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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乐之声] 张冠仁:《塔洛》,我们无法忽视的华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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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15 09:2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张冠仁:《塔洛》,我们无法忽视的华语片 

 2016-12-15 张冠仁 大家



文 | 张冠仁


引言:《塔洛》,藏族导演万玛才旦的电影,讲述一个藏族牧羊人因为办身份证而踏上了一段“城市化”或“世俗化”旅程,完整展现了一个原始状态的“人”,在被社会赋予的“民”中遭遇的欺凌与伤害,这条所谓的“教化”之路,一旦开始了,便是不可逆的。


▍一


我是在上海一家巨大商场里看的《塔洛》,在它上映的第三天。这座城市一共只安排了七场,分布在各个偏僻角落。这绝算不上什么厚待,不过考虑到同期热门电影的来势汹汹,也无可厚非。


我看的这一场被安排在午夜最后一场,23:30开始,商场早已空无一人,如果不是这场电影的四位观众,也许影院工作人员也可以早点回家。两个小时之后,我看完了这部可能是2015年最无法忽视的华语电影,对的,我没有写错,漂流了一年多之后,我们终于在2016年年底看到它上映。


华语电影概念首先不仅仅是汉族电影,这部藏语为主要对白聚焦藏族身份的电影,讲述的依然是大华语文化地区范畴之内的命题:“我们”的身份究竟该如何被定义?究竟是什么庞然大物在同化我们?


这种身份焦虑感在港台电影里也经常会看到。


而《塔洛》找到了这种身份焦虑感的最准确的隐喻方式:从“人”到“民”。这种“二元对立”的结构也支撑住了整部片子,无论是头发去或者留,塔洛名字,还有藏语与汉语。甚至在结尾,“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因为方向的问题,从开场镜头里反了过来。当牧羊人嘴里传统的情歌拉伊的时候,背景则是结合流行元素的变体:藏语嘻哈风,在布达拉宫的布景下开始哼唱。这些视觉化的表达都在不断强化这种二元冲突。



开场第二个长镜头,在这个占据全片10%篇幅的12分钟长镜头里,演员表演沉稳又克制,当牧羊人塔洛用他别扭的书面汉语背诵着《毛主席语录》的时候,汉语在这里只是作为一种编码方式,那些高度政治化的“抽象大词”。而他的母语藏语则负责日常琐事:家里到底几头羊,羊的花色。


和高度抽象的汉语相比,静水流深的藏语才是生活的本源,也是牧羊人所天然习惯的语境。


▍二


当牧羊人塔洛因为需要办理身份证而进入世俗社会,他完成了一个从“自然人”到“社会民”的进程与冒险。


为了体现出这种细微性的差别,导演万玛才旦做了这样的设计:他选了一个司空见惯的警察局办公内景,墙上贴着巨大的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空间里安排了两个人,穿着制服的警察与牧羊人装扮的塔洛。对于创作优先的导演而言,演员也可以当作某种道具来表意,从服装美术道具演员,镜头里的一切元素都是表意的。


那么导演构思里非常精彩的一笔,就出现在屋子正中间的那个暖气管上,这是南方人不容易接受的室内简易加热设备。但是在北方冬天很常见,黑色的热气气管从屋子中间一直绵延到室外。在镜头里,这根巨大的黑色粗管变成了画面上的标点符号,它恰恰断开墙上大标语“人”与“民”中间的空间,一个醒目却又自然合理恰到好处的分隔符。于是我们看到塔洛始终身处于“人”字下面的空间里,而穿着制服高度社会化的警察毫无疑问就在“民”字底下。



因为要被赋予社会化的塔洛不断接近那个民下的空间,但是他却始终没有越过那根黑管。这就是一个好导演的创作自觉性。


说实话,在看到《塔洛》这个镜头之前,并未想过“人”与“民”是可以分开的。其实这原本就是两个词语,只是我们长期以来习惯了他们总是一起出现。“人”是因类人猿进化而来能制造工具的动物,而“民”则是以劳动群众为主体的社会成员。


一言以蔽之,人是动物性,而民则是社会性称谓。前者是与生俱来,先天赋予,而后者则是组织认可,被动赋予,比如说“身份证”。所以通篇电影所有立足点都是基于此展开,比如说名字:“小辫子”是他的绰号,“塔洛”则是他社会化需要的名字。牧羊人自陈,自己孤独在荒郊野外生活多年,被人叫名字都有点不习惯。关于名字的梗在这里出现是如此熟悉,不禁让人想起同时期热映的日本电影《你的名字。》。在爱情电影里,名字对应的是对爱情的忠贞与坚持,而在这里名字对应的则是社会化身份。


同样二元对立的还有杨措,作为片子中唯二的角色,她饰演的是一个已经被高度城市化的藏族女孩,短发、抽烟,拒绝民族传统。她是本片的“蛇蝎美人”(femme fatal),她完全是主人公淳良牧羊人的反面教材。最终因为私欲她骗走了塔洛所有的钱,而塔洛还天真地以为她会和自己一起私奔。


最后,她执意要剔去塔洛的头发(小辫子),这种带有阉割意味的镜头,对主人公外部形态和内心世界层次的双重伤害,终于在影像上统一了,塔洛被永久性、带有某种羞辱性地伤害了。



▍三


作家出身的万玛才旦是一个具备影像自觉性的导演,同时对“为人民服务”的符号化处理可见他对符号的高度敏感。


选择黑白片对置景美术提出了很高的挑战和要求,导演在这个创作规则下不得不放弃色彩这个天然的创作工具,只能运用深浅及阴影的变化让观众沉浸进入故事的语境。而且黑白片还有一种微妙的审美系统,不能简单套用彩色与黑白的差别来进行创作。而观众在观影过程中,也会天然对原本被色彩掩盖掉的美术背景大字报等等更感兴趣。


也正因为此,万玛才旦会出现大量的符号性表达:比如在小县城落败照相馆旁边出现的超人superman标志,这是全球化的符号之一。



再比如第一次约会,塔洛开着摩托带着女孩从夜幕中冲出,背后就是“依法治县”的口号。这种带有某种意味的设计可能需要仔细拉片才能品味出来。同样在镜头上,他也尝试一种不同于以往以准确为第一要务的镜头修辞,他选择不规则甚至略带反常性的镜头,卡在演员的身体局部。


还有一个镜头的处理,从女演员杨措站在发廊里偷看外面街道上的塔洛,除了镜子的折射之外,他还安排了一组霓虹灯间或地淡淡闪烁,这是人物内心活动的外化,很聪明也懂得克制。


最后,在结尾的地方,万玛才旦在音效上铺了一层淡淡空间感遥远的诵经声,这也许是某种救赎式的希望,这种救赎不是哭天抢地周五黄金剧场那种,而是淡淡克制,细腻隐忍,就像这部电影的气质一样。


▍四


在同一座影院里,《塔洛》和梅尔·吉布森的电影《血战钢锯岭》是完全不同气质和不同消费人群的电影。


它们不存在非此即彼的关系,反而是互相成就。当全世界绝大部分人都向商业消费主义的奇观镜头高举双手投降的时候,那些在文化界小角落里零星射出的一两颗冷弹会显得弥足珍贵。也正因为正面战场有了奇观电影,这些寻求内心世界小小突破的电影才有了空间。


它可以让我们明白,即使是绝大部分人都依赖计算机的时候,依然有人还在手打算盘。它保留了即使当所有人都犯了错后,还存在着某种纠正的可能性。


【注】内文配图均为《塔洛》剧照,本文原标题为《为“人”服务与为“民”服务——〈塔洛〉影评》


【作者简介】

张冠仁 |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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