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一天》第1464期：湘西300多名空巢老人独守苗寨

源济

腾讯图片  2014年01月03日
中国人的一天：湘西300多名空巢老人独守苗寨
图/文 李拓

位于湘黔渝三省（市）接壤处的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花垣县是国家级贫困县，而苗寨马岩村是这个贫困县里最偏僻、最贫困的山村之一。马岩村是个典型的“空巢村”，这里的青壮年们长期在外打工，而龙云清是极少数回村的年轻人。图/文 李拓09:40版权作品，请勿转载





目前，马岩村95%以上的青壮年长期在外务工，留下上百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和302个不会说汉语的苗族老人们独守空村。





作为村里硕果仅存的年轻人，留下来的龙云清参加选举当上了村长，之后又当选为村支书，每月的工资500元左右，这已是留在村里的最高薪水了，村支部其他干事每月只有两三百元的工资，而在村里服务了半个多世纪的八旬赤脚医生龙老合，每月只有100元的补助。





龙云清是个孝子，老父亲八年前得了场重病，外出打工的他得知后立刻请假赶回村照顾老人，他这一回来就再也没有出去：“父母老了身边离不开人，我不能再扔下他们出去打工了。”





赤脚医生龙老合的卫生所场地也是从外出打工的侄子那里临时借来的。八旬老人的龙老合是马岩村半个世纪以来唯一的乡村医生，平时负责给村民们问诊、开药、打吊瓶。年事已高的他希望孙子能接班，但年轻人嫌村里太清苦，跟老人实习了几天后又跑出去打工了。





由于房屋年久失修，这个临时的卫生所抵挡不了风雨，屋里很多东西都被雨水泡发霉了。





龙云清最大的梦想就是在村口建一栋集村支部、老年日托所、托儿所、卫生所于一体的村民活动楼。然而现实很残酷，既没钱又没地，龙云清只能把自己家的老屋改造成临时的村支部。





除了极少数人有微薄的工资补助，绝大多数村民只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区土地稀缺，村里仅有的耕地又多为“雷公田（水源缺乏，靠天下雨来插秧的田地）”，缺乏青壮年劳动力的田间地头，只剩下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费力耕耘。





龙云清的邻居石老花一家本是当地生活相对富足的大户人家，三个女儿外嫁他乡，两个儿子在外打工，老屋的墙上贴满了家庭成员幸福美满的照片。





几年前，在海南打工的大儿子被马蜂蛰残，去年小儿子骑摩托出了车祸瘫痪在床，家中的两个顶梁柱倒下了，重担全部压在82岁的老母亲石老花身上。这个幸福的家庭一下子“因病返贫”。
由于贫困或因为恐惧“因病返贫”，村里很多老人即便得了重病也不愿去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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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玉花的老伴去世多年，儿女都在外打工，老人在家一人带两个孙女，还要种田自给自足。老人的右眼外长了一个很大的肿瘤，但她舍不得花钱去看病。
在我国农村，因病返贫的案例比比皆是，很多老人只能选择放弃治疗。





“脱贫致富”是所有人的梦想，村民们认为只有出去打工才能摆脱贫困，但现实是残酷的，即使是全村青壮年集体外出打工，也并未能帮助这个苗寨有太大改观，甚至每况愈下。这样“因贫至空”、“因空更贫”的“空巢村”并不是个案，在国家公布的湖南省20个贫困县中就有7个位于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





与花垣一县之隔的凤凰也属国家级贫困县，凤凰古城景区的繁华喧闹并未能惠及全县，距景区仅一乡之隔的木里乡等地区则是一片衰败景象。百年以前，木里乡官上坪村曾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富足苗寨，不少外村的女孩希望能嫁到这里来。近几十年，随着社会发展，城乡差距越来越大，曾经富足的官上坪村早已风光不再，村里的男子讨不到媳妇、女子远嫁他乡的情况比比皆是。





官上坪村的苗族老人吴兰英今年85岁，她最苦恼的就是两个儿子都讨不到媳妇一直打光棍。大儿子如今已年近花甲，陪老母亲一起耕种家里的5亩雷公田，持续的南方大旱导致全村连年颗粒无收。





今年吴七花家的3亩雷公田也是颗粒无收，然而祸不单行，前不久老伴去世，家里的3头牛和值钱的东西都卖掉给老伴治病和下葬用了，至今还欠债2万多元，如今老人只能靠邻居接济些红薯吃。吴七花盼着在外打工的儿子能回来担起这个家。





吴七花老人家。





吴七花的邻居龙梅寿83岁了，两个小女儿外出打工，58岁的大女儿先天残疾由老人照顾。今年南方大旱，粮食颗粒无收，老人现在只有费力再种点南瓜糊口。





龙梅寿老人种的南瓜。





耕种“雷公田”却碰上南方连年干旱、上山采草药得冒险攀悬崖、养牛羊怕遭遇瘟疫……留在村里似乎看不到前途，青壮年们纷纷选择背井离乡外出打工，同样留下老人和孩子独守空村。据统计，该村至今已有246亩土地被闲置。





在这个登记有1000多人口的大苗寨，目前只剩下300多名空巢老人和一些妇女、儿童留守。在我们的探访结束前，官上坪的村干部在半山腰上一声招呼就唤出了附近的30多名空巢老人。





半年前，龙云清在马岩村例行的入户探访时，发现这间屋里的空巢老人已溘然长逝。村里广播用的大喇叭坏了，为了招呼人来帮忙安葬老人，龙云清跑遍了村里的每一家求助，然而却无奈地发现，这个“空巢村”找不到有力气抬棺的人了。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去求遍了附近的几个村寨才凑齐了抬棺材的人手。





寒冷的冬天到了，苗寨年久失修的老屋四壁漏风，衣衫褴褛的空巢老人们只能围坐在火堆旁抱团取暖。





当被问到村里需要什么援助时，年轻的村支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在我们的探访结束前，龙云清强忍泪水喃喃地说“我们村太难了，啥都缺啥都没有……能不能想想办法给村里三百多个空巢老人们弄点过冬的棉衣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