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往哪处走,未来就往哪走。这个命题大抵是不会错的。当埃隆·马斯克(Elon Musk)决定把钱投在火箭和火星上时,人们去火星而不是其他任何行星上居住的可能性就高了一点点。当杰夫·贝佐斯(Jeff Bezos)说以后所有需要能源的建造业都会在月球进行,并专款筹备该项目时,月球潜在的利用性就更大了一些。
Elon Musk,仿佛是一个活在未来的人
但这些都是太远的东西。老百姓,一日三餐,填饱肚子最重要。只要今天肉价还是15块一斤,明天芹菜还是2块钱一根,就没什么太多需要烦恼的。未来? 唉,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把自己过好不给他们添麻烦就是最大的福气了。想当年我们连肉都吃不上,现在他们打小就大鱼大肉,真是日子是越过越好咯!
且不谈大鱼大肉与好日子是否具有等值关系。我们来做一个简单的数学题: 已知世界人口是在增长的(联合国预计的是2050年地球人口将会达到97亿), 已知地球可居住面积是不会显著增长的,已知肉菜价格是不能上涨到很离谱的,求以后的肉菜该从哪里来?人多了,需要的肉菜也多,人和牲口植物成长都要用地用水。而且牲口也要吃饭啊,所以还要考虑种牲口的粮食的土地面积的增长等等因素。但土地和水源都是有限的…
这就是硅谷几个大佬们琢磨的问题。硅谷的思考方式很简单:有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有商机。而且越有钱的人,思考问题的方向和范围越大。埃隆·马斯克和杰夫·贝佐斯思考的是未来的居住,比尔盖茨和推特创始人之一艾文·威廉姆斯思考的,则是未来的食物。
未来的食物,老实说, 不是个好写的话题。
因为想写明白这个话题,我找来了不少不同角度的,关于分析当下食物的生长体系对人类未来有怎样影响的文章(亚特兰大杂志,NPR,比尔盖茨日记,著名科学家和食物政策制定者VaclavSmil的文章,等等)。基本统一的论调是,当下的全球食物体系是个“有洞补洞,不看大局,只看当下”的体系,不好。但未来该怎样,各种说法不一。
然而纵观全局,赞成未来姓“非肉”的队伍还是相当庞大的。“非肉”大军最有力的论据就是:人不是猫, 不是非肉而不能活。且种植物需要的土地面积和水源,相较养牛羊要少太多了。再加上未来科学育种这块潜在的产量创新,养活几百亿人口增长是没问题的。
大白话就是:非要在袁隆平的超级水稻和肯德基28天站不起来的白羽鸡里做选择的话,那有超级水稻的未来还是稍微好更多的。
袁隆平的超级水稻和肯德基的速成鸡
纵观人类的进化过程,最大的跃进点之一就在于开始食肉。230万年前的人类祖先是吃坚果和浆果的,他们大身体,小脑袋。大脑也小,没能力做深入的思考。然后他们发现了肉,人类学家Leslie Aiello说也许是因为看到狗在吃骨头,然后最早的“人”也趴下来跟狗一起抢骨头和肉。因为肉的脂肪和能量含量远大于植物,“人类”慢慢的开始走进了肉菜平衡的饮食结构,胃开始变小,能量开始往大脑发育上走。脑袋变大,人开始变得越来越聪明。
但230万年后的今天,肉是不是仍是身体必要元素,成了科学家的反思对象。他们不是没有理由的。人类进化到今天,科学家已经能用科学的方法解释大多数发生在我们体内的现象,比如维持生命需要的营养物质,导致不同疾病形成的某种变异细胞等等。“饮食”这个话题,早已大于文化和传承,成了生命科学体系里的一个重要研究课题。
在相当一部分科学家眼里,人类体内其实最需要的,且肉的存在价值最大的,是提供脂肪和蛋白质,还有一些微量元素。假如说你本身就是素食主义者,那不吃肉怎么做到营养均衡的生活这个问题,对你就不是问题。硅谷想探索的,是怎么让无肉不欢,但也有社会责任感的人,能够自愿减少肉的摄入量。
“代肉”是个名词。也是一个我特别希望你看到时,不会有太多负面意见的词。
于我们,代肉是个很熟悉的名词。北京功德林素菜饭庄里的香油脆鳝、清炒蟹粉、孜然羊肉串、 红烧海参、焦溜鱼片,里面的各个原料都是中国千百年来“代肉”的最高级展现方式。但对于大多数无肉不欢的吃货,功德林是个“存在,知道,但没事儿不会在那宴请客人”的地方。功德林大概也没想法要吸引咱们这些无肉不欢的食客。
功德林的素蟹粉,用纯素食材料调和出蟹粉的味道
但硅谷想要改变的,恰恰就是我们这群肉食主义者。在比尔盖茨过去几年的日记里,“如何通过代肉让肉食者更自愿的多食用植物蛋白”是他经常思考的大课题。而最受硅谷关注的两个公司:Beyond Meat 和Impossible Meat,想要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
Beyond Meat 和Impossible Meat
