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仑康永对谈”系列

源济

冯仑康永对谈（一）：蒋介石和三级 

2015-12-25 冯仑风马牛

封面图片来自｜豆瓣电影《千与千寻》

《理想丰满》上市之前举办了一场新书发布会，虽然已经过去了四五年，但听“暖男”蔡康永和“段子手”冯仑这两个有趣有料的老男人讲话，听一遍怎么够呢！他们聊“台湾印象”聊得根本停不下来。本次系列文章，将完整还原当时的谈话内容。

1.蒋介石和三级片｜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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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res.wx.qq.com/mmbizwap/z ... io_unread26f1f1.png); width: 18px; height: 25px; vertical-align: middle; display: inline-block; -webkit-background-size: 18px; background-size: 18px; max-width: 100% !important; box-sizing: border-box !important; background-position: 0px 0px; background-repeat: no-repeat no-repeat;"> 10:56 蒋介石和三级片｜玩 来自冯仑风马牛

开场白｜蔡康永

在台湾最有名的内地房地产界的大亨，起初其实不是冯仑先生。那是谁呢？是潘石屹。为什么呢？因为在中国传统戏曲里，有钱人都把他的财产直接标在名字上面，所以在水浒传、西门庆的故事里，常常冒出一个富翁叫做“张百万”，就是身价百万的意思。现在潘石屹到台湾去，大家吓坏了，这个人直接把“十个亿”就标在名字上了，来头太大了，所以就不得不注意他。

那潘石屹之后有没有轮到冯仑先生呢？还没有，有名的是王功权。我想大家都知道，拜微博之赐，我们看到了一个当代者私奔的事情。私奔这件事情在我心目中是非常古典的事，就是只有小尼姑思凡下山这样才会做这个事情。

然后我就开始看王功权的微博，我就觉得太有趣了。如果只是私奔呢也就还好，私奔后还继续转播自己的生活，这个很惊人。他还不断在微博上跟大家呼喊说，“我有罪，你们可以抓我，可是你们不能拦阻我的爱”。这个特别动人。

后来别人也告诉我说，潘石屹跟王功权，这可都是冯仑带出来的人。我想，哇，那这个人肯定过着非常疯狂的生活，一定要认识一下。

所以，我就非常期待今天见面，但是我也很害怕。因为冯仑先生的著作在国内非常畅销，当中我读到的一段，我不知道冯先生自己还记不记得，他说，“因为我是做过老师的人，所以我很会讲话”。他一写这些话我就很紧张，我毕竟是出过《说话之道》的人，如果碰到一个比我会讲话的人，我真的吓死了。冯仑还说，“我做生意的第一笔钱，就是去跟人家借来的，怎么借到的，就是因为我会说话”。所以今天我要请教一下他，怎么样说话可以跟人家借到钱。

对谈｜蔡康永、冯仑

◇ 蔡康永：我在研究你著作的时候，发现你很喜欢在世界找参考资料。比方说你作为一个房地产公司，你就会看看别的国家的房地产公司是是怎么回事。那台湾是事先就在你的研究范围内，然后你才跑去台湾看看是怎么回事，还是你先很意外地跑去台湾，才发现它引起你很大的兴趣？

◆ 冯仑：我是在去台湾之前就已经有兴趣。但是我第一次去台湾的时候，不是作为一个生物进去的，而是作为一个物体。

◇ 蔡康永：是被人打昏之后搬进去的吗？

◆ 冯仑：因为当时我参加了一个农业代表团。那个时候，两岸之间政治意识形态非常强，台湾不能接受我们的护照，因为护照是有主权限制的，那我们这边被告知不能走海关，因为海关也有主权限制。这样的话就有一个尴尬，如果我走了海关，就等于承认了台湾的主权。

◆ 冯仑：所以怎么办呢？后来我们那个代表团到那边以后，我记得是把所有证件拿纸包着，用橡皮筋缠在一起，这样他们就避免亲眼看到这个护照。然后把护照放在边上，让我们从货物通道走。回来的时候，我们仍然从货物通道走，我拿走我的证件，就回来了。所以这是我一直都特别难忘的去台湾的第一次。

▲ 台北国际航空站

◇ 蔡康永：他起码让你走，没有把你打包装进去。所以当时第一次去的时候，那个行程是一个团体的安排，你不能够自由自在地随便乱逛？

◆ 冯仑：是。有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大概是十几年前了，那个时代很多地方不能去，比如说有一个蒋介石的纪念堂，是绝对不能去的，我们都说“不去不去”。结果有一天傍晚的时候，我自己偷偷跑那去了，在里面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王功权。

◇ 蔡康永：他也喜欢偷偷到处乱跑。

◆ 冯仑：我们俩就干脆逛在一起，就在那聊天。

◇ 蔡康永：可是那个建筑物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好看吧？一下就看完了。

◆ 冯仑：但是这里面的东西都比较特别，而且我们之前看台湾的东西看得比较少。在大陆这边的教育，给你留下的印象都是一个颜色，到那边看，就看到了另外一个颜色，所以就会很震撼。就像一个长期处于封闭环境的乡下人突然看见三级片一样，可能会受不了。

◇ 蔡康永：你非要把蒋介石跟三级片扯在一起吗，这个对我们喜欢三级片的人来说太讽刺了。

◆ 冯仑：因为我想起来在80年代的时候，大陆刚刚开始有这些带颜色的东西。然后很多同学都在家里把窗户堵起来，把房间变成一个很小很私秘的地方，然后偷偷在那看。晚上看禁书也一样，其实就是图一个乐，晚上你看禁书其实比看流行的畅销书更快乐。

◇ 蔡康永：是在棉被里面用手电筒照着看吗？

◆ 冯仑：我想那会加大你的兴趣。

▲ 蒋介石纪念堂

◇ 蔡康永：去台湾玩的地方，蒋介石纪念堂是一个官方的纪念建筑物，还有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叫慈湖。慈湖现在有一个区，把所有不知道送去哪里的蒋介石铜像，全部都集中在那边。那时候你放眼望去，就像一片森林一样，全部都是蒋介石在那骑马的、站着、长跑、军装，大家面面相觑，就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好像很多蒋介石在那边聚会一样。我觉得那个是非常好玩的一件事情。

