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吴化之在北京马连道茶城成立“华夏文化研习会”,从发起“汉服运动”入手,他想帮助中国复兴汉唐时的世界地位和文化影响力,回归天道,“重回世界之巅”。
随后,龙翔、武梅、珞玉等不同年龄、经历和教育背景的人陆续加入进来,只为了实现一个大同理想,“泱泱中华,堂堂皇汉”。
2018年,他们又一次组织了轩辕黄帝祭祀大典。通宵未眠的武梅站在队伍里哭了出来,她感到一种感动:无论多么艰难,只要坚持走下去,华夏就一定不会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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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汉服,他们想帮中国重回世界之巅
文 | 杨语
一、华夷之辨
马连道与北京西客站隔街相望。计划经济时期,这里是北京茶叶的源头,所有茶叶都在这里加工、包装,再经批发,散入北京。1984年茶叶开放私营后,风尘仆仆的各路茶商在此安营扎寨,马连道成了“京城茶叶一条街”,大大小小的茶城鳞次栉比。这里的气氛,有着城乡结合部独特的鱼龙混杂和生机勃勃。
吴化之的汉家茶馆位于马连道的“世纪茶贸中心”。这是一家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小店,坐落在二楼,卡车倒车的声音和孩子玩闹的声音时不时传到店里,有些刺耳。
吴化之原本志不在茶贸,生计所迫,便开了茶馆。茶馆原先名叫“励精图强斋”,吴化之创办华夏文化研习会之后,便改名叫汉家茶馆。2013年之前,吴化之大部分的讲座都在这里举行,并录下视频。
视频里的吴化之穿一身白色直裾,宽袍大袖,系银灰色腰带,但是短发,那时他还没开始蓄发。开讲之前,他总要对店里的人作揖。吴化之作揖是迅速的,有时他正对着摄像机作揖,你能看到他庄重地把两只手并到一起,左手在外,迅速地鞠九十度的躬,然后迅速地直起身。他直起身,店里的人也对他作揖。画面里的人一般不超过十个,都身穿汉服,围坐在一条长茶几边上。茶几最近头是一道屏风,屏风上挂着一张黄纸,上面是吴化之用毛笔写的“汉家茶馆”。
华夏文化研习会是一家汉服社团,成立于2011年。吴化之是华研会的会长。吴化之出生于八十年代初,华研会成立时他刚入而立之年。这个社团刚成立时,吴化之给它起名叫华夏文化复兴会,过了半年,觉得这个名字背后目标过于远大,便改名叫研习会。华研会的目标是复兴汉服和传统文化。具体来说,就是让中国人重新将汉服当作日常服装,朝代不限;让经史子集重回教育和人才选拔体系,成为真正的“国学”,然后帮助中国恢复汉唐时的世界地位和文化影响力,“重回世界之巅”。
但在此之前,吴化之认为,有必要将当今人们观念中的传统文化与“华夏”区分开。为此,他在汉家茶馆中开了个系列讲座,讲“真华夏”与“伪华夏”,“真儒学”与“伪儒学”的区别。他说,其中最根本的区别,便是有无华夷之辨。
讲座视频中的吴化之作过揖,说道:“华夷之辨的第一个要素就是,华夏,是最优秀的……我们是华,因为我们遵循的是黄帝之道。他们是夷,因为他们不遵循人类那些礼教高尚伟大的东西。这就是华夷之辨的由来……华夏我们一直相信我们自己是最优秀的,如果你连这种自信都没有,首先就是伪华夏。”
视频里有人展开一把折扇扇风,上面写着“华夏衣冠”四个大字。
在吴化之看来,华夏,以及儒学,自汉以来受到了佛教——他称之为胡佛,满清和西方文化的玷污。佛教是自大的——“和尚一出家叫什么,比丘。意思就是说。你只要信了我,你就比孔丘厉害多了。丘不是孔丘吗。比不就是比吗。你一出家就比孔丘牛逼多了,就这意思。比丘尼,孔子不是字仲尼吗,也是这意思啊。”
吴化之想复兴“真华夏”,就是在他看来没有被外族“玷污”过的汉文化。他认为这是天下大势。中国的政治、经济、军事都日渐强盛,能与西方抗衡,如今,该到文化了。
吴化之汉服照(左一)
2013年,华研会的花朝节集会。图为集会中的投壶环节
华研会汉服集会中的投壶活动
二、“士人”吴化之
早在对汉服和汉服运动还一无所知时,吴化之便自认为是个“士”。他把这归于中国古典诗词的感染。
