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阿迈尔·卡扎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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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卡扎菲这个名字，年纪小点的人大概都没有听说过了。1969年，穆阿迈尔·卡扎菲带领着自己的军队推翻伊德里斯王朝，创造了现代意义的利比亚。2010年，席卷中东的革命浪潮扫过这个国家，在西方势力帮助下，反对派武装推翻了卡扎菲长达多年的独裁。最终，2011年，被逼到绝境的卡扎菲惨死于家乡一个下水道内。死后10年，最近，“卡扎菲”再次出现在报端，而且还要声称参加12月份举行的大选。这难道是死人忽然复活了？原来，此“卡扎菲”是他的二儿子赛义夫·卡扎菲（后称赛义夫）。说到他的儿子，也是一个“奇才”。在父亲执政期间，他多次批评政府的独裁和无能，还在利比亚高举民主旗帜。然而，等到国内反对派势力开始抗议，赛义夫却性格大变，谴责反对派为“罪犯”和“瘾君子”。颇有一种：我的爸爸只能我来骂的范儿。2011年革命胜利后，利比亚并没有迎来民主，反而因为势力众多而陷入十年混战，渐渐地，民众居然又开始回忆起之前那个独裁但相对稳定的生活。就是这样的背景下，“卡扎菲”卷土重来。在这个混乱且扭曲的国家，他能重新带着父亲的余晖，杀回权力中心吗？说起赛义夫·卡扎菲，其父亲穆阿迈尔·卡扎菲（后称卡扎菲）似乎是个怎么也绕不过去的“背景信息”。1969年，卡扎菲领导的“自由军官组织”发动九月革命，推翻亲西方的伊德里斯王朝。自此，阿拉伯利比亚共和国成立，卡扎菲成为实际最高领导人。坐拥石油和天然气资源，利比亚政府可谓富得流油。人民生活水平也有显著提升。卡扎菲后来甚至带领国家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推行全民医保和教育，对粮食等生活必需品也实行补贴。卡扎菲向来不喜欢西方，曾多次支持西方国家的反对派武装。在互相抹黑和攻击中，1988年，利比亚甚至击落一架泛美航空客机，导致259名乘客和机组人员丧生，史称“洛克比空难”。国内方面，虽然国家整体富足了，但由于卡扎菲过度偏袒首都黎波里及周围地区的部落，利比亚东部陷入相对贫穷，民意逐渐分裂。此外，在长达几十年的执政过程中，卡扎菲的独裁倾向也愈发明显。对于异己者，他秉持“坚决铲除”的原则，还多次在第二大城市班加西和的黎波里公开绞死示威游行的学生和反对派成员，然后在国家电视台反复播放处决过程。1996年，卡扎菲当局甚至在3小时内，用极其残忍的手段，迅速处决掉1200多名阿布萨利姆监狱的政治犯，震惊全球。当然，这也直接加深民怨并加速了2011年卡扎菲的倒台。2011年9月27日，阿布萨利姆监狱囚犯放风场地上散落的空矿泉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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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有这么一位父亲，赛义夫的政治观与卡扎菲截然不同——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根据公开资料显示，赛义夫曾先后在瑞士、奥地利、英国等地留学，2008年，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取得博士学位。这段海外经历使他的思维方式逐渐西化，并渐渐深谙于民主和人权的话语体系。2002年，伦敦，在打赢和周日电报的诽谤案件后，赛义夫高兴地离开法院
