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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雷传说(下卷) ------ 多文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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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7 04:1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天多高,江湖多远?


蜀山里大多是纯粹的草莽出身,当然应该算是有一定天赋的,一般都属于独自修炼、无师自通的地方强豪。
岳不群,这个重庆报社的编辑近5年未参加过任何比赛,在各个对弈网站均打到顶级。
云中鹤,哈尔滨市公务员,第二职业是围棋教练,也不参加比赛,但与东北顶尖高手过招不落下风。
黑山老妖,人如其名的神秘,是山西一个不知名的山区县城里的一位青年医生,但他是我们几个人中间唯一接受过几年正规围棋训练的人,至于他为什么选择那种接近隐居的生活,不得而知,也始终没有人去询问。我一直在为那里的广大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担心,因为他们的医生经常一边拿着手术刀,一边想着昨晚打劫前怎么会忘了交换一个次序。
......

近代的迷你国家琉球岛,王亲百姓都爱下围棋,该国第一名手亲云上滨比嘉(这个名字真是稀奇古怪啊)想来自我感觉良好。估计他常常面对空旷的大海,感慨对手的难寻,然后发出千古的叹息。
然而,当亲云先生(或亲云上滨先生)被授四子十四目惨败给本因坊道策之后,我猜测他应该是是喜多于悲,因为,围棋世界对他而言,重新变得象广袤的宇宙一般深邃而神秘起来。

然而,300年后的今天,时代的变迁让信息四通八达,在某种程度上给了我们这些远离武功最高殿堂的绿林大盗们以信心和自知之明。
这是个到处都可以买到《九阴真经》的幸福年代,郭靖们再也不会视江南七怪为天人,可以随时收看到华山论剑的现场直播,郭嵩阳可以边磨着铁剑边通过流体力学软件分析小李飞刀的飞行轨迹和速度。
于是,蜀山里大家比较多的话题是,我们和国手之间的差距,以及古代名手的水平到底如何。
未必不知道天多高,不知道海多远,但我们每次讨论起来,答案就象山花般五彩缤纷。

岳不群自认为看待事物客观冷静,他的观点是我们被那些顶尖国手让2子,可能还要稍弱。
于是,充满大无畏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云中鹤同学每每就这个问题跟他互掐的天昏地暗,“我不承认有能让得动我们两子的人,当然必须是番棋,偶尔一两盘嘛,那些整天吃喝睡在棋盘上的家伙们还是有一定机会的。搁清代或以前,我们就是大国手了,LOOK,我的帐号: 前不见古人 。”
每当这个时候秦舞阳总是很茫然地发呆,这跟我那与生俱来的软弱性格有密切关系。从小开始,只要是有正反两方面的问题,我总是会被别人轻易说服,即使内心里觉得他们是错的。

围棋是很讲究实力的竞技性项目,水平决定胜负。只有差距缩小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状态、运气等因素才会发生作用。
在长期的地雷实践过程中,大家的分析能力也与时俱进的提高着。我们都可以在寥寥几十手棋中看出对局双方的武功深浅,但是那仅限于在TOM7段以下,也就是业余5段这个高度。
但是面对职业大赛的棋谱,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在这个层面上,技术和计算的差距已经很微小了,隐藏的手段、官子的大小应该可以解决,差距在用时和熟练程度上,但是形势判断能力上的高低是决定性的,在面对多种可能存在的转换后的局面的取舍,是我们最困惑的地方。
那些看似平衡的结果,换了我能够实现平衡吗?那些看似必然的进程换了我会这么必然吗,这些必然后面真的是那么必然吗?高一路低一路,近一路远一路,能够看懂和领会,能够下得出来吗?

