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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乐之声] 骆以军:《中国好声音》让我看不懂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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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25 07:4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015-10-25 骆以军 大家



摘要ID:ipress

那每每听来都如天方夜谭的数目:“几亿人民币的票房”、“上亿则微博转发”、“这本书已卖到三百万册”……那个数量造成的晕眩、无法以古典物理学观测、猜臆的,讨厌、追捧、愤怒、八卦、怪咖……


我在台湾看这一季的《中国好声音》,在鸟巢的那一场冠军总决赛,心中说不出的跌宕冲击。主要是作为观众(电脑的YouTube播放),我看到汪峰组的贝贝,像电磁波炸弹,那样贵金属延展性的嗓子,唱《回来》,有一瞬间我觉得天啊这是属于刘慈欣小说那个空间维度的歌者吧?她的舞台仿佛应在无垠太空中的一颗流浪小行星,周围听歌的是上万艘停泊的不同星系的宇宙飞船。那样的音质像钻石切割无数片玻璃,一圈一圈外扩、把空间整个用光爆占满。但立刻启动的开放投票,她的分数低于张磊和陈梓童,黯然离场。

当然后面还有几个歌手的对决、投票、评分、输家离场。

我心里想:“
我不了解大陆。”


本季《中国好声音》总决赛


当然那么夹杂的震惊、失落、感动、愤怒、恐惧、哀愁的情感有非常多的层次:

第一,是
作为台湾人的自伤。目睹着这样规格、空间、群众、一种舞台的豪华竟可以产生大教堂祭坛的幻景,以及短短几年,那个人才辈出,涮流年的奢侈,好像才在去年爆干帕尔哈提那么美、那么灵魂的歌声,竟被投票给作掉。一转眼,今年的冠军又产生了。那种戏剧性的强度,如梦似幻的痴迷,像烟花般绚烂,但嗖就收掉的精准。那竟近似看NBA的季后赛,或是世界杯足球赛,每每肾上腺素狂飙,突然意识到一切结束了,曲终人散的虚无。我和我的朋友每说起,感叹都是:“台湾弄不出这样的规格了。”

第二,
作为外人,我完全不知道在大陆内部的“此刻”:语境、集体感受、曾经有的时光资产。譬如张磊的民谣风,可能唤起许多“北漂”的集体流浪、艰难、百感交集;或许也有民谣的流行传唱史,或是大陆人非常有感的光晕和氛围。或是,“大陆”,此刻的大陆,并不是我十几二十年来,像外来禽鸟飞去北京、上海、广州、杭州……,一个月、两个礼拜、一个礼拜、两三天,蜻蜓点水,听哥们七嘴八舌;或坐困愁城,网路无法翻墙到台湾的任何网页,在旅馆里转着遥控器,看着一百多台,各省的抗日剧啊,国共谍报剧啊,回忆心事的综艺节目啊,卖菜的广告频道啊……我完全不知道在大陆的微博和微信世界里,发生着什么,像深海底的火山爆发,地貌每天都在翻动,大批的鱼群、蜉蝣、穴居动物、菌藻,死去或新生。台湾也有脸书和Line,也进入到这个“命运交织的紊乱、短讯息、朝花夕拾、巨量”的维度世界。但我不理解大陆,这个关于政治高度控制,但演艺、影视、媒体的暴涨窜长,那每每听来都如天方夜谭的数目:“几亿人民币的票房”、“上亿则微博转发”、“这本书已卖到三百万册”……那个数量造成的晕眩、无法以古典物理学观测、猜臆的,浪潮的喜欢、讨厌、追捧、愤怒、绘声绘影的阴谋论、嫉妒的情感、八卦、怪咖、美丽与感动的、丑怪与恶的……在那样的巨量下,快速翻跳,那是另一种时空的重力感。

我看了那一集《好声音》的“汪哈大战”,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像聋子走在大街,听不见所有作为线索的,一层层纵深的声音,却看到全部的人,脸上出现“有事情发生了”的难以言喻的表情。我看到超能美少女黄霄云飙钻石之音《All by myself》,一轮一轮往上拔高,到那样的境界,都会被干掉。真得太诧异了。后来的贝贝,张鑫鑫都被干掉,然后就是所谓,经典的,“汪峰怒撕媒体”,他跳出来说的那段话。

于是我上网狂搜寻“汪峰怒撕媒体”,细细碎碎的拼凑,才隐约拼缀出一个印象:“汪峰因为娶了章子怡,被媒体人讨厌。”但那样多冒出来的“喔,原来是这样”,像电影《神鬼战士》,古罗马人的竞技场,公开的,因犯了众怒,而一个个上阵的华丽歌手都被灭掉。它变成一个奇幻、恍惚的演剧,以外人看,你看到像NBA勒布郎、库里、哈登、杜兰特那些慢动作分解镜头的人类极限的撞击、穿梭、飞翔,它是一个眼球后面的视网膜在光点乱窜后,高速运算然后吐出一声叹息的,昂贵的展演。但有时你会被那像神庙、离你非常远,只能从大屏幕观看的“神剧”,最后诧异的比分、落败,给锤击、散溃。


《中国好声音》总决赛鸟巢之夜


我的朋友笑说:“你太入戏了吧。台上的是疯子,台下的傻子

不,我说,这里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迷惘、抓捞不到激流中的失落物的慌张。真的是“刻舟求剑”了。当它造景成那么巨大的一个公开空间,数万人在现场,那些歌者就像《第五元素》里的外星女歌手,像脑海上开了孔可以上接到星辰的运转,那样一个个唱出刻度上面再爆出刻度的音质。然后有一个开放给群体投票的机制。这后面,那潮流冲刷、心灵地貌的变动。有就是度烂(编注:闽南语,对事物讨厌、不耐烦)汪峰的,有真正被贝贝歌喉征服的,有时光记忆被张磊浸濡的,有好像周杰伦代表,台湾在嘻哈流行更提早连接世界时差的……,那个巨量由单一个体成为深海萤光菌藻,那么小的个体,再集聚成一个巨大的数字。作为外人,我看到那些流泪的脸,摇晃的萤光,激昂的吼叫,感觉鸟巢的屋顶就要被掀翻了。但我遥远从电脑屏幕看到的感知,“对,那只是一个节目。”那个情感深层,对极美的栓阀竟被这些年轻人打开了。但震撼同时出现哀感,你还是要后设着,那些大陆哥们拍着肩膀,苦笑的劝告:“别太顶真,事情都不是你看见的那样。”

我所谓的“
不了解”,并不是一负面的词,而是对讯息过于繁复错织的领会挫折。在一静态的微观模型中,我这代的人,或是过了中年,才懂细读《儒林外史》、《红楼梦》遮藏影绰的妙处,难处;或也是过了一个年纪,恰才遇见世界整个进入如今所是的,那个”命运交织的暴胀网路讯息之海”,那或是小时候不曾想像眼瞳在一快闪翻跳的”表象的表象”的讯号波里淹溺着;或如刘慈欣《三体》中提到,”三体文明不懂地球人那个虚实交错,隐藏心计,在有限的次元内那么微细的翻转各种棋局的可能,他提到三体人必须研读《三国演义》以了解这种庞大的”暗背景”。但这一切同时发生并存在眼前,这真是难。

鸟巢现场

本文原标题《好声音》




作者:骆以军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台湾小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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