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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 我是暴利年代的留俄学生:荒废学业当倒爷,曾被枪顶着脑袋|自P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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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0 03:0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是暴利年代的留俄学生:荒废学业当倒爷,曾被枪顶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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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尼亚/口述
我叫任尼亚,70后。90年代初,我为镀金来俄罗斯留学。当时的来俄留学生几乎都像我一样荒废学业,一头扎进倒爷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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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苏联刚解体的动荡年代,黑警、黑帮、黑毛子是压在中国人身上的三座大山。也许会一夜暴富,也许会一夜毙命。有人撑不下去逃回国内,有人留下来继续打拼,不得不去适应更复杂的生存环境。我留下了,不是他乡更好,是故乡已变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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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6岁的我在北京天安门广场留影。
我出生在哈尔滨。父母是大学老师,家教很严。但我贪玩逆反,不爱读书。90年代,我没考上大学。那时对俄人才紧缺,哈尔滨有很多办学机构,许诺去俄留学两年,回国就业很吃香。因为是官方主办,又有同学打过头站,家里觉得很托底。为了我的前途,父母倾尽所有,凑足2万元学费供我读书。
好友的哥哥是最早的留俄前辈,1988年去莫斯科普希金国立语言学院,后来成为最早做国际贸易的大老板。他回来讲了很多那边的故事:公派生一个月奖学金几十美元,生活费才用5美元……去俄罗斯让我兴奋不已,没想到这一去就是2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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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90年代的莫斯科红场。
1992年年末,我这批留学生出发了。听说俄罗斯人什么都要,大家都带上东西准备去赚生活费,信誓旦旦说不再花家里钱了。我带了十件皮夹克,心想一年生活费不愁了,富翁一样。一件60-80元,猪皮,环球牌,拉链一拉就断,掉色,湿手碰一下手就会黑,可这种质量在俄罗斯却供不应求。还带了2百美元,当时买不到国际列车票,只能“倒短”。
先从哈尔滨坐火车到绥芬河,过了中国海关,再坐火车到俄罗斯戈城海关。绥芬河对岸的戈城像荒郊野外的农村。刚过海关,一个穿貂皮大衣丝袜高跟鞋的俄罗斯女人接待我们,安排我们坐大巴去乌苏里斯克赶火车。没想到火车停车时间很短,行李又太多,很多没经验的学生娃没上去车,眼巴巴看着车开走了。
先到哈巴罗夫斯克的同学,在火车站宾馆住下,第二天再汇合一起登上发往莫斯科的列车。中介买的廉价车票只能睡硬卧大通铺,就是给难民坐的火车。可我们觉得新奇,一路唱歌、玩闹、讲故事,晚上不时有酒鬼从车厢穿过,男生就轮流值班。有个想读列宾美术学院的大哥会武术,和一个俄罗斯大兵掰腕子,大哥竟掰倒了对方,大家一劲拍手叫好。在莫斯科下车后,第一次吃到热狗和黑面包,口味太好了。拖着散了架的行李,大家又登上去圣彼得堡的火车。这次坐四人包厢,好像贵宾一样,开心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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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被安排住到圣彼得堡的纺织工厂宿舍。
