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第41期：我遗忘的世界 请不要遗忘我

源济

腾讯公益  Dec 25, 2014
第四十一期——我遗忘的世界 请不要遗忘我

本期编辑：刘静
摄影报道/李隽辉

青岛市北区的登北社区老年公寓，是青岛唯一一家可以接收“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养老院，这里的30多个床位常年满员，供不应求，因为仅有的床位并没有办法满足全市众多的患病老人。敬老院的客厅里，十几名老人静静的坐在沙发或者轮椅上。安静，是这种疾病的后期症状。





下午，几个晚上不愿意睡觉的老人一起靠在沙发上睡觉，在他们的世界里，黑夜和白昼的概念并不那么明显。





傅学禹（左）和老伴。2014年5月底的一个傍晚，全院的老人都吃好饭回屋了，只有傅学禹和老伴还坐在桌子前面不想回屋，这个桌子是他俩的专座，每天就是这样的坐着，两个人话很少。即使遇到前来看望的子女，有些老人也已经记不起是自己的孩子，只是习惯性的当成外人一般招呼着，这样的场景，曾经让一名五十多岁的女儿忍不住的掉眼泪。





碰到孝顺的孩子，每周会来这里看望老人一次，但失去的记忆让他们忘记了自己的孩子，也让子女不忍心再去面对失忆甚至癫狂的老人。窗外的居民楼里，也许有人正享受着阖家欢乐，但是这里，只有孤独的背影。





下午四点，69岁的葛大娘蹲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节目，对于她来说，电视节目是最好的消遣，她可以识别节目的大致内容，并讲给其他老人听。





王世民，82岁，他的眉毛特别长，是一个性格和善的老人。院长孙平静不愿意称呼这些老人的病为“老年痴呆”，她告诉记者：“一般阿尔茨海默病会被大致分为三个阶段，最初的症状就是健忘，也是这种病的初期，这期间的老人，记忆力会明显减退，常常几分钟之前的事情都会忘光，在这个时候进行治疗是最好的，也更有痊愈的机会。如果到之后的混乱期或极度痴呆期的话，治疗起来就会比较有难度。”





这是王世民的个人物品，比别人丰富，不仅有修饰仪容的帽子，有供娱乐的收音机，还有照相机。老人每天都主动在走廊里散散步，看得出还有期待和憧憬。“每天出去遛遛，和朋友们谈谈，一天就过去了。”王世民对自己身处何处并不清楚，他依然对外面的世界有很多向往：“我一直没病，身体可以，希望活到90 多岁吧。希望能再出去走走玩玩。我有工资，出去旅游，玩累了回家蹲着。”





周久凤，94 岁。老人的个人物品只有这套衣服。每个月大儿媳来缴费，两个儿子都不来看。院长孙平静介绍说这里生活水准最差的老人就是周久凤：“冬天家里人都不给买棉鞋，身上穿的衣服和鞋都是我给找的。”





傅学禹，86 岁,为了怕他的衣物和别人搞混，家人在他的衣服上都缝个“付”字。





庄宿前，68 岁。她退休前是老师，很多时候显得知书达理，气度雍容，常说“啊，都挺好的”。但某一刻，不知道她生命经验中的哪一部分被触发，她会非常暴躁，骂脏话。她经常在吃饭时骂郑桂梅，面对庄老太太的狂怒，郑桂梅仍旧保持着笑脸，毫无反应。“早知道这样，我退休就不在这上班了。”另一位病友徐慧瑛看到这一幕之后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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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慧瑛，80 岁，在亨得利眼镜店工作到退休。年轻时的她不算很漂亮。爱美，穿旗袍、连衣裙。





徐慧瑛在为大家表演舞蹈。“我爱跳交谊舞，探戈、伦巴……我会唱的戏可多了，拾玉镯、结罗衣、龙凤面、小女婿、祥林嫂、李二嫂改嫁。‘李二嫂眼含泪，想往事，暗伤神’，这出戏我在街道演了100 多场。”在采访期间，徐慧瑛的状况并不是太好，腮上长了一个淋巴瘤。由于年龄的原因，医院建议保守治疗，她也最终因为淋巴瘤发病，于2014年10月份去世。





王世民有一个收音机，但是没有电池，所以总也不响。在后来的一次采访中，我们为收音机装上了电池，又调好了台，王世民老人开心的放在耳边听了一下午。





护工陪着75岁的江大爷大解，已经快一周没有大解了，这次依旧没有成功，如果再不行，护工就要用手去掏出粪便。坐在便盆上的老人并没有因为无法大解而烦恼，看着记者的相机，他像孩子一样做着鬼脸。开办的这家专收失智老人的敬老院，是院长孙平静多年的心愿，20岁的时候，她的父亲癌症去世，那时的她甚至没有机会去尽一份儿女的孝心，为了弥补遗憾，她开办了这家敬老院。





为了防止院里的老人从窗户跳出去（之前发生过），护理人员用锁头把窗户锁上，外面还竖起了铁栅栏。





一次开玩笑的时候，于恭义不好意思的捂着脸，从指缝里偷看，其实这个动作是想逗大家笑的。于恭义特别好面子，有时候和他开玩笑他也会觉得不好意思。性格上也很活泼，属于多动型的老人。





于恭义总是睡在门口的沙发上，他从来也不睡床，因为这样可以快些跑出去。他总想着从敬老院逃跑，在刚入院的那段时间，他甚至把拖把的布条撕下来扎在腰上，并捆住鞋子，时刻准备逃跑。2014年8月份，于恭义终于找准机会“逃”出敬老院，两天之后找到他的时候，是在青岛的一处高架桥下，他从那里跳桥，不幸身亡。





院里能写字的老人们在本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庄宿前总是喜欢在窗边转悠，有一次窗户没有关紧，她伸手准备把外面的衣服拿进来，这些衣服刚刚挂出去不久，都还没有干。院里许多老人们的“防备意识”很强，总是担心自己的东西会被别人抢走。





2012年的母亲节，敬老院里一位老人拿着敬老院送的塑料花发愣。对于他们来说，每周见不了几次面的儿女是一天中最大的期盼。阿尔茨海默病让患病老人们的大脑萎缩，让他们想不起儿女的身影、孙子的笑脸甚至是老伴的模样，但是我们更愿意相信，他们并没有痴呆，他们只是抹掉了记忆，变成了小时候的自己。在他们遗忘的世界里，一定还有儿女们记得的美好，如果可以，请这些老人的孩子们多去探望他们，给他们讲讲以前那些美好的事儿，因为许多年以前，他们同样给你们一遍遍的讲着故事，擦干净了小手和脸蛋，做好了饭菜等你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