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前的主角——小杨嫂,坚韧独立的单亲妈妈。生于西北甘肃的她为了生活和孩子,在工地当过建筑工人,干过销售,开过长途大货车,最终通过直播西北美食转身成为美食博主,宣传西北文化。
“奇遇长城“,让我们走进小杨嫂的人生。
“女性一定要经济独立,要有自己的事业。”说这话时,小杨嫂正在为美食节直播的工作做准备,她下定决心要把这项事业做得越来越好。
34岁的小杨嫂原名杨玉兰,生长于甘肃山丹峡口村长城脚下,是宣传西北美食的视频博主,在网络上,大家叫她小杨嫂。
小杨嫂家紧挨着两段仍被保留的长城,一段是汉代的,一段是明代的,由于年久风化,远远看过去好像两个土墩,她和小伙伴们几乎都在长城上玩耍着长大。
山丹汉、明长城是目前国内保存最完整的一段古长城,被誉为“露天长城博物馆”,2000多岁的汉长城与400多岁的明长城蜿蜒并行,相距数十米。山丹的汉长城部分位于河西走廊,由汉武帝时期的著名将领霍去病修建,用以防御匈奴入侵。明朝在汉长城基础上,进一步加固并修建了明长城,这使山丹成为了西北地区军事重镇之一。山丹长城不仅是中国古代防御体系的一部分,更见证了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之间的冲突与融合,以及丝绸之路的繁荣。
正如长城由沙积土,由土积墙,如今成为美食博主,小杨嫂也花了十几年时间,用她的话说是“从零到有”。
(当地人把明长城的烽火台叫做土墩)
(汉长城与明长城融合在一起,当地居民也与长城互相依靠,这样的生活方式已经很多代人了)
小杨嫂成长于一个经济并不富裕,但精神富足的农村家庭。由于当地重男轻女,她刚出生就被生父母送走,和养父母一起生活。后者待她宠爱有加,母亲手巧,给她缝制各种各样好看的衣服和书包,“把我当宝,捧在手里长大的。”
(山丹军马场,曾是霍去病将军击败匈奴后休整犒赏三军的地方,也是小杨嫂生活的地方)
15岁时,父亲去世,这对小杨嫂打击很大。刚进入青春期的她开始叛逆,经常和母亲吵架,那时她已在城里做服务员,平时也不愿回家。
19岁时,她认识一个男孩,觉得对方长得挺精神,又特会哄人,便“一眼相中”。那时她还不太懂爱,就知道喜欢这个人,前后认识还不到两个月,两人就稀里糊涂闪婚了。
很快,他们便有了女儿,生活中的各种矛盾接踵而来,夫妻俩经常吵架。婚后三年,小杨嫂在家做全职妈妈,负责照顾孩子,打理家务,但丈夫看不到她的付出,总说她不如别的女人会挣钱。
小杨嫂不想让女儿成长于一个并不幸福的家庭,也不想一直忍受着婚姻的不幸。孩子两岁半时,她和丈夫协议离婚,开始独自带着女儿生活。
刚刚离婚的小杨嫂,什么也没有,没房没车,甚至连自行车都没有。那时孩子还小,生活没着落,但她下定决心,一定要保障女儿的生活和学业。
她从零开始,吃苦耐劳,十几年来,她当过建筑工人,开过长途大货车,也干过销售,跑过滴滴。
一开始,没学历也没技能的她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在西北去餐厅做服务员工资太低,不够母女俩生活。经朋友介绍,她去了工地做小工。“一天下来就把我累趴下了,然后第二天浑身疼得翻不起来。”
那会做小工一天能挣80块钱,做大工一天挣180块钱。为了能多挣钱,小杨嫂跟着朋友学习做大工,大工是高空作业,工人要待在两根钢丝绳吊着的悬空吊篮里作业。大工很晒,风险也高,但20出头的小杨嫂觉得,趁年轻多挣点,家里保障多一点。