据说武功的最高境界,是两个人比试的时候,面对面10米站着,用五根手指比划几下,大致表达一下你这么这么我就这么这么,于是胜负就立判了。差距存在于我们看不见之处。

聂政最爱问我们这个问题:“分先跟国手,什么时候你能下?”
在岳不群和云中鹤们照例拽胳膊拉衣服开吵的时候,黑山老妖在沉思,我依旧只能发呆。
是啊,天有多高,江湖有多远呢?


组织里分工明确,我们的任务只是阻击准备直上7段的高手,工作量并不繁重,其余的时间用来研究比较深的局部变化和高级骗招,聂政经常来给我们指导,分析我们之间的训练棋,以前不常出现的专诸和要离偶尔也来和我们对局和研究。

裘千仞练的是铁砂掌,欧阳峰用的是蛤蟆功,连我所崇拜的墨子都不是采用当时的正规集团军作战方式,而是纯粹自我牺牲殉道的侠道精神。
一般不属于名门正派出身的邪路武功(其实,什么是正,什么又是邪呢?),没有特点,就不能够达到一定高度。蜀山里纠集的那群屠夫,长时间来令人发指地坚持着自己的特色并执着于自己对围棋的理解。

岳不群这个编辑在棋盘上是个唯利是图的家伙,他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对目的敏感性我不亚于专业棋手”。于是,他在重要的对局的时候总是勤勤恳恳地在边边角角上开垦不已。当敌军正在瞠目结舌地感叹为什么这么大的模样就这么自然或被迫形成的时候,他的第12空降师才姗姗出动。对此,在一次总结分析(图地雷新1)的时候他是这样解释的:“作为接受了三十年革命英雄主义教育的生长在新中国的青年,我从小就特别敬仰那些战斗在敌后的勇士们,他们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开辟了一个又一个革命根据地,别看他们的武器很XX,可总是可以成堆成堆地消灭敌人的正规军......LOOK,他右边的厚势毕竟没有两眼瞪圆嘛...”



云中鹤行走在世界的另一端,他曾经发誓说他对岳不群的鄙视(仅就围棋而言)将伴随他一生的剩余时光。在他的对局记录中可以见到大量的镇和尖冲,在放得开的个性和相对强大的中盘力量的保障下,他的追杀是那种最原始和最凶狠的,同时也不给自己留下任何妥协的余地。在他俩的对局一般都可以形容成云中漫步对潜龙在渊,前100手可以想象双方对进程的满意程度,以至于旁观者甚至可以感觉到他们同时高兴得笑喷出来。


这是两人的训练棋,黑白属谁,不说自明吧。

黑山老妖的棋风保持着和他本人一样的一份神秘感,但是,他的棋里面有一种气质和才华是我们都不具备的,很隐柔的那种。他的试应手是我所见过的业余高手中运用最出色的之一,往往在对手最痒痒的地方以微弱损失的方式轻轻地来挠一下,烦的让人受不了,如果你反击,他又会乐此不疲地在附近再试一下看看你的态度,根据你是否真翻脸来决定下一步。而且他从不愿意过早定型,保留一、两个双方看不清的地方以备形势不利时拼命之用(虽然有时候他也因此而被别人逆转)。

至于秦舞阳,可以用一个字来描绘——面。从对高川秀格的推崇就可以得出结论,我喜欢下不累的棋,天生的惰性使我对复杂的对杀和计算产生一种自然而然的回避态度,大方归大方,又不同于云中鹤的刻意宇宙流,总之比较中庸吧。



时间过得不紧不慢。
与中国文明史一样漫长的战争史记载,很多后来杰出的将领的出身并不显赫。那些由土匪山贼组成的民间武装力量,由于统战工作的需要和骁勇善战而被朝庭招安(当然,那是个孔武有力便是人才的时代),山大王们被送到正规军事院校进修,在掌握尖端武器的同时还进行了大量军事理论学习,一个个不知不觉中混沌渐开,脱胎换骨。
聂政、专诸和要离在胜负上比我们强的并不多,但是,在基本功,特别是布局方向、转换的得失和趋势的预见性方面,给了我们重要的启发和指导。
岳不群、云中鹤和黑山老妖是除了秦舞阳以外每天都坚守岗位的标兵型地雷工作者,接受指导的机会比较多,再加上本身的悟性,渐渐稳定在各个网站的一流棋手行列中。


