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的“中国心”

源济

拜登的“中国心”

原创 血钻故事编辑部 血钻故事 2020-11-12

 

中国是个不是盟友的“复杂国家”

                             ——乔·拜登

 

 

 

1

瞌睡乔很清醒

 

1979年1月1日，中美建交的消息震撼世界，月底访美的邓小平在美国刮起了一阵“邓旋风”。当年4月，美国国会代表团也在1949年后首度访问中国，其中就有37岁的特拉华州参议员乔·拜登。

 

那次访华前，美国参众两院通过了《与台湾关系法》，目的是终止与中国台湾的所有正式外交关系后，维护文化、商业与军事等领域的“非官方”交流，但其中对台军售的条款让中方难以接受，该法案也成为此后美国历届政府向台湾出售武器的依据。

 

当时拜登身为参议院外交委员会的民主党首席议员，不但参与制定了《与台湾关系法》，还在参议院的听证会上投了赞成票。

 

在北京，邓小平先对代表团的来访表示欢迎，他对众议院议员们说，“我们搞四个现代化，原则是自力更生。任何国家的建设总应该以自己为主，同时也接受外国的先进技术，包括接受它们提供的资金。美国在这方面可以做许多事情，各个领域都可以，我们愿意得到你们的帮助。”

 

随即话锋一转，向参议院外交委员会的议员们表达了对《与台湾关系法》的不满，他说，“美国认为，保护台湾是美国的利益，还说要卖军火给台湾，包括一旦有事美国还要干预，这样的事情不能干了。我发现有相当数量的美国政治家不理解别国的民族感情，中国人不解决台湾问题会死不瞑目的。”

 

不知当年坐在台下的年轻参议员拜登，是否听懂了邓公的话。

 

中国之行几个月后，拜登又率团访问了苏联，他见到了72岁的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会谈因为后者的健康情况提前结束，那是场有关核武问题的讨论，苏联总理柯西金对拜登说，“我们不相信你们，而你们也不相信我们。我们双方都有充分的理由”。

 

2009年，戈尔巴乔夫对刚就任副总统的拜登旧话重提，随后奥巴马也加入了谈话，两个核武大国签署了《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十年弹指一挥间，这份条约即将在明年失效，延期或是签署“第三阶段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就看新总统拜登和普京如何谈判了。

 

1979年是拜登外交生涯的起点，此后四十年间，他建立了一种非常个人化的外交风格，他曾拍着普京的肩膀说，“总理先生，我望向你的眼睛，我认为你没有灵魂。”

也曾登威吓乌克兰领导人解雇腐败的检察官，“还有几个小时我就要走了，如果检察官没有被解雇，你就拿不到10亿美元的贷款。”

还曾在巴基斯坦总统暗示美国不敢在阿富汗作战时当面发火，“别以为我们怕过！”

 

批评者说他根本没有标志性的外交政策，拜登的反驳是，“我想不出在哪儿失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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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不是敌人”

 

2001年11月，经过十五年漫长艰苦的谈判，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当年6月，拜登接替共和党老牌反华参议员杰西·赫尔姆斯，出任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8月，时隔22年，拜登再次访问中国。

 

当时美国刚迎来新总统小布什，他入主白宫不久就把拜登请上门，因为他知道这位外交老手和世界上很多领导人都有私人交情，想从性格上聊聊这些人将会怎么出招。

 

此时的拜登已经不再是参议院的愣头青，而是一位从政近三十年的政坛老炮儿，再加上民主党取得参议院多数席位，拜登想和小布什掰掰手腕，不让这位共和党总统随心所欲地施展其极右的外交政策。

 

拜登出访亚洲的第一站是中国台湾，他要向外界传达与总统不同的看法，小布什此前曾发表声明，“美国将竭尽所能协防台湾，一旦受到中国的攻击，美国有义务保护台湾。”

 

拜登的前任赫尔姆斯被称为“台独的保护神”，台湾方面自然希望拜登延续前任的态度，在与陈水扁的会谈中，对方向他大倒苦水，“两岸年初开放了小三通，我们想推进大三通，但大陆迟迟不肯坐下来谈。”

 

拜登没有接他的话茬儿，他想继续美国在台湾事务上的模糊政策，也就是美国不承诺出手相助，同时也“警告”解放军不要对台动武。

 

一天后，拜登抵达上海，22年后再次踏上中国大陆的土地，他对时任上海市长徐匡迪说，“我为看到中国巨大而令人鼓舞的变化感到高兴。”徐市长答道，“上海虽然近年来变化很大，但进步还远远不够，上海人民正在齐心协力，努力使自己的家园建设得更美好。”

 

那天下午，拜登同200名复旦大学师生代表进行了深入交流，拜登对这群生于七十年代末的大学生说，“中国不是我们的敌人，中国和美国的合作是不可避免的趋势。”

 