◆ 冯仑：慈湖我去过，那个雕像我也看到了，但我一直有一个好奇。

◇ 蔡康永：请说。

◆ 冯仑：我去忠烈祠的时候，发现这些“蒋介石”没有放在忠烈祠里面，为什么连一个都没有呢？

◇ 蔡康永：你觉得他应该占两个名额？在自己的纪念堂里有一个，忠烈祠里还要有一个？

◆ 冯仑：如果大陆人要去台湾，我都推荐他们去看一看忠烈祠。忠烈祠里边放了这么多牌位，应该都是以他为首的那些曾经的国君吧？或者是国民党正史里边所记载的一些正面人物。那他应该在里边的。

▲ 忠烈祠享堂里的“抗日阵亡将士总神位”

◇ 蔡康永：你们肯定难以想象冯先生去了这么多地方，而且他竟然在7月份环岛骑脚踏车。7月份就是那种，我隔着窗户晒到太阳都已经快要昏倒的时候。而且那时候是您50岁生日？

◆ 冯仑：对。

◇ 蔡康永：在烈日之下骑车没有昏倒吗？

◆ 冯仑：第一天就有摔倒。但是摔倒是纯属于这个脚踏车太高级的原因。我以前在大陆骑过脚踏车，1987年的时候，我从北京骑到烟台，从烟台骑到大连，再从大连回来，那个时候骑的是最破的自行车。那种自行车的特点就是车把很硬，所以骑上去就是一直走，不大会转弯；另外呢，座儿很硬，而且是车座和车把是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但是捷安特这个车很高级，它的车屁股是翘起来的，而且车把太灵活，所以刚一走，车轱辘就转了个360度摔倒了。

◇ 蔡康永：而且捷安特老板骑脚踏车的时候，很喜欢穿紧身裤，让我们看到都很害羞。长者穿紧身裤，真是让人感觉……

◆ 冯仑：以前在1987骑车的时候，是一个很简陋的装备，但是现在这个装备非常之好，它能保证你所有的“局部”都是安全的。

▲ “少年”冯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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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期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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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一家三代做筛子｜手工艺人

蔡康永：很多外省的人在台湾吃东西的时候，感叹菜系混得乱七八糟。比方说你在浙江馆子会吃到鱼香茄子，然后你在四川馆子会吃到狮子头。那这些内地的美食家就会很不快乐，因为在湖南馆应该吃湖南菜，在山东馆就应该吃山东菜，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源济

冯仑康永对谈（二）：后半夜才能吃肉 

2015-12-29 冯仑风马牛

图片来自｜豆瓣电影

《理想丰满》上市之前举办了一场新书发布会，虽然已经过去了四五年，但听“暖男”蔡康永和“段子手”冯仑这两个有趣有料的老男人讲话，听一遍怎么够呢！他们聊“台湾印象”聊得根本停不下来。本次系列文章，将完整还原当时的谈话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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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一家三代做筛子｜手工艺人

◇ 蔡康永：台湾的7月是酷暑，一般人会想要躲到别的地方去，但你即使在那样的天气里，还是觉得很喜欢台湾吗？

◆ 冯仑：那种天气才能体会到台湾吃的东西有多好。因为太热，所以我们到嘉义吃红豆冰。因为我是和王品的朋友一起去的，那个朋友是一个餐饮公司的老总，所以他们在这边都有店面，每到一个地方，他的员工都会来打着旗帜来欢迎，送很多冷饮过来。

◇ 蔡康永：你是说你们骑脚踏车的时候，回有人在路边张开红布条，说“欢迎冯仑先生进来吃”吗？

◆ 冯仑：偶尔。不过他们欢迎的是他们林总，不是欢迎我。他们会送来很好的冷饮给我们吃。因为天气热，你才知道他们在做冷饮这方面是多么的用心。

◇ 蔡康永：我觉得冯先生很打动我的地方就是，他好像真的从台湾看到很多连我们自己没有觉得的很好的事情。我们在7月吃红豆冰，如果就看到盘子里的冰融化了，就会发火说，“这么快就融化，还吃个屁啊！”冯先生永远都看到美好的那一面。我不知道他对台湾的这种温暖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 《初恋红豆冰》｜红豆冰，初恋的感觉哟

◇ 蔡康永：在跟冯仑继续聊之前，我想先跟冯先生报告一下我的背景。我的爸爸妈妈在1949年先到了香港，然后转移到台湾。其实在台湾，相对于台湾人“本省人”来说，我们这种背景是叫做“外省人”，而外省人占的比例并不高，大概不超过30%。可是大部分外省人受到过良好的教育，社会阶级比较高，所以立刻取得了社会的优势地位。比如在传播圈，我知道在北京人听起来，像我讲这样子的普通话，会批评说“你们台湾人讲话太软弱了”。

◆ 冯仑：北京话叫“肉”，说话太“肉”。

◇ 蔡康永：“太肉”。我觉得如果我这样报新闻，北京的观众肯定受不了。在座的如果有来自台湾的听众的话，也会记得，我们很小的时候，学校甚至会强迫性要求学生讲“国语”，也就是普通话，如果在学校讲闽南话，老师就会在你脖子上挂一个牌子，让你去操场罚站，牌子上写着，“我以后再也不讲台闽话”。也就是说，普通话讲得不标准，不能够得到官方认可。

▲ 《那些年》｜没有被罚站过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 蔡康永：我为什么跟冯先生报告这些呢？因为从大陆各地移居到台湾去的，除了这一群经济收入比较好一点、社会地位比较高一点的人之外，大部分是就是国民党带去的老兵。这些老兵聚集在一起住，就变成了眷村。

◆ 冯仑：对。

◇ 蔡康永：我知道你喜欢看赖声川导的话剧，他最近有一出戏叫《宝岛一村》。

◆ 冯仑：我有看。

◇ 蔡康永：那就是眷村的故事。很多外省人在台湾吃东西，会感叹这个菜系混得乱七八糟，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呢？首先，在眷村的老兵带去的眷属都在一起，可能今天山东太太教你做个包子，明天你就教她做个狮子头，结果后来大家出去开餐馆，做的菜也都混在一起。另外呢，国民党官员们的背景都偏南方一点，都不吃辣，他们在重庆就已经渐渐驯化了这个辣的味道。我每次去湖南，他们招待我吃的那种辣就是都不用你吃下去，只要靠近它，嘴唇就立刻肿起来，如果真的给他们吃正宗的四川湖南的辣，他们就会翻脸，“那么辣，想把我弄死啊！”

