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1年3月8日 这一天,有北京的媒体特意飞来杭州看望姚策。姚策难得开了病房里的电视机,过去一个星期只有来人了,他才会提出看看电视。他努力陪对方说说话,每说两句话就要喘上好一阵子。中午,生父郭希宽做了水煮面片汤,做饭时,他依旧很紧张,两只手搓来搓去,一碗面片里的葱花,他都会纠结半天。姚策没吃几口,杜新枝和郭希宽站在一旁,表现得很紧张,杜新枝站在姚策床边,扶着床沿,默默地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说。这一天是妇女节,姚策在江西的家族群里发了200块钱手气红包,祝姥姥、妈妈,还有各位姨节日快乐,姚策看到许敏也领了红包,开心了一下。这天晚上,姚策新做的血液检查和CT肺部HR平扫检查结果出来了。因为消化道出血停用靶向药物一个月,他的甲胎蛋白再次超过48000,而这项指标的正常值是0到20。CT检查显示,姚策的双肺多发转移瘤、淋巴转移瘤,相比2020年12月的结果增大增多。CT片上,他的肺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转移灶。⏳ 2021年3月9日 杭州阴雨绵绵已经一周。这天上午,在家族群里,姚策收到了许敏发来的视频,是凤凰网此前对他的采访,他在采访中说,“因为我看了我妈写的一些东西,对我来说是一种伤害。关于所谓我找她要钱的事情,说我数次创业失败,家里背负了多少债务,这件事情完全是子虚乌有的。”接着,母子俩又因为网上舆论发生了些争执。随后,许敏的姐姐出来劝解,“我们是一家人,要相互信任,不要让别人影响了我们一家的感情。”15:26,姚策把病房的家属都叫了出去,说自己要和主治医生谈些事情。两个小时后,杜新枝在走廊接电话,郭希宽去买蛋白粉,趁着病房人少,姚策主动开口谈起了下午和医生的那场对话——
刚刚我把你们叫出去,和医生聊了一下。我和他聊还有多长时间。(哽咽)虽然跟我想象中是一样的,(姚策沉默了1分多钟)但聊完以后,还是觉得挺难过的。他说,正常不出任何危险和意外的情况下,还有三、四个月。可我自己感受得到,我的体重再过三个月,基本上就变成灰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怨天尤人的,唉,自己选的。我能感觉到自己慢慢在衰竭,所有器官,越来越不好。很可能突然一下,哗——只要有个小口子漏水了,就像大坝一样,你充满裂痕的身体就会瞬间地崩塌。不出意外三、四个月,但中间还是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地那个。反正脏器衰竭这个东西,到最后都会控制不住的,我很清楚。就像我之前隔壁的,我们不是同一种癌,他是结肠癌,但我们都是肺转移。我不知道医生有没有跟他们(家人)说,其实他们都在我身边,很多东西我没有办法表露出来,很多话我也没有办法说。(哭)其实吧,说实话,有些话我确实也不知道跟谁说。我又怕不说没机会了。我跟医生说了,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我就是想让自己舒舒服服一点。现在,增加我负担、痛苦的东西我都不想有了。何必把自己搞成药罐子呢?很多东西我不想吃,我都跟医生说了。如果药和饭,那我宁愿去选择多吃两口饭。如果为了两粒药,吐得死去活来,真的好难受。但是如果不吃药了,家里人又会担心,真的没办法。中国人考虑的事情太多,考虑家庭啊,考虑父母啊。我这种情况在西方国家,可能想死就死,想活就活,我自己的生命我自己负责。现在呢,我左脚踏出去,右脚就被拉回来了。很多时候,我真的很想放声大哭一场,没有机会。想见见自己的妈妈,也没有机会。我真的想爬楼顶上,问一问老天,唉……(哭)真的有很多成年人的悲哀。(叹气,哭)
