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不倒的于正，赚不完的钱

源济

骂不倒的于正，赚不完的钱

原创 每人作者 每日人物 2020-12-24

他看大量电视剧，研究所有剧作中流行的元素，那些元素最终会出现在他的下一个本子里，他承认《宫》就是有《流星花园》里“爱情的残留”；“《美人天下》就是我模仿越狱写的。”《大清后宫》被他定位为一部集大成的作品，囊括了《金枝欲孽》《大长今》《冬季恋歌》等经典剧的成功之处；因为喜欢《小娘惹》，于正在《大丫鬟》的片头强加了几分钟与全剧毫不搭边的现代戏。

文 | 谢婵

编辑 | 金汤

运营 | 小小

2020年的年末，郭敬明和于正成为了娱乐圈的话题之王。在两部演技综艺里，一个人演讲、吵架、流泪，一个人指责、失望、摇头。

显然，他们得到了观众与业内的共同注视。12月21日，111位编剧、导演、制片人、作家联名发布了一封《部分影视从业者致媒体的公开信》，直指有抄袭劣迹的郭敬明、于正出现在综艺中进行话题炒作，呼吁不给抄袭剽窃者提供舞台，尊重原创。

对此，于正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候回应，“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过去，我不对我的过去做任何解释。我以后会用我的作品，和我的一切来证明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是靠着这些“过去”，于正这些年名利双收。2018年披露的东阳年度纳税大户企业名单中，他的东阳欢娱影视缴税过亿，在当地注册的影视公司中仅次于华谊与正午阳光，排名第三。2020年的横店影视节上，欢娱更是得到四项大奖，包括“2020年度影视功勋企业”奖。

于正成为独立编剧18年，与他相关的话题无数，负面不断。如今，在综艺的宣传照里，他用胳膊比起大大的心，而照片背后，他用自己的“秘籍”缔造出了巨大的商业版图。

▲于正，横店影视节文荣奖颁奖典礼。图 / cfp

于正用人经：新人为上

欢娱影视的官网上，透着淡淡的中国风。划开页面，上面主推的四位艺人是：宁静、聂远、吴瑾言和许凯，后两位都是2018年凭借《延禧攻略》大红的两位影视新人。

这是最近，让于正和欢娱影视名利双收的电视剧之一，也是靠《延禧攻略》，于正第一次实现了收视率和口碑的统一，收获了近280次微博热搜和平台上100多亿的播放量。

当时还没拍过几部剧的新人吴谨言和许凯，靠这部剧在影视圈内露出头角。而这正是这些年来，于正关于用人的“致富经”。

这是一套三部曲的架构。

首先，欢娱影视的剧集里，不少人会在于正的号召下，先演几部二号三号演员或者配角，试试水。像在担任《陆贞传奇》女主之前，赵丽颖出演过《锁清秋》剧里的丫鬟；冯绍峰更早之前曾出现在《一千滴眼泪》里；而《美人心计》里，杨幂出演的是女主林心如的陪嫁女。

之后，如果反响不错，或者受到于正青睐，配角会逐步升级，如果碰上合作顺利的演员，于正会为其打造适合的角色。最典型的是陈晓，一开始，陈晓在于正的《欢喜婆婆俏媳妇》《国色天香》《宫锁珠帘》《赏金猎人》的几部剧中出演了几个小角色。随着咖位变大，陈晓饰演了《笑傲江湖》中的林平之一角，颇得市场好评。

第三步是，如果这位演员逐步有了流量潜力，他们会与于正有数部作品的合作，合作更愉快的话，这位演员会长期担任他数部作品的主角，并且签约他的公司。以前的陈晓、何晟铭如是，如今的吴谨言、许凯也是一样。

▲《延禧攻略》开机仪式。图 / 豆瓣

很长时间以来，于正都不愿意在自己的剧里用明星，他觉得代价太昂贵了。新演员也许会红，也许不会，这个过程对于于正和他的欢娱影视来说，几乎没有任何风险和成本，捧红新人的过程既压缩了拍戏的成本，又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而杨幂正是让于正相信这一模式可以“跑通”的人。追溯“流量”这个概念是何时出现，许多人会把时间节点定位到2011年，杨幂凭借《宫》（又名《宫锁心玉》）的晴川一角爆红。流量明星的概念开始被频繁提及，资本开始青睐流量明星加上大IP的模式，影视公司们也就此找到了财富密码。

豆瓣上，现在还有人在回忆《宫》当年播出时候的情景：班级午睡起来合唱曲目是《宫》的主题曲《爱的供养》；印着粉色宫女服和桃花背景的主角贴纸出现在课桌的角落里；不只一个人提到，因为杨幂和冯绍峰，第一次开通了微博。

尽管现在看起来，《宫》虽然是一部清宫剧，但故事内核几乎容纳了网络文学里最常见的几种套路：穿越、霸道总裁、职场打怪升级。虽然口碑不佳，但在影视行业大事记上，《宫》依然被视为一个无法绕开的“神话”。这部电视剧2011年在湖南卫视播出期间，牢牢占据同时段收视率第一，网络播放量达到上亿。

