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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世界] 野外手记:老鼠厌倦了捕鼠夹,猫厌倦了我 |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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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7 07:1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野外手记:老鼠厌倦了捕鼠夹,猫厌倦了我 | 人间

克雷格 · 查尔兹 人间theLivings 2023-12-17 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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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和老鼠勾结在一起,策划着我的死亡。老鼠想自由统治帐篷,猫想让整个森林都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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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 | 流浪猫鲍勃2:鲍勃的礼物》剧照


前    言


克雷格 ·查尔兹的大半生都在荒野中探险。他写下自己与30多种动物的偶遇过程——在美国大峡谷被大角羊追逐,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的海岸与鲨鱼一起浅游,在空中观看游隼以每小时约320千米的速度表演特技,在水洞边与美洲狮展开激烈的对峙,在犹他州的沙漠感受一只灰熊的孤独……

他了解每一种动物的生活习性和动物王国蕴含的野性之美。每一次相遇,他都将自身还原为生命的原始状态,去感受自然界的生存、繁衍、搏斗与死亡。他的优美文字深深唤起了人们对失去的天空、原野的记忆以及对生命的好奇和敬畏。

本文选自《遇见动物的时刻》,讲述了厌倦公寓生活的作者决心搬到野外的帐篷里度日,在那里与猫和老鼠们斗智斗勇的故事。



1


三月,在圣胡安山坚冰与淤泥的季节到来之前,我走进了位于马蝇峰和达拉斯溪之间的一片草地,拖在身后的是十九根刨过的黑松。每根近八米长。一次拖两根。我拖过草地的还有将近一堆一百斤重的船帆布,每隔两三米就要扔在地上,趴在上面歇口气,爬起来,再拖两三米。

在一个特别选定的地方,我立起支撑柱,将它们彼此扣紧,而后架起一个圆锥形帐篷。周围的草地是一片跨在黄松林之间的开阔草坡。在草地边上,驼鹿和梅花鹿聚集在一起,谨慎地在生态过渡带的树荫下散步,听着我劳动时气喘吁吁的声音。

草地向东南延展至一堵堵年轻而富于煽动性的青山,山峰像烛蜡一样逐渐化作激进的险峰。风吹过草地,扫过群山,像是耸着肩膀的评论。野草弯腰无语。待到黄松枝上压满了白雪,寒风便选出一些树枝甩到地面,让树根在上冻的土壤中裂开,像是裂开的新鲜胡萝卜。冬天,雪堆在草地上任意蔓延,制造出缓和的波浪,像沙丘一样反复无常。在科罗拉多的这个地方,三月是雪崩的季节。一天,在下一场暴风雪来临之前,我将帆布裹在了支撑柱的骨架上,把它拉紧,在门上方用树枝把布边插好。

我从三十多公里外的乌雷搬到这里。在那里,太阳只有在午饭前才能照到我的窗户,下午早早地隐入了近四千米高的群山之中。过去我一直住在主大街一座房子冰冷的顶层,那是从市法官那里租的房间。当时我为当地报纸撰稿并负责发行,顶层是我能租得起的最好房间了。如同房东所提醒的那样,公寓的护壁板电散热器整个冬天都严重失修。后来有人告诉我, 这个城市的每一个初来乍到者都会对这样的顶层公寓不知所措。在这样的公寓挨过冬天预示着悲惨的开端,所以从前的房客在三月或四月到来之前都陆续逃离了出去,仿佛我们是当地 一个龌龊恶作剧的笑柄。

所以我来到城外,建造起一个帐篷。因为公寓太冷了。因为我的卡车总是被埋在扫雪车堆起的雪堆里。因为我在横平竖直的四面墙壁内过得太久了。我把木柴炉拖到了帐篷,在下一场雪来临之前将所有的家什扔到里面。一星期后,我来到五金店,要买一个烟囱罩(在帐篷屋门上方的帆布上开一个洞而后延伸出去),我浑身都是煤烟味儿,一晚上没睡好,晕晕乎乎的。

杰克·斯高根斯站在柜台里边,用鼻子深吸了口气,然后用那缓慢而粗哑的嗓音说:“你一直在炉子的下风口里吹?”我咕哝了一声,朝他塞了一团钞票。


------

渐渐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像样起来。我在门口铺上了青苔石,在胶合板的地面上放了一张结实的地毯。从最近的路边搬来些古董家具,摆放在炉子周围,再加上一床超大的羽绒被,那是我在乌雷时做的。被褥是家的准确描述,很久以后,当我连续多年外出游历时,就把这床被褥放在箱子里封好,这样老鼠便无法钻进去了。上面的图案可以做我梦的幕布,如筑巢的天性一般。

