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源济 于 2019-11-27 11:59 PM 编辑
在人间 | 行走在黄河源头
凤凰图片 2019-11-28
2018年5月,我们进入青海玛多县,该县平均海拔在4300米以上。车窗外是连绵的雪山,我们乘坐的越野车由杨勇驾驶,他是一位中国独立地质学家和环保人士。在过去30余年中,杨勇持续对青藏高原中国的主要河流水源进行监察。本次拍摄,我跟他一同前往位于玛多县的黄河源区域,进行回访考察和监测。 青藏高原平均海拔4500m,冰川存储量世界第三,仅次于南极和北极,被科学家称为“第三极”,在气候问题上有着重要地位。它调控着亚洲的气候系统、季风降雨,掌控着远至地中海的西风。同时,青藏高原的湖泊、冰川和湿地对于下游14亿亚洲民众来说是重要的水源储备。和北极一样,在过去的50年时间,青藏高原正经历着比其它地方更快速的变暖。我国有46000多条冰川,主要分布在青藏高原,其中大部分都正经历着消融退缩,加上高山草地、植被、湿地和永冻层的退化,将对中国乃至整个亚洲的生态环境安全都产生重要的影响。 杨勇说他的目标是在青藏高原上收集科学数据,以便更好地探究如何最有效地保护和发展三江源地区——中国三大主要河流的源头:黄河,长江和澜沧江。三江源自然保护区成立于2000年,其成立之初是为了应对黄河断流:在长达几十年的过度使用和污染后,90年代末,黄河断流数月未能流入大海,引起了全国警醒。 图文:Ian Teh (该项目获得普利策中心的支持) 编辑:周娜 实习生:邹文昌 凤凰新闻客户端 凤凰网在人间工作室出品
杨勇一路上心事重重,他行驶很长一段路程后,下车抽根烟略作休息。 杨勇是一位知名的民间科考探险家,创办了横断山研究会。他将实地考察视为其机构工作的基础——无论是给政府谏言,还是在国际会议中分享讨论都以此为前提。他还是那场惊动世界的1986年长江漂流运动亲历者之一,那次漂流中,有11人遇难。《中国国家地理》在一期文章中如此介绍杨勇:“在长漂结束之后,杨勇从未远离江河,他用古典的科考探险家精神、以漂流+徒步的方式,反复考察中国西部的河流生态状况。30年间,他亲历了江河激流险滩的消失、水利大开发中人类与自然关系裂变的残酷场景。江河成就了他的生命,他也愿用生命去成就江河。” 他说“我们(对这个区域)知之甚少,与之同时,大众都很关心这个地区,关切它和气候变化的关系。问题关键聚焦在我们如何保护、开发和利用它。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关键地区,而我不可能考察完青藏高原的每一个角落。现在(随着年岁递增),留给我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在青海内的三江源自然保护区,我们开车经过草原上放牧的牦牛。黄河从上世纪70年代前后开始出现季节性断流,1997年断流达200多天,为历时最长的断流。为了应对生态环境恶化,政府批准建立三江源自然保护区。
远处,乌云正压近玛多县,杨勇和考察队刚吃过午餐,他们在县里补给了汽油和食物。 玛多县海拔4300米,属高原气候,冬季漫长干冷,夏季短暂多雨。其年降雨量仅有322毫米,而四分之三的降雨量都集中在6月到9月。
我们在海拔4000m以上的高原上看到的雨云。 青藏高原是亚洲“水塔”的一部分,其储备丰富的冰层和冻土是亚洲7条最重要的河流的水源。
考察队正沿着沙漠边缘实地考察,他们身旁是冰冻的黄河支流东曲和查岔曲,对岸是草地。 卫星图像显示,自2012年开始,玛多县新形成了零星分布的退化土地,此后,这些荒漠化的土地不断连接成更大片的荒漠。该县面积约为25,000平方公里,是最靠近黄河源头的区域,也是受影响最严重的地区之一,荒漠化的土地占总土地面积的35%。
杨勇和他的考察团队跋涉在沙丘上留下了足迹。 据2015年中国科学院(CAS)的一份报告,仅在玛多一县,在过去的三十余年中,就有2,745平方公里的土地变成了沙漠。