▲ 《饮食男女》｜就算混也要混得漂亮

我想要讲的好玩的事情是：我十岁的时候就开始登台唱京剧。而当时我一个小孩子，就很想要舞刀弄枪，我想要做流氓做的事情，比如杀人啊，放火啊，耍狠斗勇，但是没有机会。我妈妈就说，去唱京剧吧，这样就可以拿刀砍来砍去的。我在台上演的第一出戏是《四郎探母》，当时台下就有很多老人就哭了，可是我也没有演得很感人啊？后来才知道，因为他们从大陆过来，在大陆那边也有一个家，这边不得以又有一个家，而且已经几十年没有看到自己的妈妈了，所以看到杨四郎半夜偷偷跑去看望母亲这一幕，就想到自己，就落泪了。

我讲这件事情，是因为这部戏是有历史情感在的，蒋介石一直希望大家不要忘记自己的故乡。我学的另外一出戏，是演薛平贵，王宝钏苦守寒窑18年，结果等到她丈夫回来的时候，已经跟她记得的样子完全不同了。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太微妙了，怎么偏偏我演的两个戏都跟国民党的足迹这么有关系。冯先生在书里提到说，“台湾是一个保存了不少中国传统文化的地方”，而我是从小被京剧熏陶长大的，那么对你来讲，这是台湾有趣的一部分吗？

◆ 冯仑：所谓文化的东西呢，实际上就是一些行为方式，吃啊，用啊，说话啊，眼神啊，仪式啊，很多这种东西。在大陆这边，从1949年以后大概到1976年的这段时间，被植入了很多比如像唱红歌这样的东西。可能台湾到现在看到唱红歌都不知道是为什么。“红”的这个文化，在大陆有一段时间是非常多的。所以到台湾以后，就需要把这段文化放在一边，才能再跟台湾的文化连起来，这点有些困难，要忘掉一些，再捡起一些。实际上，即使是在文革那样一个超红的时期，我们仍然吃的是狮子头，穿的是中国人的衣服，讲的是汉语。

▲ 《智取威虎山》｜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

◇ 蔡康永：文革的时候你吃得到狮子头吗？

◆ 冯仑：梦里头经常会吃到。因为在那个时候，留在大陆最关键就是吃饭的问题。我有一个朋友说，他爸爸以前家世不错，但在文革期间一直都很受压抑，他爸爸告诉他，吃肉呢，千万不要在前半夜吃，一定要后半夜才能吃，后半夜的时候，吃肉香味飘出来才不会招人嫉妒。

◇ 蔡康永：真的假的？

◆ 冯仑：真的，因为那个时候太缺肉了。在一个胡同里，如果你们家在前半夜吃肉，那后半夜可能就遭抢劫了，因为大家都过来疯狂地吃。可见那个时候真的是很痛苦。所以在那种情况下，有很多红色的文化会告诉你，不吃肉其实最光荣。当时有一句话叫做“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就是说宁愿不吃肉，也要“红”。所以在那个时代里，上了年纪的人如果直接去台湾，首先要把这些观念放一边，然后才能跟台湾的很多习惯连起来。

源济

冯仑康永对谈（三）：有人敢买头条骂马英九骂到爽 

2016-01-05 冯仑风马牛

图片来自｜豆瓣电影

《理想丰满》上市之前举办了一场新书发布会，虽然已经过去了四五年，但听“暖男”蔡康永和“段子手”冯仑这两个有趣有料的老男人讲话，听一遍怎么够呢！他们聊“台湾印象”聊得根本停不下来。本次系列文章，将完整还原当时的谈话内容。

1.蒋介石和三级片｜玩

2.后半夜才能吃肉｜吃

3.有人敢买头条骂马英九骂到爽｜文化

4.台湾的鬼是娱乐业｜信仰

5.大陆的泌尿科广告｜娱乐

6.一家三代做筛子｜手工艺人

https://res.wx.qq.com/mmbizwap/z ... io_unread26f1f1.png); background-color: transparent; width: 18px; height: 25px; vertical-align: middle; display: inline-block; -webkit-background-size: 18px; background-size: 18px; max-width: 100% !important; box-sizing: border-box !important; background-position: 0px 0px; background-repeat: no-repeat no-repeat;"> 13:47 买一版报纸骂马英九｜文化 来自冯仑风马牛

◆ 冯仑：我到台湾以后的第一个印象，是那些又熟悉又陌生的繁体字，除了我自己名字的繁体因为经常写，所以会写，其他的字我就只会看不会写了。那个时候台湾的互联网没有现在这么发达，还经常要手写字，所以他们留个便签，上面都是一手写得很漂亮的繁体字。这就是台湾和大陆既相同又不同的地方。

比如“马”都是叫马，但写法上就是差四个点。其他很多东西都类似，所以我在台湾的时候就专门找这种相同、不相同。比如你刚才讲到的眷村，现在有个叫“村子口”的眷村餐厅，我不知道你去过没有？

◇ 蔡康永：没去过。

◆ 冯仑：它就在眷村的村口上，叫村子口。掌勺的师傅是退休的国军老兵，戴着军帽，还有徽章。

▲ 眷村餐厅

◇ 蔡康永：还戴军帽？

◆ 冯仑：对。在那边吆喝的那个老板好像也是当兵的。我去过很多次，每次我一去，就变成了“长官”。店里放的歌跟大陆既相同也不相同：旋律都相同，词汇不相同。比如大陆这边叫“解放台湾”，台湾那边就叫做“返攻大陆”，但旋律都是慷慨激昂的，很有意思。后来我就跟这个老板讲，能不能把国军唱的这些歌拿来给我听听？老板专门刻了一个碟给我，我回来在家放，闭着眼睛听旋律，恍惚回到了1976年以前。

这种不一样是怎么来的呢？其实是意识形态造成的。“相同”是因为中国人同根同源，“不相同”就是因为不同的政党，所谓意识形态就是政党的思想体系，所以老一代身上会被这种不同的意识形态烙上印记。

有一个很有趣的笑话，我有一次跟大陆的企业家去台湾，车上有很多台湾的企业家朋友，大家一起聊天。大陆的企业家总是问一些很大的问题，比如“统一”啊，“两岸”啊，这些台湾的企业家就很茫然，说：“这个事我们没有想过。”我发现两岸话语系统很不一样。后来龙应台到大陆来，在《青年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叫《你所不知道的台湾》，我看了之后才找到了答案。