老师个个厉害,都会说多国语言。不管听不听得懂,上课用英语教学,我学得相当吃力。会说几句俄语后,我开始和同屋朋友出去转。公交车无人售票,在站里买纸票,上车再打孔交票,大家全凭自觉,谁逃票谁可耻。1993年2月份,带了四大包货的同屋大哥已经开始赚钱,大家跃跃欲试。第一次找不到地方,三个人就随便拿件衣服在超市门口卖。几个混混盯上我们,直接来抢。我们抢回去就跑,再出来就集体行动。
我们发现附近有个“狗市”,周末有露天集市。中国人一出现,东西瞬间卖光。他们不懂讨价还价,第一件卖6千5百卢布,等于4百人民币。因为卢布每天贬值,我就一件一件出手,后来卖到2万5千卢布。我们马上成了“万元户”。在那里,穿皮夹克最时尚,感觉像东北人穿貂一样。掉色就用鞋油一刷,那也供不应求。那可真是暴利时代,手里任何东西都能卖出去。楼上住着做生意的越南人,直接下来到我们宿舍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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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当年我买的苏联产冰刀,1美金。
物价太便宜,许多物品像不要钱一样。但汇率不稳定,黑市汇率好但风险大,经常被“切汇”。十美金够生活一个月,生活可以过得很奢侈。
宿舍附近的小亭子卖生啤,我们拿3升的大玻璃瓶去打酒,一下买空了,当地的酒鬼愤怒得要死。我们不用出楼,穿着拖鞋去上课,很自在。晚上疯玩,不睡觉,早上老师来宿舍咣咣敲门,都不起床。宿舍像个大保护伞,很安全。最初的日子太自在,我们天真地以为一直都会这样自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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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给家人的信到中国得几个月,打电话要去冬宫广场的国际电话亭,有钱的同学半个月打一次,15美金。大家乐不思蜀。唯一不好的是宿舍内开始有小偷,中国人偷中国人。后来查到小偷在国内就是个惯偷。这次失窃是最初的坏征兆。没钱了我就出去卖皮夹克,到夏天就全卖光了。
听说国内兴起养狗热,一只京巴狗150美金,国内卖1万元。邻居贿赂好宿舍管理员,在宿舍养了好几条狗。暑假时,我手里有钱了,就想坐飞机回国一趟,顺便带点东西过来赚生活费。我买了一只京巴狗,准备赚回路费钱。就因为这只狗,我差点出事。
我先飞到哈巴。我的签证原本是8月1号到期。结果,俄罗斯签证官把字母с打成了д,变成从8月1号起才可以离境。而我7月1号就飞到了哈巴,到戈城海关时,我过不去,只好滞留在戈城。晚上我借住在一家农户里。那时戈城很乱,有中国、蒙古、俄罗斯黑社会,加上国内很多跑过来的逃犯,抢劫杀人争地盘是经常事。
我身上最扎眼的就是京巴狗,等于当街抱着一条黄金。果然我被人盯上了!夜里,院门被一脚踢开,我感觉不妙就抱狗钻到床底下,听到其他屋门被一一踹开,狗也吓得发抖。等到我的门被踹开,我就捂住狗的嘴,谢天谢地它没叫。他们离开后,天一亮,我就打车去乌苏里斯克,又辗转回到哈巴。有个朋友要回国,他也带了两只狗,我送他到海关,给狗吃了安眠药,放在皮箱里,海关查他护照时,我就拿脚把皮箱踢过去,狗就过了海关。这时,我发现身上快没钱了,忍痛割爱把狗3百美金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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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好友哥哥送我的歌片,我一直带在身边。
我正愁在哈巴没落脚地,偶遇的高中同学“大个儿”,我去他宿舍住。那里混住着大庆人。因为离边境近,他们靠“倒包”赚钱。为了赚生活费,我去当地农村收狗,再拿去老市场卖给中国游客。一条狗卖1千5百元,卖几条狗后,手里有钱了,就加入到哈巴的大庆人圈子。我们买大头菜都打出租车,日子过得很潇洒。
听说,有的大庆人专门在边境“踩包”(抢货),他们把戈城过来的货包拿脚一踩,意思是“我买你的”,说是买,其实就给个成本价,也许一分都不给。当地很多学生和“踩包”的人混在一起打打杀杀。我见识多了,也跟着去戈城上货,回哈巴一卖,生活费就有了。赚的钱很快花掉。在人家地方住,出手不大方,人家就不理你,这是作为学生娃的我最初懂的做人道理。
8月1日到了,我终于可以回国了。一过海关,最开心就是在中国车上喝大瓶啤酒,吃盒饭,感觉这才是回到家了。家里急坏了,我在哈巴打过电话后一直联系不上我。
在哈巴的这段时光,我胆子变大了,身上多了一份粗粝,也有了经商头脑。回俄罗斯后,为寻找更多货源,我和同屋的牡丹江人去了莫斯科的批货楼“老莫大”。那其实就是堆着货的宿舍,货主多以北京人为主。我认识了一个北京人,给他打工卖羽绒服,月薪2百美金。回圣彼得堡后,我找到宿舍头,租下一个小库房。我把羽绒服分发给同学,他们周末就拿去市场卖。坐火车去莫斯科取货,再雇车押货回来。
