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佩内洛普·克鲁兹

源济

Photography by Alasdair McLellan, Styling by Anastasia Barbieri for WSJ. Magazine

Balmain夹克，33,400美元， Barneys、Bergdorf Goodman、Maxfield和 Neiman Marcus有售；De Beers耳环，3,200美元，debeers.com有售。

今

年早前，在第二个孩子怀了六个月的时候，佩内洛普·克鲁兹(Penelope Cruz) 决定执导一部内衣广告片。此前，她还没过39岁生日就演了50多部影片，拿了一个奥斯卡和另外两次奥斯卡提名。拍广告片的时候，她一如既往地全力以赴。在马德里郊区一个安静而空旷的户外酒吧，克鲁兹一边从一个银碗里拿起一根土豆条，一边说：“故事是我写的，将近70个角色的演员也是我选的。每一个镜头的摄影机应该架在什么地方，我都知道。我给剪辑师发各种指令，都快把他逼疯了。” 克鲁兹演过佩德罗·阿莫多瓦(Pedro Almodovar) 的五部影片和伍迪·艾伦(Woody Allen) 的两部影片，包括2008年让她获得奥斯卡奖的《午夜巴塞罗那》(Vicky Cristina Barcelona)。在师从这些人三十载之后，明年4月份将年满40的克鲁兹很容易就适应了新的角色──忘我工作的编剧型导演。克鲁兹说：“我的第一部短片花了将近四个月才拍完。” 显然她对成品是感到自豪的。她说：“故事需要花多久的时间，我就想花多久的时间。我不想有任何的限制。”

Photography by Alasdair McLellan

曾获奥斯卡奖的女演员佩内洛普·克鲁兹在今秋上映的《黑金杀机》和《挚爱永恒》中均有戏份。本图集是她为本报时尚杂志WSJ. Magazine拍摄的一组时装片。

拍出来的作品便是“L'Agent”的一部六分钟广告。“L'Agent” 是克鲁兹和妹妹莫妮卡(Monica)一起为英国女性内衣公司“大内密探”(Agent Provocateur)设计的丝绸内衣系列。广告片里面，一座大宅子里面到处都是身着吊带袜和紧身胸衣的模特，男主角如梦如痴地漫步其间，结果让哈维尔·巴登(Javier Bardem) 扮演的老板从睡梦中摇醒。莫尼卡证实，不管涉及的是奖项提名还是胸罩销量，姐姐的干劲都是始终如一，不可动摇。她说：“佩内洛普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带着刚开始时的那种兴奋。随着时间的推移，要保持这种兴奋劲绝不是容易的事。”

佩内洛普说：“或许是在10年过后吧，我会导一部故事片。要让我奉献出一辈子的一年或者两年，就必须要有足够的激情。” 她说，眼下她想导演更多的叙事性广告片。“还有音乐电视。” 她急切地说。克鲁兹的手迅速一挥，便把她充满光泽的深褐色头发从一边拨向另一边。在我 们的整个谈话过程中，她都不断地重复着这个习惯性动作。她说：“我在跟病毒作斗争，但今天感觉好多了。”金色的三环链项链，宽松的白色背心装、人字拖，配上在脚踝上方收紧的浅蓝色铅笔牛仔裤，从这身打扮很难看出她生病了。克鲁兹刚刚和巴登以及他们的两个孩子（分别是两岁的莱昂纳多(Leonardo)和刚出生的女儿卢娜(Luna)）一起在夏末的科西嘉岛海滩度假归来，皮肤晒得黝黑，并带上了那么多迷人的特点，以至于有时候很难跟她做眼神接触，目光不留神就会被她两弯优雅的眉毛吸引住。克鲁兹点了白水。她说：“一瓶啤酒我就醉了。”

在这位女演员的所有作品中，克鲁兹始终都追求无拘无束与激情澎湃，但在采访中，她却表现出一种相反的姿态。掌控谈话、谨守隐私是至关重要的，但最终胜出的还是她的慷慨大方。她往后靠向椅背，试图为我们的谈话定调：“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喜欢传八卦的人，从你眼神里面我就看得出来。” 这就意味着她希望谈论她的两部新片。但即便是在谈新片的过程中，她也不断地谈到家庭，谈到自己的脆弱。

在12月上映、根据意大利同名畅销小说改编的《重生》(Twice Born)里面，克鲁兹饰演杰玛(Gemma)一角。她说这个角色是“我演过的最难演、最有意思的角色之一”。克鲁兹和该片导演兼编剧──即夫妻档赛尔吉奥·卡斯特里图(Sergio Castellitto)和玛格丽特·马赞蒂尼(Margaret Mazzantini)──在2004年的《别动》(Don't Move)里面曾经有过一次合作。卡斯特里图说：“让佩内洛普饰演杰玛的角色是她自己的主意。她在纽约度假期间读了《重生》，由于太投入了，为了读完这本书她都取消了见朋友的计划。”

