔》《一念无明》《树大招风》《踏血寻梅》等等电影又一次次的冲击着我们的视野。
从某种程度来说，香港电影也好，底层民众也罢，他们就像是《智齿》里的王桃，俨然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这姑娘在片中受尽了屈辱和暴揍，每当观众觉得她这回死定了时，她都会顽强的站起来，说着：
我不想死，我想活！
电影里，无论是饰演王桃的刘雅瑟还是演展哥的林家栋，在接下来的金像奖上拿个影帝影后，我都觉得是实至名归。
或许就是《智齿》里从头到尾的暴力、疯狂和麻木，才让我觉得最后那一丝的温情如此的有力量。
虽然末尾的设置太过于生硬，但展哥最后对王桃的笑意依然很动人......
人，一撇一捺；看似简单，实则千变万化。
老话说，长“智齿”是成熟的表现，可是在一个异化的社会中，面对激烈的生存竞争，成熟往往意味着越来越功利。
意味着内心的“智齿”会越来越多。
可是，就像导演郑保瑞在他之前作品《狗咬狗》里坚信的那样，尽管活着就要受苦，但也不能变成禽兽啊。
无论如何，都不要被环境异化，要敢于同命运作斗争，保持人性中最纯粹的美好。
狗仔卡
发表于 2021-7-24 01:2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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