▲ 台湾逢甲夜市

◆ 冯仑：龙应台是这样解释的，在一个集权社会，人们喜欢宏观叙事，讲大事、用大词，比如“革命”啊，“解放”啊。为什么呢？因为没有小自由。像谈个恋爱，晚上上个网、翻个墙，这些小事情都不能做，那就只能做大事情了，比如唱红歌，或者研究各种各样的理论。

另外，在集权社会，如果大事情不解决，就没办法解决小事情；而民主社会，恰巧反过来。台湾每四年要选一次总统，如果对这个总统不满意，还可以去骂他。我和台湾的企业家曹兴诚是很要好的朋友，他和我说，他曾经写了一篇骂马英九的文章，然后专门等到马英九想要舒坦的那天，花几百万把所有报纸头版的版面买下来，把这篇文章登出去。这件事情特别有意思，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这篇文章？

◇ 蔡康永：有，我有看到。

◆ 冯仑：曹兴诚自己花钱买头版，而且居然台湾的媒体也愿意合作。所以在台湾，这些大的事情都解决了，剩下的时间用来做什么呢？就做小事情，发展个人兴趣。我看到有人玩香，各种各样的檀香、蚊香，还有人做一些很细小的艺术。

▲ 台湾抗议游行

◇ 蔡康永：冯先生讲的这个事情很有趣。有人问他说，你人生的座右铭是什么？结果他回答说：“伟大是熬出来的。”后来有人用这个作为书名帮他出了一本书。我一边听冯仑先生说“台湾人比较关心小事情”，一边又看了这句话，就想说，我们没有要伟大啊，我们为什么要苦熬到“伟大”这个境界？是不是其实你还是在乎自己伟不伟大的？

◆ 冯仑：是这样的，大陆的教育背景很有意思。在1976年以前，年轻人如果不想伟大呢，就相当于不是正常人，因为老师会认为你的思想有问题。那么怎么样才能变得伟大呢？

据说毛主席早期讲过一句话，“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就是说，你的身体要非常结实，需要锻炼，但是精神上要文明，而这个“文明”是那个时代下的“文明”。所以在那个时候，好像所有的人活着就是要努力干一件大事情，因为他们生活在一个大词汇里。渐渐的，伟大就变成了一个好像每天都在讲的事。我记得最早开始做公司的时候，我和王功权讨论时就经常会说：“这个事最好不要做，这样做以后就伟大不了了。”但是前几天，我和功权开玩笑还说：“现在看，很多事，做了也不妨碍伟大。”

▲ 台湾机车文化

◇ 蔡康永：你们两个这么热血的人能够把公司做成，真的是很奇怪的事情，不是应该走上一个过度理想化、燃烧梦想、然后完蛋的道路吗？

◆ 冯仑：那不会。做生意以后，我们明白了一个道理，“首当其冲的人，更要好好活下去。”台湾有一句话叫“人生有梦，筑梦踏实”，我们的说法就是，“理想是墙上的美人，现实是炕上的媳妇儿”，让墙上的美人变成炕上的媳妇儿，生出一个漂亮的孩子，就是理想变现实。

所以我们经常要去拿捏：这件事情目前来看是很好，但最后的现实会怎么样？早期我们做公司，要借资金链条，并且保证这个链条不断，也就是说要买得起单、发得出工资。其实功权比我还擅长处理这样的情况，一面谈理想，一面把账目弄清楚并且盈利。

◇ 蔡康永：可是现在你还是会希望自己达到伟大这个境界吗？

◆ 冯仑：我觉得伟大是不留神才能伟大，一留神他就伟大不了。就是说你不去想“我要怎么才能变得伟大”，每天把手上的事做好，可能无意中就会变得伟大。我突然想起尼克松讲过的一个关于伟大不伟大的事情，他的原话是，“你要想创造历史，就要在现场，一定要在伟大的时刻、伟大的地点，和伟大的人一起工作”。我把这句话改了一下，伟大就是在伟大的时刻、伟大的地点和伟大的人做庸俗的事情；而平凡就是在平凡的时间、平凡的地点和平凡的人议论伟大的事件。这是我们俩现在干的。

▲ 艋舺不止有小混混，还有庙会

◆ 冯仑：所以我们每天工作，不能把“变得伟大”当成一个目标，而应该去做当下认为正确和紧迫的事情。如果意外伟大了，那很好；如果不能成就伟大，也很好，活着也很满足。前几天我们公司20周年，仪式结束后，我和王功权他们几个人去聚餐，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喝酒聊到大概一点多，没有人感叹赚了多少钱，我们最感慨的就是“还活着”。

首先，因为在20年前，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居然能把公司做到这么长时间。当然了，一家公司能做20年，在台湾、美国可能很常见，但在大陆，作为民营企业，这个概率是相当低的。现在一个公司活到3年、5年的概率大概只有7%，活到7年、10年的是2%，然后活到10年以上、20年以上，能成为最好公司的，连1%都不到。而且我们这些人都还活着，没有人因病不起，没有人猝死，也没有人因为遇到地震之类的灾害。

生命有时候就这样子，这跟公司、跟所有人的概念是一样的，活着，而且能够在现场呼吸、感受，其实就是很大的满足。

源济

冯仑康永对谈（四）：台湾的鬼是娱乐业 

2016-01-06 冯仑风马牛

图片来自｜网络

《理想丰满》上市之前举办了一场新书发布会，虽然已经过去了四五年，但听“暖男”蔡康永和“段子手”冯仑这两个有趣有料的老男人讲话，听一遍怎么够呢！他们聊“台湾印象”聊得根本停不下来。本次系列文章，将完整还原当时的谈话内容。

1.蒋介石和三级片｜玩

2.后半夜才能吃肉｜吃

3.有人敢买头条骂马英九骂到爽｜文化

4.台湾的鬼是娱乐业｜信仰

5.大陆的泌尿科广告｜娱乐

6.一家三代做筛子｜手工艺人

https://res.wx.qq.com/mmbizwap/z ... io_unread26f1f1.png); background-color: transparent; width: 18px; height: 25px; vertical-align: middle; display: inline-block; -webkit-background-size: 18px; background-size: 18px; max-width: 100% !important; box-sizing: border-box !important; background-position: 0px 0px; background-repeat: no-repeat no-repeat;"> 26:27 台湾的鬼是娱乐业｜信仰 来自冯仑风马牛

