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90后理发师

源济

新浪图片 2015-06-20 00:14:04

90后理发师

图/文 王丹穗
编辑 秦翼

　　在每一座繁华的城市里，都会有这么一群人，他们从五湖四海来到城市打工，虽然他们把青春和汗水都留在了城市，但大部分人无法在这里找到他们的未来，最终落叶归根，回到他们年少时奋力想要离开的家乡。

　　理发师就是这么一个活跃在繁华的都市中心的群体，他们大多十四五岁离开家乡，只身来到陌生的城市，他们没有背景但有兄弟情义，相互帮扶着度过艰难的岁月，勤勤恳恳靠双手吃饭，手中的剪刀飞舞着剪下了他们的青春，留给这座城。独在异乡为异客，拼命成长的他们二十岁左右就已显得成熟老练，三十时带着手艺和钱回到老家重头开始。



　　理发师:四爷，1991年出生，14岁离家，来自山西运城河东村。

　　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步入社会的？”

　　四爷：“14岁时出的门。在决定做发理发师后的第二天，我就背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老家山西，一个人去了西安的一个美容美发学校。当时我还在念初二，临走时我父亲和我说，你自己做的选择不要后悔。我说不后悔，于是就头也没回地走了。”

　　“那时家里每个月给我1500元生活费，但吃吃喝喝一个星期就花光了，没有钱了就去同学家蹭饭，出门在外还是要靠朋友，虽然没钱，但也挺开心的。当时还与其他三个能玩到一起去的兄弟拜了把子，歃血为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因为我最小，在里面排行老四，所以其他人都叫我小四。对于初次离家的我来说，兄弟就是我步入社会的第一扇门。”

　　问：“你觉得什么是江湖？”

　　四爷：“江湖就是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嘛。但人在江湖要有坚持，我一直在坚持做事，也在坚持做人，虽然经历了很多，但是我不会迷失。”

　　问：“为什么想做理发师？”

　　四爷：“最开始就是脑子一热，跟着学美发的表姐一起出了门。现在觉得做理发师很有成就感，可以很自在地张显个性。”

　　“我在美容美发学校学习了一年后，觉得学校学的东西都没什么用，于是就离开学校在一家店里从洗头开始重新学。2010年，我在北京农业大学附近开了一家自己的理发店，当时也不为挣钱，就想积累经验，因为朋友也多，所以一年下来挣得钱基本都花在了吃喝上了。后来因为拆迁，我又跟着以前的老板在五道口北京语言大学附近新开的店里做了发型师。”

　　“在这个店里的助理或发型师都会有一个自己的数字，因为从前我排行老四，所以在这里我也选择了四号。可能是因为我的经历比较多，显得比较成熟，现在大家都管我叫四爷。”

　　问：“你未来的理想是什么？”

　　四爷：“世界还很大，我想去国外看看。未来会去西安或者老家开自己的店，娶妻生子，安定下来。因为老家在农村，所以家里总是很着急，催我结婚生子，但我常年在外打拼不想太早结婚，没玩够。但也有后悔的事，那天我忽然接到一个电话，谈了7年的女朋友，分手一年后忽然打给我，告诉我她要嫁人了，当时我就懵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一喝醉就打给她，响两声就挂，然后再打，酒醒后又十分后悔。一年前，正是我工作最忙的时候，不愿意结婚，女朋友顶不住家里压力就和我分手了，不到一年就另外找人结婚了，现在孩子都快一岁了。虽然后悔自己曾经不懂珍惜，但现在都看开了，我也有了新的女朋友，珍惜现在最重要，有了现在才会有未来。”



　　理发师:七仔，1992年出生，15岁离家，来自甘肃陇南市南礼县。

　　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步入社会的？”

　　七仔：“2007年15岁时，我跟着亲戚去了北京的一个餐厅打工，那时感觉不适应大城市，总是想起小学时，一帮小孩结伴一起逃课去山里烤土豆，还帮山里的大爷放羊，半天下来换一根烟，大家围个圈，你一口我一口地抽。后来只待了半个月就回老家了。但因为不读书了，在家也待不住，半年后就又出门了，这一出就是8年。”