世界围棋网络大赛预赛在两个月后开始,奖金不菲,而且前8名可以参加职业国际围棋大赛的预选赛。TOM和弈城都在进行选拔,TOM网站的要求依旧是9段并且在一个月内下满30盘而不降级才可以进入复赛。
于是在烦热的夏天,TOM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各路豪杰,在拥挤不堪的7、8段里群殴。

任务空前繁重起来,阻截7段的工作只好交给“连环坞”等部门,虽然他们大多力不从心,也只好聊胜于无的干掉几个算几个了。
蜀山把守着冲击9段的要塞,刺客们在9段里伐木。
 楼主| 发表于 2010-8-17 04:1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决战前夕

我们的参赛帐号除了岳不群用的就是这本名外,我用的是“ 黑暗之色 ”,云中鹤是“ 前不见古人 ”,黑山老妖是“ 亚特兰蒂斯 ”。在我们各自取得了复赛的资格后,聂政通知我们现在不需要再去做地雷了,每天的工作内容变成了复盘、研究目前网络强手和可能遇到的对手的资料,聂政和专诸还专门就网络比赛的特点进行了专题讲座。
为了练兵,联盟还和韩国网络帮会“海盗军团”、日本“七武士”进行了两次大对抗。

这一年的秋天气候宜人,清爽,少雨。
获得进入韩国网站复赛的中国网络9段有四十七位,和韩国、日本以及其它地区的参赛棋手共三百多人开始了淘汰赛。

云中鹤的“ 前不见古人 ”是在第二轮倒下的,倒下得嘎崩脆,一共只见到了两个人。杀死他的是一个韩国9段——传阑皑绊辑,名字照例是绕口难记,最近9段战绩12胜3负,显见是个职业混混。我们研究了那盘棋谱,云中鹤的那个壮志凌云的模样被对方以一系列熟练的手法穿透,在那瞬间,我仿佛听见了几千年前迷人的妹喜姑娘喜闻乐见的裂帛之声。
专诸把他的帐号让给了云中鹤,不过还是没走远,日本的一个英文名字的家伙好象对他广阔的阵营不为所动,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最后还是云中鹤自己乱了阵脚,官子吃亏,输了一目半。这个棋风大开大阂、奔放洒脱的朋友内心对胜负却是那么拘泥,郁闷地整夜在那里反省。
紧接着在64进32的时候,我们又损失了岳不群。其实他走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我们看了他的棋谱,几乎全是苦难的历程,在对方(基本上都是专业棋手)一招狠过一招的追杀下,他既要兼顾狼奔矢突的数条大龙,又要维持实空的均衡。换了我,估计早就撂挑子了。

残存的16人中有七位中国网络棋手,其中有聂政、黑山老妖的“ 亚特兰蒂斯 ”和秦舞阳的“ 黑暗之色 ”。

黑山老妖绝对是天生的网络比赛胜负师。他总是能够耐心地在一些不经意的地方预留一两个不起眼的不安定因素,然后等待读秒的到来,这些杀手锏伴随着乱七八糟地交换着次序、浪费着劫材的时候交替出现,给对手带来一场恶梦。胜负是赌博,对他而言,所以他坦然地频繁使用着各种阴招。“亚特兰蒂斯”引发了网络众人的好奇和敬畏,关于其身份的谣言盛嚣尘上。
秦舞阳“黑暗之色”的出线只能说是一个偶然事件。
频繁夜战的那几天,老婆女儿被打发出去旅游。
我习惯了在宁静的黑暗的房间里,在幽亮的显示器上思想跟随着每一个棋子行走的同时,耳边还能听见她们在邻近的卧室均匀的呼吸声。
在每个清晨,我蓬头垢面地迎着刺眼的阳光醒来,就开始在零乱的家中发呆,胜负逐渐淡薄起来。
随时准备坦然面对失败的武士通常总是不死的,小李飞刀微笑着从小黑屋里走出来。