◇ 蔡康永：冯先生《野蛮生长》的最后一个Chapter讲的是死亡，这是一个绝对必要的部分。刚才提到地震，我忽然想到，其实这是台湾很难让人喜欢的一个方面。你去台湾这么多次，都没有遇到地震吗？

◆ 冯仑：遇到过两次。

◇ 蔡康永：你没有被吓坏吗？

◆ 冯仑：第一次是在酒店里，刚一入住就感到晃了一下，接着就看电视播报说，刚才大概发生了四级地震，不严重，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还有一次是在半夜睡觉的时候，第二天才看到新闻说地震了。但是我看台湾人对地震都习以为常，好像是朋友一样，不在反而会很寂寞。

◇ 蔡康永：不是朋友，比较像丈母娘，你没有指望她来，她就来了。她来了你也不会有多高兴；情况严重的话，你就只想死。

◆ 冯仑：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1999年的921台湾大地震，南投集集镇武昌宫倒塌

◇ 蔡康永：其实地震会让人对台湾感到害怕。香港很少地震，所以香港明星每次到台湾遇到地震都会很慌乱，甚至冲出来说“有鬼”。台北信义区有一家君悦酒店，进门就能看到两张很大的符，符是一个法师画的，大概的意思就是叫太上老君来抓鬼。这个符在酒店门口的左右各贴一张，用金色的框镶起来，专门用来镇酒店里的鬼。对于几乎没碰到过地震的人而言，来台湾遇到地震是很吓人的事。

◆ 冯仑：其实汶川地震的时候，我也有感受到晃动，当时“嘎啦嘎啦”的很吓人。之前在加州，我和王石从大峡谷回酒店，刚坐到床上就碰到地震，水瓶子都晃起来了。

◇ 蔡康永：我觉得地震、台风这些事情使得台湾对信仰的态度非常现实。如果冯先生下次去台北，可以稍微注意一下电视节目，你会发现一些匪夷所思的现象。

▲台湾的法师经常上电视节目

◇ 蔡康永：在台湾，我们说“神是服务业”，你如果去拜他，许愿要中彩票，结果最后没中奖，你就可以把那个庙烧了。有时候对神许愿没有应验，信徒们就会发脾气把它丢到水里去，有人专门去捞那些被丢到水里的木头神像，收集起来居然也能攒到四五十吨。

另外还有一个很好笑的事情——台湾的鬼是娱乐业。如果去台湾看电视节目，你会很惊讶地发现，聊鬼的节目是每天播的。老实说，一个月遇到一个鬼，这个概率已经很高了，但那是日播的节目，每天一小时，来的五个嘉宾每个人都遇到鬼，除了聊他自己遇到的一个鬼，还要讲他两三个朋友遇到的。更奇怪的是，那个节目后来停播了，就把旧的节目拿出来重播，收视率居然也非常好。冯先生说观察到台湾的庙特别多，你是无意中发现的，还是特意去寻访的？

冯仑：骑自行车环岛的时候，我就发现庙很多。后来看了一些资料才知道，台湾是地球上按百人算或者按平方公里来算，庙的密度最大的地方。

▲台湾桃园市仅土地庙就有249座

◇ 蔡康永：你要不要来开一个庙？

◆ 冯仑：我想过这个问题。我慢慢发现，台湾的这些庙，起到一个很重要的维稳作用。台湾在快速地现代化成长以后，也有一段时间像大陆现在这样，除了金钱，人们很少关注其他东西，这种社会浮躁带来了各种问题，包括环保、劳工等。那么整个台湾后来是怎么沉淀下来的呢？像现在这样，你就明显要比我安静，能感觉到你的灵魂更有着落。

后来，我又发现一个“价值重建”的过程，这个过程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叫民间的自我重建，就是把自己的灵魂找个地方放起来。中产阶级放到佛教，这个佛教比大乘佛教还要大，是人间宗教，像慈济、中台禅寺都属于这类，中产阶级供养着这些道场，又办电视台、学校，做得非常好。普通的原住民和本土民众，求个方便，就近拜祭土道教，比如一棵树、一个有故事的人物，或者土地公这样的神仙，都可以为他们修庙。另一部分是更高级一点的重建，实际上就是中国传统文化融合了西方普适价值，从而形成了法治的上层精神支持。

我觉得，透过不同层次民众的生活状态，就能看到现在台湾的基本精神次序。其实用这种方式维稳，成本很低。比如妈祖庙可以靠民间集资，四大道场则靠企业捐钱，都不需要政府财政拨款。一旦完成了这个重建过程，就可以由民众自己选择是拜佛教、道教、妈祖或土地公，这也是一种维稳，这个方法成本低、见效快、便于操作。

▲不同于大陆，台湾的土地公还要管姻缘

◆ 冯仑：举个例子，比如卖房这件事。在大陆，如果一个年轻人买不起房子，相比检讨自己，他更喜欢谩骂政府或者地产商。我在台湾爬玉山的时候，遇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带队大姐，她有三个孩子。我问她：“你买房子没有？”

“不用买，我租房子。”

“你为什么租房住？”

“以我的能力只能租房子住。”

“那你老公呢？”

“现在我们两个加起来还是买不了。租了十几年了，我很习惯了，也没有什么问题。”

“你怎么不去骂政府呢？怎么不骂黑心开发商呢？大陆把地产商都叫‘黑心开发商’。”

“那是我的事情，我自己没有能力，不能怪别人。”

这个问题，我问过很多台湾人，发现他们总是这样自省。后来我才知道，这跟他们经常拜佛有关，有信仰的人，就有敬畏之心，就能自省、自律。大陆现在的情况，首先是埋怨别人，怨完别人以后就语言暴力。

▲不管是不是渔民，都来拜妈祖

◇ 蔡康永：骂黑心开发商？

◆ 冯仑：是的，骂开发商，骂政府，很少检讨自己。我再讲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前两年开业的Bellavita是台湾最好的百货公司吧？

◇ 蔡康永：是的，贵妇百货。

◆ 冯仑：这家百货公司是一个电子企业的老板建的。据说有一天，他的双胞胎女儿在家里聊天，说想要做酒吧、想要开餐厅，而他的妻子说喜欢爱马仕包包。于是他综合考虑了一下，决定开一家百货公司，可以一次性满足她们所有的愿望。我算了算，这个百货公司大概值30亿人民币。