　　问：“你觉得什么是江湖？”

　　七仔：“我觉得江湖对我来说就是外面的世界。我的世界很简单，每天13个小时都在剪发，剩下的时间看看韩国的时尚动态和最新MV，和哥们一起喝酒唱歌。我们这一行很少有自己的时间，但我的客人就是我了解外面世界的窗口。我们的店在号称宇宙中心五道口的北京语言大学附近，客人基本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还有很多老师和教授。无论是什么客人，我都可以和他们聊到一起。记得有一次，一个新疆的客人找我理发，我们聊得很开心，我也知道了很多关于新疆的风土人情，后来他再来北京时专门住在五道口，给我带来了新疆的雪莲，很高的一株，我以前从来没见过，特别的感动！”

　　问：“为什么想要做理发师？”

　　七仔：“因为很时尚，我觉得我很适合这个职业。从老家出来后，一直想要做理发师。但最开始学习理发时，连给人洗头都会紧张，还记得第一次给人剪头，手拿着剪刀一直在抖，大脑一片空白，但还要装做淡定。有一次梳子没拿稳，给一个男孩的后脑勺推秃了块，他自己不知道，我只能很认真地和他沟通说，还是剪短一点好看，于是一口气把剩下的也推短了。最后，那个男孩又很生气又很无语的样子一直印在我脑海中，以后不断提醒自己，要小心。”

　　问：“你未来的理想是什么？”

　　七仔：“我的理想是30岁回老家甘肃天水，在那里开一个中高端的造型店。感觉老家的理发店都太土，我希望开一家我们那最时尚的店，自己装修，每个理发师都一定要有自己的风格，我们的服务可以从理发到造型一条龙服务。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他们都是大学毕业，到时候我也可以找他们给我赞助一些，我自己再拿一些。我现在，每天都从早上9点干到晚上10点，每天12小时基本都在上班，中间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吃个饭，每星期只休一天，节假日就更忙了。但我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且对未来很坚定，每天都很充实。”



　　理发助理：三儿，1996年出生，14岁离家，来自甘肃陇南市南礼县龙林村。

　　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步入社会的？”

　　三儿：“14岁，初二没念完就走了。和其他三个兄弟一起去了西安打工。我进入社会很早，刚出来打工时，做过很多底层工作：搬过砖，做过后厨，学过烤肉，还干过机械维修。社会上的人有好坏，但好在我们几个哥们一起出来的，互相间有个照应。”

　　问：“你觉得什么是江湖？”

　　三儿：“我觉得江湖就是圈子，跟什么人学什么样，跟着坏人就容易干坏事，有什么样的哥们很重要。从老家一起出来的三个哥们现在都在北京，一个在调咖啡，一个当老板开了自己的米粉店，还有一个做了厨师。虽然大家一起出来时什么都不懂，但是大家都挺能吃苦，现在混得都不错。我放假时也常找他们喝酒，去他们店里坐坐，给他们免费理发。”

　　问：“为什么想要做理发师？”

　　三儿：“我知道有个东北的人，也是初中学历，但理发理的很好，开了很多的店，还总是去国外参加比赛，讲讲课什么的。我感觉理发师创业的门槛比较低，学几年就可以自己开店了，而且会门手艺以后也比较好找工作，在哪都能吃的开。”

　　问：“你未来的理想是什么？”

　　三儿：“我现在还在做助理，短期目标是升为理发师，干几年自己开家店。现在每天的工作太枯燥了，除了给客人洗头就是卷杠，有一次在校园里听见一个老外弹吉他，当时感觉太帅了，就自己买了一把吉他，每天回宿舍后自己练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希望以后能弹得好一些。”



　　理发助理：阿贰，1993年出生，18岁离家，来自山西运城河东村。

　　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步入社会的？”