她就这样每天早七点晚八点在工地干活,直到女儿读小学六年级时,实在干不动体力活了,她转行做起了家居销售。销售业绩做得不错,但是她觉得赚得还不够,又开始了跑大货车生涯。
(小杨嫂曾经跑过一年的大货车,拉着牛羊到南方去卖)
小杨嫂喜欢开车,觉得开大车很飒很自由,工资待遇相对工地来说都要好,于是去考了大车驾照开始跑长途,主要是把牦牛拉到南方,快的话一周,慢的话要十天半个月,冬天的时候还会把草场里的草拉到新疆等地区贩卖。
(长途货运出发前检查)
“那时看到女人开大车真的好拉风。”性格开朗的小杨嫂很喜欢挑战自己,她很喜欢开车,感到相比进工地,开车没那么多体力活。就这样,她考了驾照,坚持跑了一年长途。
小杨嫂家乡位于高海拔草原地带,她平时主要把草原的牦牛拉到南方,有时也拉草去青海。在草原上一开上车,小杨嫂就很开心,她喜欢这种自由驰骋的感觉,“而且还能赚到钱,我觉得很好”。
每次开车,来回一趟得十天半个月,她可以去到全国各地,看到不一样的风景,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有时候开车路上遇到困难,比如口粮没有了,向人求助,总有人施以援手。
长城是小杨嫂开车时看到的最多的风景。平时生活在长城边上,不觉得特别,但是出去后,再回头看,她反而越加感到长城的珍贵,“咱们这个峡口这一块就属于长城保存最完善、最完整的地区了。”
开长途货车风险实在太大,冬天路上结冰,事故频发。“真的就是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小杨嫂想着自己不能有任何闪失,“我还有孩子”。
于是她就换了职业,夜里一两点去跑滴滴。冬天冷,那时候她们住的是平房,要生炉子。她晚上出去,隔一个多小时要回来给炉子加炭,不然炉子火一灭,小孩冻得很。
(小杨嫂做建筑工时会在闲暇时间跑滴滴,特别是晚上会跑到凌晨一两点)
工地干活四年之后,小杨嫂贷款买了一辆二手车,西北的冬天昼短夜长,下了工地安顿好女儿后就开始跑夜班滴滴,时常跑到凌晨两点,怕女儿自己在家冻着途中每隔一小时会回家给取暖火炉添柴。
开了没多久滴滴,她又回去做销售。后来辞职,五一带孩子去嘉峪关玩,期间她在网上刷到培训网络主播的视频,便抱着学习的心态去应聘。但没想到自此开始了美食主播的事业。
最初,她被安排在一个直播间舀油,目的是为了卖油,但因油价太贵,很快就做不下去。
小杨嫂平时喜欢看短视频,也喜欢主播这个职业,就想再坚持学习,也能锻炼销售能力,对以后的工作也有帮助。
一天,她的直播合伙人问,你会做饭吧?西北的面食花样繁多,两人便开始尝试做西北家常菜。
从去年十月开始,小杨嫂全身心和合伙人一起三遍五遍地拍视频,细究每一个表情、动作,力争做到最好。他们做了第一个视频,流量就爆了。第二个视频做了一个牛煲火锅,播放量近300万,一下子就有了信心。
(学习一段时间后,小杨嫂自己上手炒拨拉,迸发的烟火是这道菜的灵魂所在,也是对厨艺的考验,猪油是起火的燃料)
(炒拨拉)
同样是一盘菜,但不一样的口感和品质,需要那把火来燃烧它。
(不忙的时候,杨玉兰可以和家人朋友一起品尝炒拨拉美食)
在做自媒体之前,长城在小杨嫂眼中就是小时候玩耍的一片土墙,但是做起自媒体之后,她逐渐意识到家乡山丹的文化魅力,“我们西北不仅有沙漠、有山有水,而且还有历史文化。”