《宫》的热播让于正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他的许多剧本也因此得到了爱屋及乌的待遇。

▲佟丽娅、于正、杨幂。图 / 网络

之后，凭借着“打新”和“造星”，于正一度成为高收视率和商业回报和保障，12年48部戏的履历加上自带的话题流量让他很讨平台和电视台的喜欢。那几年，他的作品大多在湖南卫视、浙江卫视的一线黄金档播出。

只是，这些演员与于正的关系绝大多数没有持续很久：陈晓婚后逐渐向正剧向作品发展，冯绍峰、何晟铭、杨幂、赵丽颖也逐渐与其分道扬镳。

在于正讲述的故事里，他是被无情抛弃的一个。很长时间以来，于正都自称成功“翻红”了林心如，尽管最后林心如成为他隔三差五要拎出来嘲的女明星。事实上，这通常也是和于正合作过的演员的另外一种常见下场，要么为于正所用，要么为于正所“撕”。

而在演员这边看来，离开的原因，都是因为“于正把事做得太绝了”。

于正“抠门”经：不如P图

启用年轻演员和与成熟演员分道扬镳的原因相似，都是为了省钱。

自从担任制作人后，于正在制作经费的运筹上，会低价签约演员、挑便宜酒店入住拍戏。——在于正的描述里，自己长期住的横店宾馆，20平米，80元一天。

在一场娱乐圈小规模聚会上，一位资深经济人曾透露说，上于正的戏大概只能拿到平常十分之一的片酬-——于正是个不喜欢给演员高片酬的人，《宫》的美术造型有300多万，加上布景花了1000多万，给到演员的只有400万。

而于正也自曝，《延禧攻略》全剧投资3个亿，演员的片酬只有2400万，五阿哥的扮演者陈宥维也曾称自己《延禧攻略》的片酬是9000块。

有些时候，这并不妨碍演员们争着上于正的戏，哪怕自降片酬。于正曾经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年轻演员）他们把钱财看得不重，只要喜欢，很低的价格也能去演。”

但有些时候，是于正做得“够绝”。2009年的《美人心计》时，林心如的片酬是按集计算，于正在合约上标为20集，事实上剪出了44集。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面对违约，于正对周围人说：“就这样了，林心如要是不服气我就去微博上骂她。”

他还会用莫须有的著名IP许诺演员日后会有重要角色，让对方答应先以低片酬拍另一部作品。

但即便“抠门”如于正，今年却因为讨论高片酬成了演员的代言人。

▲图 / 微博

今年6月，有媒体发现投资周冬雨主演《幕后之王》的鼎龙文化公开了近3年前五供应商详情，花在周冬雨工作室和罗晋工作室的采购费加起来近2亿，其中周冬雨所属工作室收到1.09亿，罗晋所在工作室为7714万，因而引发舆论对演员单片超1亿片酬的猜测。

于正马上接过话筒，开始在微博上谈论“高片酬”问题。他算了一笔账，账目显示了税收、员工工资、妆化、吃穿用度等等，最后得出“即使一千万片酬，明星也落不下多少”的结论，似乎在帮高片酬演员喊冤，但结尾还不忘给自己的新剧和签约新演员打广告。

有媒体称，于正的这套心疼明星的逻辑，本质还是双标。他推欢娱的演员给别人，就特别适用千万片酬其实不高的逻辑，但自己的戏，他解决片酬问题的方法就是一直启用新人。

而相比把钱花在演员片酬上，于正更愿意把时间和钱花在后期P图上。他对一个东西最好的评价是“好好看哦”，他会让后期制作一帧帧地修掉男主角脸上的皱纹，磨皮美白女演员的肤色，会在服化道上砸重金。《宫》系列他开创了艳丽的阿宝色的潮流，到了《延禧攻略》又引领了莫兰迪色系的风潮，而这些设计费用都开价不菲。

于正十分爱讲的一个故事是，《延禧攻略》期间，他想复刻清宫，还原清朝布料。他要求剧组用真的道具，扇子昂贵到一万多一把，买不起，他就去苏州找老匠人。剧里的头饰剧组承担不起，于正就自己出钱，一个头面就花了一百多万。

但在高昂的服化道背后，又看不到他作为一个编剧出身的制片人对内容的重视。

根据欢娱影视披露的信息来看，目前欢娱影视的制作团队有21人，其中有9名签约编剧，包括多名起点中文、晋江和潇湘书院的热门作家。从文风来看，这些编剧基本都侧重于古代、言情、穿越类题材，这倒是和欢娱影视的题材侧重相辅相成。

但翻阅欢娱的每部片，都有一套符合于正的方法论：不要太抒情、节奏缓慢的故事；一集要有一个大高潮，若干的小高潮。剧目多是以古装民国剧为外衣，以职场打怪升级为内核，融入显得生搬硬套的现代精神，再杂糅穿越、宫斗，和各种狗血剧情，为当今电视剧开创了一种新的“爽剧风”。

