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虹斌：中国什么样的运动员能走红

源济

中国什么样的运动员能走红 

原创 2016-08-13 侯虹斌 大家

文 | 侯虹斌

▍一

傅园慧，以一己之力，两天之内就让“洪荒之力”在各种网络当中，出现亿万次，直至让人厌烦。

这个姑娘有多红，就不必说了，到处都是她的各种表情包、各种动图，连毫不相关的文章都得起个和她沾光的标题才能吸引读者；当天走红，第二天就接到了饮品广告；接着上网络直播，千万级别的观众；几天之内，微博涨粉五百万……连她自己都意外了：喜欢我，你们得多重的口味啊。

作为一个游泳项目的铜牌获得者，又并非传统中面容姣好的大美女，为什么傅园慧会这么爱欢迎，火成这样？显然，是因为她轻松的心态，幽默的语言，段子手的体质，甚至还有网传她爸爸对她的评价“动若癫痫，静若痴呆”，都让人非常开心。

在一片“为国争光”的氛围当中，傅园慧为自己而战，付出全力，无愧于心，就足够了，奖牌是额外的奖赏。

▲ 在2016里约奥运女子100米仰泳决赛上，傅园慧以58秒76夺得铜牌。中新网供图

大家都忒激动了。能欣赏傅园慧这种“洪荒少女”“开朗少女”，这一次的奥运也被视为进步，大众也对自己的审美相当满意。也就是说，夸傅园慧，其实也是拐了弯地夸自己，夸国家，能够用一种松驰和开放的心态来看待奥运了。这是好事。

但要澄清一点的是，傅园慧的走红，段子手体质和开朗性格当然是主要因素，但给她底气的还是那枚铜牌；以及喀山世锦赛的金牌。如果第一次采访时，她光有幽默，但没有进决赛；或第二次，还是幽默，没有奖牌——那么，她的优势就变得很不重要了。幽默的段子手，不满街都是吗？我觉得，成绩很重要。

▲ 宁泽涛

▲ 漫画：宁泽涛背后巨大的商业价值。CFP供图

宁泽涛是从去年红到今年的，他挺拔的身材、结实的腹肌、俊美的身材和带点羞涩的笑容，被许多少女心的女性高呼“国民老公”！实在是太帅了！据统计，一年的时间，目前宁泽涛接下的代言公司加起来超过10亿元，因此被称为“Mr.10亿（十亿先生）”。能不能说，他走红，是因为看颜值呢？

也对，也不对。大家对他印象深刻，确实是因为他出类拔萃的外表。但什么时候宁泽涛开始冒出来的？是2015年7月底的俄罗斯喀山举行世界游泳锦标。男子100米自由泳决赛中，宁泽涛夺冠，且打破亚洲人在泳坛短速的记录。

第一，他拿到了金牌；第二，这是在游泳这个比较重要的类目当中；第三，他实现了亚洲人零的突破。有了这种特别长脸的重大成绩，才让他迅速走红。否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 2015世锦赛宁泽涛100米自由泳夺金，创造历史。中新网供图

这一次奥运，宁泽涛在赖以成名的100米自由泳预赛中第14名、半决赛第12名；50米自由泳预赛，宁泽涛排名第30位，无缘半决赛；参加的4X100米自由泳接力预赛也因队友犯规没有成绩。虽然他像傅园慧一样，一个劲地说对自己很满意，但他的情形与傅爷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以后宁泽涛必须在高级别的比赛中一个接一个地拿到金牌和优异成绩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否则，他就会迅速过气。因为大众需要的不是帅哥，而是一个传奇一样的运动员，恰好他又长得帅而己。

宁泽涛的队友孙杨，也是超级网红。孙杨长得也不错，但他红，更是因为他无以伦比的比赛佳绩。2011年，孙杨在上海世锦赛的1500米自由泳中夺冠，并打破这个项目保持了10年之久的世界纪录，这是中国男泳首次登顶奥运项目。

▲ 2011游泳世锦赛男子1500自由泳决赛：孙杨打破世界纪录加冕双冠王。CFP供图

同时，他也在多个不同的游泳项目当中都得过金牌，是中国游泳的“大满贯选手”；他在世锦赛、奥运金牌拿到手软，获奖的名单几页纸都写不完。这次奥运，他也拿了一金一银。

所以，虽然孙杨是个“坏孩子”，有过无照驾驶、与师父一度反目、禁药事件等负面新闻，他还是媒体和广告商的宠儿。

运动员要成为偶像级明星，要走红，第一，有非常出色的好成绩，这点，傅园慧和宁泽涛都还要持续地证明自己才能红下云；第二，有非常突出的特点，比如傅园慧的段子手和表情包，宁泽涛的颜值；第三，要是在某些优势项目中的运动员。

▍二

别怪体育圈势利，其实，体坛是暗暗是分出重要项目和次要项目的。金牌是一样的金牌，但商业价值不同。游泳算是大项目了，但射箭、划艇、射击、乒乓球等项目，在国际上受关注的程度就比较低了；比如说，中国曾在奥运会上的赛艇、皮划艇上夺得过三枚金牌，你知道这些金牌运动员吗？他们除了在即时新闻中出现，我们还曾看到他们四出走秀、经常上新闻吗？恐怕没有吧？

足球、篮球这些是绝对的主导项目，国际上，亿万身价的球员比比皆是；没办法，他们的群众基础太大了，躺着都能挣钱。

中国的姚明就算是在NBA里也是明星中的明星了，他在中国能长久地走红是理所当然的。他上过《时代》杂志封面，甚至有资格成为中国的时代象征。易建联也是吸金王，在2014年的中国体坛财富榜上他排第六名。

