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能见度》2015-12-31：黑户

源济

源济

黑户的烦恼：无户口不能上学 甚至不能购买感冒药
2016年01月01日 17:03
来源：凤凰卫视

核心提示：在我国，目前至少有1300万人没有户口，这是中国第六次人口普查的数据。1300万并不是一个小数字，它是中国人口的1%，也就是说，有一百个人当中就有一个人没有户口，他们也被称为黑户。在这1300万人当中呢，有超过50%的人是超生人员，那么这些没有户口的人，他们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们在办理户口的道路上，又经历了什么？让我们一同走进这个群体。

凤凰卫视12月31日《社会能见度》，以下为文字实录：

解说：他们没有身份，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李雪：这是唯一一个能证明我出生的一个东西，一张纸，但是它没有任何法律效力。

解说：为了摘掉黑户的帽子，他们和家人都做出了哪些努力和抗争。

张丽：请给1300万黑户孩子一个身份。

湖水：这三年就一直在跑这个户口这个事儿，把她爸跑到国外去了。

白秀玲：为她这户口的事儿，她爸命都搭进去了。

22年前出生证明成李雪“存在”的唯一凭证

田桐：我手里拿的这个小本，相信电视机前的各位并不陌生，这是我们的户口本，但是在我国，目前至少有1300万人没有户口，这是中国第六次人口普查的数据，1300万并不是一个小数字，它是中国人口的1%，也就是说，有一百个人当中就有一个人没有户口，他们也被称为黑户，在这1300万人当中呢，有超过50%的人是超生人员，那么这些没有户口的人，他们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们在办理户口的道路上，又经历了什么，让我们一同走进这个群体。

李雪（黑户女孩）：然后这是我们家的户口本，然后第一页是我父亲，父亲是户主，然后第二页是他的信息，第三页是我母亲的信息，然后第四页是我姐姐，然后后面应该是我的位置，但是没有。

解说：她叫李雪，看起来与其他年轻女孩儿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在我国居民户籍系统中，她并不存在，22年前的这张出生证明，是李雪证明“我存在”的唯一凭证。

李雪：这是唯一一个能证明我出生的一个东西，一张纸，但是它没有任何法律效力，我是谁，我只知道我是出生在我的家庭，但是不被别人去认可。

记者：也不被社会认可。

李雪：这社会里面没有这人，因为没有派出所给的一个户口登记的一个东西。

解说：李雪家是三代“老北京”，三代人都住在北京东城区的一处平房里，李雪来到这个世界，对于一个残疾家庭来讲，纯属意外。

李雪：我父母都是残疾人，都是普通工人，都是工厂的工人，已经有一个女儿了，就是我有姐姐了，没有想要第二个孩子，普通工人工资没有很大的收入，就是几十块钱，意外有了我呢，是因为我母亲，之后她想去做流产，但是在家中做家务的情况下，她受了刀伤，在削土豆皮，结果摔了跟头，因为她有残疾，腿不好。

白秀玲（李雪母亲）：等于我这点那个肉皮扎在里头，我里边有化脓了，完了感染了发烧，完了就不退烧，完了人说，我上医院去，人家告诉你不能做，因为你要做，就有生命危险。

解说：1993年8月11日，作为二胎的李雪出生了，此时姐姐李彬已经8岁了，李雪父母二人都是残疾人，他们认为自己属于计划生育条款的特殊人群，符合生二胎的条件。

李雪：就是没有怀孕我之前呢，已经有计划生育的做工作的那些人，那个人跟我母亲说，你们身为残疾人可以要第二个孩子，隔四年就可以，但是我父母当时还回绝他，我们不想要，家庭情况太困难，不想要第二个孩子，已经有一个就够了，但是后来就发生那样的情况，我出生了。

解说：李雪出生5天后，父亲鸿玉去了街道的派出所给李雪落户。

李雪：就医院让我父亲拿着这个出生证明，去到派出所上户口，因为要给婴儿打疫苗，或者是检查身体，好知道你地址，但是当时派出所说，没有街道办事处的便条，不给上户口，但是具体这便条是什么东西，他没有明确，然后后来等于就是我父亲，上那个街道办事处去找这便条是什么，然后当时街道办事处就让他回家等着。

解说：上世纪90年代，中国大多数城市地区实行独生子女的政策，街头随处可见的围墙上刷写着计划生育是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的巨大标语，随着计划生育力度地不断加大，对于超生的处罚也越来越严格。因为“超生二孩儿”李雪的到来，还在哺乳期的母亲白秀玲收到了工厂寄来的开除公职表。

