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云之下，贯通朝鲜半岛的铁路究竟能不能通车？

源济

疑云之下，贯通朝鲜半岛的铁路究竟能不能通车？ 

 世界说  2018-05-16

作者 张悦 权小星

世 界 说

   张 悦    权 小 星

5月16日凌晨，朝鲜方面以美韩近日展开的联合军事演习构成对朝挑衅为由，宣布取消原本预定于当天在板门店举行的南北高级别会谈。同日，朝鲜第一副外相金桂冠发表声明，称如果美国坚持“单方面”要求朝鲜弃核，朝方将重新考虑此前约定于6月12日在新加坡举行的朝美首脑会谈。

 

△  朝中社5月16日声明扬言“重新考虑朝美会谈” 来源：朝中社

朝鲜官方在5月16日的表态暴露了朝鲜无核化进程的脆弱性，但始于4月27日《板门店宣言》的这一波南北和平议程并非只由政治和防务问题构成。尤其是在交通领域，《板门店宣言》重新提出了建设半岛贯通铁路的构想，在韩国政商界一度引起了积极的期许。随着朝核问题再起变故，这一构想将成为半岛经济发展的新蓝图，还是沦为韩国方面的一厢情愿？

金正恩：我们的铁路“很尴尬”

4月27日，韩朝两国领导人在板门店举行的历史性会晤成为了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在峰会中，韩国总统文在寅告诉朝鲜领导人金正恩，他希望穿过朝鲜，徒步登上位于朝中边境的长白山。金正恩出人意料地回复：当文在寅途经朝鲜的时候，自己会感到“尴尬”，因为“我们的交通会很不舒服。”金正恩还指出，参加平昌冬奥会的朝鲜奥运选手对韩国的高铁大加赞赏。

△  金正恩和文在寅在朝韩首脑峰会 来源：视觉中国

 

作为回应，文在寅随后表示“如果（韩国）铁路与朝鲜连接，那么南北双方都可以使用高铁。”之后，朝韩双方在《板门店宣言》表明“将采取切实措施，连接并升级改造东海线及京义线铁路和公路”。

在《宣言》提到的两条铁路线中，与中国最有关联的是京义线。京义线从首尔出发，途经朝鲜的开城，平壤，终于鸭绿江南岸的新义州，若跨过中朝边境，可直接连通中国辽宁省丹东市。京义线自朝鲜战争以来一直处于分断状态，直到2000年，由时任韩国总统金大中和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共同签署《南北共同宣言》，宣布重新连接京义线的计划，并在2003年启动从南方都罗山站到北方开城工业园的货运服务，但这一线路最终在2008年因朝韩关系恶化停运。

△  东海线猪津站 来源：维基百科

《板门店宣言》中另一条东海线是一条位于朝鲜半岛东部，连接韩国釜山和朝鲜安边的路线，于2007年和京义线一同运行，但也在2008年因朝韩关系恶化停运。目前，位于韩国一侧江陵到猪津的区间中断，因此也难以连接韩朝两国。

 

除此之外，文在寅还送给了金正恩一个U盘，其中含有一份“朝鲜半岛新经济构想”。倡议中包含了三条经济带：其中一条将连接朝鲜半岛西海岸与中国，使该地区成为物流中心；一条连接朝鲜半岛东海岸与俄罗斯，以进行能源合作；另一条位于朝韩的边境地带，以促进旅游业。

△  京义线韩国侧终点站都罗山站 来源：维基百科

 

来自文在寅所在执政党共同民主党的议员朴炳锡（音）说：“这份新经济地图包括朝韩与中国东北地区之间的铁路，铁路将一直延伸至欧洲。”一时之间，对建设朝鲜半岛铁路的期望吸引了大量的讨论，各界对这条铁路的期待也越来越高涨。

从首尔直通欧亚大陆的铁路

在文在寅政府提供的“新经济构想”中，韩方设想沿朝鲜半岛西海岸建设一条始于韩国西南端木浦的铁路，经由仁川、首尔、平壤及新义州，最后抵达北京。这项计划预期将带动沿线的朝鲜城市成为韩朝的产业和物流中心地带。从韩国的西海岸工业园地开始，这条铁路将把开城特区、海州经济特区、南浦等产业园区串联起来通向中国。

 

△  “新经济构想”中的三大经济带 来源：韩国统一部

而在“新经济构想”提出的环东海岸经济带，韩方也计划恢复东海线并将其向北延伸，经过朝鲜东北部的清津、罗津到达俄罗斯的海参崴, 与俄罗斯的西伯利亚铁路线相连。恢复后的东海线将有允许俄罗斯的能源直供韩国，而朝鲜境内清津和茂山的铁矿资源也将得到开发。

 

参与制定“新经济构想”的韩国开城工业园支援财团理事长金镇香表示：如果能通过管道进口俄罗斯西伯利亚价格便宜的天然气，韩国天然气价格将是现在的1/4，而朝鲜每年则可以从中获得1亿美元“过路费”，该项目将使韩朝俄三方都受益。