他洞悉古偶剧、爆款剧的一切要素，从无野心写出深刻的作品，不想要文艺有深度的台词，要“直白浅显”，走商业路线。他是商人于正。

天眼查显示，除于正（上海）影视文化工作室之外，他目前拥有多达12家企业的实际控制权，如东阳欢娱影视文化有限公司、浙江娱丸影视文化有限公司等。其中，东阳欢娱影视文化有限公司，注册资本3000万元，于正是控股股东，持股62.22%。

于正抄袭经：全是打压

于正也有变化，自从《延禧攻略》用了秦岚、聂远、谭卓等资深演员后，他说，这部戏带给他很大的冲击，“演员是可以给剧本加分的，但是我在《延禧攻略》之前，我每一个戏都是减分的，就是各方面都在减分。”

他签下了聂远，突破了宁静，而在今年的《鬓边不是海棠红》里，男主成为了黄晓明和尹正。只是他与这些艺人没有深度的绑定，在他的公司里，没有艺人持股。

他对自己的定位是“流行大师”，而作为一个商人，他不想在买IP、看剧本的过程中花钱。

为数不多花钱的一次，还是《美人心计》。据他的经纪人穆小勇回忆，当时离正式开机不到一个月，于正试探着问他，剧本“借鉴”了网络小说《未央·沉浮》的情节，是否需要买版权。“我当时一看就傻了，这人物和故事主线都是一样的。不买要出事的！”穆小勇曾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回忆，他仓促联系上作者并买下了该书版权，“先付款，后补合同，非常仓促。”

而这个后来经常“借鉴”别人作品的编剧，曾经把自己的师父师母告上过法庭。

那是2004年末，《荆轲传奇》正在央视播出，于正宣布要告香港导演李惠民和出品方。他称自己才是该剧的真正编剧，“片尾的小角落发现了打着编剧于正，但实际上创意是我的，故事也是我的……”而在他看来署名编剧的孟蕊（李惠民太太）和王秋雨并未真正参与编写。

当时，位列五人之末的于正难以证明自己的“创意”和“故事”的版权。甚至王秋雨还发表长文，忠告于正，“创作者不是商人，多用些心在创作上，少用些心在炒作上。”这件事也不了了之，于正也并没有追问。

而10年之后，于正成为了被告，被琼瑶告上了法庭，被指《宫锁连城》的内核来自于琼瑶的《梅花烙》。

那年也有一次联合声明，2014年12月5日，琼瑶诉于正抄袭案，第一次开庭审理。109位编剧签署联合声明，声援琼瑶，呼吁保护原创。20天后，法院判决于正公开道歉，五被告共计赔偿500万元。

但于正对这一切似乎毫不在乎，当年接受采访时，他把这件事归结为“前辈对后辈的打压”。

“很多东西的核心都是类似的，但是中国人不宽容，就是喜欢开骂。中国人就是这样，喜欢捧草根、捧不出名的人，从贫贱的人身上看到闪光点；一旦当这个草根和弱势的人成功了，人们就会重新审视他，认为他不够完美，有很多缺点，会往死里骂他。”他说。

但事实上，不止一位和于正合作过的编辑透露过于正著名的“二八法则”：抄袭只要不超过20％，比如你把20集全抄了，但只要扩充到100集，法院就不会追究……"

他看大量电视剧，研究所有剧作中流行的元素，那些元素最终会出现在他的下一个本子里，他承认《宫》就是有《流星花园》里“爱情的残留”；“《美人天下》就是我模仿越狱写的。”《大清后宫》被他定位为一部集大成的作品，囊括了《金枝欲孽》《大长今》《冬季恋歌》等经典剧的成功之处；因为喜欢《小娘惹》，于正在《大丫鬟》的片头强加了几分钟与全剧毫不搭边的现代戏。

最终，《宫锁连城》还是继续播出，收视率不俗。于正总是精准地触及到观众的兴奋点，为平台、电视台和他本人带来巨大的流量，而这也让他成为平台与电视台的香饽饽。

而且有时候，因为制作剧速度快，即使稍晚开始筹备，也能抢先制播完毕，于正还能巧妙地抢占先机。《宫》的播出时间先于《步步惊心》大半年，二者的故事主线都是现代少女穿越到康熙年间，被卷入九子夺嫡的斗争中；《延禧攻略》同样赶在了同类题材、同一背景的《如懿传》之前播出。

从各方披露的信息来看，2021年，作为影视业“肩部”公司，欢娱影业排档作品数量不少，几部剧分别与爱奇艺、优酷、腾讯以及芒果TV等联合出品或者播出，还有两部古装剧将登陆湖南卫视。甚至，欢娱影业还有剧集、综艺两开花的趋势，只是年初于正现身的《演技派》火花与讨论度远不如年末的《演员请就位》与《我就是演员》。

如今，联名信的名字还在增多，而于正还站在台上，评着演员，比着心。

▲图 / 《我就是演员》

参考资料：

1.网易娱乐-《专访于正：编剧做制片人最合理 畅销剧剧本为王》

2.《财经天下》周刊2014年第4期 -《于正心计》

3.673期《中国新闻周刊》 -《于正：一名成功编剧的“成功学”》

4.《人物》-《于正：我从来没有低谷，因为我一直在谷底》 

5.《于正×郭敬明，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6.《为什么于正欢娱影视的项目能稳定地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