白秀玲：它等于还在我月子里呢，它就把我开除了，因为我本人也没签字，它一开除的也没让我上劳动仲裁，开除之前那两个月的工资也不给我。

解说：随后街道计生办主任来到李家，下达了处罚决定书，对李雪父母征收超计划生育二孩的社会抚养费5000元，并且告知他们如果不缴纳，李雪上不了户口，但是对于当年这样一个年收入只有几百元的残疾家庭，他们要不吃不喝十年，才能凑够这5000元的罚款。

李雪：我刚刚出生，因为他们切断了我母亲的生活来源，你要饿死大人，饿死小孩，然后一家四口，只能靠父亲的几十块钱工资去度日。

解说：1990年代，因为交不起一张5000元的罚单，李雪至今没有户口，然而李雪只是我国1300万黑户中的一个。

张丽原来是公司职员，生了二女儿后，在家当起了全职妈妈，她的小女儿由于超生，至今还是黑户。2008年5月，张丽去绵阳做热电工作时，因为汶川地震被困一个多月，回京时发现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因为丈夫在国企上班，怕被发现工作不保，她决定引产。

张丽（母亲）：第一次去的时候去医院，把钱都已经交了，就排队就在手术室外面等着了，所有的那个，就是这个引产前的这个检查，都做完了，就等着上手术台了。

解说：这时医生告诉张丽，由于胎儿发育过快，再加上张丽的髋关节有问题，只能剖腹流产。

张丽：那时很纠结，一直到孕后期，到5个多月的时候，我又想过一次想把她弄掉，但那时候她已经会动了嘛，5个月她已经会胎动了，各种舍不得，就又横下一条心，还是给生下来了。

解说：2009年小女儿妙妙出生了，面对24万的超生罚单，对于工薪阶层的张丽一家，实在无力支付，他们就一拖再拖，如今妙妙6岁了，依然还没有户口。

张丽：之前有一个孩子两个人工作，其实还是比较轻松的，那有了老二以后，就不能工作了，就变成一个人的收入，然后开支又增加了，那最后如果要是付这个罚款，我们可能面临的只能是卖房，不卖房是支付不了的。

解说：相比较于张丽，湖水有能力也愿意主动去交超生的罚款，但主管部门说她没有缴费的资格，缘由是湖水的丈夫是北京户口，而湖水是外地户口。

《北京市人口与计划生育条例》41条规定，育龄夫妻一方或者双方为外省市户口，违反规定生育的，夫妻本人及其子女的户口不予批准进京。

湖水（母亲）：他说你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我们这种情况，他说是你想交钱，我也不让你上。所以就孩子一直就黑到现在，怀二胎其实也是在计划内，看到我们儿子一个人，想想我们以后万一年龄大了什么的话，以后有个亲戚，他可以走动一下，是不是，不要以后那么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一直觉得完整的家庭，应该是有两到三个孩子的，我一直是那么认为的，他是一个合理的家庭结构，而不是说让我们孩子，等我们老了以后，独自地去承担起这些抚养的责任。我有一个哥哥，对我感觉来说，我哥哥的存在在养老方面，对我压力减轻了很多，我老公也是，他家里的子女比较多，因为他是农村出来的，所以说我公公婆婆也就是靠着他们，就是等于是老了，每个人都给一些。

记者：老有所依。

李雪：对，老有所依。

解说：湖水也曾想过，实在不行把女儿的户口上到自己的老家，但老家的计生规定让她觉得更加无法忍受。

湖水：在老家上户口它必须要结扎我，因为对我来说，我认为结扎是对妇女的一个很大的伤害。这个我觉得，它对我是一个人格的侮辱，我生孩子，然后你要把我当牲口一样，拉过去去结扎。

解说：湖水和丈夫都出自名校，儿女双全，有着体面多金的工作，本该是人生圆满的高兴事儿，但是女儿的户口却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无穷多的困扰，最终丈夫同意公司外派，常驻美国，试图通过曲线救国的方式，拿到美国绿卡后，来解决女儿的户口。

湖水：这三年就是一直在跑这个户口，这个事儿，把她爸都跑到国外去了，她爸为什么要出国，因为我们去过公安，公安说走外交途径，会比从国内上户口容易。所以她爸当时清华毕业的时候，当时已经申请到美国的博士了，第一次他留在了国内，第二次2010年的时候，他们公司又派他去美国，那时我们还没有老二，他又把这个给拒掉了，然后这第三次了，他不拒了，所以把她爸都支到美国去了，就是为了解决这孩子的户口问题，她到现在都没有户口，别人叫两地分居，我们叫两国分居，是那样。