回到利比亚后，赛义夫致力于培养本土政治学家，还着手对本国年轻人进行“公民教育”。他同样没有“放过”自己的父亲，努力说服卡扎菲进行政治、经济改革，放弃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等一系列激进改变。出乎外界意料，面对这位“离经叛道”的儿子，卡扎菲没有勃然大怒，反而让在政府中并无职位的他协助处理国际纠纷。有分析人士认为，卡扎菲当初之所以如此器重赛义夫，可能正是觉得二儿子与西方走得近，有助于缓和利比亚与外界的关系。进入21世纪以后，赛义夫曾多次与“洛克比空难”遇害者家属进行协商，敲定赔偿方案，最终使美国取消了针对利比亚的制裁。洛克比空难客机残骸，泛美航空也在这起事故后不久宣布破产
2005年，他甚至邀请一支国际人权观察组织，参观阿布萨利姆监狱屠杀旧址，并对受害者提出每人20万第纳尔（当时约合人民币100万元）的赔偿方案。谈完了赔偿方案，赛义夫还劝说父亲应该承认曾经的暴行并且对国内监狱系统进行改革。面对赛义夫接连不断的民主倡议，卡扎菲身边的亲信予以无情嘲笑和猛烈抨击，他们给他起了一个小名，叫“赛义夫·做梦”。与国内口碑截然不同的是，国际上，赛义夫普遍被视为利比亚逐步改革的希望，他的一些西方朋友甚至称其为利比亚未来的救星。赛义夫也擅长绘画，曾在法国、英国等地举办个人画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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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在伦敦附近的一座小城，赛义夫受邀出席一个晚宴，当时，坐在他身边的是名美国国会的工作人员。聊天间隙，这名国会的工作人员问赛义夫，“利比亚目前最需要什么？”虽说外界普遍认为卡扎菲是独裁者，但利比亚一直对外声称自己是民主国家，因此，听到赛义夫的回答后，这名来自美国的宾客以为自己听错了，“利比亚需要更多民主？”“不。”赛义夫语气决绝，“需要更多民主说得就好像我们现在有民主似的。”2010年，中东地区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颜色革命。当利比亚的邻国突尼斯打响革命第一枪时，赛义夫一如既往地表现出支持态度。只是，革命都已经闹到了家门口，父亲的改革力度依然不温不火。一气之下，赛义夫回到伦敦的豪宅，拒绝回国。之前有提到，在几十年的统治过程中，由于对异己者的残酷打压和忽视东部地区的发展情况，民众对卡扎菲早已怨声载道。看着邻国一个个掀起革命运动，利比亚国内的各大部落也接连武装起来，意图掀翻卡扎菲的“王座”。2011年2月，班加西爆发了利比亚第一起大规模抗议示威，听闻消息后，赛义夫急忙安排回国行程。据一位其身边的好友透露，当时，赛义夫已经拟好了一篇具有缓和色彩的演讲，承诺将满足示威者的需求，并尽快推动政府进行改革。飞机落地后，赛义夫还立即找到政府中有权势的人物，督促他们赶快加速手中的住房项目和经济改革。2011年2月20日，利比亚国家电视台宣布，赛义夫将代表当局进行一场电视讲话。考虑到赛义夫一贯的亲西方思想，当时，不少利比亚人一度以为他将宣布父亲卡扎菲下台的消息。一些反对派人士甚至早早做好了庆祝的准备。镜头前的赛义夫一如既往地身穿西装，带着无边框眼镜，身后是一幅白绿相间的世界地图。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奔走游说的缘故，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并不饱满。起初，就像大家期待的那样，赛义夫先将中东地区的革命称为“民主浪潮”。随后，当讲到利比亚国内的抗议示威时，他却话锋一转，说这是一场由“瘾君子和罪犯”组织的活动。他言辞激烈地指控，一些身处境外的利比亚人正在利用革命浪潮制造混乱。他还警告民众，利比亚不像突尼斯，因为部落众多，卡扎菲倒台后将会分裂成诸多君主国，引发内战。“整个利比亚将会被摧毁。”赛义夫用手指着镜头，“我们需要40年时间才能达成一致，决定如何治理整个国家。”本来期待听到卡扎菲下台消息的示威者，忽然被人指着鼻子骂是 “瘾君子”和“罪犯”，赛义夫的演讲有如火上浇油，彻底引发众怒。此后，革命力量迅速席卷全国。在西方的帮助下，反对派更是屡屡获胜。2011年10月20日，走投无路的卡扎菲躲进家乡苏尔特的一个废弃下水道，随后被反对派武装抓住，惨遭虐待后，因头部和腹部中枪身亡。