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No.588：草根网红养成记

源济

摄影/冯海泳  编辑/王崴  2016-06-30

我要成名

文/冯海泳

“每个人都能当上15分钟的名人”。
——安迪沃霍尔


这是一个关于虚荣与梦想的故事。

当你问马帅关于梦想的问题，他应该会说：“我想红”。

春节过后，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来说，马帅应该会寻找他的下一份工作。他可以做什么工作？初中毕业，没有技能，像那种他做了三个月便辞掉的服务员工作，他应该不会再去了。

当他在一个视频软件里看到“中国波哥”用牙齿咬破17个打火机以后，他好像看到了机会，为了表现不同，他戴上了一个蝙蝠侠的面具，在咬破打火机时迅速用另一只打火机引爆。瞬间火光占据了整个画面，“蝙蝠侠”真的红了。

他给自己改了一个名字：“吃货蝙蝠侠”。视频里也可以看到他以吃各种东西闻名。吃过鲱鱼罐头，生肉，烟头，蟑螂等，偶尔也会穿插一些口灭火，头开椰子，手碎水壶的桥段，赚足了人气。

现实生活里有一种人，没有高学历而被社会忽略，大概做着一份没有盼头的工作，领着一份没有竞争力的工资，生活在一个资源并不发达的城市或农村，长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当你看到视频里那些自己平时从来不敢做的事有人做了，那些被你乱骂后还会笑脸迎人的主播，或者那些励志也好鸡汤也罢的故事，那些只是在空虚时逗乐了你的无聊段子，总会有一丝的触动。突然虚拟世界里那个正在直播的网红因为收到你的打赏跟你说了一声感谢。马帅就是这类小镇青年中的一员，他更希望自己是参与者。他找来那些极端而吸引眼球的视频来模仿。他目的明确，不顾一切地成为网红，要成为这个群体食物链里的最顶端。

今年十九岁的他，坐拥89万粉丝，每天可能会被请求打广告的人吵醒。醒来的时候，他可能就收到了几百到数千不等的广告费用。这种感觉是很多人不能理解的，连他自己也觉得像做梦一样。对于他来说，何为理想？赚很多的钱，月入几十万，有车有房，给爸妈最好的生活质量。

最残酷的是马帅被贴了标签，这个或许永远跟“自虐”捆绑在一起的人不知还能维持多久。他也深知自己是需要转型的。而且原来的“本领”已经开始不被粉丝买账，他唯有做更高难度的事情才能满足观众，但是随着人气的增长，他一切变得小心翼翼，像是一盘棋的最后部分，每一步都不能出差错。如今他点燃那个漏气的打火机时已经开始颤抖，没了以前的不顾一切。被人踢下水时，他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死掉。他急需要转型，而又害怕失去一切。

小夏也有这样的焦虑，他担心一觉醒来，发现原来是一个梦。偶尔他会在床上捏一捏自己的脸，再次确认是不是真的。在小夏看来只是很简单的特效化妆拍摄视频，发到了网络里，竟然被推上了热门，很多人以为他是真的自残，得到了很多中小学生的关注，也为他带来了比他做微商多得多的收入。过分的逼真导致他偶尔被封号。随着管理越来越严格，他也开始克制，现在22岁的他可以养家，可以得到长辈的肯定，对比同龄人，他的运气好得多。对于朋友和网友的责骂，他现在也不予理会，只是忧虑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可以维持多久。

未来，他希望“粉丝经济”可以维持他的网络生命力。道别前，他跟朋友在温州国际商贸城走了一圈，但暂时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打算。

-完-

源济

“搬砖小伟”在短视频APP“快手”中拥有上百万粉丝，而现实生活中，他是初中毕业就飘荡在工地上的农民工。在他身上，背负着“网瘾少年”、“留守儿童”、“辍学者”等标签。进入社会后，毫无悬念地走了父辈的老路，靠体力谋生活。





当年16岁的小伟身材瘦小，干活没有优势，为此他开始健身锻炼，增强体魄。渐渐的，小伟成为搬运“专业人士”，经他手搬运的砖头已经超过五十万块。“搬砖小伟”这个ID因而得名。（本幅摄影/于维华）