网球，也是非常受欢迎的体育运动；但它的价值同样不体现在奥运会上，而是在各种商业比赛中。单飞的李娜，亚洲第一位大满贯女子单打冠军得主、亚洲女单世界排名最高选手，得过法网冠军和澳网冠军。虽然她的倔强性格有过争议，但她的成就，处在网坛的巅峰位置，无可置疑地拥有巨大的广告价值。出得起价格的中国广告商，并不会挑选比她长得好看的其他网球选手，颜值在实力面前，不是个事儿。

▲ 李娜

田径也是一个已经很职业化、市场化的运动。中国人、乃至亚洲人在这上面都是弱项，但刘翔是“跨栏王”，他突破了。雅典奥运会上他身披国旗迎风奔跑的模样，大概很多人都仍然印象深刻。

▲ 2004年雅典奥运会，刘翔凭借12秒91的成绩一举拿下110米栏金牌。中新网供图

不仅在中国，刘翔在世界都有一定的影响力，还得过劳伦斯奖。他红得发紫是必然的，不停地接广告也是正常的。至于后来的复杂的退赛等事宜，就有点说不清了。

中国也有自己的特别项目，比如，跳水和乒乓球、体操。这几个大项，为中国贡献了非常多的金牌。这些金牌得主容易走红吗？这次奥运，我注意到中国跳水队的陈若琳。

原来23岁的她，和吴敏霞一样，都已是奥运五金王了！她长得非常漂亮，就算放在娱乐圈也是很出众的了。但为什么她不够引人注意呢？（我指的是与她的获奖情况相匹配的关注度）按理说，媒体应该抓住她大炒特炒啊？各种营销号应该都为她写段子、作标题呀？略遗憾，跳水不是一个能商业化的体育项目，无法靠着联赛赢利，且毫无群众基础；所以，同样是冠军，跳水冠军的商业价值不是太高，也没那么容易走红。

▲ 2016里约奥运会女子双人10米台，陈若琳与刘蕙瑕夺冠。CFP供图

但这话很容易找到反例，因为中国跳水队也出了好多个明星级别的运动员，曾有过非常强的商业价值，如伏明霞（她稍早了一点）、郭晶晶、田亮等等，吴敏霞也还不错。

那几年，简直什么鬼都要找他们代言，避都避不开。因为中国不仅在跳水运动上实现了突破，而且伏、郭的成绩可以说是亮瞎眼，被戏称为“国宝”；她们是乖乖女，形象又好，绝对的励志典范；后来双双嫁入香港豪门，故事就没有断过；田亮也和娱乐圈联姻了，进军娱乐圈，还上真人秀。这几个，都是商业化到极致的特例，很难说有普遍意义。

▲ 郭晶晶伏明霞旧照

▲ 田亮

现在的陈若琳，当然也非常优秀，不过走在这条路上已有好多前辈了；同样类型的已红过几个了，她不具有突破性，没有新鲜感。

在这里，我必须申明，人家奥运冠军已是绝对的胜利者，吾等小民崇拜还来不及呢。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对走红感兴趣的，他们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我只不过分析“走红”的规律而己，并不作价值判断，别打我。

回想起来，从最早开始，因为举国体制，因为爱国情结，中国人对运动员们的关注度相当高，这种关注就一直延续下来了。

网上有人粗略地分了类，说，中国的第一代运动员偶像，是李宁、邓亚萍；第二代偶像，以刘翔、姚明为代表；第三代，以孙杨、宁泽涛为代表。我觉得这种分法有一定的道理，不同的阶段，代表了不同类型的审美；第一代人，根正苗红、苦大仇深，举国体制培养出来的佼佼者，基本上都是一门心思为祖国而战的严肃脸；大家完全不在意偶像的长相，更多地强调他们的艰苦，以苦博取感动。李宁其实长得挺俊的，但那时似乎没人会提这个点，怕被人说是轻薄吧？

▲ 08奥运开幕式：李宁点燃奥运主火炬。CFP供图

第二代，刘翔和姚明都是上海的中产家庭出身，虽然体制的变化不大，但受欢迎的已不再是那种苦哈哈的明星了；说不上多好看，但总给人一种开朗、明亮、家教良好的感觉，这就是注意形象了。

现在的第三代，则更娱乐化了，粉丝们看到那些运动员们完美的腹肌，动不动就“舔屏”，动不动就“老公老公”地叫，长得帅，有个性，能上时尚T台，能拍时装大片；运动明星与娱乐明星充分合流，走红后，收入也更为可观。而且，不管是男运动员还是女运动员，长得好看的，真是一捉一大把。

这说明了什么呢？运动仍然是很苦的，但现在有一些家境不错的人，会觉得运动也是一条不错的职业化道路，如果孩子有天份，也愿意往里面送了。运动员的待遇和诱惑在增大，走红之后，还有巨大的商业利益在招手，不再是只有等国家安排那样的华山一条路了。

▲ 安徽某处体校体操队，一名孩子在平衡木上练习动作。东方IC供图

能在世界范围中得金牌的，某种意义上都是人中龙凤吧。但是举国体制的培养方式，注定了他们的职业生涯被严格地控制起来了，很难得到自由；不过，如果能在大众层面走红，得到更大的商业效益，或许能与这个体制有一定程度的议价权，买到一定的尊重吧；以后退役后也能有更多的选择。

看到全运会冠军在退役后在澡堂子里当搓操工的新闻，我就说不出的难受；我希望，每个优秀的运动员都能产生更多的商业价值，至少，要对得起他们满身的伤病。

▲ 奥运冠军墙。CFP供图

【作者简介】

侯虹斌 |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历史小说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