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那时我还小,家里养了一只狸花,身上的毛灰白相间,母猫。
它还是小猫的时候我妈用两斤红糖把它领回来养的,因为是农村,就散养着,每户人家到处跑,谁家有老鼠它就帮着给一爪子,很威风,晚上回我家睡,算是承认我们是它的主人。
它名字就叫小猫,我平时叫它都是:「猫猫,过来,过来。」
开始一年里它会「喵」一声算是回复我,我可以摸它的脑袋,撸它尾巴,它也乐意蹲我脚背上。
一年后它怀孕了,生了一窝小猫,然后有一天突然就不见了。
隔了好久,再见是在家外面的草丛里,我看到一只狸花猫窜了过去特别惊喜。
我试探着喊了一声猫猫,它窜得很快的步子突然就停了,隔着到膝深的野草,它一双眼沉沉地看着我,陌生又警惕,但最后还是迟疑着走过来,我蹲下来想摸它的头,但它只是围绕着我脚边走了几圈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觉得它估计是在野外混了,我妈也说它成野猫了。
我想它在外头混总会回来看看,就把它以前吃饭的碗放在外面走廊角落,每天把剩菜剩饭倒点那儿,我有看到它回来吃过几次饭,我试图靠近它但它对我越来越排斥,有几次我离得近一点它就发出嗤嗤的警告声。
我很遗憾,我和它缘分不深。
但是,就是这样的它做了一件让我很惊讶的事。
那是夏天快下雨的午后,天很阴,我坐在门口一个人玩,老远就看到门口的菜园子里钻出一条蛇朝我游过来,我吓得尖叫,当时楼下就我一个人,大人不在(记不清大人去哪儿了,反正当时就我一个人在院子里)
那蛇离我越来越近,我吓得跑都不敢跑只会放声哭,突然我家的猫从菜园后面的矮墙后头跳了出来,闪电似的窜到我跟前,弓着背「嗤嗤」地朝蛇低吼,那蛇半道上被它堵了换了个方向游走了。
蛇走了,我还在哭,我猫转过身坐下来(就是那种猫咪常见的优雅贵妇坐姿,尾巴盖着前爪)默默地看着我,等我哭到哭不出声只能抽噎的时候,它起身再一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至今日,一直无缘再养宠物的我回想起那天我猫看我的眼神,总觉得有种冷淡的关怀在(也可能是我自作多情)
再后来,我还是很少见到它,偶尔在草丛看到它窜过去的身影,来不及唤它它就消失了。
走廊下的饭它也基本没有再回来吃过。
它活了五年。(我推测的)
最后一次见它是一次放学后,我推着自行车回来,停车的时候老远听到一声猫叫,我回头看就瞧见它在我家场院的水泥槛子下面的草堆里卧着。
我很惊喜,书包没放下就跑过去,这一次它居然没躲开。
我怕吓跑它,离它几步远的地方蹲下身说:「猫猫,过来过来……」
它看了我一会儿「喵」了一声,一动没动。
我想它是不是饿了,就说:「我给你拿点饭来。」
我把书包放在板凳上又听到它叫了一声,我站门口说:「你等我一下。」
它「喵」了一声,像是回答我。
然而,等我找了点吃的再回来,它却不在了。
我敲着碗叫它,就看到远处一点灰白相间的身影在田埂上走,走的很匆忙,很快就没影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到过它了。(不知道它是回喵星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混了)
说来,我和我猫缘分真的很浅,它应该是野性未驯的那种猫,对我没多少感情,可我觉得那天它是专程来看我的,来看看我这个和它短暂相处了一段时间、有过喂饭交易、怕蛇、需要被它救的没用的两脚兽。
十几年过去了,它仍然存在于我的回忆里,有时候看到灰白相间的和它相似的猫,我都下意识地唤一声:「猫猫,过来过来。」
可惜,听到我的呼唤,肯为我驻足片刻的猫只有它一个。(我是个没有小动物缘的人)
我想,万物有灵。
因为那个夏天的午后,一直冷冷淡淡行走在乡野村间的它,路过从前的家不会有任何留恋的它,却因为听到了我无助的哭声选择回来替我解决危险困境。
它像个不为红尘驻足的侠客,来也如风去也如风,仿佛有一副冷冰冰的心肠,却还是在那一瞬间给我留下一缕脉脉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