围棋水平实实在在有了质的飞跃,连续的胜利使我有了从容面对任何对手的自信和勇气。
但是,当娱乐变成一种工作,甚至一种责任的时候,也会成为负担。接近一年的地雷生涯对于我来说,生活状态改变了很多。
一个人痴迷一件事物,有时侯会变得不太正常。古代的才子们有很多都疯疯颠颠的,一些科学家生活不能自理,家长们在城市的各个网吧寻找着玩传奇或CS的昼夜不归的孩子们。
大量的围棋课题训练和高强度的对局以及睡眠不足使得我在现实生活中的形象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以前的活跃变成了经常目光呆滞地凝思,能言善辩变成了答非所问。
老婆时常用怪异的目光心疼地看着我,她不会说什么,因为在恋爱的时候她就知道我爱围棋胜过爱她。
~~家乡的人们得到他们想要的,却又失去他们拥有的~~罗大佑声嘶力竭地吟唱着物质的繁荣带来的文明的失落。
我知道我失去和得到的,哪些是我真正想要的,哪些是我真正需要的。
我终究要去选择和面对,这个问题一直隐隐地困扰着我。

在近乎决战的八分之一决赛的前一天,备战结束得比较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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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17 04:1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刺客传奇

大家陆陆续续散去,我在QQ上找到了聂政那胡子拉茬的头像。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嗯,我最近看出来了,你有点累。”
“是啊。”我停了一会儿,“我一直在想,在这个娱乐的时代,我们所做的也是一种娱乐方式。不过,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开心游戏,值得我们的努力吗?”
“有些过去的事情我想告诉你们几个,你和云中鹤是我最看重的。”
聂政发了个深沉的头像出来,沉默了一会,他开始讲述那个关于他们和基地联盟的故事。

时光追溯到算不上遥远的十几年前,当时的帅哥聂政和曹沫在国家围棋队,就是通常说的国手。那时候的聂政还算一流棋手,取得了一些成绩,能够经常参加国际比赛,很是风光,报纸上也经常能看见他们赛前挥着折扇,拍着并不那么厚实的胸脯说着一些诸如日本超一流已经日薄西山等等让大家觉得很凉快的话。
从后来看,世间浮华的诱惑显然不是这年轻的哥俩所能够抵抗得住的。小有名气后,大款们和社会上的朋友开始不停地邀请他们出去游山玩水,或者其它的HAPPY项目,养眼的MM们也骚首弄姿地在他们身边走来走去。他俩的快活劲比起当时潇洒的足球糙哥都不吃亏。

中国的围棋水平在九十年代中期从厚度到高度都完成了超越日本的飞跃。年轻的小龙们撒着欢地长棋。于是,聂政老大和他的曹沫贤弟开始发现,每次比赛他们最多只能领到第二轮的对局费就可以回家了。

“我也曾经试图回到以前,也做了努力,可是,当享受成为习惯后是难以改变的,而且,被更年青超过是不可逆的。”聂政的打字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

在失去国手地位之前,聂政失去了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她怀着一颗失望的心融入茫茫人海,至今都不知所踪。

即使是在诸如乱七八糟尔谀我诈的战国年代,都还有孟尝平原这些够哥们的人,更何况现在这个连政府都推崇以人为本的文明社会呢?于是并不是所有江湖中人都摈弃失意的朋友,这使得聂政获得了一个带有言情色彩的结局(出于礼貌,没有使用“下场”这个词汇),他在沿海一个大城市的一家国有大公司里得到了一个闲职,无可奈何地过上了云淡风清的小市民生活。

“曹沫呢?”
“他还好,和专诸在地方队,在围甲和围乙间厮混。”

那么那个由大大小小指挥有方的地雷组成的基地联盟是怎么回事呢?