对话过后，拜登对中国青年一代的思想认识印象深刻，他认为随着经贸合作的扩大，中美两国之间的分歧有相当大的可能得到解决，这也是他在国会支持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理由，最实际的是，拜登家乡特拉华州的汽车厂也会因此受益，美国制造的汽车将会卖到市场广阔的中国。

 

8月8日，北戴河会议正浓，拜登受到了中国领导人的接见。临行前，拜登曾向同僚保证，他会在人权和导弹扩散等问题向中国施压，因此这场会谈的气氛，并没有因消暑之地怡人的风景而变得轻松。

 

好在双方的剑拔弩张随着坦诚的谈话而消散，拜登批评了小布什建立国家导弹防御系统的计划，中方则表示，“在解决核武器扩散、环境恶化以及打击国际犯罪活动等方面，中国和美国都有共同的利益。”

 

接着，话题转到让人高兴的申奥成功和入世上，拜登说，“美国欢迎一个繁荣、一体化的中国在全球舞台上崛起，我们期待一个遵守规则的大国。”

 

 

启程韩国前，拜登爬了八达岭长城，还特意拜访了长城脚下一个名叫燕子口的村子，这个村子因全村信奉天主教而闻名，在距当年整整一百年的义和团运动中，该村仅幸存了三四个人。

 

与当地主教礼拜后，拜登握着一个7岁孩子的手说，“你以后会是个大官。”

 

上世纪末到本世纪初的几年，中美关系经历了过山车般的动荡，从互访的蜜月，到南联盟使馆炸机的惊魂，从世贸谈判的突破，再到南海撞机的谷底，其中，拜登扮演了坚持对华接触的角色，“不是敌人”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911之后，美国卷入了持续至今的反恐战争，入世的中国则完成了前所未有的重工业化进程，一跃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2008年金融危机时，特拉华州的汽车厂破产倒闭，那时拜登刚宣誓就职，成为了奥巴马的副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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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鹰派还是鸽派

 

2011年8月18日，北京鼓楼东边的姚记炒肝热闹非凡，结账的队伍都快排到马路上了。两天前，美国大使馆的人打过招呼，副总统和驻华大使要来吃饭，姚记第二代传人姚燕有点不知所措，赶紧吩咐伙计打扫卫生，腾出一个包间，餐具全部换新的。

 

到了当天，拜登的孙女和驻华大使的媳妇提前到店里“占座”，没选包间，非要坐在大堂吃。中午时分，拜登终于来了，他一进门先跟食客们打招呼，“对不住，打扰大家吃饭了”，一个大爷冲他说，“您孙女真漂亮”。

 

寒暄了一会儿，拜登亲自走到柜台点菜，5碗炸酱面、10个包子还有几个凉菜和可乐，一共79元，拜登给了100，账房姚龙不好意思收，他说中国没这习惯，但拗不过拜登还是收下了。

 

吃完饭，拜登跟姚家十几口人合了影，他对送出两国人民安康祝福的老板姚燕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外交家。”

 

用姚记旁边书画店范老板的话说，“拜登这顿饭吃得真值。”当时正值美债危机，长期主权债务评级被下调一级，夹在两党中间的奥巴马分身乏术，他让拜登来中国的目的就是稳定中美关系，给债主吃个定心丸。

                                                  

拜登他们五个人吃了15.65美元，很多人都觉得太便宜了，有人说正好可以对北京喊话，放弃“僵硬的汇率机制”。

 

那年以副总统身份访华的拜登在中国呆了6天，其中有3天都是在成都度过的，他是第二位到访成都的美国副总统，第一位是在1985年为成都美领馆揭幕的老布什。

 

为什么是成都呢？美方的解释是，“美国致力于发展全面的美中人民而不仅是两个首都之间的关系。”

 

在四川大学，拜登做了四十分钟的演讲，他先示好地表示，“我在1979年相信，现在仍然相信，中国的崛起是一种积极的发展，不仅对中国人民，对美国和世界也是如此”，接着强调了美国在亚太的作用，“过去60年，在保证亚太地区的稳定和安全上，没有任何国家比我们做得更多，这给中国带来了好处，使中国能够把重点放在国内发展，受益于不断扩大的市场。”

 

然后，拜登替奥巴马宣示了美国的战略，这就是“重返亚太”，“美国对这一关键地区的重视在未来的岁月里只会增长，正如奥巴马总统在访问东京时所说，‘美国虽然发源于大西洋沿岸的一系列港口和城市，但我们世世代代始终是一个太平洋国家，亚洲和美国并没有太平洋阻断，而是被太平洋联系在一起。’”

 

最后，拜登再次请美国最大的债权国放心，“美国从未发生债务违约，也永远不会违约”。

 

第二天，拜登参观了震后重建项目和都江堰。在青城山中学的篮球场，拜登向校篮球队的小队友要了一个球，他站在罚球线上投了六个球都没进，第七投终于进了。

 