　　阿贰：“18岁，高考毕业后两个月就出门来北京了。我高一成绩还不错，历史、地理还考过第一。但后来不知怎么迷上了网络小说，就对学习不感兴趣了。高考后不想复读就去北京找了开公司的姐姐，学了一年的软件，但实在学不懂就放弃了，改学了理发。”

　　问：“你觉得什么是江湖？”

　　阿贰：“有人就有江湖。”

　　问：“为什么想要做理发师？

　　阿贰：“我妈也是理发师，在老家开了个小店，又因为和四爷是发小，他也在北京做理发师，所以我就去投奔四爷，跟着他学理发了。”

　　问：“你未来的理想是什么？

　　阿贰：“出来后，我感觉我妈那个年代的理发师太土，每天都在剪平头，烫个头发卷一年。我想带些新的发型回去。现在的打算是在北京学会理发，再做几年理发师，就回老家接手妈妈的理发店，然后娶媳妇安定下来。”

源济

摄影 | 王丹穗 编辑 | 秦翼 新浪图片出品
他们是你身边的陌生人，你会在理发店与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相遇，虽然你不关心他们的故乡和未来，但他们也像你一样，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打拼，在这里留下青春的梦想和彷徨。





在号称“宇宙中心”的北京五道口有一家理发店，面积不大，连老板在内一共5人。为了方便顾客记住，店里的助理和发型师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数字编号，他们之间也互相称呼为：七仔、阿贰、三儿和四爷。哥四个都是90后，但按他们的说法，都已混江湖很多年。





七仔，1992年生，来自甘肃陇南市南礼县。2007年，15岁的七仔跟着亲戚到北京一家餐厅打工。第一次到大城市并不适应，七仔说，总是想起小学时，一帮小孩结伴逃课去山里烤土豆的日子。半个月后，他回老家了。但在家也待不住，半年后，七仔又出门了。这次，一去就是8年。





做了两年助理后，七仔晋升为理发师。他每天13个小时都在剪发，剩下的时间要么看看韩流动态，要么和哥们喝酒、唱歌。七仔说，理发师这一行很少有自己的时间，但他的客人就是他了解世界的窗口。“一次帮一位新疆的客人理发，聊得很开心，后来他还专门来送了我一株雪莲。”





晚上下班，哥几个回到老板租的宿舍。三儿的妈妈从老家甘肃带来了绿茶，七仔想煮茶喝，但因为温度过高，烧坏了电源，差点着起火来。





七仔喜欢在鸟巢附近的广场滑旱冰，唱露天KTV。夜色中，他找到了从前在老家才有的自在。七仔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两人已大学毕业，现在都有一份安稳的工作。但他并不羡慕哥哥姐姐的生活，他说：“我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每天都很简单，但也充实。”





七仔每周休息一天，休息时他会骑车去奥体公园放空。他说:“30岁回老家，在那里开一个中高端的造型店。到时候自己装修，再找哥哥姐姐赞助一些，店里的每个理发师都要有自己的风格。”





阿贰，1993年出生，来自山西运城河东村。高考后不想复读，18岁时，他去北京找开公司的姐姐，学了一年软件，但实在不懂，放弃后改学理发，现在是理发师助理。阿贰说：“我高一成绩还不错，历史、地理还考过第一。但后来迷上了网络小说，就对学习不感兴趣了。”





阿贰想换个发型，请四爷把头发染成金色，等待药水生效期间，阿贰操起剪刀，寻找理发的感觉。阿贰靠平时看其他人剪发，加上自己练习，慢慢提升了理发技能。





理发这行，一般老板管吃住。每天定点有人给店里送盒饭，但除了面食就是盖饭。吃饭的时间点不固定，要根据客人的时间来安排。所以，阿贰他们常常每顿饭花几分钟就解决，等到了晚上下班后，再找地方一起宵夜。