解说：超生和违法的帽子，被扣在这些隐形的二孩儿身上，很长时间内，他们无法在阳光下成长，每个家庭都有着相似的烦恼，每个家长也都在为孩子的那一纸户口奋力的抗争着。


黑户的烦恼：无户口不能上学 甚至不能购买感冒药
2016年01月01日 17:03
来源：凤凰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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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因无户口不能上学  甚至不能购买感冒药

有调查数据显示，我国1300万黑户中，50%以上是超生人员，其余的黑户还包括为未主动上户，未婚生育以及毕业迁徙证丢失等等，不管什么原因造成的，他们面临的困境都是一样的。

李雪：就因为没有户口，不能去上学，不能远行，不能去看病，不能工作，然后甚至连最基本的买感冒药，都不可以，去图书馆借书学习也是不可以，因为需要身份证去办借书证，然后像邮局寄信，它也需要身份证。

解说：按照规定，新出生的婴儿都可以免费接种疫苗，但由于没有户口，李雪从来都没有打过疫苗。

李雪：只能说那会儿不严，可以用姐姐的名字去看病，但一般都是在家里忍着，要么就是吃街坊大妈呀，给的一些药啊，小孩的药吃。

解说：1998年李雪到了上学的年龄，父亲李鸿玉央求居委会写了一封信给学校，同样因为没有户口的原因，李雪被拒之门外，她从此失去了接受义务教育的机会，每天只能呆在家里，她没有童年，也没有小伙伴儿愿意跟她一起玩儿，从小就是与社会脱轨。

李雪：他们穿校服，然后背着书包去上学，而我只能是在门口看着他们去上学，然后跟我母亲买菜路过学校门口，也是期望能够像他们一样，去学校里学知识去，人家去上学，人家要学习，所以人家父母不愿意跟，不愿意让他的孩子，跟没上过学的孩子在一块儿待着，耽误人家学习。

解说：李雪上不了学，已经上了初中的姐姐教她学拼音，教她查字典，一同长大的小伙伴儿，也与她渐行渐远，李雪现在没有一个朋友，她每天都待在15平米的小平房里，一个人自学法律。

李雪：我觉得人家过常人，人家正常生活，我就是在家了。

记者：就现在还联系吗？

李雪：现在，人家比我小，人家已经去大学了，人家正常去大学快毕业了都快，找工作了。

解说：因为没有户口，李雪几乎寸步难行，上不了学，无法就医，也找不到工作，婚姻也可能大受影响，甚至可能生下的孩子，也会是黑二代，李雪用姐姐的医疗本看病，用姐姐的借书证借书，住在铁道旁，却没法买票坐火车，后来李雪在网站注册了一个微博叫“xiaoxue永不放弃”，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她拥有了一个身份。

李雪：最远，最远就是去，跟父母去找什么法院检察院啊，检察院那个石景山，那个接待处是最远。

记者：你出过北京城吗？

李雪：没有出过北京城。

白秀玲：她出去那个什么问问人家，你假如说打小时工，人家要她身份证还得办健康证，办健康证就得要身份证，她姐也给她问过，哪都不要。

解说：在李雪“黑户”的22年间，全国人口普查进行了两次，户籍改革从手写入册，改为全面信息化，计划生育政策实现从独生子女到单独二孩儿，再到全面放开二孩的转变，李雪家门前铁轨上的绿皮火车，也换成了高铁，时速从平均70公里，提升到了三百公里以上，然而李雪至今没有出过北京城，她的生活依然陷入户口的深渊里，无法解脱。

如今李雪的故事还在其他黑户二孩儿的身上重演着，妙妙三岁时，就开始对身份证这个概念敏感起来了，原因是2012年夏天，母亲张丽带着姐姐去香港迪斯尼玩儿，妙妙由于没有身份证坐不了飞机，无法前往，她一直渴望拥有一张身份证。

张丽：开学的时候，老师可能问了一句什么话，老师问，小朋友们你们知道什么东西上有国徽吗？有一个小朋友就是说身份证，然后老师说，你们现在都有身份证了，然后小朋友就说我有我有，都举手了，她就很受伤，她没有，她就会偶尔，在毫无征兆的前提下，突然冒出一句我的身份证什么时候能报下来，穿什么衣服去照相都设计好了，要穿一个全是宝石的衣服，她看到姐姐的身份证，她对一切所有有卡片，就跟身份证大小一样的卡片，都有情结，就会收藏这些卡片。