“这几年,我陆续教过一些孩子,不是为了经济上的利益,不过现在看来比较失败。”

缺乏启蒙教育耐心的聂政,前几年挑选了几个有一定基础的学生。其中的两个在他看来天资出众,于是在他们身上花了很多心血,包括送他们去朋友所在的集训队培训等等,他俩的水平提高很快。但是,在连续两年不成功的定段赛后,聂政便失去了爱徒。
十三岁达到业余6段水平的那个孩子听从了身为资本家的父亲的话,回学校读书了。怀着挽回的期望的聂政来到徒弟的家中,在宽敞的会客厅里,笨嘴拙舌的他完全没有达到预期效果。那位家长滔滔不绝地讲述了他对人生的目的、职业的选择以及生活的意义的深入看法,并认为他的孩子应该过得轻松快乐,他应该从容地读完大学后子承父业,而不是象专业棋手一样要经历那么多磨难,围棋将作为他生活中快乐成分的一部分。
离开了围棋技战术研讨就严重缺乏语言表达能力的聂老大基本上没有插嘴的机会,他回头看看自己的境遇,发现确实没什么可说服别人的,出来的时候倒怀着一颗迷茫的心,疑惑自己为什么为了围棋而付出一生。
让我们亲爱的聂老大更加受伤的是他的另一位得意门生。为了孩子的职业棋手梦想而破釜沉舟的父母在失败的定段赛后对师傅的教育方式和能力产生了隐隐约约的怀疑,为了避免离开时的尴尬,他们悄悄的带着孩子去了北京,留下一些钱物和一张写着表达感谢的客套话的纸。
这个在北京的著名道场深造的孩子离开聂政的同时也离开的霉运,顺理成章地定段了,现在正以三段兼中国围棋阳光少年的身份拎着折扇在围甲赛场到处转悠。在记者采访的时候,他没有提到过授业的恩师,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其它原因。

失落的聂政还是离不开围棋。他尝试过象正常人一样去工作、结婚、生活,对往昔爱情怀着一生都挥不去的歉意的他下意识地在对他表示好感的女孩子面前关闭了从未开启过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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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17 04:1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另类江湖
科技改变了生活。我的一个著名的网友在黑夜里曾经这样无病呻吟地感慨着。

接触了网络的聂政、曹沫们开始过上了快乐围棋的幸福生活。
快乐XX这个概念是一个叫米卢的国际体育纵横家提出来的。一次侥幸的成功让那两年间全国十到五十岁不等的人们都跟在那帮足球糙哥后面傻呵呵地快乐着。

网络围棋给了聂政一个新的世界,他的围棋观也受到了影响和改变,眼界也不象原来那么狭隘了,在和职业棋手和业余高手的交流中,对现今职业围棋的高度和水平也有了清醒的认识和评价。同时,让大家欣喜的是,他的功力也逐渐开始恢复。

“我时常找一些现役职业棋手对局,非常吃力,他们都已经远不再是当年我们那个整体水平。
有一次我遇到了我的学生(我知道他们很多人的网名),在他不知道是我的情况下和他下了一盘,他局部计算的深度已经不是我可以抗衡的了,虽然布局我不错,但中盘后很快就被逆转了。局后,我请他复盘,他说的话让我很受伤:复盘的内容,你们这些业余棋手很难理解的。其实后来我冷静地想想,也就释然了(既然都进入了快乐围棋的年代了嘛)。
如果地按现在的情况来对比,我们那一批人也应该算是业余出身,十六、七岁才入门,,长棋的经历也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定段的时候估计还没有现在顶尖业余棋手水平好。”

输给徒弟后,快乐并郁闷着的聂政和曹沫他们感慨地聊起了职业和业余这个话题。再战江湖已经有心无力了。

“在网上经常能遇到纯粹业余出身的好手,虽然他们由于没有经过正规训练和培训,存在基本功等方面的明显缺点,但是其中也有天资出众、领悟能力强的。
想到我们自己不就是从业余状态自己修炼到了当时的职业一线的嘛,现在的业余棋手条件比我们当时还要好,起点也高。为什么不能另辟稀径,集大家之力,共同培养出一个能够完成我们重返大赛愿望的人呢?”

