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成富豪，80后女人闯入千万美元豪宅世界

源济

假装成富豪，80后女人闯入千万美元豪宅世界

原创 刘琦 看天下实验室 2022-07-16 07:35 发表于北京

“老娘是有钱人”

撰文 | 刘琦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站在帝国大厦320米高的观景平台，30岁的安迪·施米德（Andi Schmied）有种“屹立于世界之巅”的感觉。

2016年，匈牙利建筑师安迪到美国参加一个为期3个月的项目。期间，像很多游客一样，她来到了纽约最著名的打卡地之一——帝国大厦。从86层的观景平台向下望，脚下的建筑有如密密麻麻的“火柴盒”涌向无穷远，十分壮观。随着视线上移，她发现几栋楼居然比帝国大厦还要高。

最近十年，纽约本就十分拥挤的天际线上，冲出了十余栋“钉子楼”。这些楼体态细长，像吸收了过多养分的植物茎杆，随时会被大风吹倒。它们中的代表是斯坦威大厦，高435米，宽仅18米，2019年一经封顶，就凭24:1的高宽比成为“世界最细建筑”。

望着这些“钉子楼”，安迪产生了到它们顶层看看的冲动。

只是，这些超级高楼无一例外都是私人豪华公寓，不像帝国大厦那样对外开放。作为一名并不富裕的外国建筑师，安迪显然缺少进入这些大楼的理由和动机。最终，为一睹那些百米高空的独家风景，她决定假扮成买房的富豪，强硬闯入云端上的财富世界。

安迪·施米德 从拉斐尔·维诺利公园大道432号公寓望去。

（安迪·施米德拍摄作品）

01

假扮匈牙利富婆

拨通房产中介电话，安迪总是被问同一个问题：“你的丈夫是谁？”这让她意识到，自己或许应该找一位有点名气的“老公”。

住在布达佩斯，同样对这场冒险感兴趣的佐尔坦脱颖而出。佐尔坦是名古董收藏家和策展人，虽说财力远不能买下任何一套即将探访的住宅，但因为经营着几家公司，拥有自己的官方网站，骗过中介不成问题。

担心中介搜索自己的名字并检索出之前做过的豪宅研究项目，安迪也把自己的名字临时改为加布里埃拉·施米德——加布里埃拉是她的中间名，这样，就算中介要求查看护照，也不会穿帮露馅。

事后证明，仅有几家中介要求安迪出示了护照，且没有任何人要求其出示财产证明。看来，中介评判看房者是不是有钱人的手段很简单，那就是看他们是否有名气，也就是能否在互联网上被搜到。

改好名字后，需要重新打造形象，这也是最费钱的环节。安迪几乎将那次出差中的所有经费都用来购置新衣服、包和鞋。为把戏做足，她还买了本名为《奢饰品名录》的杂志，放在敞开的提包中，向全世界暗示——“老娘是有钱人”。

安迪·施米德

第一次看房很快到来，安迪带着华丽的装扮走出布鲁克林的短租地下室，搭地铁来到楼盘附近。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真富人，她还特意在目的地100米开外打了一辆出租车，好让中介看见自己从车上走下来的瞬间。

只是看过几次房后，安迪觉得这些努力其实没有必要。因为一旦拿到了看房资格，中介就会视你为真正的有钱人。这种情况下，哪怕穿着睡衣也会受到尊敬。

“甚至你的行为越古怪，人设的可信度越高。”安迪在一次TED演讲中分享。比如，为记录整个经历，她需要随身携带一台巨大的相机，借口说把房子的情况拍给“老公”看。对此，没有一个中介质疑她为何不用更加轻巧便捷的手机。

中介发现她的相机是胶片机，并对此感到好奇。安迪解释说，“这是祖父送的礼物，希望我能用它记录下人生中的重要时刻。”听罢，大概认为安迪是个热爱艺术的富婆，其中几位中介甚至开始滔滔不绝聊起了现代艺术博物馆的最新展品。

在与中介的一来一回中，这个女性富豪的形象也逐渐丰满起来。

每当中介询问安迪的首饰和衣服出自哪个设计师，她就会用“一个匈牙利设计师”回应。中介问安迪家里是否有厨师时，她也不假思索地回答“有”。几次之后，安迪甚至会主动提起自己的厨师以及对于厨房配套设施的要求。

