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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 《全民故事计划》第453期:1040阳光工程,我们家族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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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28 03:2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源济 于 2020-3-25 05:17 PM 编辑

1040阳光工程,我们家族的噩梦

 李琪梦 全民故事计划 2020-03-16
我爸已经做到经理的位置,手底下也有十多个人,每个人进来,每一层都会有相应的提成,当初的69800已经赚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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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民故事计划的第453个故事 



我家在四川宜宾,爸爸在江苏承包了好几年砖厂,家里盖了三层小楼,买了车,生活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在老家也算有钱人,过年回家,乡亲们总是会问我爸:“李老板,明年又去哪里发财?”

我以为日子会像这样一直过下去,直到2014年我高一放暑假,听到爸妈总是在另一间屋子里悄声讨论,偶尔也会争吵几句,“砖厂开不了工,哪里找钱给工人发工资啊?”

后来听我妈说,国家环保标准严格执行,很多砖厂都因为不达标,给强行关了。我爸承包的这个厂一直存在环保问题,老板一直瞒着我爸,后来砖厂倒闭,老板跑了,我爸作为承包人,不仅押金没拿回来,还要垫付工人的工资,再加上之前银行的贷款、找朋友借的钱,我们家一下欠了十多万债。

还有一部分工人的工资无法支付,我爸带着我妈连夜开车逃到了安徽马鞍山的亲戚家。2015年春节,他们连老家也没回。

除夕夜,妈妈突然给我发了很多短信,大概意思就是说,我爸鬼迷了心窍,说什么要去广西搞建筑,说那个来钱快。我妈让我劝一劝他。

我问爸爸是什么人介绍的,他回答得很干脆:“网友。”

爸爸向我再三保证,绝对真实可信。说完就给我发了一大堆建筑工地的照片。我还是不信,直到他说:“我想抓住这次机会,如果不去试一试,我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春节过后没几天,爸爸把车卖了,去了北海。

到那里我爸给我们发了张照片,照片上他和两个叔叔站在建筑工地上,爸爸的手搭在他们的肩上,微笑和气地看着镜头。他们都穿着短袖,全身上下污渍斑斑,手里提着焊机,拿着钢筋,背后是一片正在修建的大楼。“这下你们该信了吧。”

我也确实信了。过了一个月左右,奶奶给在学校的我打电话,说:“你爸爸来找我们借钱,说是要承包几辆车来运送钢筋水泥。

我很生气地去质问爸爸,干嘛打爷爷奶奶的主意。“现在不是非常时期、困难时期吗?他们现在支持我一下,等我缓过来,双倍还给他们。你如果不信,我可以给你看合同。

合同我看了,上面写着要69800的押金,承包五辆车,租期两年。甲方乙方签了字,按了手印。最终,我爸还是拿了爷爷奶奶辛苦攒下来的五万块钱。


等我上高二时,听说我爸把我的幺爷爷(我爷爷的弟弟)一家人、我幺姑、幺姑父都叫了过去和他一起搞建筑。

这时我开始放心了,想着有熟人一起,相互照看,不会出什么事。

妈妈在安徽带着弟弟读书,在2015年年初,也去了爸爸那边,告诉我在饭店里打工,每次打电话说不上几句就说要去忙了。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高二暑假,奶奶告诉我,爸爸根本不在什么建筑工地上,也没有承包什么车辆,而是去做了传销。

再次拨通爸爸的电话,他只叫我不要管,好好读书就行。

幺爷爷回老家办事,爷爷奶奶抓着他问,爸爸究竟是在干什么,而他只是满脸堆笑地回答:“大哥,你别管了,等这件事成功之后,你们就等着过好日子吧,你儿子是干大事的人!”

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事?他也说不清楚,只是说:“你们自己去看了就知道了。”

很快又到了年关,爸爸回了老家,绝口不提外面的事,大多时候都在低头看手机。奇怪的是,妈妈这次没回来过年,也没留在北海,而是带着弟弟去了安徽。

按照农村惯例,农民工过完大年后才外出打工。可是爸爸等不及,大年初四就把爷爷带到北海去了。

诡异的的是,爷爷回来后也变成了爸爸的支持者,心甘情愿地又拿了两万块给他,还给亲戚们说,自己的儿子干的是大事业。

高考落榜,我打算复读。我幺姑的女儿,也就是我的表姐考上了大学。我们决定一起去北海看我们的爸爸妈妈。

我和表姐在网上找了很多关于传销的资料,搜出来的都是囚禁、恐吓、赎金之类的报道……这跟他们的情况都不一样。

我们坐上从宜宾到玉林的火车,1200公里。爸爸和姑父来火车站接我们,那里的夜风都是炙热的。吃了一碗螺蛳粉,臭。

不知道他们开谁的车来的,外面的天漆黑如墨,车灯忽明忽暗,开了两个多小时,晚上十一点才到了北海一个叫“夏日假湾”的小区,小区里黑沉沉的,除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还在营业外,没有人活动。