说完这段话后,姚策说想吃花卷,让我帮忙去买,因为走得着急,放在桌上的录音笔没有关。后来整理这段录音时,我听到,姚策自己一个人在病房里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呕吐,咳嗽,整张床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晚上,杜新枝打开抖音看直播,上面有一个网友正在开麦讲述错换人生28年的故事,她拿着耳机跑到姚策面前,“儿子,快看,这个说得很对。”姚策挥挥手,不看不看。停顿了一会儿,他说,“妈,你也别看了。”杜新枝坐下来,过了一会儿有电话进来,她又跑出去接电话了——姚策有点无奈地说,“现在,这个也疯了,一天到晚在接电话。跟我妈(许敏)之前状态一模一样。”
▲ 姚策和生父母在病房中
⏳ 2021年3月10日
这一天,熊磊要回来了。姚策说,“我不想催老婆回来。她在医院待着也很无聊,这样比较好,她回家也能喘口气。”但实际上,他从中午12点开始,每隔15分钟就要问一下,熊磊什么时候到? 因为昨天和医生的谈话,姚策心情变得轻松了,他跟主治医生表示,不想吃一些无谓的药了,尽量减少他的痛苦。这天,医生减少了姚策的口服药,从一顿10粒变成了3粒,只留下了抗癌药物和补蛋白的药物。 姚策和生父母有着非常严重的饮食习惯差异。医生说要补充蛋白质,多吃鱼虾,郭希宽出门买虾,结果买成了河虾,姚策吐槽说,“这壳都比肉多。”这天中午,郭希宽按照姚策的要求做了豆豉炒苦瓜,结果姚策刚吃了一口就直喊太咸了——河南爸妈的口味太重了。姚策歪着头,悄悄地说了句,“还是老姚做的饭好吃。” 姚策的胃口不错,很想吃江西的食物,南昌炒粉、莲藕炖排骨瓦罐汤,以及板鸭。杜新枝夫妇不会做这些,姚策自己在外卖平台上下单了一份南昌炒粉,吃得很开心。 下午4点多,姚策在树兰医院的病房里召开了家庭会议。 他经常会先做好决定,然后通知家人。从发病到现在,每一个重大的选择,都是姚策自己决定的。这天,姚策向妻子、生父母提到了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承受不住靶向药物了,到底能有多久的日子他自己已经无法保证。他提出想要去北京进行专业的安宁疗护,这是他查阅了很多资料后做出的决定。 “以缓解病人痛苦为前提。”他向家人解释什么是安宁疗护,“可以用专业的方法让你尽可能地舒服一些。”他还宽慰爸妈,“这不是意味着我要放弃了,我还是在正常的治疗当中,但能够缓解我的疼痛和难受。”但实际上,他已经做好了去面对死亡的准备,“去走人生的最后一程。” 20分钟的会议快要结束时,他再次强调,“如果有天我最终选择了安宁疗护,我希望我能去,你们都能支持我。” 家庭会议结束后,每日人物与杜新枝进行了一次交谈。 这段时间,每次姚策睡着的时候,杜新枝都会伏在他的床边,看很久。她觉得姚策躺在床上像个小婴儿。她想离他更近一些,但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很想亲亲他,抱抱他,给他一点力量。是真正的拥抱,不是礼貌性的那种。但没办法表达出来。很想把姚策的影子刻到我脑子里,像电脑一样,一下子刻到脑子里。永远不会让我忘掉他,在我眼前是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他。所以我想看看他的鼻子到底长什么样,看看他的眉毛到底什么样的,眼睛到底怎么样。每一点每一个细节都想看得清清楚楚。” 提起郭威,杜新枝说,因为最近掀起的网络纷争,她与和自己生活28年的郭威也着急起来,母子之间第一次大声嚷嚷。郭威总是劝杜新枝不要看网友的留言了,但她嘴上答应,还是忍不住看。 对于刚刚开完的家庭会议,听到姚策说的那些话,杜新枝说,她有一种“崩塌感”。这段日子里,这种感觉一直都在,“突然间,家都没了。28年的生活,一夜之间坍塌了,崩溃了,没有了,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向你发来,28年来所有的,你的一切,都不属于你了。”但现在更急迫的是,她必须要面对眼前的这件事——姚策的生命正在逐渐走向终点。