2008年地震后，NBA为这所中学援建了篮球场，一个高三女孩对拜登说自己最喜欢湖人队，您喜欢哪支球队，拜登想了想说，“湖人队有科比，但我更喜欢波士顿队。”

 

九年前的中国之行，拜登完成了缓和美中关系的任务，奥巴马也在不久后的大选中获得连任，在第二个副总统任期，拜登参与了更多的外交事务，他能说出伊拉克库尔德领导人巴尔扎尼每个孙辈的名字，后者有5个儿子和3个女儿，他还会在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身体欠佳时嘘寒问暖，也能直接“要求”铁哥们儿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你们在巴勒斯坦的房子先别建了行不行，看在我的面子上。”

 

一言以蔽之，参议员和副总统时期的拜登既是鹰派也是鸽派，他是个外交实用主义者，就像他在成都武侯祠念过的那副对联所写，“能攻心则反侧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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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不过如此

 

如果说拜登的前三次访华都是尽兴而归的话，2013年那回则是带着失望离去。那年1月，奥巴马宣誓就职，开启第二个总统任期。12月，拜登在冬天造访北京。

 

这回他没去吃炸酱面，而是带着孙女到国子监喝茶、逛书店，直到第二天才提出此行的真正目的，讨论中国东海的防空识别区。

 

 

在前一站日本访问时，安倍用地毯和晚宴招待拜登，为的就是拉拢美国联合发表“呼吁中国撤销防空识别区”的声明，但被拜登拒绝了，他只是模糊地强调了美国对日美安保的一贯立场。

 

这是拜登一如既往的策略，先不刺激谈判对象，在叙旧唠家常中突发冷箭，用强硬的话语“逼迫”对手让步，所以他没有选择在日本刺激中国的情绪。

 

访华第二天，拜登在仅有翻译的陪同下和中方进行了会谈，他放了狠话，但这一回他听到了坚定的回应。

 

“美国轰炸机会直接飞过你们的识别区。”

 

“我想问一句，美国为什么总称自己是太平洋大国？”

 

“因为我们就是。”

 

“好吧，你说对了，但防空识别区是一个无法改变的现实。”

 

两个小时后，拜登表情暗淡地走出了会议室。

 

此后七年，拜登没有再到过中国，而这七年间中美关系经历了一言难尽的曲折，他的前任把两国关系带到了近年来的最低点，休斯顿和成都的领事馆已经变成了关闭状态，针对中国互联网公司的制裁和围堵还在进行。

 

去年宣布参选总统时，拜登说“中国不是我们的竞争对手”，马上就受到了各方的指责，专家说，“他活在2013年，对中国取得的科技进步完全没有头绪”，党内的竞选对手桑德斯说，“假装中国不是我们的对手是错误的，中国抢走了我们300万个工作岗位”。

 

随着选战的进行，拜登又改了口，不仅说“中国是美国最大的竞争对手”，今年三月还写了一篇《拯救特朗普之后的美国外交政策》，提出了当选后的对华策略，“与发达国家盟友联合，重新制定贸易规则；采取强硬措施，阻止中国主导未来的技术和产业发展；在气候、核安全领域与中国合作”。

 

政客的前后不一，都是时势使然，但我感觉拜登说出那句“不是竞争对手”时，一定涌起了四次访华时的回忆，他在2011年写过一篇《中国崛起不等于美国消亡》，也曾在成为副总统候选人时坦率地分析过中国是否为美国的敌人：

 

“美国的保守派人士把中国视为潜在的敌人，我完全反对这种看法，很多美国人也都认为，中国虽然不是美国的盟友，但却可以成为美国的朋友。”

 

“中美之间也许必然存在竞争，但没有什么表明两国间会爆发全面的冲突，现实中的每一件事都告诉我们和中国进行对话才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

 

两个月后，78岁的拜登将宣誓就职，成为美国第46任总统，他大概率还会延续对华强硬的政策，但当务之急一定是战胜疫情，至于能否如他竞选宣言所说“恢复美国的灵魂”，还要看那七千万没投他票的美国老百姓。

 

而在大洋彼岸的我们，不需要寄希望于任何人，芯片还要研发，直播仍会继续。

 

END

本文作者：东木褚，血钻故事高级研究员。

部分参考文献：

1、《邓小平年谱：1975-1997》

2、《美副总统的“炸酱面”外交》，孙国维，记者观察

3、《拜登访华为何青睐成都》，廖雷，国际先驱导报

4、拜登四川大学演讲

5、《美参院外委会主席访问上海 称中国不是敌人》，中国日报

6、Joe Biden’s China Journey, NYTimes

7、China’s Rise Isn’t Our Demise，NYTimes

8、‘Strategic Empathy’: How Biden’s Informal Diplomacy Shaped Foreign Relations，NY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