百货公司开业当天，我和一些台湾人聊这件事。男生说，那这个人命很好啊；女生就说，那这家百货公司一定很漂亮，要去看看啊。我没有听到一句质疑他们炫富的话，而且那天的媒体也对此做了大量的报道，也没有类似的质疑或讽刺。在台湾，大家认为这件事体现了父女亲情的美好，可见大家以一种平常心去接受这件事，也许会羡慕，觉得她们命好，但是非常平静，并不会有其他负面情绪。

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大陆，估计会是另一番景象，“富二代”“炫富”和“钱的来路”等等问题，全部都会被提出来。甚至会有思想偏激的人认为“你哪来的那么多钱？肯定是剥夺了我！”别人过好日子，一定是因为剥夺了他的好日子，这实在是一种很神奇的逻辑。

▲Bellavita百货公司

◇ 蔡康永：冯先生很有意思，对我们台湾人真的夸奖得太多了。那请问在台湾走进这些庙的时候，你拜不拜？

◆ 冯仑：多数不拜。因为在所受的教育影响下，我是无神论者。但我仍然对庙很好奇，所以几乎每经过一座庙，我都会进去看。我觉得你讲得有道理，台湾的庙确实是服务业。

◇ 蔡康永：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玩的关于庙的故事。有一天，一个打扮得非常乡土的人去了一个拍卖场，那场拍卖拍的是一批鎏金佛像。那个人就在场间晃来晃去，晃到我朋友的桌边，听我朋友他们讲话可能觉得这一桌都是佛像的大行家，意见可信，于是拿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加入我朋友的谈话。

他打开那个拍卖的目录，问我朋友，“这本目录里面，哪一个最好？”我朋友就指给他看说，“这个最好，最难得，错过这次就再也买不到了。”他又问，“哪个最贵？”我朋友告诉他，“肯定这个最贵，因为所有人都抢着拍这个最好的。”他表示知道了。

▲ 今年年初，台湾世家御用夜场拍卖会

◇ 蔡康永：结果最后，竟然就是这位打扮得非常朴素的男士，出价把这个最贵、最好的鎏金佛像拍下来了。我朋友他们大吃一惊说，“此人望去不似人君，为何财力如此雄厚？”后来才知道，他把这尊佛像买回去，找专家确认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佛像之后，就回到乡村告诉大家这尊佛像是何等的难得，要集资盖庙。

投资的人问他资金的回收方法，他说，首先做大量的宣传，让大家看到是我们买到了这尊难得的佛像。接着就盖庙，把这个佛像供在这座庙里，号称是拍卖史上最贵的一个菩萨。然后第一个收入是卖门票，接下来，制造佛像的限量版复制品，比如说复制两百尊，推广到全国各大庙宇，这样一算就大有赚头。结果集资非常顺利。

◆ 冯仑：我觉得的确有道理。大陆有一个地产商就曾提到，要把台湾四大道场中的某一个引进来，对这个庙做一个现代化的管理。

◇ 蔡康永：我没有拆穿你什么商业机密吧？

◆ 冯仑：没有，我仍觉得这个有助于维稳。

◇ 蔡康永：的确像冯先生所说的，庙对人有一定的稳定作用，这本来就是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的、庙宇式社区安全感的一个主要来源。

源济

政治人物和综艺节目｜冯仑康永对谈（五） 

2016-01-18 冯仑风马牛

封面图片来自｜节目截图

《康熙来了》在前两天“全剧终”了，哭倒了一大片守了这个节目十来年的观众。在“最后一夜”的两集中，两位主持人带我们回顾了节目的台前幕后，让我们得以一窥台湾综艺节目的录制。而在我们的对谈系列中，“暖男”蔡康永和“段子手”冯仑这两个有趣有料的老男人，也为我们对比了台湾和大陆两边综艺节目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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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res.wx.qq.com/mmbizwap/z ... io_unread26f1f1.png); background-color: transparent; width: 18px; height: 25px; vertical-align: middle; display: inline-block; -webkit-background-size: 18px; background-size: 18px; max-width: 100% !important; box-sizing: border-box !important; background-position: 0px 0px; background-repeat: no-repeat no-repeat;"> 19:45 政治人物和综艺节目｜娱乐 来自冯仑风马牛

◇ 蔡康永：冯先生你有看到现在台湾的年轻人对妈妈没有礼貌的这一面吗？

◆ 冯仑：我有看到，贵界有一个艺人，因为钱的问题在跟她妈妈打官司，搞得很不开心，是吧？

◇ 蔡康永：你怎么连这种新闻都看?

◆ 冯仑：我很八卦的，所以你要小心一点。我的一个朋友本来也是做房地产的，现在做《南都娱乐》和《南都周刊》，他投资了大陆最八卦的杂志《南都娱乐周刊》，每期都发给我看。

◇ 蔡康永：讲到娱乐业，其实这很有意思。当初我们在台湾做《康熙来了》这个节目，纯粹就是出于好玩。但是拜网络所赐，这档节目被很多人看到之后，它就变得比较特别。在台湾，《康熙来了》今天做什么内容，明天另外就会有两三个节目做一模一样的内容，甚至会邀请一模一样的来宾，请他们重复一模一样的故事，这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而观众也愿意再看一遍一模一样的东西，仿佛重温昨晚的快乐。

▲ 《康熙来了》最终章

◇ 蔡康永：冯仑先生在书里面有提到《全民大闷锅》和《全民开讲》。《全民开讲》提供平台让民众随时打电话进来，不同党派的人物可以自由发表意见，这让冯先生觉得很有意思。可是其实台湾的电视预算很低，不像内地的节目可以冠名。

◆ 冯仑：为什么呢？

◇ 蔡康永：因为作为一个资本主义社会，广告被要求一定要放在广告时段播放。如果操作有暧昧的地方，就会被罚钱。比如说，现在台湾各电视台非常热门的一种新闻是讲美食。在传统的新闻定义里，美食好像没有新闻价值，因为同样的东西，明天吃起来还是这个味道，所以理论上，“美食”应该是官方报道，而不是新闻。可是现在台湾观众厌倦了看酒驾的人跟交警吵架，或者瓦斯爆炸这样的新闻，他们宁愿看你介绍屏东哪个肉更好吃，或者是台北市哪个角落的饭更好吃。