工地就是小伟的健身天堂。宿舍门框可以练引体向上，脚手架就是现成的单双杠，扛木头搬砖头可以锻炼肌肉，随便哪处空地都可以练倒立俯卧撑等动作。





小伟拥有雕塑般的八块腹肌，在工地这个极端简陋的背景下，吸引了很多人的关注。





小伟尝试同时用三台手机从不一样的角度拍摄高难度动作。他看似游刃有余地在工地棚架上翻腾跳跃，实则充满危险。有一次他练动作时差点摔成脑震荡，被老板大骂一顿。





小伟回放刚刚拍的视频。他的视频经常被顶上热门，每月广告收入有两万多元，再加上工地上的工资六七千元，他的月收入能达到三万以上。





还有很多粉丝或广告商会给他寄来礼物。然而在有些长辈看来，这样靠拍视频获得东西是不务正业。





小伟随亲戚一起游走于全国各地修建寺庙、牌坊，日晒雨淋，枯燥寂寞。但小伟说，他不会放弃建筑工人这份工作。

源济

小夏来自福建，大专读了一年后退学，在“快手”上的ID叫“夏贱贱BOY”。有一次，他在一个教学视频里无意中看到了类似自残的特效化妆术。研究自学后，他把作品拍成短视频发到网上，结果一下子火了。





实际上，这些“伤口”是用肤蜡、人造血浆等材料做出的。





小夏每天都会做一些作品放到网上，现在有45万粉丝，会有一些广告找上门了，比他做微商的职业赚得还要多。





在手机直播里，小夏展示着自己的新造型，又把他推上了热门。





尽管小夏一直提醒粉丝这是假的，但还是逃不过直播被强制关闭。因为场面过于血腥和真实，他被罚关停直播一天。





在现实生活里，小夏是个乖孩子，没有什么反叛的举动。幸好奶奶眼睛不太好，否则小夏觉得奶奶看清会害怕。他还是会有点焦虑，担心每天醒来发现这只是个梦。

源济

马帅来自河北张家口沽源县，初中文化。2016年春节，马帅火了。他尝试各种冒险自虐，包括吃恶心的东西、头碎盘子、空手打水壶等，反正想方设法赚足粉丝的眼球。因为他总是头戴蝙蝠侠面具，他给自己起了一个网名叫“吃货蝙蝠侠”。这给他带来了近百万的粉丝和各种中低端的广告植入请求。月入数万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随着观众越来越多，吆喝的人也越来越多，观众希望看到他更加劲爆的视频，但长期的自虐式表演让他开始思考自己的安全问题。今天他要表演引爆打火机，由于长时间没锻炼，开始有点怕，他一个人稳了片刻。





深吸一口气，他戴起网友熟悉的面具，尝试咬开打火机引爆，仿如燃烧自己的青春。这样大概可以上个快手热门。





马帅将咬破的打火机用另外一只点燃引爆，瞬间大火笼罩了他的头部。倘若在几个月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表演，但如今平台的限制让他发布后就会马上删除，更残酷的是很多网友由于看不到火爆的视频而不断地骂他，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马帅每天能接到大概三、四个广告商的电话。一个网店老板给他两千块钱打广告，要求他掌掴自己的脸，然后在视频里加上网店的微信号。录制视频时，马帅不断提醒朋友说不用怕，打得时候用力点。





然而视频上传后没多久，马帅接到消息，这条被打的视频由于涉及暴力被删掉了。马帅立刻尝试跟店主交涉，给店主一点相应的赔偿。





马帅意识到长期的自虐式表演只会耗尽自己的新鲜度，要想保持人气，必须改变形式。他找来了同是玩视频的朋友一起想办法。





他打算打扮成女生到街头拍段子。这是他第二次打扮成女生，第一次他因为害羞不敢上街。





马帅涂上了鲜艳的口红，开玩笑地亲了一下朋友的脸颊，看口红的颜色够不够深。





公交车上，他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有些不太自然。这个小镇青年能想到的迎合观众的方式大概也只有恶搞，但是他偶尔也会疑惑，如何让视频做得不那么低俗。





由于穿不习惯高跟鞋，拍摄过程中马帅突然摔倒，扭伤了脚。朋友赶紧把他背回宾馆。后来，这条女装表演视频似乎不太让粉丝买账，掉了一千多个粉丝，马帅有点苦恼。





马帅来到了西溪镇青年杨秀豪的家里，他希望结识更多的同好一起做视频段子，完成转型。对于杨秀豪和李涛来说，这也是一个让他们火的机会。





马帅和杨秀豪讨论着拍摄事宜，杨秀豪的母亲在一旁听着，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知道儿子从原来的理发学徒变成了现在以拍视频为生计。但她还是愿意支持孩子。在她看来，他们是在做一门生意，结合她所在的工厂今年效益不好，她觉得生意不好做。





马帅能想到的剧情还是偏向自虐的，他想叫朋友一脚将他踹到河里，然后拍摄溺水的画面。马帅是真的不会游泳，他有点害怕别人不能把他救起来。他先让懂水性的李涛试试。





假如你问马帅他的梦想是什么，他会说：“我想红。”红了以后他可以赚很多钱，有车有房，不用再做那个让他厌倦的服务员工作。网络突如其来地抛给他话语权，让他突然看到了希望，这希望能浮现多久，他不知道，但他必须抓住，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