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支持代孕

源济

我不支持代孕

Original 柯希莫 局外人看电影  2021-01-21

众所周知，郑爽代孕弃养一事在互联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引发了一场空前的讨论热潮。

 

这两天，看到有不少人从法律，从道德伦理的角度，谈论了代孕对于“生育权”和“身体权”的滥用。

还有针对女性的物化和剥削以及代孕合法化对于现行法律秩序的扰乱和冲击等等......

 

也有人表示支持代孕。

认为代孕只是一种女性出卖劳动力的方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改善贫困妇女的生活。

而且，相比目前的地下化，合法可以更好地保障双方的权益。

 

在我看来，既然代孕指的是“孕母替他人完成分娩过程”，那么在这场争论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应该是关于“女性分娩”的讨论——

 

即女性在分娩这一过程中到底需要承担什么样的风险？

这些风险可以与劳动力划上等号，用金钱来衡量吗？

 

今天，我想用一部纪录片《生门》来跟大家聊一聊我对于代孕的看法。

作为一部具有代表性的医疗纪录片，同时也是2016年评分最高的纪录片，想必很多人对它并不陌生。

 

导演陈为军带着他的团队在武汉中南医院的妇产科跟拍了3年，拍摄了将近80个产妇。

最终选取了四位产妇作为主角完成了这部作品。

 

一直以来，在整个社会当中，生育被定义成是女性的天职和义务。

 

生个孩子，对于一位女性而言似乎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至于女性从怀孕到分娩的过程中的所遭受的痛苦，也都被一句母爱伟大无私的歌颂所掩盖。

 

而这部片子最大的意义就在于：

全片采用旁观式记录，没有采用任何旁白和解说，尽可能地展现了女性待产与生产的真实景象。

它同时也颠覆了以往人们对于生育的无限美化。

 

看完之后，你就会明白代孕与出卖劳动力换取报酬之间的本质区别。

片中第一位出场的产妇名叫陈小凤，怀有双胞胎，先兆早产。

 

就在她怀孕30周左右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中央型前置胎盘的状况，也就是说，胎盘附着在宫颈口并将宫颈口完全遮盖住了。

 

每几分钟就会出现一次规律的腹痛，阴道不时流出深褐色血块。

这种情况对于产妇来说极其危险。

 

因为目前医学上针对中央型前置胎盘没有什么治疗方法。

一旦遇上大出血，就要立刻终止妊娠，抢救孕妇和孩子，否则就会危及性命。

 

偏偏陈小凤先天身体条件本就不是很好，怀孕前瘦得只有八十多斤，如今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无疑是雪上加霜。

此刻，脸色蜡黄的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巨大的肚子与她瘦弱的身体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

从她的眼中，我看不到即将成为母亲的快乐，只有生育带来的折磨。

 

为了能让肚子里的孩子活下来，陈小凤连续在病床上平躺了很多天，连侧个身都不敢。

 

用妇产科李主任的话来说：她现在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随时会发生引爆，是死是活全靠运气。

 

 

在很多人的固有印象中，女性只有在第一次怀孕生产的时候痛苦程度最高，之后就会变得相对轻松。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次数越多，反而会面临更多未知的风险。

 

片中的四位产妇里，三位都是多次怀孕，分别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其中情况较为严重的是一位名叫曾宪春的产妇。

此前怀孕五次、生产过两次的她这一次很不幸，胎盘附着在上次做手术的疤痕位置，已经快要将子宫穿透了。

 

这意味着只要出现了宫缩，胎儿就会从破裂的子宫掉入腹腔并且很快死亡，而她自己也将性命难保。

 

可在她们农村，生不出个儿子就会被人瞧不起，骂这骂那。

 

所以对于曾宪春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到来，全家人付出了太多，曾宪春的小姑子对着镜头止不住地流眼泪说：

 

为了保这个小孩，我们家里面都好辛苦。

最终，考虑到这家人的现实情况，医生不得不选择保守治疗，将胎盘暂时留在曾宪春的体内，等待日后慢慢排出。

 

尽管孩子生出来了，可对于这位母亲来说，危险依旧没有解除。

 

如果之后胎盘没能从体内自行排出，产妇还得进行清宫手术，不然随时都会面临大出血的情况发生。

 

术后出院回到家，曾宪春揭开肚子上包裹着纱布的创口给年幼的女儿看。

女儿不知道那道伤疤意味着什么，正准备伸手去摸，这时候，坐在椅子上的曾宪春强颜欢笑地告诉女儿：

痛。

仅仅在这一个字的背后，承载了女性在生产过程中的无数血和泪。

 

片中，另一位名叫夏锦菊的产妇与曾宪春面临的情况相似。

 

怀孕六次生产两次，这一次怀孕，胎盘不仅长在了上一次剖腹产的切口上，还穿过子宫基层进入了膀胱。

 