不到一年时间，卡扎菲长达42年的统治，草草落下帷幕。多年后，提起那场电视讲话，赛义夫在西方的旧友认为他也许是受父亲逼迫。但也有反对派人士坚信，那才是赛义夫内心的真实想法，演讲只是让他摘掉了虚伪的面具而已。没人知道其态度骤变背后的真实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自此以后，赛义夫的“民主人设”彻底崩塌了。不管怎么说，和父亲比起来，赛义夫要幸运得多——至少没有丢掉性命。2011年8月，当反叛军靠近的黎波里时，赛义夫简单抵抗一下就离开了府邸，前往卡扎菲政权位于东南部的根据地班尼瓦利德。在那里，他一直躲到了10月中旬，直到数架北约的飞机从天空中抛下炸弹。那场轰炸直接炸死了赛义夫身边的22名亲信，他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同样受到严重创伤，以至于最终不得不进行切除。
班尼瓦利德也不安全了，仓皇逃跑的赛义夫先是来到苏尔特，然后又藏匿于一个沙漠小镇，最终他和父亲的情报主管阿卜杜拉·塞努西搭上了线。俩人约定好在利比亚与阿尔及利亚和尼日尔接壤的一块三角地带见面，共同商讨下一步应该怎么走。只是，前往三角地带的途中，当车队经过乌巴里时，一支潜伏在沙漠中的武装队伍将他们拦了下来。发现车队护送的对象是赛义夫，反对派武装又惊又喜。没有像父亲一样被折磨和枪决，赛义夫反而被他们像宝物一样运回了位于津坦的根据地。卡扎菲身亡前一天，一张略带羞辱意味的照片开始在利比亚的大街小巷中流传。画面中，右手裹着绷带的赛义夫坐在椅子上，四周站着一圈抓获他的武装分子。大家格外兴奋，好像在观赏一只刚刚被擒拿的奇珍异兽。根据赛义夫自述，到了津坦后，他被武装分子关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地下室，与外界完全失去联系。在那里，时间开始变得模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黑夜。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随时会死掉，于是变得对宗教更加虔诚。2014年的一天，被关押两年多后，地下室的门忽然打开，两名身穿军装的津坦士兵出现在赛义夫面前。他们看起来十分愤怒和激动，充满了倾诉欲。原来，2011年的时候，这两名士兵都加入了反对卡扎菲的武装。但现在，当初的反对派联盟已经瓦解，并开始互相敌对。对抗中，其中一名士兵的儿子还被子弹打中头部惨死。“那场革命，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他们诅咒道，表示赛义夫和他父亲当初的预言是正确的。看着这两个人，赛义夫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2011年，卡扎菲政权被推翻后，利比亚只迎来了短暂的民主。2012年夏天，该国举行一场选举，但普遍被外界认为缺乏公正和透明。此后，暗杀和绑架越来越频繁，试图掀翻政府的暴乱一个接着一个爆发。等到了两名津坦武装分子去地下室释放赛义夫时，利比亚已经陷入了实际上的内战。再往后，这片土地上时而存在两个政府，时而存在三个政府，官方政治机构下，是上百个由部落组成的武装团体，他们效忠于不同国内或国外的势力，彼此冲突不断。利比亚也渐渐成了难民输出大国，无数人冒着生命危险，试图穿越地中海逃往欧洲；恐怖主义“伊斯兰国”也在该国沿海地区建立了一个小的“哈利法政府”。到了如今，利比亚主要还被两大势力占据：西部的民族团结政府，和东部的国民代表大会。更糟糕的是，论暴力和贪污，他们和卡扎菲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看着赛义夫当初在电视讲话里的警告和预测一个个变成现实，民众竟然开始怀念起之前的那个独裁时代。其实，类似氛围在整个中东地区很常见，即使在吹响阿拉伯革命号角的突尼斯，现在的政府也十分反动，它的领袖甚至还批评当年的革命是场悲剧。为了采访赛义夫，《纽约时报》记者罗伯特·沃斯于今年5月前往利比亚。