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推动打击有组织犯罪，追查贪腐旧案

源济

中国推动打击有组织犯罪，追查贪腐旧案

原创 Dow Jones 道琼斯风险合规 2021-07-25

图片来源：JU PENG/XINHUA/ZUMA PRESS

据官方媒体报道，自2018年启动以来，中国推行的“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已经打掉15,000多个犯罪集团，刑拘约237,000名犯罪嫌疑人，包括涉嫌与地方官员相勾结的商人。

北京方面已宣布“扫黑”行动取得成功，社会治安环境显著改善，发展环境持续优化。

与此同时，针对知名企业家的诉讼和资产扣押事件频发，企业家不寒而栗。

比如，这场行动使张伟遭到了沉重打击，此前张伟在南方城市深圳从事贷款、资管和房地产投资等业务，并当选为深圳市人大代表。

警方已指控张伟经营一个涉黑犯罪集团，该集团从事诈骗、敲诈勒索等犯罪活动。深圳一家法院5月判处张伟无期徒刑，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其中包括房产、股票和一架空客A319飞机，张伟家人估计这些财产价值超过10亿美元。

张伟对行贿罪和伙同他人非法侵入住宅罪供认不讳，但否认对他的所有其他指控。张伟的律师和家人称，张伟遭指控的不当行为不符合政府对涉黑犯罪的定义，对他的判刑太重。记者无法联系到张伟进一步置评。

张伟涉黑案和其他类似案件引起了一些企业家和法律专家的警觉。深圳市有关部门没有回应关于张伟案的询问。

几十年来，中国经济一直是自由的商业文化所驱动，在这种文化中，行贿受贿和高利贷等非法和有问题的行为变得猖獗，而且通常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

法律学者和刑事辩护律师说，地方政府在绩效压力下，有时会模糊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集团与具有一定非法行为的合法公司之间的界限。犯罪集团因严重犯罪而面临重罚。

哈佛商学院的副教授Meg Rithmire表示，许多商业行为实际上是犯罪，对社会不利。她说，中国企业家长期处于一种宽松的法律环境中，这种法律环境鼓励贪婪，并促使他们通过与官员勾结等方式寻求政治风险庇护。

全国各地有多位知名商界人士在这场行动中落马。张德武是其中之一，他是湖北省畜牧业大亨，曾因其商业成就受到地方和中央政府表彰。2019年底张德武被拘留，被控运营一个犯罪团伙，该团伙犯有发放高利贷、使用暴力手段寻衅滋事等罪行。记者未能联系到张德武置评。

张德武被拘留后，他的女儿帮忙打理他的生意。今年6月，她写了一封公开信给省里的高级官员，称该案件有可能导致这家公司瘫痪。她提出让政府管理该公司并接管其资产。湖北有关部门没有回应询问。

这是张伟在部队服役期间拍摄的一张未注明日期的照片，之后他搬到了深圳。图片来源：WANG TAO

深圳企业家张伟在20世纪90年代初曾在中国军队服役，后来搬到了深圳，当时中国正改革国家主导的经济，深圳是市场化政策的试验场。他当过保安，做过酒类经销，后来成立了一家为购房者提供过桥贷款的企业。这让他得以涉足房地产投资和P2P网贷。

张伟将个人的成功在一定程度上转化为在当地的影响力，他一度当选为深圳市工商联（总商会）副主席和深圳市人大代表。

政府有关部门于2018年10月拘留了张伟，起初是怀疑他贿赂了深圳原政法委书记李华楠。2020年7月，李华楠被判有期徒刑15年。

深圳警方2019年4月宣布逮捕张伟时，指控张伟及其同伙涉嫌诸多罪名，其中包括非法持有枪支弹药罪。但这一罪名并没有出现在张伟后来在法庭上面临的指控中。

据《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所看到的一份法院判决书副本，检方最终立案，称张伟是一个涉嫌非法集资、欺诈、勒索等罪行的犯罪团伙的领头人。张伟否认了绝大部分指控。

刑法学教授、中国最高人民检察院专家咨询委员阮齐林说，企业往往表现出中国官方定义“黑社会组织”时所描述的特征，例如存在有组织的架构，以及参与牟取经济利益的活动。他说：“两者的区别在于是否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快50岁的张伟对贿赂指控供认不讳，并承认要求一些被告同伙为公司充当收债人，但说他坚持要求他们使用非暴力手段。