解说：去年圣诞节，妙妙的外教老师提出要带她去美国，妙妙想到做飞机必须要有身份证，她就自制了一张。

张丽：回来以后她就自己画了一个，拿着我们的身份证，照着我们的身份证画了一个，画完了还自己塞到那个户口本里面，那户口本就我们那一家人都在一起，三页，没有她那一页，她给塞进去的，意思她就在那个上边。

记者：她会因为没有身份证而自卑吗？

张丽：我觉得她应该会，她不愿意让更多人知道她没有身份证这个事情。

记者：湖水自从生下女儿后，就着手准备为孩子上户口，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还给自己所在小区的居委会带来了麻烦。

湖水：当时我跟居委会说她是二胎，那居委会大吃一惊，说你是老二，我们这儿从来没有出现过老二，然后说自己奖金要被扣了，后来我跟他说我是外地的，我是北京的，然后那个主任长吁了一口气说，哎呀还好，我们只要扣一半的奖金。

解说：如今湖水一家人为了女儿的户口绞尽脑汁，户口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太多的烦恼，这是她怀二胎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湖水：当时就是那么想，罚款，最多也就交罚款，不会有这些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不会有那么多，附近五家公立幼儿园，没有一家录取我们，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们没有户口，像我儿子他已经逐渐地意识到，我女儿跟其他孩子是不一样的，我儿子也会跟我说，那个计划生育政策怎么样怎么样，那个妹妹的户口什么时候上呢，怎么为什么会有这个计划生育政策，他觉得比较奇怪，所以这个户口对我们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对孩子的成长我觉得也是很重要的，他可能会影响一个孩子的世界观。

解说：据湖水讲，女儿有一次出了意外，由于没有户口，差点错过了就医的最佳时机。

湖水：有一次她自己，小孩嘛，有的时候稍微不小心，然后她把一个东西塞到自己鼻子里去了，那三更半夜就要跑到儿童医院去了，然后跟医生也是好说歹说没有户口，没有办法呀，说要紧急的，不然的话她都要窒息了，按理来讲，因为现在都要身份证嘛，实名挂号，她现在没有身份证，然而她快窒息了，然后就通融了一下。

记者：那一刻是不是觉得户口更加重要？

湖水：有的时候它关系到你的生命，真的是这样的。

解说：由于女儿没有户口，湖水一家也已经连续几年没有回老家了。

湖水：没有办法去坐飞机，也没有办法去坐火车，有非常非常不方便的很多的地方，我儿子也很久没见过爷爷奶奶了，不认识爷爷奶奶，你说到现在没见过，不认识，包括外公外婆，他都也没见过，那么多年了。

解说：湖水一直没敢回老家，还有一个特殊的原因。

湖水：我自己浙江也已经有三年没回去了，他们要查体，他说你已经有15年没有上环了，我父母七老八十了，然后三个月骚扰一次，警察给我妈打电话，所以导致我这三年不敢回去了，说那个你女儿失踪了吗，去哪里了，让她回来上环，让当地的派出所给我妈打电话。我爸年龄真的很大很大了，他们每次被他逼的时候，我就觉得心里也不舒服。

解说：湖水的丈夫出国工作后，她也曾试图带女儿去国外看望爸爸，但由于没有户口，办理护照也受阻。

湖水：然后去了北京市这个进出境管理局，我就问他，他跟我说我女儿不能办护照，我就问他为什么在美国出生的孩子，父母双方是中国人的，你可以给他一个叫，他们叫旅游证还是叫什么的，我说你为什么他可以办一个这样的证，然后他可以频繁地来往于国内与国外，为什么我女儿在国内出生的，她不行。他们是走外交部渠道，他们就可以解决，你在国内生的你就不能解决。


黑户的烦恼：无户口不能上学 甚至不能购买感冒药
2016年01月01日 17:03
来源：凤凰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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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为解决户口多方奔走李雪自学法律维权

解说：从1998年开始，李家开始去法院起诉，官司在一次次败诉，李雪一天天长大，李雪的父母觉得自己别无选择，只能继续上访。

白秀玲：踢皮球，他们根本就不让你进去，他们还互相说什么呀，今天开会去了，明天那个学习去了，要不后天出差了吧，各种理由都根本不见我们，无数次，有时候一天去，恨不得上午也去，完了中午回来稍微吃点，凑合能吃饱肚子，完了就赶紧下午又去了。

记者：他们拒绝以后，你还会再反复去吗？

白秀玲：去。

记者：李雪性格内向，再加上没有上过学，她唯一接触过的外界，就是和父母去各个部门要户口，这些经历使得她更加的胆小和自卑。

李雪：看到警察会很害怕还哭，就是哭，胆儿特小，你想啊没接触外边的人，她肯定胆儿小。那会儿小时候警察一弄我，还有他们那个像法院门口的这一弄我，这孩子就会哭。

解说：2009年16岁的李雪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她来到大学校园旁听一些法律课程，开始了她的漫漫维权之路。