◆ 冯仑：这样就有广告嫌疑了。

◇ 蔡康永：对，这样一来监管单位就不高兴了，说这分明是假装热爱美食，实际上是在偷偷帮这家卤肉饭做宣传，休想冠名。

◆ 冯仑：但在大陆，这种情况会比较多，就是软性广告。

▲ 和大陆不同，台湾会有很多游戏选择在电视上投放广告

◇ 蔡康永：大陆很妙啊。打开大陆的电视机，看电视剧看到男女主角深情对望、即将要热吻的时候，会突然插入一条泌尿科的广告，这对拍戏的人来说实在是打击太大了。台湾的节目不能冠名，所以不能有“蒙牛康熙来了”，不能有“微软康熙来了”，不能有“万通康熙来了”，只能是《康熙来了》。综艺节目其实是计做预算费里的。

◆ 冯仑：对。

◇ 蔡康永：台湾的综艺节目，第一个，不用写剧本。嘉宾来了要自己想好一会要讲什么，每个人都要自己去争取说话的镜头，因为不讲话就白上节目了。只有在这一次讲出惊人之语，让观众对你留下深刻印象，制作人才会说，“哇，这家伙太猛了，我下一次还要请他来。”所以大家都准备了猛料来录节目，制作人就不用写剧本，也就不用前期作业。

第二个，不用后期作业。节目就是现场播，播完就结束了，不用进剪辑室，甚至连打字幕的钱都省了。这样省掉前期后期，制作成本真的比较便宜，当然这个节目能够生存的前提，是没有预先审查这件事情。

综艺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很多生活的细节都可以用综艺的态度来看待。 比如你给一个台湾的中学生讲一个笑话，他会笑得突然从椅子上跌倒，其实生活中是不应该跌倒的，可是因为在综艺节目中，我们为了节目效果都笑到跌倒，所以他在生活中也跌倒。这个事情，你也觉得好玩吗？

▲ 节目上得多了，就变成了“综艺咖”

◆ 冯仑：我觉得挺好玩的。其实我有特别关注少数几期《康熙来了》，其中有一期就是请马英九来做节目。因为大家总是说马英九“坐怀不乱”，所以那次小S就故意要坐到他身上，我看他非常紧张。

这对我刺激比较大，因为以前在大陆，是不可能这么来调侃政治人物的，现在好一点，基本上部级以下的领导可以稍微娱乐化一点，但是也得看情况。比如说管房地产的领导有时候可以娱乐化，因为房地产有太多的人都被娱乐了。这一期节目其实对我的影响很大，台湾政治人物会上这样的综艺节目，实际上是为了跟大家沟通是吗？

◇ 蔡康永：对，为了表现亲和力。

◆ 冯仑：但是你们怎么请到他？在大陆要请到这样一个层级的人，几乎不大可能。

◇ 蔡康永：有的时候他们有特殊的需要，比如要极力博得民众的好感的时候，他们会主动来。

◆ 冯仑：我去台湾也看了几期娱乐节目，像《全民大闷锅》里有一个讲话很大声的、装扮成北朝鲜人的新闻主播。

▲ 让你坐，你敢吗？

◇ 蔡康永：确实有一群那样的新闻主播。

◆ 冯仑：其实他们表现的那个状态很准确，1976年以前，我们讲话大概就是这样讲的，基本上是用语言战胜美帝国主义。我去看《全民开讲》录影，觉得每一个来讲话的人都很辛苦，他们都做了功课，从包包里拿出几张纸，抢着讲话，但是给他们的通告费非常少，大概只有三四千台币（七八百人民币）。他们说的话听上去确实挺有道理，但是因为每一个听上去都有道理，就会让你觉得一头雾水。

◇ 蔡康永：对。

◆ 冯仑：我注意到一个事情，他们控制录播时间的技巧非常好。说几点开始就几点开始，到该结束的时间就结束。有一次我跟陈文茜做一个大陆企业家创业的访谈节目，他们说大概要录四十分钟，四十分钟之后一定结束。我在大陆偶尔也做节目，说好做四十分钟，录的时候至少要录两个小时，最后剪成四十分钟。可能一个证明了大陆的预算比较多，还有一个就是他不把你当人。台湾电视的从业人员怎么能把时间控制得这么好呢？

◇ 蔡康永：你知道我们的预算少到什么地步吗？少到电视台的摄影棚都不够，前一个节目到这个点不收掉，下一个节目就进不来。

◆ 冯仑：应该把你们的电视台都交给宣传部来管，宣传部预算很多。大陆的电视台都是政府的，可见他们的预算比较多。

▲ 不仅电视节目，台湾的媒体都很“敢”

◇ 蔡康永：没错，讲起来很尴尬，收视率这么高的节目其实都做得很窘迫。有的时候摄影棚位子够，可是工作人员不够，这一组的导播做完这个节目，出门转个弯马上就要去做另外一组节目,如果这一组的工作人员放不出来，那下一组人在摄影棚里就白等了。

◆ 冯仑：所以我当时就觉得这跟大陆的反差很大，台湾节目组的时间控制得很好，而且没有一个人有多余动作，像在军队里训练过一样，一到这个时间就停下来。大陆有些节目制作的确比较拖沓，而且不断重复地做一些事情。

源济

冯仑康永对谈（六）：一家三代做筛子 

2016-02-15 冯仑风马牛

封面人物｜日本陶艺大师中里隆父子

听“暖男”蔡康永和“段子手”冯仑这两个有趣有料的老男人聊台湾。当本篇文章是“冯仑康永对谈”的最后一期：把自己的兴趣发展成一生的职业，哪怕小到一个面包微妙的味道、一个筛子相差几微米的孔。往更小的方向发展，这是台湾年轻人近几年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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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一家三代做筛子｜手工艺人

https://res.wx.qq.com/mmbizwap/z ... io_unread26f1f1.png); background-color: transparent; width: 18px; height: 25px; vertical-align: middle; display: inline-block; -webkit-background-size: 18px; background-size: 18px; max-width: 100% !important; box-sizing: border-box !important; background-position: 0px 0px; background-repeat: no-repeat no-repeat;">17:29一家三代做筛子｜手工艺人来自冯仑风马牛

◇ 蔡康永：冯先生很关心年轻人，给年轻人做过很多演讲，这些演讲后来被整理成一本书，《伟大是熬出来的》。书里提到，台湾的生意规模比较小，想要追求发展的台湾人到了大陆以后，会看到一个在台湾没有见过的大空间。冯先生把这形容为一群跳高、跳远的人，如果不给他们垫子，他们跳不到那么高那么远，一旦有了垫子，他们就会有不一般的成绩。

