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日军比，甲午年的清兵实在太瘦弱了 | 腾讯新闻短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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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日军比，甲午年的清兵实在太瘦弱了 | 腾讯新闻短史记

Original 林汣琰 短史记-腾讯新闻  2021-07-05

作者丨林汣琰

编辑丨吴酉仁

出品：腾讯新闻短史记

在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网站见到一则史料，题为《日清両国兵体格ノ比較》，也就是甲午战争时期，中日两国士兵的体格比较。

这项比较调查，由时任大本营陆军部野战卫生长官的石黒忠悳主持。清军方面的样本是77名战俘，日军方面的样本是14218名士兵。

♦ 石黒忠悳

比较调查的结论是：

（1）在身高与胸围这两项指标上，清军士兵优于日军士兵。清军的平均身高比日军高了约1.5厘米，平均胸围多了约4.5厘米。

（2）在体重、肺活量与握力这三项指标上，清军皆劣于日军士兵。清军士兵的平均体重比日军轻了约6公斤，肺气容量差了500多立方仙米，握力差了10基瓦米。

具体数据如下表所示：

♦ 计量单位依次是：岁、厘米、公斤、厘米、厘米、立方仙米、基瓦米

据此，石黒忠悳在报告中感慨道：世人动不动就说“清国兵”的体格比日本兵强壮，力量也比日本兵大。但实际检测证明，这只是一种“臆说”，并非事实。①

♦ 日清両国兵体格ノ比較

清军士兵在平均身高与平均胸围方面，均比日本兵更优秀，却在体重、肺活量与握力方面全面落后，且落后程度非止一星半点。显见是后天的生活水准（尤其是饮食水准）所致。

薪饷数据与货币购买力，可以帮助我们大体还原一位甲午年前后的清军士兵的生存境况。

先说薪饷。在晚清，一位上海道台每年可以很轻松地捞到至少一万两银子。但一位绿营提督的年薪只有约2605两，绿营总兵约2011两，绿营副将约1177两；绿营参将约743两。绿营士兵则分三等，第一等马兵每月2两银子加3斗米，第二等战兵每月1.5两银子加3斗米，第三等守兵每月1两银子加3斗米。需要注意的是，对将领和士兵而言，上述数据都只是纸面数据。将领通过克扣军饷等手段，其实际所得往往更高；相对应的，士兵的实际所得则普遍不足法定额度。②

至于湘淮军，按王尔敏《淮军志》的说法，曾国藩创建湘军时，“每勇月饷四两二钱”，淮军的月饷与湘军相同。这个标准略低于当时参与围攻太平军的绿营部队（战争期间饷银标准有所提升）。同样，湘军与淮军中也存在严重的欠饷和军官贪腐问题。③

晚清待遇最好的军队是北洋海军。提督一年的薪俸是8400两，总兵3960两，副将3240两，参将2640两。士兵方面，北洋海军的电灯匠月薪是30两，鱼雷匠24两；一等炮目20两，一等水手10两，最低的刚入伍的三等练勇是4两。④

再说购买力。据彭信威《中国货币史》的研究，同治年间每石大米的价格是2.27两库平银，光绪年间每石大米的价格是2.17两库平银⑤。也就是说，一个绿营三等兵月薪里的1两银子，只能买不足0.5石大米——据吴慧《中国历代粮食亩产研究》，清代是一石米约等于今天的153-155斤。按绿营兵一家四-五口人来算，这1两银子平摊到每个家庭成员身上，每人每天只有约半斤大米（月薪里另外那三斗大米便显得至关重要）。该绿营三等兵毫无疑问属于极为贫困的底层人口。

♦ 清代米价表，见彭信威《中国货币史》

同时代之人的观察，也足以证明这一点。1879年被派往清朝从事谍报侦查的小川又次（后来做到了日本参谋本部第二局长），于1887向日本当局提交了一份《征讨清国策案》。内中便提到，清廷的八旗兵与绿营兵，皆是“携带家眷之兵”，薪饷本就非常有限，太平天国事件之后，“又减少官兵俸禄钱粮”（其实是战争结束了，薪饷又下调至平常水准）。这些部队已到了“不从事贱业，则不足以糊口”的程度。⑥

普通绿营兵如此，普通淮军士兵（月薪4两）与普通北洋海军士兵（月薪4两）也好不到哪里去。4两银子可以买到2石大米，平摊到一个四-五口之家，每人每天也不过是2斤大米。若再考虑到一个家庭除了吃饭外还会有其他的必要开支（比如吃盐穿衣置办锅碗瓢盆修葺房屋），这点月薪，仍仅够他们维持一种最低限度的生活——唯一的好处是，如果全家人省吃俭用，且不遭遇天灾与疾病，他们便不必像绿营兵那般，为了生计去从事贩卖鸦片之类的走私活动。

至于日军士兵的数据，可以视为明治维新依赖提倡“肉食”的一种结果。“黑船来航”后，日本与欧美国家的交流渐多，越来越多的日本人开始意识到“国民体格”过于孱弱这个问题。当时的西方舆论，一致认为日本人“太矮小了，……他们的平均身高几乎没有超过五呎……所谓的肌肉精度上，他们也不及格”。井上哲次郎等人也哀叹说，日本人的体格不但无法与西洋人相比，“甚至比支那、朝鲜要更矮小”。1871年，明治天皇亲自示范肉食，全日本随后掀起了一场以“奖励肉食”为主旨的饮食改革。1877年，罐头牛肉与海军用硬饼干被引进到日本陆军当中。甲午战争期间，日军花费了251万余日圆购买罐头食品，其中200万日圆用在了购买罐头牛肉上（四分之三自海外进口）。⑦

♦ 甲午年描述中日战争的媒体版画

当牛肉已成为日本军人餐桌上的必备食物时，清军的底层士兵们因为薪饷过低，还在饥饿线上苦苦挣扎，肉食对他们而言只是个遥远的梦想。于是，便有了《日清両国兵体格ノ比較》里那耐人寻味的数据：身高与胸围这些与遗传有关的项目，清军士兵尚能暂时领先（毕竟日本的饮食改革时间尚短）；但与遗传无关的体重、肺活量与握力，却已是全面落后。（来源：腾讯新闻）

①普及会：《战时教育修身训·第1编》，伊能嘉矩/编，P210-213。表格数据系单位换算后的略值。网址：https://dl.ndl.go.jp/info:ndljp/pid/757623/113?tocOpened=1

②④可参见姜鸣《龙旗飘扬的舰队：中国近代海军兴衰史》，三联书店2014年版，第269-275页；马骏杰：《重读北洋海军》，山东画报出版社2017年版，第208-214页。

③王尔敏：《淮军志》，中研院近史所专刊（22），第289页。

⑤彭信威：《中国货币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58年版，第602页。

⑥小川又次/著、米庆余/译：《征讨清国策案》。收录于《日藏甲午战争秘录》，(澳门)中华出版社2007年版。

⑦可参见：黄靖岚：《国家、文明、饮食：自国家形构观点考察明治日本之肉食变迁》，东海大学博士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