做生意已成为我的主业,少了课堂,俄语都是在路上现学现用。一些同学开始去赌场,狗市旁边就是圣彼得堡最大的赌场“конти”,那时我只是偶尔去观看,一次没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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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当年随身带的俄语书,好友哥哥送我的。
两年很快过去了,因为卖货,我的口语和听力很厉害,能听懂老师的课,差生便有了自信。
要对付的哪只是俄语,后面的事才是真挑战。一次去“老莫大”上了4包价值7千美金的裘皮,没想到出门上了匪车,刚上车我就心里发慌。途径森林,司机停车拿枪顶着我的头,逼我留下钱,我这才发现前后还有三台车夹住这台车。我说我是学生,只赚了点生活费。向劫匪求同情,等于与虎谋皮。司机没言语,只管搜走所有钱。我瞅准机会推开车门就往树林里跑。我敢说我一辈子都没跑过这么快,像被猎狗狂追的猎物。停下时,天已漆黑,我在树林里冻得瑟瑟发抖。
躲两个小时没动静,我摸黑走出树林,拦车回老莫大,跟货主借路费。北京人淡定地说,“来莫斯科的中国人谁没被抢过?正常”。
同学说去莫斯科上货贵,干脆到边境上货去!我们飞到哈巴后又飞到了布拉戈维申斯克,结果发现在布拉戈维申斯克赚钱更容易,索性直接在市场上卖。三周后我们装上满满的小商品回到莫斯科,同学们跑到莫斯科来接我们,像欢迎出征归来的英雄。没想到,小商品根本不好卖,拿到寄卖商店,很久回不来钱。我这才知道大城市只有大商品才畅销。经验靠失败得来,书本上也学不来。大家都无心上课,只想当倒爷,很快混到毕业。
1995年夏天回国,我发现国内就业还是难,此时的我心已经野了,按部就班的生活根本不吸引我。我开始琢磨做中俄贸易,一开始和俄罗斯人合伙做饺子厂,结果设备发给俄罗斯人,因为缺配件,对方不给钱。双方僵持不下,没了下文。国内再找不到我能做的事,我只好又续签学生签证,秋天回到俄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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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1996年1月我(右)和江海在莫斯科的全俄展览中心前的合影。
我不再满足于打游击,开始去米勒市场卖货。中国人都聚集在28号楼,里面还有埃塞俄比亚黑人。鱼龙混杂的市场天天上演大片,一听到附近枪声大作,就知道有人来抢货,黑社会趁机来收保护费,这一切我都不怵了。我的地盘就是一张1米2的桌子,为了走量,以赊销为主。
信任是盲目的,俄罗斯老太太来,拿货不付一分钱,只凭信用。卖完货不回来结账只能认栽,但跑的人几乎没有。
1995年底,我认识了一个艺术生叫江海,他俄语说得溜,为人又随和,我们很快成为朋友,我负责进货,他负责卖货,生意做得很不错。我常去他黑河地铁站的家里玩。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每天都会有钱进。他承租米勒仓库时,为了支持他一下,我也去租了库房。一天早上去库房,我发现门开着,货少了很多,都是很贵的皮夹克。我赶紧打电话告诉江海“被打劫了”。作为承租仓库的人,江海为了躲风声,抛下一切,逃回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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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90年代我常去的那个赌场。
在俄罗斯有两样东西不能沾:一是酒二是赌。它们信手拈来,它们也能瞬间毁掉一切。我也没逃脱诱惑。手里钱多了,就有大哥带我去赌博。一个月我就输光了,一晚上输掉2万美金。
那段落魄的日子,偶然间我认识了一个俄罗斯大妈,她是东正教徒。她像捡回一个流浪儿,视我如己出。每次去她家里,都亲自给我做红菜汤。她劝我戒赌,我听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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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俄罗斯大妈的家。
异乡人有了家的感觉,就想重新开始。本钱没了,我只能去莫斯科赊货。别人一周返钱,我只用三天。办法是按成本价平推,神速出货。货主见我出手快,就给我追加更多货。几个来回,在市场里我又翻了身。生意最旺的时候,我就跟朋友去欧洲玩一趟。