源济

下班后，阿贰喜欢打网游。七仔和阿贰一起去网吧上网，但七仔更喜欢看韩国定期更新的音乐MV和综艺节目，娱乐的同时，了解他们的流行趋势。





因为前一天和大家一起宵夜唱歌，阿贰到了晚上有些精神不佳。已经做了2年助理，现在，阿贰只想快点出师成为真正的理发师。





三儿，1996年出生，来自甘肃陇南市南礼县龙林村。14岁那年，三儿初二没念完就和几个老乡去西安打工，他搬过砖，学过烤肉，还干过机械维修，现在是理发助理，每天的工作不是给客人洗头就是帮着卷杠。三儿说：“社会上好人坏人都有，但好在几个哥们一起出来，互相有个照应。”





趁着休假，三儿去找曾经一起出来打工的哥们玩。在一哥们的米粉店里，三儿顺手帮他们理了发。“我们当时四个人一起出来，现在，一个在调咖啡，一个开了自己的米粉店，还有一个做了厨师。”三儿说，“虽然大家一起出来时什么都不懂，但现在混得都不错。”





三儿的妈妈从老家来北京，三儿骑着哥们的电动车去接妈妈。三儿的妈妈希望能在北京找份工作，方便照顾儿子。但三儿不希望妈妈留在北京，他觉得妈妈还是在老家待着好，这样自己才能放心闯荡。





有一次在校园里听见一个老外弹吉他，三儿觉得帅呆了，于是，自己买了一把便宜的小吉他摸索着练起来。之后，每天回到宿舍，三儿都要花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练琴，边弹边唱。





凌晨两点多，三儿和其他几位理发师一起喝完酒在回去的路上，被一帮醉酒的人找事，两边差点打起来，三儿在路边打电话叫哥们来支援。后来在阿贰和七仔的劝阻下，他们绕开了那帮人。





下班后，大伙来到理发店附近的一家大排档喝酒，几轮啤酒下肚，三儿试着抽起水烟。三儿的酒量很好，人也实在，一个人能喝十几瓶瓶酒。喝多了，三儿借着酒劲说：“闯社会就是跟什么人学什么样，我很庆幸有一帮好哥们。我要先升为理发师，干几年后，自己开家店。”





四爷，1991年出生，来自山西运城河东村。14岁的某一天，四爷突然决定做一名发理发师，第二天，他背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老家，一人来到西安的美容美发的学校，开始学习理发。“当时我还在念初二，临走时父亲对我说，你自己做的选择不要后悔。我说不后悔，就头也没回地走了。”





四爷和阿贰是发小，阿贰染完发，四爷帮他设计造型。店里的其它理发师和理发助理的发型都出自四爷的手，四爷自己要理发的话就会找七仔帮忙。在来这里上班前，四爷已经做了六、七年的理发师，自己还开过店。

源济

四爷几乎每晚都要加餐，有时候在家吃女朋友做的饭，有时和大家一起出去喝酒。四爷说前女友结婚后，很长一段时间自己走不出来，他一喝醉了就打电话给她，响两声就挂，然后再打，酒醒后又后悔不已。工作中给人感觉沉稳的四爷，一喝酒就像个孩子。





每天都要接待20个左右的客人，四爷的月收入在4000-5000元左右，是几人之中相对较高的。所以，大家一起出去玩，总是四爷出钱。四爷说，刚离家时，家里每个月给1500元的生活费，一个星期就花光了，没有钱了就去兄弟家蹭饭，出门在外还是要靠朋友，虽然没钱，但也挺开心的。





阿明是哥四个的朋友，他厌倦了理发行业，现在是个专职司机，他经常来找哥四个来玩。也许只有在城市的夜色中，这些来京打拼的90后们才能忘却白天的辛苦，绽放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灿烂笑容。





在都市的角落里，他们的故事平淡无奇。他们把青春和汗水都留在了城市，但大部分人无法在这里找到未来，最终多是落叶归根，回到那个他们年少时奋力想要离开的家乡。

面瓜

为什么每个理发师都这么土。
还要开什么高档理发店.......

最终开高档理发店的一定是大学艺术系毕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