 

△  首尔站与白马高地站之间运行的DMZ观光列车 来源：韩国旅游官方网站

如果铁路计划实现，从釜山到海参崴乘火车只需要半天的时间，从釜山到北京也仅需一天，韩国也将从一个地理上封闭的半岛国家正式转向为大陆型经济。韩国智库“和平与民生问题研究所”所长、上海东华大学韩国籍教授禹守根告诉世界说：“铁路的建设与现代化，还将牵涉到韩国铁路、韩国高铁的‘走出去’计划，以及随之而来的商业开发、通讯基建的覆盖。因此也可以认为，若韩朝间的和平合作达成了一定的条件，考虑到铁路运输拥有的众多特征，铁路合作将成为（韩朝和平合作）非常关键，且无法分割的一个部分。”

 

不过，禹守根也提到了实现朝韩铁路连通的技术障碍：“因为朝方的铁路条件有限，最高时速很难超过40Km/h，而韩方速度最慢的列车“无穷花号”的最高时速也达到150Km/h，因此还需要后期进行朝方的铁路修缮工作，才能够真正达到铁路运输应有的效果。”

 

为了使铁路尽快恢复运行，韩国方面正在积极的展开准备工作。韩国铁路公司工作人员向世界说透露，今年年初，韩国铁路公司成立了“南北大陆事业处”，主管韩朝、乃至与中国、俄罗斯等周边国家的铁路连接计划，这也是铁路公司成立以来，首次设立类似的机构。

 

△  位于丹东中朝边境的鸭绿江大桥 来源：维基百科

另外，韩国铁路公司在《板门店宣言》出炉前后，一直在准备南北铁路的合作方向，并进行多种研究。据韩国铁路公司工作人员介绍，现阶段东海线大多数路段均已通车，而唯一中断的路段也正在修建，预计2020年就能完工，现在有待修建的路段只剩下从韩方边境到朝方的104公里；而京义线只要双方达成具体协议，在进行一定修缮以后即可通车。除此之外，韩国方面也正在积极推进加入有中国、朝鲜参加的铁路合作组织（OSJD）。

计划是否过度乐观？

朝韩的经济合作，包括铁路计划的成功将取决于朝鲜是否愿意走向无核化, 以及国际社会是否对金正恩政权的长期生存提供安全保障。即使朝美峰会能够如期举行，但若弃核谈判没有达到实质性的结果，朝韩将很有可能重新回到比过去一年更加敌对的局面中，而铁路计划也将无限期夭折。朝鲜方面在16日的强硬表态，意味着这一计划将面对极大的不确定性，在现阶段难免显得过于乐观。

 

△  文在寅政府执政愿景之一：“和平繁荣的韩半岛”  来源：韩国统一部

另外，虽然韩朝正迅速推进在首脑会谈上达成的合作协议，但由于国际社会对朝鲜的制裁，目前双方还很难展开实质性合作。去年9月通过的联合国安理会第2375号决议案禁止对朝投资和合作项目，但不包括非商业和没有利润的公共基础设施项目，因此朝韩铁路计划可免受安理会制裁影响。但铁路修建之后，更广泛的经济往来则需要国际社会解除对朝鲜的制裁。禹守根也表示：“美朝首脑会谈中双方达成了一致，并在得到国际社会的认可与肯定之下，韩朝之间才会存在相互合作的基础。”

 

另一方面，即使不违反联合国相关决议，考虑到朝鲜的经济问题，铁路设施中的大部分资金毫无疑问将由韩方提供。 韩国铁路界人士告诉世界说：“如果仅按照韩国国内的高铁造价每千米500亿韩元所计算，则需要最少花费21万亿韩元（约194亿美元），即便仅是单纯的修缮，费用估算在1000~2000亿韩元左右，这还没有包括针对朝方铁路提速的费用。根据韩国金融委员会于2014年的分析，连接及修缮朝鲜方面的铁路开发费用，需要大概773亿美元（83万亿韩元）。不过若考虑到时间的推进、周边条件的变化，以及韩方研究机构将费用报低的可能性，则这个所需要投资的费用只会更多而不会少。”

 

△  都罗山展望台 来源：韩国旅游局

南北铁路计划其实已经存在了一段时间，但是随着之后两国关系的全面恶化，进一步的发展一直停滞不前。正如韩国铁路公司工作人员在采访中所表示的，铁路计划“现阶段更多还是处于规划及构想阶段，双方从技术层面、经济层面，到政治外交层面还需要有更多的讨论及协议”。因此，朝鲜半岛的铁路是否会像卢武铉时期的南北铁路一样，仅开通一次后就遭到停运，或是真的如韩方所期望的能够带动东亚的经济繁荣与和平，还有待观察。毕竟在朝鲜，任何计划都可能在一夜间被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