没成想回来后,俄罗斯98年的经济危机来了,手里的钱瞬间缩水。资金断了,一切又得重新开始。为了减税,我的经商许可证上写的是俄罗斯大妈的名字,说实在话,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把我挣来的钱都拿走。可她没有,她把我当成自家人,好几次去莫斯科上货,她都亲自帮我拎钱,每次都是10万美金,就因为她是俄罗斯人,又是老太太,警察从来不会查。到了2000年,我生意好转后,就慢慢从米勒市场撤出来,成为华人里最早在涅瓦大街上自己开商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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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一些俄罗斯警察是布陷阱的人,中国人是落入其中的猎物。莫斯科警察最黑,抢中国人钱还暴打一顿扔进小树林。有一次在莫斯科,我帮朋友去火车站买火车票,身上揣着货款,在咖啡屋里等着售票处开门。我刚出来警察就来查,拿走我护照,喝令我上警车。我故意大喊“警察要抢钱”,就想让周围人看到,好有目击证人。
四个警察把我像抬小羊一样扔到警车里,径直拉到警察局。他们在我身上搜出1万多美金,问我拿这么多钱来干嘛,我说我来莫斯科买车。他们又说“莫斯科不是随便来的”,“钱从哪来的,有没有证明?”,那时莫斯科封闭式管理,外地人来莫斯科要出示当天火车票或宾馆证明。他们一个劲恐吓我,可我没怕。一个文质彬彬的警官来了,说“你这么走肯定走不了,想走,你准备给我们多少钱?”我说“你们要多少钱?”他说,“老规矩“巴巴兰姆”(一半),我说“给不了”。他又说“3千,不同意就给你转上一级警局”。我无奈同意了。他们就放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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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雇的俄罗斯保镖纪龙(左二)在涅瓦大街上的商店里。
长着中国人的脸,就等于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钱”字,躲也躲不不掉。后期去莫斯科上货我就带着俄罗斯保镖,钱放在俄罗斯人身上,分开走。不久,莫斯科的批发营被抄了家,中国人就转战“一只蚂蚁”市场。
有一次回国,机票都买好了,要从莫斯科飞,身上是刚结的货款1万美金。从出租车下来,我还庆幸没有警察。原来他们早藏起来,专等着抓中国人。俩警察突然从柱子后拦住我,搜走我护照。我反问护照有什么问题,故意拖延时间。突然撒腿就跑,护照也不要了。市场人很多,他们没法开枪打我。我把钱交给别人托管,又回身找警察要护照。他们不在那,管警纪的说我的护照肯定被撕掉扔了。没办法,机票废了,护照没了,回不去家了。我只好回圣彼得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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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在去市场的路上。
那时我们运货都雇黑社会的车,虽然贵但安全。可笑的是,押车的原来就是个警察,退休出来挣外快。警帽往车窗前一放,没人拦。
来回跑莫斯科,经常半路出事。有一次,我自己雇车去莫斯科拉货,车开到沟里,差点翻车丢了命。更倒霉的是,回来时司机疲惫驾驶,停在路边打盹。黑毛子像闻到了钱味,马上过来抢劫。我藏在后箱的货包中间没敢出声。司机也是个黑毛子,和他们用当地语言沟通几句,还是交钱了结。
那个年代的俄罗斯,你拼命躲着祸,祸也会自动找上门。一次在批发市场“新莫大”等货,我们在车里睡着了。只听一声巨响伴随着中国人的哀嚎。我以为我是在做梦,却被一顿敲车声吵醒。一堆警察包围了车,大警犬围我们转。我和司机吓坏了,弄不清发生了什么。警察上来就说“你们杀人了!”,把我们拷起来就抓走了。
原来楼上刚发生一起抢劫杀人案,有人挨了刀子从楼上跳下来,正好砸在我们车顶上,当场就死了。这不就是祸从天降吗?我们被关进铁笼子,一个小女孩浑身是血,在那呜呜哭。过一会,隔窗看见大批中国人陆续进楼里,警察不住地叫“money money 来了!”,他们哪是抓凶犯,只盼着赚钱的道来了。所有笼子都关满刚抓的中国人,等着“被宰”。
蹲了15个小时铁笼子的我,最后才出来。主要是钱已付给货主了,身上真没钱。一看没油水,警察只好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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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博物馆拍到的苏军老照片“生命之路”,我从这里汲取精神力量。
在极端困境中,人需要一种非凡精神。我经常去博物馆看二战历史,圣彼得堡是个“英雄城市”(原名列宁格勒),我为我所在的这座城市感到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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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圣彼得堡的一个小超市,如今货架已变得琳琅满目,而年轻人很少穿中国人卖的衣服了。