通过直播,她向更多人推广了带有历史典故色彩的西北美食“炒拨拉”。据传,霍去病将军带兵在焉支山攻打匈奴时,仗打成功了,为犒赏三军,当时没有灶锅,就用士兵手中的盾牌翻了个锅,就地支起了灶台,炒起了“炒拨拉”。因为是来回拨拉着炒,所以叫“炒拨拉”。“火”是炒拨拉的灵魂。为了学习做这个菜,小杨嫂费了不少功夫。如果火候把控不好,它就起不了火,没有爆火燃烧的感觉。油温达不到一定高度,也起不了火。
而这“火”也如同小杨嫂自己的成长,她积攒了很久,终于在直播间爆发。
回望过去,小杨嫂觉得自己和长城很像。长城也是从零开始,最初只是打仗时一面普通的防护墙,但经过岁月的沉淀,它变成了历史文物。而从20多岁到30多岁,小杨嫂从浮躁逐渐开始沉淀,她希望自己像长城一样,以后更加积极努力,不忘初心。
经过十几年的打拼,现在生活终于稳定了,小杨嫂深深感到,作为女人,一定要出去工作,否则,眼界和思想都会和社会脱节。
其实作为一个单亲妈妈,独自养育家庭并不容易。但小杨嫂性格坚韧,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也从来不向家人倒苦水,不给他们添负担,而是自己撑着,坚信自己选择的路要自己走下去。
(为学习炒拨拉,小杨嫂和“师傅”表哥前往市场挑选炒拨拉用的鏖子)
(小杨嫂开车或跑车时经常能路过长城。长城在她儿时的记忆里就是个土墩,童年就在长城周围四处嬉戏打闹,长大后生活的环境也一直都有长城的身影)
在她努力工作的这些年,家人始终是她最坚实的精神后盾。
她最开心的是,不管工作多么辛苦,但想到家里有人在等她,心里就充满了幸福。“每一次回家有牵挂,有人盼着你回家,等着你回家,有妈在,有孩子在。”
她和女儿相依为伴。年幼的女儿很懂事,从小就养成了独立自主的能力,平时自己独自去上学,买学习资料,从来不让她操心。每次开大货车出门,隔一段时间女儿都会打电话问,妈妈你到哪了?你吃饭了没有?瞌睡不瞌睡啊?
母亲虽然给不到经济支持,但是每当她在外工作,母亲总是第一时间来帮助她照顾女儿,这才让她安心在工地干跟男人一样的活。而当了妈妈的小杨嫂也渐渐理解了做母亲的心情,如今女儿也到了她当年的叛逆期,她懂得了母亲对自己的担忧。现在在外做事,做好了,她才会跟母亲分享喜悦,尽量不让她担心。与此同时,她也承担起了照顾母亲的责任。
(小杨嫂和母亲摘葵花瓣做菜)
(小杨嫂经常会和母亲一起干农活:收地里的菜籽,之后会做成菜籽油,还会用来制作炒拨拉)
(小杨嫂和母亲割草)
小杨嫂的母亲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她在小杨嫂小的时候经常会绣好看的书包,小杨嫂离婚后会时常到小杨嫂的住所帮忙带孩子,特别是小杨嫂出门跑大货车长途的时候,但是小杨嫂离异后并没有将女儿直接领回娘家,她不希望增加母亲的负担。小杨嫂青春期的时候叛逆,一切都和母亲反着来,长大后逐渐理解母亲的辛苦,照顾好女儿的同时也会负担起母亲日常生活的支出。
从零到做美食自媒体,小杨嫂不仅养活了孩子和家人,还找到了自己的生命价值。现在,做美食自媒体已经成为小杨嫂的事业。两岁半的女儿已经陪伴她十几年,现在15岁了。小杨嫂觉得再过几年,女儿长大了,她就可以专注做自己的事了。
而现在,她希望自己能时常停下脚步,享受当下的幸福和快乐,不去过度追求别人有的东西。小杨嫂越来越感到自己的生活和长城很相近,长城是用土夯起来的一个结构,它没有砖、没有瓦,“是那么朴素,我的生活也很朴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