 

其实这几年能感觉到，台湾很多年轻人在选择人生方向的时候，会偏向比较小一点的职业。日本有一个传统：对手艺精良的工匠抱有高度敬意。所以，一个很会泡茶的人、一个很会做碗的人、一个很会做扫帚的人，他们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都值得尊敬。同样的，台湾有些年轻人选择争取在做面包或者喷油漆上达到一个精良的水准，他们以手工艺人自居。你会觉得这样的人生太渺小了吗？

 

◆ 冯仑：其实不会。关于日本，我有一个特别的体会。我在很早的时候，曾与一个日本先生打过交道，刚开始我不知道他具体是做什么的，后来来往多了，去了他家才知道，他们一家三代人都是做筛子的，而且他们的筛子是世界上最细的。

 

当时我不知道“做世界上最细的筛子”这件事有什么意义，他告诉我，佳能所有复印机的过滤网都是他们家生产的。但是由于经济危机或者经济周期的问题，其实这个工作能赚的钱并不多。但是他一直信守着这件事情，努力把筛子的网眼做得更小。

 

在万通早期，这件事给我的影响很大，我们公司一直强调的四个概念就是“全球观、中国心、专业能力、本土功”，筛子这件事情，说明专业能力很重要。

 

▲如果没有年轻人接班，许多技艺都要绝了

◇ 蔡康永：你给我讲的这件事，是手工做筛子，只做筛子，没有要去做复印机对吗？

◆ 冯仑：是的，只做筛子。没有复印机的时候，他们家已经在做筛子了。

 

◇ 蔡康永：他们有期望把这个发扬光大，然后大批量生产吗？

◆ 冯仑：他是正巧赶上复印机需要过滤网的时候，所以就做了。其实他们家早期就是卖生活中用的筛子。

 

我在台湾也有遇到努力把一件事做得非常好的人。有两个女生在乡下种了几亩熏衣草，开了一间很小的家庭酒店，叫“缓慢民宿”。这两个女生是大学毕业后开始创业的，但她们没有想要把这间民宿做成像汉庭那样的连锁酒店，而是就认真做这一家店，做得很有味道。

 

我觉得这样非常好，其实不一定都要追求伟大，生活中，如果每一个人都把自己喜欢的一门手艺或者一个兴趣发展出来，那么人就会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同时这个社会也会变得丰富多彩。

 

再讲一个类似的故事，台湾有一间餐厅叫“食养山房”，主人林先生是一个散淡的文化人。我们一般都认为日餐的摆盘很漂亮，而林先生把中餐做得比日餐还漂亮。那里几乎没有菜单，就吃他当日提供的食物。吃完饭以后喝茶，感觉就像唐诗里写的那种意境。里面还有一个禅房，林先生早上会在那个房间里打坐。他穿着粗衣布服，每天都去山里捡一些枯枝落叶，然后把它们摆得很有禅意。

 

我每次去台北都会去食养山房，也一直推荐朋友去，到那里就算喝喝茶都有一种舒适的感觉。我们买卖人比较俗气一点，总是想着，要不在大陆也开一家这样的店，肯定赚钱。林先生回答说，我要这一间就够了。

 

台湾现在发展出很多像这样既精致又生活化的东西，算作个人兴趣，并不一定非常赚钱。这让我感悟到，世界上有比赚钱还美好的东西，那就是少赚一点钱，扶持发展这些精巧的东西。

▲“食养山房”几个字也颇有意思

◇ 蔡康永：最后还有两件事情要请教。第一个就是冯先生曾经在台湾的阳明山小平顶做了一个案子。你是在表达什么吗？因为老实说，相比小平顶，你在大陆做的案子要大很多。

◆ 冯仑：小平顶是我做过最小的一个案子。

 

◇ 蔡康永：等到将来大陆的房地产开发商都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回忆起来第一个做的人是你，你就会很开心是不是？

◆ 冯仑：要是这样想，董事会会把我开除掉的。我们做生意是要去考虑如何看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然后才能够做市场的开拓和领导者。什么是“看不见的地方”？就比如说，有很多人去了台湾之后回来所，台湾市场太小了。我说这不用去台湾都知道，在地球上要论“市场大”，那一定是中国大陆，就算去做个掏耳朵的生意，都能掏出亿万富翁。

 

我们去台湾，看到的是另外一些东西。比如说大陆的产权是七十年，而台湾有永久产权；大陆贷款利息比较高，6%到7%，台湾只有1.67%左右；同样开发度假休闲产品，投资台湾其实比三亚要便宜。另外，刚才讲到的品质，台湾在生活细节的精致化管理上做得非常好，花同样的钱，可以感受到更高品质的服务。还有台湾的都市生活、健康管理、体质检查这些都做得很好。

 

◇ 蔡康永：是。

◆ 冯仑：另外，从投资的角度来看，台湾的市场效率比较高，不像大陆有限购、贷款等各种限制。台湾是自由市场，只要是你情我愿，就可以自由交易，这样一来，企业的营运效率就会提高。

 

由于我个人有一点偏爱台湾，所以先看到了台湾的一些优势，于是我把它介绍给大陆的人。对这件事情，我的心态有点像玩玉石和字画的人，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特别愿意与人分享。其实我觉得台湾就像我生命里的一块美玉，我很希望让朋友们也看一看、摸一摸，如果朋友想要拥有我也愿意奉献。

 

▲冯叔很热络地和台湾老板娘聊天

◇ 蔡康永：冯先生完全是从销售的角度在解读这个问题。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冯先生教我们怎么样说话才能借到钱？

◆ 冯仑：其实我觉得讲话这件事情，最重要的是情景进入。我觉得聊天的前三分钟特别重要，这决定了这一场谈话的气氛。有时候讲话的时候要把自己放得很低，进入到他的情境里，如果能够让对方比较放松，觉得是他自己在主导这次谈话，觉得有成就感，那么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就会让你比较愉快。如果你强迫他进入你的场域，那最后他一定不愉快。

 

台湾有个歌手叫郑智化，我早期做生意的时候很喜欢听他的歌，因为很励志。他说，因为他的腿有些不方便，所以始终从下面看人生。这句话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我发现，我做生意也是一路从下面看人生，抬起头看别人，让别人觉得很舒服。所以一定要多站在别人角度去思考，让别人舒服，然后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