他们住在十八楼,一个套间,三室一厅,一卫一厨,还有一个小阳台。从阳台望出去,越过城市夜景,目光所及之处,一大片黑色在涌动。爸爸说,那是海,那片沙滩叫银滩,改天带我们去玩。

我们住在幺姑父的房间,可是房间里却挂了粉色的蚊帐,明显是个女人在住,其实也不奇怪,幺姑父和幺姑早就离婚了。

表姐附在我耳边说:“不管之后他们说什么,我们都不要信。”我只管点头,绝对不能信,这里太奇怪了,建筑工地打工的人一般都住移动式板房,他们却住小区。

那天晚上,我睡得并不安稳。第二天起来,门外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爸爸对幺姑父说:“走了走了,开会了。”

等他们走后,我们把所有房间看了一遍,很整洁很空,一个小包就能装完所有东西。他们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还带着幺姑,我们把她拉进一个房间里,表姐直接问:“妈,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幺姑神秘地说:“做一个大项目,赚钱的大项目。”她眼睛放光,让我们有些害怕。

晚上我和表姐、幺姑睡在一间房,空调呼呼地吹。幺姑刷着朋友圈,突然坐起来,激动不已地说:“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这么多钱?为什么人家的口才就那么好?”

她拿手机给我和表姐看,里面有一张图片——一个人一只手拿着百元大钞,像扇子一样展开,配文是:数钱数到手抽筋。

表姐在旁边问道:“他那么多钱?”

幺姑点开图片,看了几秒才说:“人家会说啊,会带新人啊。”


他们每天早上六点多起床,一天开两次会,早上七点半开“晨会”,三个都要去;下午开的不知道是什么会,有时爸爸、幺姑、幺姑父都要去,有时又只有爸爸一个人去。

“开会”结束后,他们就回到家里各自抱着手机“工作”,一个人两部手机,一部平常用,一部用来“工作”。

有天晚上,我问他们到底做什么,我爸终于松口:“我们说不清,没有说服力,明天找几个专业的人来给你们传经,不要睡懒觉。”

第二天,我比平时早二十分钟起床。一个短发女生如约来给我们“上课”,爸爸他们又去开“晨会”了。

那个女生先和我们随便聊了会儿,说她大学毕业后,被朋友介绍来做这个“1040阳光工程”项目,又问我们是不是来考察的。

我和表姐对视一眼,连声说是。

她笑了,说道:“我们这边很多这种情况的,一个人来了这里,然后觉得这个项目不错,把整个家族都拉了进来。”

我们知道了这个项目的全貌:金字塔结构,一个人发展三个下线,然后再由下线发展下线,像坐公交车一样,有人上来,有人下去,一直到二十九个,就算成功出局。

晋级制度叫做五级三晋制,五级由低到高分为:实习业务员、组长、主任、经理、高级业务员。三晋是指:从组长晋升到主任;从主任晋升到经理;经理晋升到高级业务员。

等晋升到高级业务员(俗称“老总”)的时候,你就会被推上所谓的“平台”,每个月享有10万-99万不等的收入,你的团队可以获得1040万的启动资金,平台会给你一个项目去做,你从此就可以走上人生巅峰了。

我爸的目标是成为高级业务员,成为“出局老总”,拿项目、赚大钱。说到底,只有不断拉人头,他们这个项目才有“工资”发。

那个女生一番高谈阔论后,又小声和我们透露:“你们知道吗?我们这个行业是没有灰色地带的,都是透明公开公正的。”

她的理由是所有人的工资都在一张银行卡上,由“平台”上的三位“老总”各自保管两位密码,等到发工资的那天,三个“老总”会一起去银行,一人输两位密码,取出现金,装进若干个信封里,分发到每个人的手。

听起来颇有仪式感,像是在演电影。

女生走之前和我们说:“北海真是个好城市,我最喜欢听货船早上出海的汽笛声,全部船只整齐排列,场面壮观极了。”