▲ 杜新枝和姚策
⏳ 2021年3月11日
这天早上,姚策和二姨(许敏的姐姐)打电话商定了房子过户的问题。他们商量好,在许敏一审判决后,再进行后续的流程。 这天,又有网友打电话到姚策手机上,自称是上海热心的网友,从上海跑到驻马店去了,想要让郭威搬出驻马店的房子。“我到了郭威的公安局分局,想要去做他的工作,他们派出所的领导还接待了我。”网友在电话里如此说道。姚策听到后很生气。后来,郭威在打电话给杜新枝时也提及此事,表示自己不堪其扰。 当天晚上,许敏在抖音开直播,获得了200多万的点赞。直播评论中除了鼓励许敏的,也有谩骂姚策的评论。直播结束后,姚策发了一些直播评论的截图到家族群,许敏说,“我现在百毒不侵。”随后家里人出面劝姚策,“我们都不要再受网络舆论的影响了。” ⏳ 2021年3月12日 在每日人物离开杭州这天,正好遇上科室医生查房。前几天,隔壁床新住进来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奶奶,也是肿瘤患者。医生们在她的病床前逗留了将近5分钟,聊了聊病情,聊了聊治疗方案,最后说,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轮到姚策了,只有两位主治医生简单问问姚策吃了什么,小便颜色如何,今天还放腹水吗?全程只有半分钟,等医生走了,姚策说,“看,说明我这个病没什么变化,就那样了,连医生都没有什么可多说的了。” 中午时分,每日人物与姚策告别,他躺在床上,声音很小很小地说,“有缘再见。”
⏳ 2021年3月15日
前一天,姚策更新了自己在抖音平台的个人简介,宣布自己将停止所有社交媒体的更新,正式进入安宁疗护阶段。3月15日,姚策辗转联系上北京一家能够进行安宁疗护的医院,他决定在这里度过接下来的日子——在做这个决定之前,他也查阅了一些上海、杭州相关医院安宁疗护的资料,也询问过树兰医院是否可以进行安宁疗护,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最终,他还是决定前往北京。 在与北京那家医院的主管医生沟通时,姚策在手机上写下了近千字,详细描述了自己从2020年2月发病以来的所有病情进展。“我就想更加坦然一些,舒服一些,不想在挣扎和痛苦中离世。”他这样和医生说道。 这天晚上,姚策在家族群中主动联系了许敏,告诉了她自己即将前往北京进行安宁疗护。 姚策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显示,23:02,他在家族群@了许敏的微信昵称“天之道”,先是提及了网络上纷纷扰扰的一些事情,然后,他转发了自己与北京方面医院的沟通记录,上面提到了医院的具体名字、治疗团队以及转院等事宜。23:08,姚策表示,自己会尽快前往北京治疗,他说,“我自问我28年不是个乖孩子好孩子,讨你和爸爸喜欢的孩子,但我始终难忘这28年间与各位亲人的点点滴滴,以及大家对我的关心照顾。” 23:12,姚策通过家族群向许敏及其他家人告别,“最后祝你和爸爸能够回归平静,安心地找回丢失的爱和亲情,好好地生活,别再被这些有的没的弄得生活大乱,何必呢?最后一次向各位亲人叩首,祝你们都健健康康,幸福美满!缘起缘灭,此生无憾,珍重!” 许敏没有在家族群中回复姚策的信息。3月16日凌晨00:04,养父姚师兵单独给姚策发了一条60秒的微信语音,这条语音消息中,姚师兵表示自己看到了姚策在家族群发的消息,并说有些话想单独和姚策说,“好好,不是28年,是29年了。你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随后语音超时中断,之后,姚师兵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3月16日中午,姚策的舅舅(许敏的哥哥)单独发来微信,舅舅说,他知道了姚策要去北京治疗,希望姚策能够安心治疗,什么也别想,“在舅舅心中,你是最好的、最乖巧聪明、懂事的孩子,也是舅舅和家人最喜爱的孩子。”