我带来一块太阳能板,将其靠在帐篷的南面,用来给电脑、只能收两个台的收音机,还有手持式食物处理机供电。夏天的时候,我可以用户外的太阳能淋浴,然后在太阳下晾干。冬天我便用陶瓷水罐加水盆,里面有热水和毛巾,我在外面洗头的时候,几秒钟之内就上冻了。能晒曝皮的大晴天在极大的暴风雪之后到来,几个小时之内就可以晒化一米多厚的雪,随后草地上便汪洋一片。

我曾坐在床上,脚穿着灌溉用的橡胶靴,晃荡着腿,看着十多厘米深的水稳稳地漫过地面。(到了第二年夏天,我便把帐篷搬到了地势更高的地方,远离洪泛区,住进了森林中。)暴风雪把帐篷的白帆布抽打得簌簌作响,这种优雅的声音像一张保护我的毯子,将我封在温暖的炉子旁,在我睡去时掩埋了屋门。

冬季有几个月我一直试图让水保持不结冰的状态。最终得出结论,在十月到次年四月之间,要让水呈液态是不可能的,连城里退休的淘金工人也对我说,要让水呈液态必须搂着它睡觉。夜晚屋内的空气降到零下三十二度,我把装水的瓶子踢出被子,任它们自己照顾自己去吧。



2


平顶山上的世界很诡秘。它总是试图以狡诈的方式对待我,向我扔来不可思议的各种东西——冰冻金枪鱼罐头,在我床上筑巢的大黄蜂,在我迫切需要睡眠的夜晚将帆布吹成行船巨浪的暴风。当然,这些问题我都解决了。我没吃那金枪鱼。我几次三番地被有史以来最为恐怖的昆虫蛰到。

但是,有一样东西我无法搞定。我做了能做的一切,但仍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老鼠。鹿鼠。Peromyscus maniculatus(老鼠的拉丁学名)。那蠕动的小鼻子和模糊的胡须,那夜晚的乱窜和对锡箔纸团狂热的迷恋,让我整晚都无法入睡。这些该死的东西。我对老鼠,像睡鼠、教堂里的老鼠,总是持有一种羡慕的眼光。它们的世界在不为人知的壁橱通道里,是一个在收音机背后,有着舒适的羊毛线摇篮和逃生通道的地下世界。到了夜晚,整个教堂,整个房屋,都只属于它们。小的时候我常常渴望自己是一只老鼠。我要有一张房屋构造图,让每一个笨拙地穿过门厅的人,每一个藏生日礼物的人,每一个翻箱倒柜找鞋的人都难为情。

现在,它们像地下黑手党。它们挑战我的一举一动。它们的粪便像是五彩纸屑。它们把我最好的衣服咬出了洞。

“留着你杀死的那些,”有人告诉我。“把它们的血绕着帐篷洒一圈。等完全腐烂后,就不会再有什么东西靠近你那地方了。”

非常感谢。

另一个人建议我弄支手枪。干什么用?我问。他只是咧嘴笑。

我确实有一支大得可笑的危地马拉砍刀。在慵懒的早晨,我憔悴地躺在床上,一有老鼠快速从地面跑过,我便向它们砍去。砍刀是身边离得最近的武器,我将其放在床边也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目的。我从来没砍到过老鼠。不过地面倒是坑坑洼洼起来。

在潮湿得非同寻常的一季过后,这些啮齿类动物在西南部猛增起来。问题是,今年老鼠玩出了新花样。它们开始杀人。在我的南北方向,人们因为一种奇怪的瘟疫般的病毒而死,这种病毒源自老鼠的粪便。他们说有些像流感的症状。莫名其妙地发高烧,身体失控,一阵阵的,夜晚极为痛苦,然后便是死亡。没有让其停止的办法。

在犹他州,一个二十六岁的女人清扫完老鼠感染过的车库后,六天内便死了。汉坦病毒,这是它的名字。这种神秘、致命的东西由我们小巧的、疾跑的同居者传播。邻居们都不敢清理他们的捕鼠夹,怕和那些老鼠有接触。我对自己说,如果我睡觉、吃饭、扫地都是在一个满是老鼠粪便的世界,那无疑我会是第一个丧命的人。


------

所以我养了只猫。他跑到屋外,让所有的生物都怕他三分。老鼠、地松鼠、花栗鼠、鸟雀、兔子、田鼠、旅鼠、鼩鼱。有一圈让我称之为死亡地带的周界,由这只非本地的肉食动物开辟出来,甚至连郊狼也不像从前那样靠得那么近了。