医生在查房的时候看到夏锦菊肚子上满是术后留下的刀疤，不禁感叹道：

这叫做伤痕累累，都是为了宝宝。

 

遗憾的是，在生产过程中，夏锦菊却没有曾宪春那样幸运。

 

一开始分娩还算顺利，30秒钟就将宝宝取出来了，可就在宝宝出来的同时，夏锦菊瞬间流出了1000多毫升的血，止不住的流得满地都是。

 

面对这种情况，医生不得不告诉夏锦菊，她的子宫可能保不住了。

 

话音刚落，意识还清醒的夏锦菊流下了眼泪。

她说自己只有32岁，不愿失去子宫，拜托医生再努力一下。

但没过多久，出血量过大的她便昏迷了过去，紧跟着心脏也突然停止了跳动。

 

在抢救夏锦菊的过程中，片子里出现了大量特写镜头：

医生做心脏复苏时疯狂按压的手，地面上堆满的B型血袋，被鲜血浸透的一卷卷纱布，产妇眼角的泪水......

每一幕都触目惊心。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抢救，夏锦菊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为了产下这个孩子，她中途心脏曾停跳了两次，体内总共流失了13000毫升血液，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相当于全身换了四次血。

 

如果说一般的产妇生孩子等同于在鬼门关里走一遭，那么对她来说，等同于在鬼门关里来回走了四趟。

这样就结束了吗？并不是。

即便产妇身体健康，顺利将孩子生了下来，风险依然如影随形。

 

就拿片子里唯一一位首次怀孕的产妇李双双来说，已经怀孕30周的她之所以来到医院是想要做引产手术，将肚子里已成形的胎儿打死再取出来。

 

是因为在优生科看来，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确定是否健康，可能存在身体或大脑发育不完全的风险。

尽管医院并没有百分之百判定孩子有问题，但光是面对这个风险，李双双的丈夫以及公公婆婆就做好了不愿承受的打算。

 

在丈夫看来：

如果孩子出生后有问题，不仅对这个孩子不公平，而且可能会导致一个家就这样没了。

没能如他们所愿，引产手术遭到了医院的拒绝。

原因是法律上超过28周但没有完全死亡或明显畸形的胎儿不允许进行引产手术。

 

也因此，面对胎儿的纠结与矛盾一直持续到了李双双剖腹产那天。

金钱与生命之间的选择、理性与人道之间的博弈终究还是摆在了一家人面前。

 

一边是早产儿高昂的治疗费用，另一边是不确定这个孩子是否发育完全。

镜头在一家人不知所措的神情之间来回切换。

看到这儿你会发现，即便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身骨肉，面对孩子可能会发育不健全的情况，父母都有摇摆不定的时刻。

 

那么现在，假设这样的情况出现在代孕母亲和买家之间。

孩子变成了商品，“商品质量”一旦不过关，又会有哪个买家愿意花几十万甚至几百万来为一个“残次品”买单呢？

 

到了这种时候，代孕母亲和被退货的孩子又将被如何处置？

答案可想而知。

所谓生门，其实是生死之门。

 

在看整部片子中，我听到医生对这些产妇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运气”二字。

说到底，生育这件事与其他事情最大的区别就是：

从怀孕到分娩整个过程中，所有的风险都是不可预估和控制的，每一种风险都有致命的可能性。

这部片子里的四位产妇所面临的危险情况并不是特殊的个例。

从联合国的一份《产妇死亡趋势报告（2000年-2017年）》中可以看到，2017年全球有近30万女性在生产过程中死亡。

 

即便是现代医学发展的今天，在我们国家，每10万名孕妇里就有17.8人因生产而死亡。

其中，产科出血仍然是导致产妇死亡的最主要原因。

 

这些血淋淋的数字就摆在我们眼前，它在告诉我们，不是生孩子这件事没那么恐怖，而是女性生育的风险被低估和轻视了。

然而，在代孕这一过程中，所有的生育风险都需要由代孕母亲来承担。

 

它不能被视作为“一个孩子在代孕母亲的子宫里借宿十个月，然后搬走”这么简单。

 

除了《生门》里所展现的生育对女性造成的身体伤害之外。

还会给产妇留下许多看不见的心理上的后遗症。

比如发生概率极大的产后抑郁，孕激素作用下的情绪失调等等。

 

代孕之所以无法用一方付出十个月的劳务，另一方支付酬金来看待。

正是因为女性在生育这件事上所要经历的这些不可逆的伤害是用多少钱都无法衡量和弥补的。

 

意识到这一点，你就会明白，代孕归根结底就是一种将生育风险转嫁给他人的行为，是在践踏女性的生命，视生命如草芥。

 

的确，底层女性的生活需要得到改善。

 

但改变贫穷的方式有很多种，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出卖子宫、拿命换钱这一种。

源济

纪录片《生门》（全13期，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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