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问道五日

源济

问道五日

图文 / 周守静

　　凌晨5:30，晨曦未现，明月尚悬。西安骊山明圣宫里，负责开静的董至光道拿着锣前往男生住的窑洞前“哐哐哐”地猛敲几下，道文化夏令营的第一天开始了。因为参加活动的都是30岁以下的年轻人，大家或多或少地沾染了一些睡懒觉的毛病，男生们还迷蒙着双眼，有点不知所措地去洗漱。接下来的时间，直到夏令营结束，男生和女生都将在5:30准时到来的锣声中起床。

　　2014年7月至8月，全国首届道文化青年夏令营在西安骊山明圣宫拉开帷幕，同步进行的还有湖北武当山、武汉长春观、济南五峰山和淄博泰山行宫，共5座较具代表性的文化道场。发起这项活动的中国人民大学哲学及宗教高等研究院的何建明教授，期望通过此次活动让当代青年通过切身的宫内生活体验，较深入地了解道文化。明圣宫的夏令营活动由道观负责食宿及日常的开销，学员们只需要带着各自对“道”与道教的疑问来就行。

　　道长讲“道”

　　于外行来说，道教的早课其实更像是声乐表演，道长们称此为“课诵”。学员们夏令营的第一个清晨便是观摩“课诵”，先从“礼”与“乐”感受入道生活。清晨6点一到，天色逐渐亮起来，在仙祖殿内三通急促的发鼓声中，庙内道长们云集、发炉、搭衣、上单，神像左右两边各四位道长分别摆弄着不同的乐器，配合着发出悦耳的音乐，他们根据节奏诵读早课经书的内容。“与我们之前想得根本不一样，以为会神神叨叨的，没想到更像是音乐。” 一位来自东部沿海地区的女学员在后来谈起当时的感受。

　　后人把“道”笼统概括为世间万事万物的规律和准则，求道与学道的根本目的便是悟“道”。东汉年间道教正式进入公众视线，道士们除了追求虚无缥缈的“道”以外，他们同时还为延续人的生命，做努力地探索。在探索的过程中，道家的先驱们发明了火药、指南针，甚至推动了中医学的发展。道家与儒家对古代社会文明的相互影响在古人的思想里扎跟，得到当时官方至上而下的支持。形成了不同于西方的，东方人特有的哲学观及思考方式。

　　“可能许多同学对道教的了解，更多来自于小说和电影电视。”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明圣宫的道长谈起现代人对道教文化的认知基础。当下许多以中国传统神话为背景的游戏、电影和电视，或多或少都会涉及到道教元素，但是其中更多只是呈现有关怪力乱神的表象，更侧重对修仙与捉妖抓鬼之类元素的描述，并把古人对“道”最深层次的追求模糊化了。毕竟，能将“道”说明白的难度太高，古往今来，能够通晓道家经典《易经》的高人并不多。“《西游记》描写了取经的故事，其中更多的，是探讨书中不同的人如何成就自己的道。”董至光道长介绍古典文学时谈起了《西游记》。

　　营员参“道”

　　来到夏令营的营员构成丰富，涵盖了海外留学生、工作数年的人、在校大学生，并且道长在甄选时会考虑申请者的专业背景，他们一共收到数百份申请表。其中有来自大学研究宗教学的研究生，但是她平日接触更多的是基督教和佛教。“我来到这里是因为对道教很感兴趣，来此就是想了解得更多，希望未来道教能成为我的信仰。”来此学习的一位营员自我介绍的时候说。

　　有的营员问到，如何在日常生活和学习工作中有效继承和发扬道文化的优良传统。作为活动发起人的何建明教授表示，“营员不要将道文化看作是一些抽象的概念，而是要将其中许多道文化的价值观念和实践方式落实到生活和学习当中。道教的戒律根据门派的不同有着各自的规定，但在教内公认的戒律是不杀生，不邪淫，不偷盗，不荤酒，不口是心非。”

　　红尘修“道”

　　7点的钟声响起，意味着早课结束。道长们叠好刚脱下的华丽经衣，乐器归置得像演奏前一样整齐。一切无误后，左右两边的道长最后互相弯腰敬一个拱手礼。7点之后是各自忙碌，有的道长需要给营员上理论课，还有回到各自负责的殿堂，料理日常事务，于他们自己来说，这些便是除了念经外的修行。在道教中也有“尊道贵德”与“无德不养道”的说法，在日常活动中，道长们的德行也是判断修为高低的一种标准，修德与修道是同样重要的事情。

　　7:30的早饭上，於景一道长再次与大家强调，夏令营的费用由居士和信众们捐献而来，粮食绝对不能浪费。

　　通过早晚课的诵读，来此的营员渐渐熟悉了古人的教谕，对于他们来说，开始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营员担心这些天的体验会被日常俗事淡忘，一位道长宽慰大家可以试着遵守修心的戒律，按照典籍上的行为标准去实践。人们常说的“红尘练心”，他们开玩笑说，“没有道士会为了收钱去算命、化缘，或者为了收供养认徒弟，这些都是不能沾染的因果。”

　　《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曰：“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如此清静，渐入真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

　　

编辑：三人禾羽

源济

2014年7月13日下午6:30，一束阳光穿过西安骊山明圣宫的山门，在院内青石砖上留下一条绚丽的光斑。随着山门的关闭，明圣宫道文化青年夏令营的首日活动即将结束。夏令营整整5天期间，营员的食宿及日常开销由道观负责，学员们只需带着对“道”的好奇前来就行。摄：周守静