杰玛的故事围绕她的不孕症而展开，然而在影片于罗马、萨拉热窝和克罗地亚投入拍摄的时候，克鲁兹刚刚第一次当了妈妈。她说：“当妈妈会改变你生活中的一切，也会改变你如何对待自己的作品，以及你如何理解杰玛这样的角色，因为她白日夜晚都想当妈妈，而身体却不听话，她只能与那种焦躁的情绪为伴。” 克鲁兹再一次拨动头发说：“我一直想要孩子。当你已经抱着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你会进一步明白生不出孩子肯定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卡斯特里图说，克鲁兹用极大的同理心来处理这个角色，“以女人的身份而不是以主演的身份”。

《重生》的另一个主演埃米尔·赫斯基(Emile Hirsch)说，他每一天都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佩内洛普出现在片场。他说：“就像在夏令营中有一个好朋友一样。” 卡斯特里图说克鲁兹“谦卑而有抱负”，但克鲁滋申明说，这两个特点有可能互相矛盾，进而引起很多纠结与焦虑。她说：“你拍了第一部电影，接着拍了第二部，然后你就会觉得这可能是自己最后的片子了。直到今天我都这么想。在这个行业里面，你可能总是感觉缺乏安全感。” 克鲁兹回忆，在为影片的一个关键镜头（不能透露任何细节，要不然就剧透了）做准备期间，她在拍摄的头晚失眠了。她说：“我特别特别的担心。我害怕，因为我知道这个镜头有多难，整部片子在多大程度上依赖于它。我进入了某个情绪状态，收工的时候很难走出来。” 到最后，作为自己最苛刻影评人的克鲁兹对拍出来的镜头还算感到满意。她说：“我不同情自己犯下的错误。好在我的幽默感也不错，所以现在我也不过于自责。这是一种很好的平衡。”

30岁出头的时候，克鲁兹寻找平衡要费劲得多。她说：“有一天我回家思考起自己的人生，因为我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起了床，然后到片场的一辆拖车那里，演其他各种角色。”自从16岁出道以来她一年大概演四部片子。第一部是跟她未来的丈夫巴登一起在西班牙语喜剧情色片《火腿，火腿》(Jamon Jamon)里面演对手戏（她为拿到这个角色谎报了年龄）。克鲁兹回忆，从2001年《科莱利上尉的曼陀林》(Captain Corelli's Mandolin)到2005年的《撒哈拉》(Sahara)，她参演了一系列美国大制作、低票房的影片。她记得自那以后，她会因为有人雇用自己而心存感激，但除此以外只剩下空虚。她说：“那时候我没有现在这种平静的感觉。”

Universal International Pictures/The Kobal Collection; N/C; Antena 3 Films/Mediapro/The Kobal Collection; Production: Ragi Dholakia Prodcutions. Seamstress: Ian Hundley.; © Academy Entertainment/Everett Collection

左上起，顺时针方向：克鲁兹在2009年佩德罗·阿莫多瓦执导的《破碎的拥抱》(Broken Embraces)中；在《重生》里和埃米尔·赫尔基在一起；在《午夜巴塞罗那》中接受伍迪·艾伦指导；克鲁兹2013年10月在《黑金杀机》伦敦首映式上；在第一部电影《火腿，火腿》中和哈维尔·巴登(Javier Bardem)在一起。

在后来的年头里，克鲁兹学会推掉一些角色。她说：“说‘不’没有关系，跟着自己的直觉走感觉好多了。”然而她接受的那些角色，却给她的职业道路带来了更大的改变。2006年，佩德罗·阿莫多瓦导演并编剧的《回归》(Volver) 让克鲁兹获得了第一个奥斯卡提名，也让她获得了扮演当代电影最佳蓝领女主角之一雷蒙达(Raimunda)的殊荣。2008年，克鲁兹又因为在伍迪·艾伦《午夜巴塞罗那》里面对精神错乱但智慧超群的抽象派画家玛利亚·埃莱那(Maria Elena)的诠释而获得奥斯卡奖。艾伦说克鲁兹是一位“优秀的本色派演员”，“一个性感的美女”，“她让她扮演的所有角色都显得非常真实，非常有激情”。2009年，克鲁兹又到了奥斯卡的颁奖典礼现场，这一次是因为她在罗伯·马歇尔(Rob Marshall)的《九》(Nine)里面扮演一位风情万种而又伤心欲绝的情妇而获得奥斯卡提名。（由于无数次像演杂技一样地做舞蹈表演，她的双手变得粗糙并被绳子勒伤。）克鲁兹用自己个人生活的里程碑划上了句号：2010年嫁给巴登，一年后生下第一个孩子。

夫妻俩上一次一起亮相是在《午夜巴塞罗那》里面。在今年秋季上映的《黑金杀机》(The Counselor)里，两人都有戏份。《黑金杀机》是小说家考麦克·麦卡锡(Cormac McCarthy)的第一部原创电影剧本，讲的是一名律师搞砸了一次大宗毒品交易，因而感受到贩毒集团不可阻挡、无法逃脱的愤怒。经常获得麦卡锡一对一指导的克鲁兹说：“考麦克每天都在片场，为我们所有人回答很多有关各个角色的问题。”巴登扮演的是一名派头十足的犯罪分子，克鲁兹扮演的则是一个配角，一名因为爱情而误入贼窝的无辜者。她说，之所以签下这部电影，是为了同麦卡锡、同导演雷德利·斯科特(Ridley Scott)合作。她说，斯科特“能够从每一个角度看透一切”，“他的眼睛就像是一百双眼睛”。

