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窗事发的那个晚上,汤武是在迷迷糊糊中被人从不知从第几波酒场上直接拖到看守所的。人还惊魂未定,就被塞进了这个逼仄的小笼子里,睁眼一看,满目的裸体,裸体上都是色彩斑斓眼花缭乱的文身。汤武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抱拳、磕头如捣蒜,拼命大声地求饶:“大哥、大爷,求求你们饶饶我,我有钱,只要不打我,要我干什么都可以。”
看到这番情景,阿混先乐了。
阿混头一歪,铁杆兄弟艾尔就一摇三晃地走了过去。艾尔30多岁,人高马大,犯事前跟在一个地产老板后面做马仔,足足有1米9的大个子,裸着的上身前盘龙后卧虎,一脸的凶神恶煞。
见艾尔过来,汤武瑟瑟发抖,抱着头蜷缩在门口角落里。艾尔并没有动手,只是点了一支香烟,深深吸了一口,把一嘴烟雾喷向汤武——戏弄新犯的老把戏又要开场了。
“要不要来一支?”艾尔翘起二郎腿,在大板边沿上坐了下来,以十分不屑的眼神瞄了一眼已经如一滩烂泥的汤武。
“不敢……给我半支就行。”有着30多年烟龄的汤局长,虽然嘴上总说要“养生”,但多年来嗜烟如命,在外面每天要抽三四包九五之尊、冬虫夏草,从未想过要戒烟。生了根的老烟瘾,被艾尔的一口烟雾撩起,汤武怯生生地仰望着面前的艾尔,虽然不敢,但实在克制不住想要抽上一口的欲望。
“这么有权有势的大老板,怎么只能抽半支呢?来来来,大爷赏你一支。”说着,艾尔掏出一包软中华,抽出一支,举在半空:“知道吗?这支烟值多少钱?”
汤武神情恍惚,还没来得及说话,艾尔就站起了身,声音更大了。
“大爷告诉你,这支烟在外面市场上值不了多少钱,”艾尔一只手掐着腰,仿佛大人物演说似的,“但是!到了这里就不同了——这里就相当于你经常带马子在外面住的五星级大酒店,特点嘛,就是什么东西都他妈的贵!菜市场上5毛钱一斤的烂苹果,到了五星级大酒店,立马就变成了50元的金苹果。所以,没有贵族式的价格,怎么体现五星级的水准呢?”
看着仍然一脸迷茫的汤武,艾尔低着头,故意神秘小声地说道:“这么贵的价格,可不是本大爷要敲你的竹杠。烟在这里可是违禁品,看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应该知道能在这里抽到这玩意,可不是简单的事。”
汤武不住点头,连声说道:“是是是……”
“你和我一样,都不是天生为了坐牢的,平日也没有想着去交结管牢房的朋友,等出事了,临时抱佛脚,花的银子海了去了,对吧?所以兄弟,你算算这一根烟值多少钱吧!”
艾尔一番云山雾罩的宣讲布道,更让汤武无所适从,只能唯唯诺诺地不住点头称是:“大爷,我不懂里面的规矩,一切听从大爷的吩咐。”
“哈哈哈……看来,你还是挺上道的嘛!”一直躺在第一块大板上,叼着烟、叉着腿的阿混终于坐了起来,对汤武招招手说:“到爷这来,想抽烟吧,好啊!”说着,就把自己抽了2/3的烟屁股递给汤武。
汤武先是一愣,又用眼睛的余光快速瞄了一下艾尔手里抽出来的那支烟,整个号房的一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就在汤武犹豫的一刹那,阿混忽然怒火贯顶,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破口大骂:“你他妈的什么东西,还嫌弃老子不成?能抽到老子的烟屁股,那是你上辈子积了大德了!”
汤武这才连忙弯下腰道歉,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恳请阿混大人不计小人过,嘴上念叨着什么“以后一定好生伺候老爷”。说完,便趴在地上把阿混扔掉的烟屁股捡了起来,津津有味地品吸着,露出十分陶醉的模样。
此前,号房里还从来没来过汤武这样的,用阿混的话来说,“不知天高地厚,真敢抽起烟了!”怒气未消的阿混给了艾尔一个眼色,艾尔冲上前去,扬手就是一个响亮掌嘴,把正在吞云吐雾的汤武一巴掌打到了地下:“他妈的,谁让你抽烟了?你他妈的蹬鼻子上脸了?!”
一看艾尔动手了,其他几个滚筒如同饿虎扑食,不约而同一齐出手,对着汤武一阵拳打脚踢,不知所以的汤武被打的鬼哭狼嚎、鼻青脸肿。
可能是号房的动静太大了,引起了干警的注意。听到了走廊里传来开铁门的声音,一位负责望风的文身哥一声暗号,所有人都立马停了手,两个滚筒将汤武“包夹”在中间,号房里转眼就呈现一幅平安无事的太平景象。
干警从2楼的窗口伸头望了望,问道:“刚才好像有人打架的声音,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好日子过得太多了?还是新来的不老实啊?”
阿混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大声道:“报告干部,号房一切正常。今天来了一个新人,不怎么懂规矩,正在给他上课呢。”
“要讲文明,以教育为主,不要乱来哦。”干警说完,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