既然生活依然都还在围绕着围棋,那就让这种游戏更有意义一点。

就这样,在二十一世纪的最初几年中,聂政、曹沫和专诸等几个人在网上开始寻找散落在茫茫绿林中的令狐冲和张无忌。包括他们的学生和以前的队友,这个阵营在逐步扩大,形成了现在遍布各个围棋网站的地雷基地联盟。

“虽然认识你只有一年,可是我们对你的评价都很高,主要是领悟的能力和争胜而又不拘泥于胜负的心态。相对于其他几个有潜质的人,你显得比较成熟,这有助于你在境界上将来更上一步。但是你的缺点是散漫和缺乏投入。
另外,黑山和云中鹤也是我们的重点培养对象。
但是黑山的风格太过阴狠,目前虽然进步最快,成绩也不错,我总担心他走的不是正路。
云中鹤的棋和人都很大气,是块美玉。虽然在技术上有粗糙的地方,性格也稍显急躁,但这些都是可以雕凿的,假以时日,能成大器。”

我安静地听完了聂政他们的故事。
在他们身上,我看见了几代中国体育人的身影,我说不上是羡慕、惋惜,还是同情。
他们有自己终其一生的理想和追求,也失去了更多的人生乐趣和经历,欢乐少于悲哀。
从某种角度上,他们又亏对社会给予的责任,亏对家庭。

在我面前是一个单纯得单调的世界,尽管里面有着巨大的诱惑。
走上这样的道路,对我来说是一种冒险和牺牲。
这意味着在事业和仕途上我将只能用残存的一点精力去应付。
还有,我已经一年没有陪老婆去逛商店,并耐着性子帮她选发箍了;上一次陪女儿看电影的时候,她还听不懂里面的对白。

就这么,秦舞阳的“ 黑暗之色 ”在困惑中迎来了事关能否进入世界职业大赛预选赛的网络八分之一决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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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17 04:2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选择
扁龋雀 是最近一段时间胜率非常高的韩国9段。
我研究了他在网上的大部分对局记录,两个月前着还是一个在8段艰难挣扎的并不强大的不起眼的普通帐号。但最近一个月里, 扁龋雀 不但快速升到9段,而且在一个多星期的短短时间内完成了32胜5败的责任对局。显然,现在的这个帐号后面坐着一个强大的家伙。他的棋平缓厚重,攻击通常并不采用最凶狠的招术,但往往给对手长期保持着巨大的压力。



弈城网站当晚观看这场对决的观众人数在开赛前就超过了一千,猜先后(黑暗之色执白)大量的雪花银便堆上了桌面。
从双方战绩上来看, 扁龋雀 占据明显上风,富裕的韩国赌徒开始一掷千金。
由于大多数中国棋友都是穷苦的贫下中农,即使他们博到裸体的程度,我的赔率仍然只有可怜的3.4倍。



32手从后来看是轻率的一步。
这个定式我用的不多,不太想形成取角而让黑右边形成广大的阵营。否则,面对这么一个善于使用钝刀攻击法的高手将受到漫长的折磨。



现在已经很麻烦了。
这个稳健的长让我的难堪跃然盘上。上面是一个黑轻白重的劫,右边的对杀在网战的短时间内也看不清楚。
扁龋雀的拥趸们开始欢呼了,礼炮轰鸣,鲜花成堆。大量资金流向黑暗之色的对面。
只有几个分析能力不那么强的中国观众在韩国人蜂拥的外文乱码中有气无力声嘶力竭地喊着加油。