▲ 姚策和楷楷 受访者供图
⏳ 2021年3月18日
这天下午3点多,姚策和妻子熊磊乘坐着救护车从杭州树兰医院出发,前往北京。 熊磊告诉每日人物,在离开杭州之前, 3月17日,姚策开始拒绝服用靶向药物,熊磊怎么劝都没有用。为了以防万一,转院当天,树兰的主治医生还是给姚策开了一盒新的靶向药让他带去北京。实际上,从3月18日开始,除了靶向药物,姚策连抗病毒、补充蛋白的其他药物都不愿意吃了。他自己选择了停药。 在救护车从杭州开完北京的路上,姚策和熊磊看到了一份在网络上流传的、自称是姚策写的遗书,这份遗书详细地写到自己不能说话,不能吃饭,不停呕血,甚至不能呼吸。姚策和熊磊看着这封假遗书,都表示十分诧异,当时的姚策的确呼吸困难,需要靠着氧气瓶供氧,但是呕血症状已经停止,小声说话没有任何问题,也能喝下一点牛奶,姚策和熊磊都表示,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冒名写下这封信。
⏳ 2021年3月21日
3月19日,姚策抵达北京后,状态还不错,晚上睡前玩了一会儿手机,还对妻子说,明天就可以好好吃饭了。一天后,姚策出现肋骨疼痛,呼吸困难的症状,在医生的帮助下,这些症状有所缓解。但据姚策的主治医生透露,姚策入院后做的相关检查结果显示,此时,姚策的肺部已经不扩张了。 3月21日早晨,姚策开始出现嗜睡症状,偶尔清醒,说话无力,瞳孔反应迟缓,主治医生告诉熊磊,癌症终末期病人的病情随时都可能出现恶化,有很多预测不到的情况,要有心理准备。 这天下午,姚策陷入轻度昏迷,医生给姚策下了第一次病危通知书。熊磊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了字,遵循安宁疗护的原则,她选择了不插管,不进行任何创伤性抢救。当晚,姚策的呼吸问题越发严重,氧气面罩已经无法满足他的呼吸需求,凌晨,医生给姚策上了无创呼吸机。 ⏳ 2021年3月22日
这天一早,医生找熊磊谈话,说姚策各项指标一路飘红,开始进入昏迷状态,呼叫时有轻微的反应,再次下了病危通知书。中午时,熊磊给姚策剪了指甲,她想让他干干静静地走。 下午,生父母杜新枝和郭希宽从杭州赶来。熊磊的母亲和楷楷也赶到了,楷楷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姚策,摸了一下他的手叫了声,“爸爸。”熊磊抱着楷楷,说,“妈妈要把全部的爱都给你。把爸爸的那份爱也一起给你。” 没过多久,熊磊的母亲接到了一位网友的电话。这位网友自称是“一名关心姚策和熊磊的爱心网友”,打电话来主要是想询问“你们的房子什么时候过户呢”,此时,姚策正在昏迷当中。 傍晚的时候,医生告诉熊磊,坐在床边陪陪姚策说些话吧。她搬了椅子坐下来,开始数落姚策的各种问题,不顾家庭,不顾孩子,不关心,不陪伴。“医生说让我跟你说点话,我能说点啥好呢,全是责备你的话。”熊磊说,今年是她和姚策待在一起最长的一年,2016年结婚以来,4年之间她和姚策待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都超不过今年。说着说着,熊磊开始掉眼泪,“你起来咯。你骂我吧。你赶紧醒来,说我笨,说我蠢。跟我吵一架也可以。”她哭着说道。 熊磊坐在椅子上,看着姚策,她告诉每日人物,自己在思考一个问题——十几年后,当孩子长大后,会不会看到有关父亲的这些新闻,看到网友是如何谩骂,指责,声讨这几个家庭。那时候,她又要如何和孩子解释这一切呢?