当被问到她和巴登有没有一起对台词，或者是争论角色动机和舞台布局的时候，克鲁兹停顿了一下。如果没有晒得那么黑，或许她已经脸红了。爱恋与仰慕溢于言表，但她还是不让人窥见他们的婚姻状况和创造性。克鲁兹体贴地说：“虽然我喜欢讲有关他的事情，但我尽量不在采访中讲。”

克鲁兹对她的孩子保护心更强。她把身子往前一倾，笑着说：“这就是狮子出来的时候。”她说：“采访中我尽量完全不谈他们。但我要说，我感到如此幸运，如此充满感恩之心，因为为人父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虽然我们不会很快听到有关莱昂纳多喜爱指绘，或者卢娜早早就掌握精细动作技能等方面的事情，克鲁兹还是毫不犹豫地分享了让她着迷的育儿经。这就是知名早教专家玛格达·格伯(Magda Gerber)写的《婴儿养育资料手册》(Resources for Infant Educarers Manual)。婴儿养育资料组织(Resources for Infant Educarers)的网站主页显示，格伯倡导“将婴幼儿当作彼此关系中的平等成员”。她相信，父母应当把婴儿当作自主个体对待，去了解他们的独特沟通方式，并以最大的宽容和最小的压制允许他们发展自己的人格。

克鲁兹说：“我很喜欢这本册子。”她一口气说出格伯的特点，就像是在筹备一部传记片一样。她说：“她不是很高，有着这样一头漂亮的白发，一副宽大的眼镜，享年90多岁。她充满睿智，从一开始就非常慈祥并善于沟通，尊重他人。”克鲁兹认同格伯的理念。她说：“儿童看得透一切。他们真的很聪明。”

除了格伯的书以外，克鲁兹在给自己请了一次产假（卢娜是在今年夏季出生的）之后又读起了剧本。她跟我说，她第一次专业试镜就安排在离我们谈话地点不远的地方，即工薪阶层居住的卫星城阿尔科文达斯。她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克鲁兹的父亲在自家的五金店上班，母亲开了一个美发沙龙。克鲁兹说：“那个沙龙很像阿莫多瓦的一部电影。我总是觉得，那些顾客更多地是把我母亲当作心理医生而不是理发师来对待。大家总是在分享她们最私密的烦恼。它对我而言就像是一所表演学校，因为这些女人都装作是另外某个人。”

克鲁兹开始在学校学习戏剧。以她在学校学到的东西和在母亲美发店里观察到的东西，她在13岁的时候就觉得可以找一位经纪人了。起先人家告诉她说她太小了，但她还是回到了经纪人的办公室，被要求阅读《卡萨布兰卡》(Casablanca)的一幕。然后就有了第三次见面。最后成功签约的克鲁兹说：“我做了一段即兴表演，表现我对她不让我试演合适镜头的抓狂反应。因为，我以那样的年龄，怎能扮演那样一部电影里的那样一个角色呢？”

寻找符合心意的电影角色现在依旧是克鲁兹的追求。她说：“几个月过后我就要开始准备我的下一个角色了。但越来越明显的是，那必须是真正有意思的角色，因为那个时候我不会跟孩子在一起。”她吃完最后几根薯条，说碗底的那几根更油，所以是最好吃的。她仍然牢记自己的中产阶级出身：“与此同时我得工作，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得工作。”

在《黑金杀机》里面饰演克鲁兹暗恋对象的迈克尔·法斯本德(Michael Fassbender)说，巴登和克鲁兹都是“非常谦卑的人”，“他们最关心的是家人，然后才是工作，并且是非常务实、非常有分寸地对待工作”。但法斯本德承认，克鲁兹的才能远超常人：“她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直觉，作品充满了激情。意图与动作从她的脚趾、头部、耳朵和嘴唇，从她的身体喷薄而出。”

克鲁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太阳已经西沉，周围的桌子已经坐满了穿着考究、喝着晚上头几杯酒的西班牙人。克鲁兹把脖子上的吊坠翻过来，是一块亮晶晶的黄色宝石。她说，那是好朋友萨尔玛·哈耶克(Salma Hayek)送的生日礼物。她说：“我马上就得走了，我要给女儿喂奶。她每隔两个半到三个小时就要吃一次。我是母乳喂养，能不给她喝配方奶就不给她喝配方奶。”她还说，接下来的整个夜晚她都将是喂了这个孩子之后喂那个，给这个孩子洗完澡之后又给另一个洗。她满脸笑意，在孩子脸蛋上飞快地亲吻以示告别，因为她和其他母亲一样忘了给自己准备晚餐。她仍然带着笑意地说：“我把他们抱上床的时候就会想自己要吃点什么。现在我只想着他们。”

HOWIE KAH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