杨勇正带领团队穿过玛多县的一片沙漠边缘。 杨勇说,这是他自2009年以来第一次回到这个位于玛多县东边的观测点,他曾经在路上远远地用双筒望远镜看见了沙丘。但是当他试图从公路上驾驶到观测点的时候,汽车被困湿地。
在寻找驻扎地的途中,我们的车辆陷入柔软的沙漠中。 我们位于一个无名沙漠的边缘,该沙漠近几年才连接成一片,在4000m以上的海拔高度形成这样的沙漠并不多见。 车上的人员全部下车,行李也被取出。幸运的是,通过考察队另外一辆车的协助,以及挖沙和清障等一系列的工作后,我们的越野车终于摆脱了困境。
杨勇正在研究黄河支流里格措河的手机地图和卫星图像。
羊群正在退化为沙漠的草地上吃草。 过度放牧被认为是荒漠化的主要原因之一,人类的活动也加速了青藏高原的荒漠化。曾经亚洲主要的水源地有可能在未来变成世界上主要的沙源地。
杨勇站在一个正在堆积扩大的星月型沙丘顶部观测。他所处的位置是沙漠的边缘,他脚下的沙丘曾经是草地。
前方一阵狂风正吹过沙丘。在照片前景处,一丛丛裸露的根茎标志着草地和沙漠的边界。 中国北方的荒漠化可按比例归因于以下因素:过度耕种占23.3%;过度放牧占29.4%;过度樵柴占32.4%;水资源利用不当占8.6%;工业交通建设所形成的荒漠化占0.8%(包括矿山,城市发展项目和通讯网络),其余的5.5%来自风和沙丘。
当地藏族牧民好奇地看我们的考察露营地。
在我们前往东曲营地的途中,沙漠中的雨云不断逼近。远处星星点点的白色是在草原边缘栖息活动的动物。 本次考察杨勇从老家四川出发,同行的有:杨红兵,考察队厨师兼副驾驶;卢云,无人机操作员;魏延伟,学徒兼助理,记录杨勇的考察结果;汪茜,负责此次考察物资、设备和预算。
晚饭通常由杨勇和他弟弟杨红兵掌厨。
杨勇和团队正站在里格措河附近退化草场的边缘。
杨勇正在和当地牧人在卫星地图上确认定位。 杨勇说:“尽管卫星影像已经明白记录了这片海拔4000m以上土地的荒漠化,但这样高的海拔形成连片沙漠很少见”。他是少有的长期对这些地区进行实地考察以观察其变化的人,“几乎没有针对这些新形成沙漠进行的考察或研究。”
杨勇在前往下一个考察点的途中翻看手机中自己的定位。
杨勇、汪茜和卢云正拿着地图讨论第二天的考察行程。
在岗纳格玛措湖和日格措湖旁边的营地,当地的藏人正在和杨勇交流,他们邀请杨勇一行去牧场喝茶,杨勇询问了他们的生活和变化。 他们所站立的地面有明显的草地脱水裂块,部分冻融的地面已经融化并坍塌。这使肥沃的土壤薄层暴露给强风和挖洞的动物(如野兔和鼠兔),进一步导致退化和最终的荒漠化。科学家认为,高山草原的荒漠化正在加速气候变化。
藏族牧民正走过江岗那格措湖和日格措湖之间的草场。 “这些草地看起来是绿色、健康的,但是草场间的裂块土坎是荒漠化开端的标识”,杨勇解释。
岗纳格玛措湖和日格措湖都是黄河源区的水源涵养地。 从鸟瞰图看,草原表层的破裂是永久冻土融化的迹象,它导致支撑草原的冻土结构坍塌。 如果没有了这些草地,地表吸收水分的能力会降低,并且更有可能辐射热量。根据中国科学院2015年的报告,青藏高原的变暖速度是全球平均水平的两倍,科学家预测,到本世纪末,温度将继续进一步升高4.6摄氏度。
杨勇正在和队员考察草场。远处,大片高山草甸的破碎,这一特征是永冻土层融化的迹象。
图为阿尼玛卿冰川。 杨勇指出,黄河源头泥炭层含量高,地势平缓,因此流速不快。在2018年5月的这次探险之时,他发现黄河曾经源头湖泊和支流不再向黄河供水。杨勇担心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有一天将可能不再是黄河源头。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下游300公里处的阿尼玛卿山脉冰川将成为其主要水源。 在短期内,由于气候变化和冰川退缩,阿尼玛卿冰川和融雪会使黄河的流量增加六倍。长期来看,冰川融水径流的增加并不可持续,当冰川融水达到峰值(PEAK WATER)后 ,剩余的冰川容量将不能维持径流的增加,冰川融水将急剧减少,冰川下游的人类生存将面临更加严峻的水资源短缺风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