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青年》：写好遗书，他徒步走了半个地球

源济

写好遗书，他徒步走了半个地球
新浪图片  2018年09月20日

我叫徐江军，来自湖北，是名80后探险家、人力环球者。2014年，我辞掉教师工作开始了人力环球旅行：骑单车穿越3大洲16国，徒步穿越外高加索，还成为首位在冬季徒步穿越贝加尔湖无人区的中国人。迄今，世界上仅7人在冬季南北穿越贝加尔湖。期间，我拍的纪录片《穿越贝加尔湖》获得了多个奖项。最近，我刚结束了世界第四大河密西西比河的独木舟之旅，完成了中国人的首漂。




2013年，我还在白俄罗斯做汉语教学工作。在明斯克街头，我遇见一位聋哑老人，身边摆着一辆摩托车，贴满了世界各地的贴纸。他是世界上第一个骑摩托车环游世界的聋哑人。他的经历震撼了我，我希望自己也能人力旅行40075公里，绕地球走一圈。后来我骑着单车，花100天穿越了欧洲14个国家，一路还参加了21场飞盘比赛，并获得拉脱维亚全国飞盘锦标赛的冠军。




人力旅行，是一种不借助任何机动力量的旅行方式，这意味着告别汽车、飞机等现代交通工具，仅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旅行，比如用徒步、骑车、轮滑、划船等方式。目前我已经用过骑行、徒步、越野轮滑、滑雪、滑冰、折叠单车、滑板车和独木舟等方式，人力旅行了四大洲的22000公里。




这样的旅行可能是最省钱的一种，交通上不用花钱，吃饭是靠自己用户外炊具解决，住宿以自己搭帐篷为主，所以实际上的花费并不多。4年的人力旅行探险，让我在户外探险圈有一定的人气和知名度，所以装备和旅行经费也会有企业资助。




这些年，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人力旅行是去年冬天穿越贝加尔湖无人区。冬天的贝加尔湖是除了南极以外最像南极的地方，极度寒冷也极度漂亮。伴随着轰轰隆隆像战场那样的冰裂声，23天里，我在零下30度的寒冰上穿越了700公里，那一次探险之旅是我第一次认真思考死亡。




“贝加尔湖每月都有人死去，这里没有绝对安全的月份和地方。”出发前，贝加尔湖已连下五天雪，最深的积雪达四五十厘米，传奇向导JACK这样警告我。冰刀没用了，我和俄罗斯同伴只能拉着70公斤的物资徒步，如同在冰面上拖着一个成年人。雪越深，雪橇前进阻力越大，有时绑腰带的地方全是血迹。




最致命的，还是薄冰。贝加尔湖下面暗流涌动，有冰缝、碎冰区和薄冰。薄冰肉眼很难分辨，一旦落入冰水中，若5、6秒内不能迅速爬出，就会冻死在水里。行走在冰面上，脚下是纵横交错的冰缝裂纹，耳边传来冰下咔呲咔呲的开裂声，即使理智告诉我脚下的冰是厚于5厘米的，仍会胆战心惊。




第8天，同伴Fyodor严重雪盲决定退出。前方是360公里的无人区，无任何通讯信号，我能一人走下来吗？经过艰难的思想斗争，我决定继续向前走。其实来这前我已写好遗书，这是我非常想做的事，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怨无悔。一人出发后，内心更平静了。这里就像白色的沙漠，寒冷无情却独具魅力。我感觉自己很幸运，能看到世界上仅7人能欣赏的美景，在最美的地方扎过营。




从北贝加尔斯克上岸后，我看着夕阳洒在居民楼斑驳的墙壁上，不禁在心里感叹，“哇，好美的城市！”住进有暖气的旅店后，我全身发热，感觉全身无比舒爽。换上一身衣服，我去小店买零食。在极寒中生活了23天，我特别想喝瓶芬达，吃点重口味的薯片。买单时，很久没和人说话的我开心地和女店员问好。




作为一个南方人，我并没有很多在寒冷地区生活的经验，去贝加尔湖半年前甚至都不会轮滑，更加不会滑冰刀。经过2年的准备和努力，我终于完成了看似送死的贝加尔湖穿越，那种感觉就像站在了世界之巅，有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感。我体会到，如果你真的特别特别想做成一件事，你会找到成事之路。

源济

穿越贝加尔湖是我2年来唯一想做的事情，完成之后一度有些迷茫。因为小时候差点被洪水冲走，我一直对水充满恐惧。但现在，我想直面内心的恐惧来克服这一点。于是，我开始计划这个夏天穿越一条世界级的河流——密西西比河。根据资料显示，在2013年，全世界登顶珠峰的人有658个，完成阿巴拉契亚小径徒步的有750个，而完成从源头到入海口漂流密西西比河的人却不到50人。




