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养女:被买卖的女孩们
凤凰图片 2018-06-22
2018年6月9日,福建莆田,爱珍(左)和陈树芬(化名)在海边相拥。她们都是养女,却有各自不同的命运。爱珍从小得到养父母的宠爱,在丈夫的帮助下经营一家花店,而陈树芬在七岁那年被离婚的生父卖掉,来到养父家,成了童养媳,最后嫁给精神有问题的哥哥。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福建长乐有上万女婴被“媒婆”从生父母手上抱走,流落到莆田、仙游等地。这群“多出来”的女孩如掷骰子般踏上了各自的命途。供图:财新周刊 梁莹菲/视觉中国
2018年6月4日,福建仙游盖尾镇,曾参与过女婴买卖的“媒婆”李燕兰(化名)回忆,当年像她一样从长乐抱走女婴的人都会聚集在莆田郊尾车站寻找养家。她每找到一个养家,就能得到5元钱的报酬。她并不为参与女婴买卖感到后悔,认为长乐的生活太苦了,将女婴送往莆田,她们才有活下去的机会。直到1993年,仍有女婴从她手里被送往莆田。这种现象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在七八十年代达到顶峰,上万女婴,刚出生不久就被长乐父母送走,经数度转手最终流落莆田,被当地人蔑称为“阿乐”。
运气好的“阿乐”被养父母当作亲骨肉对待,运气差则沦为奴仆。作为寄存在家族里的外人,她们失去血缘的保护,往往成为家族的出气筒,从小承担繁重的家务活,受教育程度低下。随着年龄渐长,“阿乐”们寻亲的愿望越发迫切。在茫茫人海里竭力打捞,有人出于好奇,有人索求物质,还有人希望彻底摆脱“养女”身份的桎梏,挽救自己余下的人生。图为寻亲组织在福建福清市做宣传,张贴的海报吸引了村民围观。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老人上前询问如何找回送出去的女儿。
2018年6月10日,福建福清市,“寻亲帮帮团”的志愿者林阿姨在大雨中固定寻亲的宣传横幅。为了鼓励更多有寻亲意愿的人,特别是父母,参与DNA比对,以提高成功几率,志愿者们时常下乡宣传。相比养女们寻亲的热切,通过DNA比对来寻亲的父母要少得多,如“89年寻亲”群里,养女多达400人,而父母只有不到30个。林阿姨已寻女30多年,她心疼这些养女,与她们关系紧密,听她们诉苦,带着她们在长乐寻亲。
曹小芹七岁那年,因忍受不了养母的百般虐待而逃出家门。饿了掏水沟里的剩饭残羹,困了睡在别人家的屋檐下,心里一直呼唤着生母,但这声呼唤回响了20多年而从未得到应答。小时候,洗碗摔了盆子,煤烧不起来,家里没有打扫干净,甚至跟伙伴出去玩,都会招来养母的一顿打。这些苦痛已深深埋在她心里。直到后来与第二任丈夫成立新家庭后,她才觉得自己的人生是重要的。图为曹小芹哄着怀中的儿子入睡。
18岁,曹小芹意外得到鞋厂的工作,短暂地脱离苦海,四年后她被叫回家相亲。她把当时的恋人一起带了回去,养母张口就要八万元的聘礼。家境贫穷的男孩黯然离开后,媒婆带来两个男人,她抬头看了一眼,指了指手脚健全的那个。婚后,丈夫因为她养女的身份而变得肆无忌惮。曹小芹怀孕,生孩子时她疼得忍不住喊叫,丈夫在一旁讥讽,“你叫给谁看,生孩子本来就是女人的责任。”孩子六个月大,她被赶出家门。后来第二任丈夫的出现,曹小芹的生活才有好转。图为曹小芹与第二任丈夫在河滩散步。
与曹小芹短暂相聚后,丈夫又要外出打工,剩下她一人在家经营小食店、带孩子和照顾公婆。曹小芹的第二任丈夫是一个老实随和的男人,他的出现让曹小芹第一次体会到被爱的感觉。
2018年5月30日,曹小芹(右)第二次与刚相认的妹妹丽军见面。虽然曹小芹与妹妹参与DNA比对的匹配结果高达98%,她却觉得跟妹妹不太像,无论从外表来看,还是整个人生。妹妹丽军从小得到养父母的溺爱,又找到一个很爱她的丈夫,生活非常美满。曹小芹觉得妹妹没有办法体会自己的痛苦。两姐妹寻亲的理由亦大相径庭,妹妹丽军好奇什么样的父母会生下自己这么特别的人,曹小芹想知道被抛弃的理由,甚至想把他们骂一顿。
清晨五点多,儿子在金虹的怀抱里睡得很沉。金虹说自己从小不缺乏父爱,但特别希望得到母爱,她清晰地记得七八岁时,曾梦见过亲生母亲,梦里她的样子是模糊的,却要把金虹抱在怀里,金虹不肯,从睡梦里惊醒。直到结婚生育后,金虹才有勇气面对养女的身份。在丈夫的鼓励下,金虹走上了寻亲之路。她在村里四处打听,终于找到当年安置她的地方。
金虹刚出生就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尼姑庵门前,好心的老尼姑收养了她。后来老尼姑的身体越来越差,金虹又被辗转送到附近村落一个光棍的手里,这个光棍后来成了她的养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