02

豪宅长得一模一样

安迪的“爬楼名单”上总共有25栋建筑，最便宜的一套售价1000万美元，最贵的一套卖8500万美元。她将这些超高豪华住宅粗略地分为两类：完工的和未完工的。

看房时，中央公园大厦、斯坦威大厦和兰登公寓等楼盘尚处于施工阶段，所以，中介一般会先带看房人参观低层的样板间，再带客人爬到高层领略风景。

对于那些已经完工的项目，中介发挥的空间明显大得多。

在丽思卡尔顿住宅，那位中介就让安迪坐在床边，闭上眼睛。当时，窗帘是拉上的，中介问她喜不喜欢法国女歌手艾迪特·皮雅芙。

“当然，你怎么知道的？”安迪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的欧洲背景嘛。”对方一边回答，一边露出得意的神情。

于是，颇为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伴随着上世纪60年代的法语流行旋律《我不后悔》，中介缓缓拉开窗帘，同时让安迪慢慢睁开双眼。优雅复古的旋律中，昏暗的房间一点点明亮起来，适应了强烈的阳光，整个中央公园和半个纽约出现在眼前。

站在窗口一望，就能看见纽约中央公园

（安迪·施米德拍摄作品）

虽然安迪后来坦言那一刻有点肉麻和俗气，但还是被震撼到了。

另一位叫爱德华的中介也给安迪留下了深刻印象。爱德华的特点是操着一口正宗英式口音，介绍房间时的语气像舞台剧演员。

“加布里埃拉，四处看看吧！想象我不在这里；想象你的女儿在周围跑来跑去，嘴里还喊着匈牙利语；想象她将在这样的公寓里长大，将会拥有多么完美的童年；想象你最喜欢的食物的气味从厨房一路飘到客厅。”为了让安迪更有代入感，爱德华补充道，“也许是匈牙利牛肉汤。”

超高豪华住宅的中介格外卖力，但还是难免显露出套路感。一次，安迪一天里连看了两处房产，恰巧碰到同一名中介。尽管前后只隔了5小时，中介却鼓吹两处房都是“全市场最好的”。

在参观了25处空中豪宅后，安迪发现它们几乎一模一样：一进门正对着的是客厅，那里有全屋最好的风景。景色第二好的是主卧，而且几乎都有角窗。厨房也都是相似布局，中间一个巨大的岛台，不管设计师是谁，材质肯定是大理石。

“他们总会介绍，软装材料来自世界的某个隐秘角落，是顶级中的顶级。但才参观到第5处豪宅，我就发现它们极其相似。”安迪说。

03

富人的投资品

在这场“社会实验”中，安迪意外发现，许多中介都会强调同一个卖点——如果买下这套房，她将成为整栋楼里的唯一住客。是的，这些细细长长的豪华住宅楼，大多是空的。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一是很多房屋并没有售出，二是在售出的公寓中，7成左右都无人居住。重金购房却不住，这种在普通人看来不太符合常理的行为，对富豪来说却很寻常——购置豪宅只是一种投资。

目前，全球净资产超过3000万美元的富豪已经突破25万人。自从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他们深刻意识到储存财富的重要性。尤其对于那些来自经济风险较高地区的有钱人，纽约豪宅成了最佳选择，可以为他们带来股票和对冲基金不能提供的安全感。

一个小插曲可以印证上述现象。2020年，当西方还未施行旅行禁令前，安迪的“老公”佐尔坦和她一起去看房。那几次，“男女有别”现象十分明显。对安迪，中介总是会引导其想象住在这里的美好生活，而对佐尔坦，则会强调投资回报率。

得知超高豪华住宅的投资品属性后，安迪对它们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一方面，她本来就对“钉子楼”给环境带来的影响持负面态度，这些超级高楼会在阳光下投射出几百米长的影子，抢走地面植物和行人的阳光，甚至挡住不少窗口的风景。

目前，就有一个叫做“纽约城市艺术协会”的非营利组织，正在密切监控该市百余栋180米以上高楼的建设计划，以防它们在未告知公众的情况下加高建筑（在纽约可以不用公示）。该组织还在积极寻求立法，意图限制城市中建筑的高度。

另一方面则是心理上的不适。在安迪眼中，这些超高豪华住宅就像是彰显富人财富的奖杯，任何人稍微抬头就能看到，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奖杯”还会长久屹立在那里。

安迪·施米德拍摄作品

想到以后纽约的最高观景点，只属于有钱住进中央公园大厦的富豪们，这些“钉子楼”更像是贫富差距的生动体现，尤其是在这座城市正经历保障性住房短缺和阶级分化的当下。

不久前，安迪将自己的经历编写成书——《私人景观：摩天大楼上的曼哈顿全景》。她说，希望借此向全世界传达一个明确的信念：一个理想城市不应该被只有富豪才能独享的摩天大楼所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