夏令营开营仪式上，一位政府官员抽空来到现场。夏令营的举办不收取营员费用，但是对营员的甄选非常严格，首先必须是30岁以下，其次要考察申请者的专业与生活经历。活动共有300多人申请，最终只选出了30多人参加。





夏令营的晚上，道观为学员配备了书法用具，让营员们用毛笔临摹经书，帮助学员练习长时间地集中注意力。有的学员因为平常用惯了电脑与手机打字，他们在刚刚开始写字的时候并不适应。





道观特地为来此的营员准备了祈福法会，以典籍上记载的北斗七星阵为基础，他们开始了长达两个多小时的科仪。《三国演义》中记载的诸葛亮借寿，便是用的七星阵，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如何实施，但由此可见中国古代的先贤们多多少少都与道教有着直接间接的关系。





祈福法会中，地上符号的一部分由糯米组成，古人相信凭借着这些符号，人类能够与天上的神仙沟通，将自己的意念传达出去。





营员们在学习道家的拱手礼，左手抱右手，寓意为扬善隐恶，盖以左手为善，右手为恶之故。小李（左）是在校大学生，学的是档案学，通过哲学系的学姐到夏令营的消息，报名后就幸运地被选上了。她说自己回到城市里还经常想起在明圣宫的早晚课，想起与营员和道长相处的时光。





全真派董道长（右）与另位一位道长在法会开始前交流。他说，之前有位道长在新疆高海拔的山上，靠着氧气瓶才做完一次法事。他觉得，祈求上天保佑天下百姓平安是道士的重要责任。





法事刚开始的时候，小男孩显得兴奋而好奇，但待了一个小时后，他就独自蹲在桌旁边休息。小男孩住在骊山中的村子里，随家长来到祈福法会的现场，这里没有与他同龄的孩子了。





夏令营五天中，有一天是去拜访终南山的修行人。为了不给隐士添麻烦， 大家都是自己准备午饭。於道长在终南山的一间木屋厨房内为营员准备午饭。终南山作为上古昆仑山的一部分，至今还有很多人隐居于此。於道长说，有机会的话，自己也想来这里修行，现在还有很多管理工作要做。





营员宿舍内的柜子供大家放置这五天使用的碗筷，每日用餐完毕，他们都会把自己的餐具洗净后带回宿舍，大家都尽量避免给道观添麻烦。





在终南山的木屋下，於景一道长眺望着远方。在屋子周围，修行的人会种上一些满足日常食用需求的蔬菜，自给自足是成为隐士的重要技能。许多隐士认为在生活独立的状态下，才可能进行独立的思考。

源济

景哲带上草帽、穿上蓑衣，手里拿着拂尘当模特，让身旁的学员为他拍照。他在夏令营认识了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朋友，有在北京学中医的研究生，也有刚刚从警校毕业的西安小伙，还有很多其他行业的朋友。来此的营员大多对隐士的生活向往，然而现代社会却很难让他们放弃种种，选择归隐。





在终南山的终南草堂中，一直寻访隐士的张剑峰（中）为营员描述山上的生活。营员小张不止一次地流露出，想拜师学习道法。董道长顿了一顿后说：“想学全真道法，师父必须先考验你20年。”





常住在明圣宫中的两位居士，平日里帮道长们一起打扫卫生、做饭和下山采购。在祈福法会开始后，它们主动来到大殿外为熄灭的蜡烛续上火。





小潘是来自杭州的一名职业漫画家，她在以往的阅读中接触过有关道教的故事。她希望在这里接触到真正的道教文化，为以后自己的创作提供素材。明圣宫的道长安排了一次古琴体验，在老师的鼓励下，她试着努力弹奏刚学到的一首入门曲子。





最后两日的清晨，一位太极拳师傅前来教授太极拳入门课程。因为时间有限，老师只讲解了入门的几个动作，主要分享了自己几十年练习下来的感受。他希望未来有一天，营员们能真正接触到太极拳，通过太极拳感受天地律动。





晚课结束后，於道长和营员在院内聊天。有营员问起丹道如何修炼，旁边的大伙立即围了上来想了解一下，於道长只是建议大家日常作息符合自然规律，言行举止符合天道与自然和谐，就能有个健康的身体。





曹道长敲打着木鱼作为韵脚，与另外七位道长一起开始晚课。许多游客以为木鱼是佛教的专属，但是董道长介绍，佛教传入中原后，道教中的神仙与法器都被当时的佛教弟子借鉴，随着佛教被更多人熟知，大家就以为木鱼是佛教的专属。晚课结束后，道长们可自己安排晚上的时间。





晚课结束时，营员按照道教礼仪对三清行叩拜礼，在五天的道文化体验中，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收获，同时也带着新的疑惑。刘世天道长说，对道的探求并不是为了修炼成神仙，而是一种对事物规律和真相的探索。





营员双手恭谨的捧着经书。经书中记载着修行的法门和日常行为准则，在几千年的传承中衍生了许多派别，于是在一些文言文中模糊的地方会有不同的解释，但是每个派别都对于德行修炼的要求，都是几乎一致的高标准。





小颜（左一）在早课上领着男生念诵。他从小便接触道教典籍，现在在四川成都读大专，学计算机专业，今年刚满18岁。因为学校在道教圣地鹤鸣山，他假期里会去道观走走，有时候也会跪经和礼忏。这次来到明圣宫，他想通过与道长的交流，解决自己对道教认识的一些困惑。





颜学军将自己来夏令营之前抄写的一百遍经书，在先祖殿外的香炉中恭谨的焚烧掉，他希望未来成为一名道教弟子，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对精神及传统哲学进行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