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住进“干打垒”的,有70多户人家,全是铁路职工和家属,基本都是年轻人。
所有房子的面积都一样,不到40平米,一间半房间,大一点儿的屋子搭炕,能睡四五个人。另外半间屋子,中间隔了一道墙,一半儿是厨房,另一半儿还当卧室,勉强能睡两个人。有老少三辈儿的家庭,四五个孩子,就住得很拥挤了,好在平房都有院子,院子里盖个下房(储物的简易房),也能凑合住人。
那时我家人口虽少,但经常有外地的亲戚来家串门儿,每次来都要住上几天,也很不方便。父亲也找来了瓦匠,在院子里盖了间很正规的下房,搭了炕,能住三四个人,感觉还挺敞亮。邻居家的儿子结婚,也是用他们家的下房做的婚房,粉刷一遍内墙,糊了纸顶棚,贴上红喜字,挂面红门帘,红红绿绿的崭新铺盖,很是喜庆。
“干打垒”没有液化气,更没有暖气,厨房烧的炉子通着炕,冬天里只要炕热了,屋子就暖和了。生活用煤都凭票供应,还有生火的劈柴,都要拉着两个轱辘的铁皮小推车,到指定的地点去买。小推车不是每家都有的,可以去借用,那时借东西是很方便的,也是常有的事。
拉回来的劣质煤面儿,需要用水和成煤泥,再打成煤坯或煤球,晚上为了炉火不灭,就用煤泥封火,年年冬天都有被煤气熏死的人,没死的,也都进了医院的高压仓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后来有了蜂窝煤,才算方便一些。
大冬天,屋里即使不冷,北面的墙也会结一层厚厚的霜,即使刮掉,还会再结——墙体本身就含有很大的水分,避免不了;到了夏天,屋里闷热潮湿,北墙又会流下水珠儿。冷热交替,潮湿浸泡,墙皮便开始脱落、掉渣子,睡觉的炕上要经常扫。
雨季更让人发愁,这里根本就没有排水设施,只是每个胡同里的一侧有一条小水沟儿,小雨时积水还能流出去,遇到大雨就无济于事。每到大雨来临时,大人用准备好的沙袋挡在门口,然后,再用脸盆把屋里的水往外淘。有的人家来不及淘水,轻巧的家什都会飘起来,水面能没了炕。
喝水同样让人闹心,没有自来水,用的是这片居民区两头的露天水井。开始就一个“手轮”龙头,拧开就不断地流水,有人打完水走了,也不关龙头,水就一直流,浪费得非常严重。后来经过改造,可以用脚踩下设在地上的开关,脚一离开就自动断水。
浪费水的现象没有了,但是一到冬天就经常“冻井”,大家就想出各种办法,开水浇、木头烧,等冰融化后,打水的人已经排长队。
水井周围的地面冻了冰,便成了小孩子们的滑冰场。父母没时间管一窝的孩子,冰车都是大孩子自己用破木头钉好,在木头下面固定两根粗铁丝当刃儿——大多的时候,他们是北边上冻的河面上滑的,在井边玩冰,一旦遇到有人来挑水,不注意把脏冰渣弄到人家的水桶里,就会招来一顿大骂。
露天的公共厕所,整个居民区就两个,一到早晨排长队。厕所肮脏得想起来都让人恶心,赶上大雨,粪便就随着雨水到处流淌,坏孩子还经常往厕所里扔死猫死狗,砸一些石头瓦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