老鼠在帐篷内,在太岁的眼皮底下找到了避难所。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可以用我的毛袜造窝的地方,我确信它们和猫之间达成了某种协定。那只猫曾伏击和他一般大小的野兔,并且把野兔藏在我的床底下。这只大胆的小畜生。到了早上,我便能听到残忍的撕咬声、骨头的碎裂声就在我的脑袋下面,我紧贴着枕头,咬牙切齿。

我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野兔弄进来的。野兔开膛后会有一种异常恶心的气味。实际上,这是我所闻过的最糟糕的东西。在我拉起床铺,收拾那些尸体零碎时,我不得不把脸裹在短袜和大手帕里,几乎都无法呼吸。我大叫的声音蒙在了被子里。那只猫对于我没有充分重视他的猎物而有些沮丧,一般他都会在我睡觉时袭击我。

我把猫带到这里,是因为从设计上来说,帐篷无法将老鼠挡在门外。我坐在桌前写东西,老鼠们则列队于架子上,或是在摇椅的扶手上,用它们那小眼睛邪恶地盯着我。它们时不时地换换地方,找个更佳的位置,或是抓抓耳朵后面。我一起身,它们便像爆米花一样一个接一个窜下来,帐篷中每个暗角随即充满了老鼠跑动的声音。它们不冬眠。相反,它们把食物和热量集中到舒服的、秘密的藏匿点,整个冬天就依仗那儿了。那些食物和热量本来是属于我的。

我努力将这种行为视作帐篷生活怪异的一个方面。最初我拒绝使用捕鼠夹,若是外出多天,回来看到床上有新生的小老鼠,便把它们移到屋外。我总是怀着这样的想法:是我侵入了它们的领地。这种软心肠的宽容心态最终被我丢弃了。我曾经用手抓到过一只,把它扔进一个小纸袋。我把纸袋拿到屋外使劲摇,里面的老鼠像喷漆罐里的钢珠一样撞来撞去。

“我想让你离开,”我凑近纸袋小声说,“明白吗?离开,然后告诉你所有的朋友,我想让你们全都消失。”我又用力摇响了纸袋,然后把它倒了出来。那只老鼠一落地便飞快地跑开,钻进了帐篷。既然它们会致人死亡,在晚上噪音不断,既然它们的数量达到了历史新高,我的态度也就不同了。我看着自己的猫,指着老鼠,大喊道:“我要让它们都死光,一个都不留!”



3


第一个到此的猫科动物是一只野生的谷仓猫。有个在附近农场工作的女人发现了一窝小猫,我从中挑了一只。那只小猫从没有被人摸过。女人用食物引它过来,在它走得足够近后,便一把攥在了手里。小猫顿时疯了一样,尖叫着,挣扎出了血。那女人抓着猫的一只腿,凭它在空中狂怒地摆来摆去,我们两个人才合力将它塞到一个纸盒里。它的兄弟姐妹们恐惧地看着这一切,向后退到了树荫里。我开车沿之字形公路上山,路面像搓衣板一样高低不平,纸盒里发狂的吼叫声让人感到不安。

我徒步回到帐篷,把纸盒放到床上,把准备好的新宠物碗和一些宠物玩具全都摆在被褥上。我把整个地方都打扫过一遍,至少看起来像个温馨的家。小猫慢慢地探出头。从盒子里把这个地方巡视了一圈,然后黄鼠狼一样嗖地跑掉,直冲到屋外。我再没有见到过它。

第二只猫,也就是留下来的这只,来自收容所。他呆在车的仪表板上跟我回来,在把他领进帐篷后,他以一种精神涣散的方式注视着我,似乎表明他的领地已经建立了起来。他对帐篷的反应很好,我非常仔细地向他解释说,他的职责是杀死并吃掉老鼠。

猫很快就厌倦了他的职业中所涉及的老鼠数量。他任凭老鼠们自由游荡,自己则到外面狩猎,而不是在屋里。他喜欢开阔的场地,喜欢打野味所带来的挑战,喜欢微风吹拂过他骄傲的稀疏毛发。到了冬天,他会在晚上狩猎。如果猎物追丢了,他便会耳朵后贴,带着敌意靠近我,不看我的眼睛。

在一场典型的事故中,他小心地挪到我的脚踝处,然后从后面扑了上来。我又踢又舞。他发出嘶嘶声,把我抓出了血迹。正当我竭力要把他从我的皮肉里拔出来时,他自己啪地松开了。随后他立即回到了日常生活中,嗅着一碗晒干的猫粮,而我则在床上大喘着粗气,大喊着:“坏猫!死猫!烂猫!”