张伟说，他的行贿金额共计人民币26万元（约4万美元），还不到检方指控他行贿金额的一半。检方称，他行贿的目的包括帮助自己当选深圳人大代表。

深圳法院判处张伟有罪，罪名包括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和诈骗罪等。在各项罪名中，他因敲诈勒索罪被判处15年徒刑，因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被判处10年徒刑。法院以诈骗罪名判处他无期徒刑。

内蒙古发起的一场对涉煤腐败倒查行动最先吸引了注意，随后向全国发散。内蒙古是中国最大的产煤区之一。图片来源：MARK SCHIEFELBEIN/ASSOCIATED PRESS

在对“扫黑除恶”专项行动之外，中国的反腐人员正追溯过去，翻查旧的案件档案，对上至显赫高官下至基层官员，搜寻过去忽视或选择不予追究的潜在不法行为。

过去一年，在一系列回溯性调查中，调查人员以几十年前涉嫌腐败和其他罪行为由揪出了一连串长期任职的官员和前官员。这场行动最初因针对中国最大的产煤区之一而受到关注，随后又扩展到全国。

2020年春天，中国北部内蒙古自治区的有关部门发起了一场对涉煤腐败倒查20年的行动，拘留了数十名60多岁、70多岁的退休官员，其中包括一名已卸任14年多的官员。最近几个月，多个城市的司法机构表示，他们正在审查最早发生在30年前的减刑、假释和暂予监外执行案件，以挖掘过去发生的不当行为。今年5月，作为全国打击有组织犯罪行动的一部分，中央政府要求公安机关建立旧案倒查机制。

回溯性调查标志着中国长期以来的反腐行动发生了转变。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廉洁研究与教育中心主任任建明说，通过加强对过去不当行为的审视，并对官员实施终身问责，中国希望使反腐持续保持高压态势，并不断持续推进下去。

以往的反腐努力往往在专项行动之后就烟消云散，与此相反，现在的反腐行动方法是坚持不懈地制定规则，规定针对所有人的行为准则，9,200万党员从高层领导到普通成员概莫能外。

中国已经颁布或修订了40多项规范党员职责和行为的重大党内法规。例如近期公布了新的党组织工作条例，规范旨在打造忠诚高效组织体系的工作。

据学者统计，截至2019年，共有4,900多部党内法规，其中约230部由中央领导层发布。一些官员们承认，法规增多未必意味着纪律变好。

高层对遵纪守法不严的解决办法是执行更严厉的监管。“党内法规不少，主要问题在于执行不力，”“要强化法规制度执行，不能打折扣。”

几个月后，内蒙古政府有关部门宣布了针对本地煤炭行业倒查20年的行动，以清除其所称的根深蒂固的腐败。差不多在同一时间，甘肃省有关部门表示，正在调查国有企业过去的不当和侵吞国有资产的行为。

据官媒报道，截至4月底，内蒙古调查人员已对近1,000人立案，其中包括一名已去世官员，累计追回经济损失合60多亿美元。这些被立案的人当中至少有34名退休官员，包括一名本月满75岁、2006年卸任的官员。

66岁的鄂尔多斯市原煤炭局局长郭成信2015年初退休后，于去年5月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新华社报道称，郭成信涉嫌收受多名“煤老板”寻求帮助的“请托费”，还涉嫌违规投资入股煤炭企业，从中获取巨额利益。

“我也想过自首，但是又转念一想，万一要是能蒙混过关呢？”郭成信在新华社4月份发布的一则采访视频中回忆道。“这个倒查20年啊，这个确实是应该的，”他说，“那几年有一点太疯狂了，也应该好好管一下，这煤炭领域太乱了，也把一批干部也就弄坏了。”记者无法联系到郭成信置评。

国家有关部门称赞了内蒙古的做法。最近几个月，最高执法官员已下令审查旧的有组织犯罪案件，并倒查政法干警过去的违纪违法行为。

中国国家领导人今年3月份对内蒙古官员说，存量腐败只要揭露出来了也是零容忍，这个账总是要算的。他说：“反腐败永远在路上。”

Chun Han Wong

2021年7月24日15:05 CST 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