在高速公路休息站里，他看到电视上正在播放卡扎菲一场于1980年代发表的讲话；斋月里的一个晚宴上，他问身边4名20岁出头的利比亚人会选谁做总统，结果三个人的回答都是赛义夫；一位利比亚律师也告诉罗伯特，在她的非正式民调中，每10名利比亚人中，8个想让赛义夫做总统。也许像很多事情一样，随着时间流逝，人类出于保护本能，会渐渐忘记不好的过往，只留下美好回忆。当前利比亚的混乱局势，在某种程度上，也竟然让卡扎菲掌权的时代显得如此美好。更何况，赛义夫还在电视演讲中完美地预测了一切。无疑，民众对赛义夫的好感，和对过去岁月的“乡愁”，是赛义夫参选的有力武器。此外，其主要竞争对手的残暴行为和与武装组织过于紧密的联系，也为赛义夫增添了砝码。但赛义夫也有软肋。2011年那场演讲后，他果断加入了父亲对反对派人士的武力镇压。为此2015年，他还被的黎波里一家法庭以战争罪判处死刑，但后来又被赦免。除此之外，他还被国际刑事法庭通缉。现在，他的主要对手就在拿这点攻击赛义夫，甚至声称国际罪犯不能参加选举。对此，赛义夫认为只要大多数利比亚人民选择自己，这些法律问题都会通过协商被解决掉。在一栋带有院子的二层别墅里，《纽约时报》记者罗伯特见到了赛义夫，和10年前比，他苍老了很多。披着带有金色流苏的长袍，黑色的头巾优雅地盘在头上，可以说，赛义夫完全继承了父亲大胆前卫的时尚品味。赛义夫领着罗伯特和摄影记者来到家中的休闲室，他们坐在一个绿色的沙发上。整个室内装修奢华但又有些华而不实：厚厚的地毯、水晶吊灯和洋红色的窗帘，墙上不协调地挂着一幅描绘阿尔卑斯山的风景画。那时是5月份，赛义夫并没有明确透露自己是否要参与大选，但不管怎样，他都打算回归政坛，并希望像父亲曾经在1969年那样，给利比亚带来“团结”。在罗伯特看来，对于很多利比亚人来说，赛义夫已经成为了一种“集体幻想”。正因为他之前一直身处津坦山区，没有公开露面，民众才会寄希望于他已经改变，从而在艰苦的生活中获取微薄的希望。赛义夫看起来也明白这一点，知道“消失的十年”和一丝神秘感对复出有利。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他起初十分不愿意配合拍摄，尽管之后还是点头同意，但一直坚持让摄影师拍他的侧面，或者用围巾挡住一部分面部。罗伯特问他为何抗拒镜头，赛义夫回答是因为想创造出这样一种感觉——“就是这个男人，但是却看不清楚。他模糊得像一种精神，像一个幽灵。他没有生病，看起来很强壮，但就是看不清楚。”“我已经离开利比亚人民10年了，你需要慢慢回归，就像脱衣舞那样。”赛义夫笑着说，“你需要挑逗一下他们的思想。”在拍摄需要的蓝色灯光下，赛义夫看起来还是像10年前那样“乳臭未干”，气质不曾改变。他还在谈论着民主，说一场自由且公平的选举对利比亚很重要。对于2011年“革命会将利比亚拖入灾难”的预言，他同样感到自豪和骄傲。但他毕竟没有像普通利比亚人那样经历过去动荡的10年，似乎无法产生共情。当被问到现在能否理解当初利比亚人为何发起反抗时，赛义夫回答，“那些人是恶魔，是恐怖分子。”当被问到对周边国家革命的看法时，他几乎脱口而出，“那群愚蠢的阿拉伯人摧毁了自己的家园。”2011年7月，美国华盛顿特区白宫前，利比亚裔民众举着感谢北约的标语
“在纷争之外的十年时间，并没有教会赛义夫任何东西。” 罗伯特在采访后写道。11月14日，赛义夫正式宣布参加12月份的总统大选，但11月24日，被利比亚选举委员会以“战争罪”的理由取消了参选资格。对于被取消资质不满，赛义夫决定提出上诉，却被武装分子屡屡阻挠。显然，作为独裁者的儿子，赛义夫背负着很多历史包袱，想要跨过去，很难。经查，阻挠赛义夫的律师到法庭上诉的，很有可能是一个和在东部地区具有很大影响力的“国民代表大会”有紧密连接的武装组织。“国民代表大会”的领导哈利法·哈夫塔也是本次大选的主要候选人之一。消失了10年的赛义夫到底能不能成功当选总统，当选后能否为利比亚再次带来“团结”，在这个混乱的国家，一切都显得过于未知。
狗仔卡
发表于 2021-12-3 01:4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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