Beyond Meat是一家2009年成立的美国公司,CEO Ethan是一位多年的素食主义者。他知道,让已经吃素的人多吃素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他想改变的,是如何让有社会责任感的肉食主义者,在超市里选择肉的时候,能够稍微停顿一下,然后拿起一个植物蛋白制作的“代肉”,而不是工业化养殖的牛猪鸡。
“味道”是重点。比如汉堡肉,当放入煎锅的一瞬间,牛肉油脂碰触到高温的铸铁锅,滋滋的声响同时飘散出的那种只有油脂特有的焦香味。还有那种咬下去,说不出来的,肉的质感,以及馅里蹦出的汁水,都是人们难以取舍真正牛肉的原因。
如何让代肉能够至少满足以上所有的牛肉特质,是Ethan研究的课题。在以前的一篇文章里,我提过食品调香师是怎么通过分解提取各种天然气味里的分子(点击阅览),然后通过各种严密的计算,将气味分子重新组合,形成完全可以愚弄我们大脑的各种人造气味的。
Ethan这里做的,也是类似的事情。他分解提炼一个正常汉堡肉的所有属性,将它们分子化,然后再倒推,如何在植物世界里提炼出这些汉堡肉的分子元素。首先是质感,牛肉有种似碎,但不碎,有嚼劲,但也很松软的口感,以及肌肉纤维的纹理。还有,最重要的,牛肉血红蛋白自带的鲜红色。想让肉食者觉得自己在吃牛肉,从外表和纹理上,就必须满足。
Beyond Meat的经典代肉汉堡
Ethan的结论是以豌豆蛋白为主,混合以其他植物蛋白和水,在他们自己研发的机器里,通过加热,骤冷骤热,加压等方法,制造出形状如真实肌肉纹理的代牛肉/代鸡肉胚。尤其针对于代汉堡牛肉饼,他还混入了芥花籽油,椰子油,葵花籽油等燃点不同的油脂,以模仿牛肉天然存在的那20%的绝美油脂比例,以及甜菜头汁,来模仿牛肉的血色。当Beyond Meat血红的“牛肉饼”接触铸铁锅的瞬间,滋滋的声响瞬间转化为油脂的焦香,无论从外表还是煎制的过程,与真实的牛肉都几乎无差异。(当然,细看还是能看出它不是肉的。但,目的不是让你以为它是肉,而是让你在已知希望多吃素食的前提下,更愿意选择这款汉堡肉)。
Impossible Foods和BeyondMeat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针对有社会责任感,希望每周能多吃一两次纯素的食物,但又不想让自己吃草吃的很痛苦的肉食主义者。但两个汉堡的区别就在于另一个元素:heme。
Impossible Foods的创始人Patrick Brown原先是斯坦福的生化学家。同样的,他也是个为了地球未来考虑的素食主义者。在他的实验室里,他发现了heme,人体血液內带有铁的细胞分子,在血管里,heme的作用是把氧气带到你身体的各个方向。很大程度上,你看到汉堡肉的血红就是heme的功劳。而且heme这种元素,是可以从纯植物的大豆和植物酵母上提取的。有了heme的存在,“代肉”在煎的过程里,气味会更向接近肉味的方向上发展。
口味呢?
上周末我去香港参加Greenovation大会,和我同参加大会的,为纽约时报撰文的好友Larissa告诉我香港是Beyond Meat第一个海外销售的城市,现在有限时的品鉴活动,所以我立马跑去买了个汉堡品尝。纽约时报曾经对Beyond Meat进行过多次的报道,我深知它在美国造成的影响。我也好奇这种科学研究成果下的“肉”味儿。
在香港的展会上,我尝到了Beyond Meat的素汉堡
吃完后,我觉得,在已知它不是肉的前提下,能够做到如此真实的焦香和几近肉质的口感,而且抓在手上的这个汉堡,无论从重量,形状,五分熟那种内红外焦的颜色都和真实汉堡无异。这个是很迷惑大脑的,也是我觉得这个未来汉堡里一个最有价值的创新。
这个汉堡的口感和颜色都极度接近真实汉堡
但话说回来,为什么要仿肉?该多吃蔬菜就多吃蔬菜就好,吃仿肉的汉堡,总觉得爱地球爱的“不够诚恳”。我以前也问过这个问题,比如功德林素菜馆的素红烧肉,素松鼠桂鱼,为什么?佛门清净地,该吃蔬菜就吃蔬菜就好。
但我这次从香港回来,加上读完这些各角度关于人类当下的家禽畜牧养殖模式的资料后,我有了新的理解。其实目的无非是能让子孙后代不要过分为我们现在的行为买单,但“我们”对于未来的理解,每个人所处的程度和角度都不同。作为一个忠实的肉食主义者,不是我不想多吃素,而是让我啃一碗沙拉,我大脑都会告诉我:你好可怜啊,你吃不饱的,你又在自虐了。
假如有多一个选择, 从味道,形状和嗅觉上能让糊弄我的大脑,让它不给我发送“你又在吃草了”这样的信号,而且也能让我感觉到自己为未来做了微小的一点贡献,那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吃素还是吃肉,你怎么选?欢迎留言。
文:梅姗姗
图: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