1998年开始,俄罗斯物质贫乏时代过去了,市场已饱和,西方进口商品的涌入令中国的低端商品基本没了竞争力。低端无牌商品只能销往小乡村。大城市里的人开始追求名牌和奢侈品。像从前那样卖中国货难以为继,父母也已年迈,我一时产生了回国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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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我拖着大包小裹的廉价皮夹克来到俄罗斯,现在的我已经有了奔驰车,兜里揣着大把美金回国。我想,我应该算是致富了。
1998年底飞回国内。一落地便发现这已不是我熟悉的地方。离开的这些年国内变化真大,朋友们张口闭口动辄“千万”。他们在生意场上混合了太多我不懂的规则,朝酒晚舞的社交生活也让我难以适应。他们经常提到的“圈子”、“厚黑学”、“酒桌文化”……更让我困惑。
这么多年下来,我已是俄罗斯人的思维:简单直接。我以为我在最凶险的俄罗斯拼杀过,在国内就得心应手,简直是天方夜谭。是不是我落后了?怎么感觉回国就像又出了一次国?这已不是我长大的那个地方,人情世故都变了!我什么也干不了,除了回俄罗斯,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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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在圣彼得堡开的中餐馆。
2003年,我关掉涅瓦大街上的商店,彻底从市场撤出。当时圣彼得堡只有4、5家中餐馆,我决定开始做餐饮。能不能做起来,我心里没底,可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
为了打造中式风格,我一次性投资很大,很多装修材料都从中国空运过来。开业后的一段时间热度很慢,不像在中国开餐馆,一开就火。俄罗斯的人气是一点点聚多,幸好竞争不太激烈,慢慢地就有钱进来。一开始中国旅游团带来的只是政府高官,2012年以后,街头到处都是中国游客。饭店的客人也从零星的俄罗斯人变成大批涌进的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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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年拍的普希金城警校生,我现在看见穿警服的人不再害怕了。
普京上台后,加大反腐力度,俄罗斯经商环境比之前好很多。大批中国国营企业前来投资,俄罗斯成为中国的贸易伙伴,2008年后,圣彼得堡的中餐馆竞争开始激烈。
我语言早已过关,又接触了很多俄罗斯商人。就决定开辟另一个战场,想做中俄文化、商务交流的桥梁。一方面,我协助安排中方机构来俄商务会谈、企业咨询、产品对接。另一方面,我还带俄罗斯商人去中国广交会参展和寻求合作。
让我困惑的是,作为合法收取佣金的中间人,我好几次被中俄两国商人过河拆桥。一次,我带俄罗斯商人去中国广交会后,帮他们选定了一家品牌企业,他却在展会外找到另一个小工厂,定了十个货柜的商品,回来才发现一半是假货,结果赔了几十万美金。另一个俄罗斯商人通过我在中国采购机械设备后,他只让我负责运输和清关,后续的售后服务环节他却甩开我,设备组装不上,调试期滞后,被竞争对手追上,最终丢掉了市场。同样的事情也经常发生在中国商人身上。所以,我这个“桥”要怎么搭好,还是我一直在摸索的事情。
2017年后,我和朋友又做起了旅游社。我所经历的旅游行业的乱象,虽没有早期做倒爷时那么凶险,却比那黑暗得多。我几乎年年被骗,接完团经常不给按时结账,购物陷阱、低价恶性竞争让我身心俱疲。俄罗斯人是明着抢,中国人是暗着黑,只有硬撑下去。我的整个青春都已丢在俄罗斯,中国回不去了,我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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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家人,今年初在圣彼得堡。
一晃28年过去了,我走过叶利钦时代,又见证了普京时代。这些过往,弥足珍贵。俄罗斯大妈去年过世,我痛失一个至亲。
如今,我已在俄罗斯成家,在圣彼得堡市中心买了房子,在郊外买了别墅和大块的土地。妻子是中国人,我们相濡以沫,一起养孩子。一双儿女都出生在俄罗斯,他们吃中国菜,讲中国话。他们将会在这里读书、长大、慢慢懂得世间道理。我经常带他们回中国,告诉他们那里才是他们真正的老家。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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