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90后妈妈自述：我为什么北漂做保姆？

源济

90后妈妈自述：我为什么北漂做保姆？
搜狐图片  2016-4-6

我不怕走。上小学时，中午一下课，我就从乡里的学校花50分钟爬山回到家里；匆匆吃过饭后再花40分钟下山赶回课堂。19岁，我去上海打工，在棉毛衫厂、日资电子厂做过工，在大街上卖过高仿平板电脑，在公司做过销售。23岁回到天水，我嫁到了邻乡大山更深处。我叫张容，这个春天我26岁，离开1岁3个月的女儿，再一次走出大山，来到北京，选择了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愿意做的保姆工作。4月1日，我哄着雇主家的孩子在窗前玩耍，窗外就是长安街延长线。我的理想很务实，在老家天水市，哪怕是郊区，买一套自己的房子，让女儿过上更好的日子。 图：赵青/中国青年报 文:张容 编辑：张洋气





我的家在甘肃省天水市秦城区秦岭乡的大山里。娘家和婆家只有一山之隔。公婆都是没有文化却和蔼的老人，老公大大咧咧的，连在手机上打字都不会，我也只有初中文化。刚过正月十五，我们村里的2000多人中已经有一半外出打工去了。2014年12月，宝贝女儿萌儿的出生，让一大家子人乐得合不拢嘴。都说孩子出生绑住妈，萌儿的出生反而坚定了我走出去的念头。





2016年2月26日，是我离家去北京的日子。走之前，老公陪我一起到麒麟山上香。麒麟山上满是积雪，土地松软，人走两步就会陷入满脚泥水中，难以自拔前行。2014年，萌儿出生3天后，因感冒造成呼吸困难。村里的赤脚医生不在家，去最近的乡卫生院天好的时候也要走三个小时，何况是大雪天，孩子抱到乡卫生院也会冻坏的。我彻底崩溃，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公婆唯一能做的就是朝着麒麟山祷告。或许是公婆的祷告感动了麒麟山上的神灵，或许是感受到了妈妈撕心裂肺的痛，坚强的女儿硬是自己挺了过来。





事后一想起这事我就害怕，我不想女儿一辈子都靠着向神灵祈祷生活。我发誓起码要给她创造一个有医院看病、有学校念书的条件。可那时孩子还小，公婆身体不好，我只能等孩子稍大一点再外出打工。如今要出远门了，我祈祷出们能够顺顺利利的，也祈祷神灵保佑家里的每个人都健康。





今年年初，我盘算着外出打工，碰巧听说甘肃省妇联与北京富平职业技能培训学校合作的“贫困地区妇女劳务输出”项目，可以免费培训、帮助贫困家庭的女性到京就业。我心里一直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放下孩子去外面，可又不想孩子一辈子像我一样生活。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我决定去北京做保姆。离开家前，我总是想再多抱抱女儿，亲亲她，逗逗她。





2月26日，离开家的这一天，婆婆做了只有特殊的日子才吃的“扁食”。她做了很多，我只吃了很少。公公做过心脏搭桥手术，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婆婆曾去新疆摘过8年棉花，已经不适合再外出打工；丈夫在家一边种地，一边当司机；我只能孤身一人，走出这个村子。





离家的那天，我默默地抱着萌儿往家门外走。老公看起来很平静，公公婆婆话也不多说，但明显心里有些难过。萌儿一开始不知道我要离开她，还是一样地闹腾、调皮。到了真正离开的时刻，萌儿似乎意识到我要出远门，突然放声大哭。我强忍着扭身上了车，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车窗外，孩子哭，婆婆也在抹眼泪。





在开往北京的火车上，我一夜都没睡着，一张一张地翻看女儿的照片，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她。2016年2月27日，列车缓缓驶入北京市区，我在车厢里打量着这座令我满怀希望的城市，它对我来说还是如此陌生。





终于到了北京，一出车站就看见了富平学校的老师举着我的名牌，我的心这才踏实下来。下车后，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您好”，这句只在电视里听过的话让我瞬间就喜欢上了这座城市。到北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排队乘坐公交车。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要在通州区的学校接受家政服务培训。培训课安排得很紧，老师教我们炒家常菜、老年护理、婴儿护理等。我更喜欢上理论课，教我们怎样和不同的客户相处，很受用。不过，多年在外漂泊，加上很久没有进课堂，我有点静不下心来，只盼着尽早结束培训。





3月12日，半个月的培训结束，我从学校毕业，住进了北京二环边的家政服务公司宿舍。在学校的帮助下，很快我就有了第一个客户。在去客户家的路上，心里忐忑不安，不知自己会遇上什么样的客户，好不好打交道，工作累不累。





在家政公司里，前来找保姆的客户会跟我面谈，最终，我来到了长安街边上的一处新楼里，这是雇主的家。他们的房子有好几间卧室，客厅、厨房都非常宽敞。家里每个人给我的第一感觉都挺好，没有架子。我的工作主要是照看小宽宽，她两岁半，比萌儿大一岁。





雇主家地下就是一家高级超市，利用休息时间，我买了咖啡、牙膏等日用品。起初两天，由于身体不适和工作量增加，我多年的肩周炎复发，觉得自己快扛不住了。第4天，客户在外地的亲戚结婚，我就随着这家人出了趟远门。这期间，我体会到工作的贵贱，有一种“做下人”的滋味。我一遍遍地问自己：过去做销售业绩也不错，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





我想到了换工作，离开家政这个行业。就在我将简历发到网上的一刻，我突然想：社会最底层、最简单的工作都干不了，还有什么工作适合我？学校的老师也发来短信鼓励我。整整一夜，我想通了。这些压力和委屈是我自己造成的，自己看不起自己，没有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我在朋友圈里写下：碰到一点压力就把自己变成不堪重负的样子，碰到一点不确定性就把前途描摹成暗淡无光，碰到一点不开心就把它搞得似乎是这辈子最黑暗的时候，大概都只是因为不想努力而放弃找的最拙劣的借口。没什么值得畏惧，你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你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负了曾经历的苦难。





我打消了辞职的念头，和雇主之间的误会很快也都烟消云散了。现在工作之余，我们也会一起谈论男人的品行、女人的穿着，也会因为喜欢同一首歌而激动地在厨房里手舞足蹈。小宽宽多数时候跟我睡，每晚都要起来两三次带她上厕所。说实话，很累，好在孩子很可爱。每当我累到不想说话的时候，她会问我：“阿姨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我安慰安慰你吧。”这个时候，我特别感动，也会想，萌儿会知道她的妈妈这么累吗，会理解妈妈这样做是为了她吗？





我哄着小宽宽在窗前玩耍，窗外就是长安街延长线。小宽宽有时会随口说几个英语单词。我自己的孩子不会张口英语，闭口诗词，不是因为她不聪慧，而是我给她的条件限制了她的成长。这更加坚定了我最初的决心，要给她更好的条件，哪怕现在很累，哪怕可能会在工作中与客户产生误会。每天深夜是我最放松的时候，白天所有的压力、抱怨、烦躁，都会在这一刻停止，听着歌，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看着熟睡的小宽宽，我想到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她今天干什么了，不知道她会不会不记得我了？

bokchoy888

投胎是人生的关键第一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