吴化之喜欢古诗,从初中开始,他自己也写。到了高三,他在“自我鉴定”里写了首诗讽刺学校乱收费,被当成问题学生,请来了家长。吴化之很委屈,“坏学生在此之前也没有什么前科啊”。学校要求他重新填自我鉴定,不然不允许参加高考。吴化之说:“老子就不相信要通过大学的门槛才能成才。“他没有参加高考,回了家。
吴化之家里务农,种茶。从学校回家后的几年里,他自学古典诗词。现在他自认为是诗词圈里的前沿人物。如果你搜索他的原名,能在2008年第三期和2010年第七期的《诗刊》里找到他的诗。2013年,他在汉家茶馆开讲座,传授学习古典诗词的经验。
“学写诗,按我个人经验来说,第一步,”吴化之道,“就是先背唐诗三百首。”盛唐的功底建好之后,接着开始背唐代之前的经典名作。“只要有了这些背诵功底,那肯定下笔万言,倚马可待。”他告诉房间里的“汉服同袍”。背完诗,还要学习格律。学完了格律,就要开始写。然而光有习作不够,还要有过有诗性的生活。比如观风赏月,游天下名川名寺,广交天下诗友。最后,还要熟读经史子集,培养以天下为己任的大格局,培养写诗的高度。
没有大格局的诗吴化之是不喜欢的。他看不起宋词,“哼哼唧唧”。词人之中又尤其看不起李煜,认为他的词或许有那么些味道,也不值得模仿,怕消磨心气。他相信心气会影响人生,如果学李煜,就得像李煜那样悲惨,“当一条可怜虫,让别人来同情你,甚至让人家来蔑视你。”他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吴化之喜欢唐诗,尤爱李白,觉得自己性格像他,也欣赏李白的爱国主义精神。这与我对李白的印象颇有些偏差,吴化之解释道:“(李白的爱国主义诗歌)很多,大诗人怎么能没有这些东西呢。”
关于从高中退学到23岁来北京之间的那几年生活,除了自学的经历,吴化之鲜少提及。他说自己自学了儒学,没有师承,但学到了少有的、有华夷之辨的真国学。他说自己看了二十四史和清史。对于中国近当代的历史,由于没有像二十四史那样的权威著作可供学习,他只有在需要引用时才上网查查资料。如果按照民国之前的标准,他大概可以称得上一个“士”了。
2004年,吴化之带着自己写的诗词来到北京。北京是中国的文化中心,作为一个诗人,他认为自己必须进京。2005年,他带着自己的诗词去找几位“当时国内诗词圈最知名的作者”,得到认可,成了诗友。这些诗友有的是中华诗词学会的理事,有的是《诗刊》的编辑。吴化之依然与这些诗友保持联系,但不以为同道中人,“他们只是吟吟诗作作赋,哪有什么想法啊。”
吴化之有士大夫之心,却登不上天子堂,便在博客上写诗抒怀。到了北京,他写诗遥寄当时的文化部长孙家正:“丈夫身与青云俦,怀抱璧玉金门游...侧闻先生重贾谊,故作诗书上高楼。未知可为帐下否?” 又作《感事书》:“我乃温陵一布衣,‘三农’于我如膏雨。九州皆道君爱贤,未尝遗珠合浦边......誓欲扶摇直上扫妖气,奈何腰无太阿悬。天门九重帝阍在,衷肠一片无由传。今寄丹心与青鸟,望君拂拭此琅矸。”
寻觅知己之时,吴化之还读了毛选。进京之后,毛泽东逐渐超过李白,成了对他影响最大的诗人。他欣赏毛的诗词,认为他是“我们写诗词的人当中最大的成功者。”然而他没能得到赏识。生计所迫,吴化之找了份诗词杂志编辑的工作,做了没几日便辞职了。“编辑事若何,天天空打字。难舒八方翮,俗眼忽壮士。”
不得志的吴化之没有停止关心天下大事。谋生之余,他致力于传播思想,开儒学讲座,跨入儒学圈。但他看不起那些儒学圈的“朋友”们,因为他们穿长袍和马褂讲儒学,没有华夷之辨。那时吴化之虽然还没穿起汉服,但是西装革履。吴化之将中国在汉朝之后的逐渐衰落归结于佛教的传入,将当代社会的混乱归结于满清留下的奴性和西方世界的影响。于是他将华夷之辨列为区别真伪国学的首要标准。华夷之辨就是贵华贱夷。吴化之找不到同道人,感到寂寞孤独。直到他在汉网上看到观点近似的文章。
那是2005年,吴化之在马连道开了家茶馆,卖家中自制的铁观音,生意不好。吴化之有鸿鹄之志,却在为生计发愁。他写了首《穷达歌》感慨世道,自我勉励:“胸中虽有五千卷,不及商人一万钱。卧龙今亦嗟生计,未入大学空称贤。公务员须看学历,遗珠谁荐入长安?…...今虽徘徊马连道,一朝展翅前门前。”
2016年,华研会第一届公祭轩辕黄帝活动。领祭的人为吴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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