惊慌失措的54使白方在这个局部获得了彻底的失败,连53下一路夹的手段都友好的帮助对方解决了,居然在第一个回合就得到了一个净死。

女儿以艺术家的姿态拿着她刚完成的一幅画跑来请我鉴赏,画上是一只长得很象草鸡的凤凰。老婆赶快过来把她拉走:“爸爸正在跟外国人打仗呢。”



短暂的思维空白后, 黑暗之色 倒反而平静起来,一边心平气和地走着76、78这些本份棋,一边和几个沉不住气开始倒戈的家伙调侃,甚至忙里偷闲地下出了70这看似亏损,实际上余味浓浓的试应手。


据说高川前辈经常兴高采烈地走着劣势棋,把对手弄得满怀狐疑。
白棋在冷静走厚之后,从90、92开始看到了攻击的希望。



扁龋雀 显然也不喜欢在别人的厚势之下苟且偷生,第一回合的胜利给了他信心和勇气,于是,他决定从93手进行新的战斗。



如果 扁龋雀 冷静地把左上角加一手吃净,而不是在115手之后继续出动的话,这个转换又将以白不便宜而告终,同时,棋盘也渐渐缩小了。估计是韩国观众的热情感染了他,在实空大优的情况下,中间黑棋又义无反顾地开始了新时期的长征。
有目标就有希望。
黑暗之色 在落下124手的时候,在对话框里说:“欢迎来华投资!”



146手反打是决定性的。
它象一位接到敌军投降书的首长一样,对右边阵亡的将士们说:同志们辛苦了,你们的牺牲换来的全局的胜利。
转机的突然出现象阳光照亮了黑暗之色的美女头像。成千的支持者象炸了锅一样刷屏般的欢呼。



161自豪而掷地有声地告诉大家:并不是只有中国棋手能走出净死,俺们韩国大棒子也是有实力做到的,而且是后手死!



扁龋雀 走得很凄凉,从认输到窜出房间在一瞬间完成,甚至没有说一句诸如“您下得真好”之类的客气话。



硝烟散去,我离开了对局室。

“祝贺你,明年你就可以去韩国参加职业比赛了。我刚才输了,黑山还没下完,但局面已经不行了。”
我感觉到聂政并不在意自己的失败。
联盟的弟兄们沸沸扬扬,“偶像啊”云中鹤激动得语无伦次。

“这是你后面可能遇到的对手的资料,你还有1个月的准备时间……”

三天后我在联盟里留了一封告别的信,把帐号和密码转交给了云中鹤。(这个结局肯定没有出乎大多数读者的预料)

我注定无法成为江湖中真正的一员。
我的精力让我无力支撑工作和接近职业的棋手生活。
曾经有一次在九华山遇到一位云游的大师,他煞有介事地端详我很长时间,然后告诉我:你是平安命,一生不会经历大喜大悲,也不会出人头地。(估计他想说“庸人”这个字眼,但又怕我难堪)
这个预言让我心满意足,从本质上我就是害怕承担重大责任的那种人。我甚至在领导暗示有提升的可能的时候去故意反应迟钝,因为我内心觉得为了加几百大元而要加倍操心未必值得。
所以,当快乐的游戏变成一种沉重的责任的时候,象在我人生的每一个转折的历史时期一样,我一如既往地选择回避。
江湖就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融入的勇气,我只想享受其中的快乐,而不愿意去冒险和奋斗。
我知道聂政他们的苦心和对我的期望,但是我不得不辜负,这种愧疚将永远在黑夜里陪伴我。
我要回去,去做个正常的职员、父亲、丈夫和家庭的支柱。
我无法去面对面的告别,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一副坚定的拒绝挽留的铁石心肠。