李雪：我在2009年看了很多法律，看了《宪法》，我看了《未成年人保护法》，看了《义务教育法》，还有《妇女权益保障法》，因为那年我要写那个材料，我就是要控告派出所，因为他不给我户口，侵犯了我的权利。

解说：22年来，李雪一家人的日常生活就是起诉、上诉、找户口，得到的结果就是桌上的这堆材料，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时，北京市对经济困难的超生户，进行照顾，可以先交一半的抚养费，剩下的分期缴纳，不幸的是李家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信息。事实上，李雪户口的事情在2004年曾经出现过一次转机，区计生办称，只要李家在一个月内补齐剩下的4950元罚款，就可以拿着收据去派出所上户，但多年的艰难让李家为之付出太多，李雪的父亲李鸿玉拒绝了。2014年11月6日，李鸿玉去世，在为女儿的户口上访19年，诉讼16年后，一个父亲最终还是没能为女儿找来户口。

白秀玲：我特着急，我跟不了她一辈子，她爸去年去世，她爸没去世的时候，就她在医院伺候她爸那时候，她老趴在她爸跟前老哭啊，这她爸住院我也老说，我说你任务还没完成呢，我说你二闺女的户口还没给上呢，我说你不能走。

解说：父亲去世以后，家里的收入来源就只剩下母亲每月720元的低保，李雪也希望能够早点自食其力，跟上同龄人的步伐，但是连去快餐店打工都需要身份证，如今姐姐出嫁，残疾的妈妈也快要走不动路了，李雪还在继续诉讼，寻找户口本上的“自己”，这是她生活的全部。

李雪：计划生育跟我上户口没有关系，计划生育是处罚我父母的，户口是你应该我作为出生中国公民的话，最基本的一个权利。

白秀玲：妈，我想跟我姐似的过正常生活，我说你赶紧把你自己这户口的事解决了，我说别回头我像跟你爸似的，跟去年一去世，我说我眼睛肯定也不闭。

解说：2015年11月14日，北京雾霾锁城，十多名黑户的父母带着口罩，自发地骑上公共自行车环绕二环路，他们后背张贴的海报格外引人瞩目，他们希望超生的二孩能尽快落户，张丽是这个活动的发起人。

张丽：骑行的活动，我们就是想用这种方式，要告诉这1300万的存在全是黑户，情况可能都不一样，有的是单独，有的是双独，还有再婚，这1300万他需要一个基本的人权，1300万孩子其实是，你涉及到具体的人，我觉得就得1亿人，有一家四口，或者是六口这么一个家庭，是很庞大的这个人群。

湖水：就是各个部门互相的踢皮球，你踢给我，我踢给你。这个条例是人大制定的，你们有问题你们去找人大去，就这样来回地踢，踢了那么多年，孩儿都那么大了，上不了户口。

解说：超生的家长们不接受罚款，要求取消社会抚养费，他们认为既然已经全面放开二孩儿了，那么先生和后生并没有什么区别。

张丽：它要是按照国家《宪法》来说，上户和计生是完全两码事儿，上户是上户，计生是计生。

记者：那你觉得罚多少钱你能接受呢？

张丽：我觉得罚多少钱我都不能接受。

记者：一分钱你都不想接受？

张丽：我不想承认我这孩子是多余的，我生个孩子我扣一违法的帽子，超生是什么意思，超生就是多余的，我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多余的，对于我来说，每个孩子来说，他都是家庭，他都是每一个父母的心头肉，他都是宝贝，怎么可能是多余的，对于我来说他不是多余的，对于社会来说他更不是多余的。

记者：你会这么一直坚定的抗争到底吗？

张丽：对的。

湖水：其实我相信但凡有人愿意去解决这个问题的，没有人会去举牌，后来我也慢慢相通了，自己的正当权益要维护，国家能特赦罪犯，也请给我们孩子一个户口。

2015年12月27日，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人口与计划法修正案》，全面二孩将于2016年1月1日起正式实施。

田桐：2015年12月9日召开的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十九次会议提出，要完善户口登记政策，将计划生育等政策和户口的登记脱钩，全面解决无户口人员登记户口问题。这也就意味着1300万人将以公民的身份洗脱“黑户”嫌疑，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阳光之下，享受他们早就应该享受到的权利，而这个政策在实施起来，还面临着不少的挑战，如何征收超生人员的生活抚养费问题，到目前依然没有定论。

源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