密西西比河是美国第一大河，被列为世界十大最危险的河流之一，强劲的水下的暗流让不少美国人丧命于此，用无动力的独木舟去从源头到入海口穿越整条河流，充满着许多不确定性和危险。我本人并不是划船高手，虽然对这条河做了许多非常细致的研究和准备工作，出发前还是担心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这次和我一起划密西西比河的同伴是日裔美国人Kenny Kurata。他曾在51个国家跑过57次马拉松比赛，身体素质好，耐力好，旅行经验非常丰富，且富有幽默感，曾在南极洲划过皮划艇。他对于自己国家最大的河也很有兴趣。




除了少数有城镇的地段，密西西比河总体来说是非常原始的河流，不少地方我们划4、5天才看到一个人，一路上看到了20多种少见的动物，包括美国国鸟的秃鹰、美国短嘴鳄、鹈鹕、犰狳等。当划船到路易斯安那时，我看见了23只鳄鱼，它们喜欢在水中只露出头，远看如一块块漂在水中的木头。我曾吓得晚上睡不着觉，总是担心它们到帐篷来咬我一口。




河上亚洲鲤鱼泛滥，当我们靠近岸边滑行，经常有各种鲤鱼在船边猛地从水中跳出。划船时我一直有个小幻想，就是鱼跳到船里做我们的晚餐。当我们在伊利诺伊州的昆西附近划行时，一条半米长的白鲢鱼果真跳到了我们的独木舟上，被我生擒了！这下晚餐有了着落。但后来听说有划船的人被跳起的亚洲鲤鱼击中鼻梁骨折，我们就开始避开有鲤鱼跳水的河段了。




在上游漂流时，我们每经过一个河边城镇，都会在独木舟里携带4到5天的食物和22升饮用水。到了下游，我们一般会携带8到9天的食物和34升水。这样能保证食物和饮用水基本充足。住宿方面，我们大部分时间是通过露营解决。河岸边的沙滩和森林大部分都属于美国的公共土地，露营是完全合法的。




密西西比河起源于明尼苏达州，在明尼苏达州露营最大的困难就是蚊子，一天到晚任何时段都有很多蚊子，有时张口讲话或者吃东西时，蚊子就跑到了嘴里。那里的蚊子特别嗜血，隔着长袖T恤，也能吸到人血。我们开玩笑地说，明尼苏达州的州鸟应该是蚊子。




在河边露营，基本上每天都可以欣赏到壮阔的日出日落。这是最美好的时刻，只要是天气好，每一个傍晚都非常享受。完成划行，我们先扎好营，有条件的时候也生一把火，做好晚餐，煮好热茶。坐在折叠座椅上，看着壮阔的日落，任何烦劳和压力似乎都远去了。劳累一天，吃上任何热食或者喝上一口热茶都感觉非常幸福。




69天的旅行，我们遇到7次暴风雨。每次遇暴风雨，都需以最快速度上岸，避免铝合金的船引电。有次在一个河段，突然起了狂风，雷鸣闪电，上岸后还来不及扎帐篷避雨，瓢泼大雨就已到来。雨一下3小时，全部装备、衣物和露营的帐篷睡袋都湿透了。无处躲雨，我们只好站在树下，祈祷树不要被雷击中，不要被狂风吹倒。那个时刻，我感觉自己特别弱小无助，在大自然面前不堪一击。




还有一次我们把船停在船港后露营，不料当晚来了超强风暴，船第二天不见踪迹。不得已我们报了警，希望能找回船。第二天美国本地海事警察出动了巡逻艇，沿着船港出发往密西西比河下游寻找船只，当地有不少划船爱好者也加入帮忙寻找。最后海警Andrew Keil出城巡查了16公里，发现了已经灌满水但没沉没的船，然后用巡逻艇给我们拖了回来，我们欣喜若狂。




终于，经过了69天，走过3767公里，我们穿越了密西西比河。但绝不能说我们征服了密西西比河，而是密西西比河让我们穿越了。此番三千多公里的的密西西比河漂流，我懂得了如何阅读水，亲身感受了水流巨大的力量，明白了水流的复杂性和深不可测。我依旧对水怀有巨大的恐惧，但不是之前那种因无知而产生的怕水，而更多的是敬畏之心。




人力探险旅行充满迷人的未知性，让人不安的同时也充满了惊喜。我会继续用人力旅行的方式完成我的人力环球40075之旅。接下来，我会重点考虑去之前没有涉足的澳洲和南美洲探险。我也计划去做野外生存探险，完全用自己捕猎的方式作为食物来源。希望在新的户外探险领域挑战自己，变成一个更完全的户外探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