▲ 熊磊和楷楷
⏳ 2021年3月23日
3月23日上午,姚策经过抢救无效在北京去世。此时,距离他29周岁生日还有不到两个月。 无创呼吸机的面罩摘下了,所有监护设备也都推走了,熊磊用从家里带来的毛巾开始帮姚策擦拭身体,杜新枝和郭希宽夫妇在一旁帮忙,他们一起为姚策换上了前一天新买的衣服——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服套装,黑色的袜子和黑皮鞋。 姚策去世的当天上午,熊磊给姚策的大姨、许敏的姐姐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好好(姚策的小名)走了。”大姨说,会和许敏的哥哥商量,如何告知她这件事情。中午1点左右,熊磊还是拨通了许妈的电话,告诉她姚策在北京离世的消息。 当天下午,养父姚师兵接受《新京报》我们视频采访时说,许敏听到消息后,悲伤过度,卧床不起,无法赶到北京看姚策最后一眼。他们会等儿子骨灰回到江西,再送他最后一程。
与此同时,网络上的喧嚣还在继续,短视频平台上,几乎每天都有律师或网友开直播,谈论这件事情的隐情和走向。循着一些细微的痕迹,每个人都在猜想,揣测,分析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 2021年3月24日 姚策的告别式在八宝山殡仪馆举行。 上午8点多,熊磊正在处理姚策的火化事宜时,三位警察走过来问询。说是接到网友报警,称姚策死亡是欺骗大众,人为造成的,需要民警出警确认他是否已经死亡。站在殡仪馆的大厅里,熊磊很诧异地问,这不是浪费社会资源吗?三位民警宽慰熊磊不必在意网上的舆论,其中的一位有些无奈地说,“我们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报警。真的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3岁多的孩子楷楷还没有意识到父亲走了。前一天晚上守灵,熊磊哭了,他跑过去摇着妈妈说,“妈妈别难过,别哭。”熊磊去取姚策骨灰,他黏着妈妈说,“妈妈去哪儿,带我去,带我去。”告别式时,他站在播放父亲遗像的屏幕前跳舞,指着大屏幕上那张遗像喊道,“爸爸!爸爸!”那张遗像是姚策和熊磊拍结婚证件照的同一天拍摄的证件照。那一年,姚策25岁。 郭威也从驻马店赶来参加了姚策的告别式。告别式结束后,郭威走过去安慰正在哭泣的养母杜新枝,“以后别再去看网上的那些言论了,过好自己的生活最重要。”他说。 过了一会儿,坐在大厅的楷楷突然大喊父亲的名字,“姚策!姚策!”众人慌忙围过去问,“你喊姚策干什么?”楷楷瞪着圆圆的眼睛对妈妈说,“姚策的手机。我要。”楷楷还记得,爸爸手机里有他最喜欢看的动画片。
⏳ 2021年3月25日
3月25日,熊磊带着姚策的骨灰回到了她的家乡景德镇。早上5点多,他们为姚策在公墓附近租了一个地方,搭了一个小小的灵堂。姚策生前的好友从九江、南昌、杭州、深圳赶来。许敏与丈夫姚师兵也从九江赶来。走进灵堂时许敏哭了,她哭着说,“为什么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杜新枝也哭了,“姚策是被网暴死的,好冤,我现在都记不清他的样子。”两个母亲,一人坐在一边,对着姚策的照片哭,从头到尾没有交流过。 许敏离开前,她问熊磊,可以抱抱楷楷吗?熊磊把孩子带来,许敏抱了抱楷楷后,便和丈夫姚师兵离开了。 几个小时后,姚策的骨灰被送上了山。由于他太年轻,根据当地的风俗不能葬在公墓高处,家人们多花了些钱,替他选了一个位于山脚的好位置。 这一天,姚策80多岁的姥姥特意打电话给熊磊,让她带着楷楷收拾东西回九江的房子住,姥姥还说,以后她想要和逝去的丈夫、还有姚策,三个人葬在一处。
▲ 姚策和姥姥 受访者供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