就这样,秦舞阳关闭了所有的联络方式,从网络世界消失了。



再后来,我隐约听说有一个纯粹的业余棋手在世界大赛中战胜了职业高段。



两年后,女儿的围棋已经下得象模象样了,我决定开始认真指导她。
我热切地期待将有一个象莎拉波娃的老爹一样的美好未来,在女儿身上获得丰厚的回报,然后可以堂堂正正去过寄生虫一样花天酒地的生活。

我在网上为女儿注册了 “渐行渐远”这个帐号,让她日后练习。
一个寂静无聊的周末夜晚,我悄悄来到曾经熟悉的网络世界,这里如森林般繁荣依旧,大树、灌木以及小草们争先恐后地茁壮成长。

“渐行渐远”坐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一盘接一盘,不知不觉已经二十几连胜。

接近黎明,天色格外的黑,不愿离开的夜在挣扎。
一个衣衫滥缕的“苏州狼”进入了我的对局室,安静而拘谨地坐在我对面。
“您好,渐行老师,能有幸跟您学一盘,真是我的荣幸。象您这样二十多连胜而不败的棋手,跳7上8应该只是时间问题,我一定认真学习……”

残月薄薄的象一丝银边挂在天际,空中弥漫着淡淡的冬天气息。
广袤的夜色中,辽阔的大地的各个角落里,聂政、曹沫、云中鹤们的身影在遥远处浮现,清晰得让我无法看清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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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17 04:2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

《地雷传说》终于折腾完了。因为时间上和其它的一些原因,整个下卷基本上是在一周内构思和完成的。
哪位著名的电影导演说过:电影艺术是遗憾的艺术。因为完成后自己再去看的时候,总能发现一些不满意的地方,整篇的《地雷传说》谈不上是什么艺术作品,但给我的感觉也大致也是如此,留下了很多遗憾,比如,省略了一、两场本来计划好的追杀围猎行动等等。不过,也幸好被人赶着写,不然的话,嘿嘿,多文是个著名的烂尾楼主。
可能有一部分朋友喜欢看爆破行动和棋的细节,可惜没有铺开了写,下卷基本上以文字为主。(就象大家看电影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战斗的开始,双方集团军已经在山头交火了,眼看着血肉横飞,断胳膊断腿空中乱飞的场面就要出现。可是画面一转,只是看到了传令兵小王满脸灰土地跑来报告:陈司令,敌人退了,我们胜利了……TMD很不过瘾)
另外:这是一篇第一人称的小说,多文同学没有里面写的那么高的武艺。不过,业余棋手在现在这种环境下,只要自己认真修炼,未必达不到专业水平,王祥云两个月前不就是个业余5段嘛,连6段都打不到呢。
还有,应要求给台湾苏州狼老师安排的一个相当于群众演员丙的角色,而且是干粗活的地雷级别,望笑纳。

有幸在TOM论坛混过了平淡的2005年,感谢大家在这一年中快乐的相处和交流,也感谢小张无忌和锡林两位版主给我的鼓励,希望这个繁荣的论坛更加繁荣,棋友们更加快乐。
当然,由于惯性的不可避免,多文同学依然如故地参与了大量的打架斗殴活动。不过,就象《地雷传说》所描述的环境一样,在网络围棋中本没有什么大是大非,没有什么恶人和反面角色(或许在一些朋友眼中,多文和五猫同学就是俩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我也在这里向包括 千奇百怪、斯大林同志、杨威利 等等持不同政见的朋友表达歉意,也希望 萧秋水 朋友能够原谅,希望大家在这里玩得开心。

上卷是轻松的风格,下卷可能有点沉重,大概和写的时候的心境有点关系。其实,这结局暗示了在网络中相识和分离的必然过程,不过,有些友谊和感情还是能够长存的。

山高水长,风轻云淡。
多文和五猫也隐去了。当然世事无绝对,这两个拉遢的浪人说不定也有流窜回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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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3 08:2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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