十八世纪中期,诗人克里斯多夫·斯马特(英国诗人)在疗养院满怀奇怪的爱意为他的猫杰弗瑞写下了一首诗。那首七十四行诗最后几句是这样写的:

他各样的动作都受着上帝的恩宠

虽不会飞,却是个出色的爬树者

他在大地表面的举动胜过其它任何四足的动物

他可以跟着音乐踏出所有的节拍

他可以不停地游泳

他可以匍匐前行

恐怕我明白斯马特先生的意思,我把自己的猫看得太紧了,和一只早晚会吃掉我的动物黏在一起。冬天的时候,他常常在炉火熄灭不久后回来,钻进我的被窝中,浑身结满了雪霜,包着冰层的爪子踩过我的胸膛,让我立即僵直起来。到了早上,我会平静地轻声说:“傻子,生上火。那边有火柴,有树枝。去吧,试着做做。”但是傻子整个早上都会呆在被子下面,直到气温暖和才出来。他希望被宠着,懒洋洋地躺在被褥上,半闭着眼睛,心满意足,有失得体的样子看上去很猥亵。

与此同时,那些啮齿类动物学会了对付拉锁、特百惠保鲜盒、悬挂起来的食物、纸板箱、带盖子的炒锅。这只猫时不时吃上几只,或许是为了证明什么。尽管如此,老鼠们日子过得仍很滋润。很快它们就能够对我放在屋外弹药箱里的干制意大利面发起有效攻击。

一场战争即将开始。



4


猫出去夜袭了,而最丰沃的狩猎地乃是屋内。有一次,他从狩猎中逃回来,失掉了大半只尾巴,其中的故事也只有他可以讲明白。帐篷内我听到老鼠在袋子里熟悉的抓挠声,因此我拽过那东西把它放在猫旁边,袋口朝着它可怕的爪子和牙齿。老鼠露出了头,它们彼此碰了个正着。老鼠向另外一个方向跑起来,被我挡回到猫身边,而那只猫正要准备睡一觉。它有意无意地扑了一下。老鼠逃开了,猫则蜷起了身体。

当然,我爱我的猫。我可以对他施与许多无条件的爱,抚弄他,给他挠痒痒,怀着我能聚集起的所有爱意和沮丧揉着他那毫无价值的皮毛。随后我便厌烦了他,在他喵喵地叫喊中,停止了对他的爱抚。他似乎并不在乎,或者是睡觉,或者是看着我,或者是到外面猎杀。晚上他会等我回来。我回来得晚了,会看到他的脑袋,从他在门口堆积的雪堆中挖出的洞里面探出来。我们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伙伴。我们一起在夏天悄悄靠近梅花鹿。我肚子贴地,向前爬行,他则跟着我,在我后面以免惊吓到鹿群。

但是老鼠,傻子。吃老鼠啊。

在杂货店的时候剩了点钱,于是我便买了个新捕鼠夹。我捕到的第一只被夹成了大小相等的两半,已经面目全非了。在一个满是星光的夜晚,我把那东西拿到屋外,提着它的尾巴,将它扔进死后的世界。

听到老鼠接近某些区域时,我便满怀恐惧地等待着,因为我知道等待它们的是什么。我小声对它们说要当心,还是回家吧,但是,像我的猫一样,它们听不懂。夜晚的噼啪声让我从梦中惊起。那残暴的声音过后便是细小的腿脚全力挣扎的声音。然后便是沉寂。我在毯子下面埋得更深了。

啪!呼啦。呼啦。沉寂。

整夜如此。

我和猫就要吃什么和不吃什么曾有过多次无果的讨论。他不管我。猫和老鼠勾结在一起,策划着我的死亡。老鼠想自由统治帐篷,猫想让整个森林都属于他。老鼠厌倦了捕鼠夹,猫厌倦了我以晦涩的语言对他训话,然后把他抛出门外扔到雪地上。最后,我们都知道牺牲者是谁了。

(本文选自磨铁 · 大鱼读品/ 浙江教育出版社《遇见动物的时刻》,略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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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 克雷格 · 查尔兹 著/ 韩玲 译/ 磨铁·大鱼读品/ 浙江教育出版社/ 2022年7月


克雷格 • 查尔兹

博物学家、冒险家、

沙漠生态学家,

当今美国优秀的自然主义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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