当时,我爸已经做到经理的位置,手底下也有十多个人,每个人进来,每一层都会有相应的提成,当初的69800已经赚了回来。

作为经理,我爸有义务去开“操作会”,就是去给新人们讲“操作知识”,诸如:如何在网上聊天,如何邀约朋友,如何把来北海“考察”的朋友留住并且心甘情愿地掏钱等等。

那天我爸作为主讲人,出门的时候满面红光,手上还拿着一本翻皱了的“工作笔记”。他刚走,又来了一个男生,二十四五岁,高高瘦瘦,戴着眼镜,提着笔记本电脑。

他说,是我爸叫他来给我们谈心。

他坐在我们对面,开门见山:“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在做传销?”

我和表姐懵了,这么直接吗?我们点点头。

他表示也不怪我们,因为确实太像了。

他找出了一段新闻联播的视频给我们看,言之凿凿地说是假新闻。视频的内容是广西某警局在4月份又端了一个传销窝点,押着十几个人从一个逼仄的小房间里走出来。

“这个环境多差你们也看见了吧?而我们这里住的全是小区,而且不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他把画面暂停,“北海的4月,我们都穿单衣了,你看这群人穿的什么?棉袄!”

他随后递给我们一本“教科书”——《北部湾集结号》(现在已经被定为非法出版物下架),并指出哪一章专门论述了资本运作模式,叫我们好好学习。

看我们将信将疑,他继续说:“你们觉得这是违法的,那为什么这里的政府不管?因为来这里做这个项目的人有几十万,拉动了这里的经济,只要不过火,他们自然不会管。”

幺姑父和幺姑回来了,那人对幺姑打招呼“云梦”,对幺姑父叫“云川”。看我有些不解,幺姑对我说:“你爸爸叫云天”。

这个行业里有很多体系,每个进来的人,都会根据自己所在的体系取名,像我爸他们所在体系的人都是以“云”字开头。

幺姑说,“你们也给自己取个名字吧,叫云什么呢?”我们开始真切地感到害怕了,觉得他们是想把我们留在这里成为“下线”,不让我回去复读,也不让表姐上大学。

接下来的几天,我爸还带着我们去了几个“前辈”那里“听课”。那些“前辈”指点江山,分析经济形势,鼓吹“资本运作”的好处以及“1040阳光工程”的美好前景。

我爸在崇拜和憧憬的同时,懊恼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这个项目,因为最开始,每人只需缴纳3800作为启动费,后来经历了两次“提速”,第一次从3800涨到36800,第二次提速从36800涨到69800。

我爸接到了最后那一棒。他觉得如果早点入行的话,“都已经开上奔驰车了。”

我说这一切都是编的,网上那么多的关于这方面的报道你们没看过吗?爸爸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我,“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国家的手段,叫‘宏观调控’,如果如实报道,大家都冲着这里的好来,那还有人去做其他行业吗?”

我无语了。北部湾经济开发区是存在,但是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资本运作”确实有,但和他们的人头费绝对是两回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高中课本上宏观调控的概念。

意料之中,不管我怎么说,我爸都不相信我,他让我回去好好复读,又说“等我成功以后,你还需要读什么大学”。


一天,出租屋里只剩我和爸爸,他郑重其事地递给我一本《羊皮卷》,“想我还是一个新人的时候,每天晨会都会读它,抢读我是最积极的,推销自己我也是最积极的,即兴演讲我还是最积极的。”

爸爸说,“晨会”是用来鼓舞士气的,在会上,《羊皮卷》放中间,二十个人围成一圈,放一只手在上面,最接近书的那三只手就有机会拿着书在台上去念一段文章,不超过三分钟。这个环节过后,还会有唱歌跳舞等才艺展示,紧接着就是即兴演讲,推销自己。

每次会上,规矩极多。特别是早上的“晨会”,一般是一个主持人、两个“经理”、二十个业务员,必须坐姿端正、笔直,如果谁说错话、敲错门、做错事,就会被罚款的,只是不在会上直接宣布,而是等散会后,通知带那个犯错新人的经理,由经理来承担罚款。

这一点,新人是不知情的,他看到的,都是美好的一面;如果是经理犯了错,直接通知经理的上级,再由各体系内部整顿。

一天,一个来自湖北的业务员不想干了,我爸把他请到出租屋里,亲自炒了四川回锅肉,说是给他饯行。

喝完酒吃完肉,我爸给他讲起这个行业的“五大素质八大心态”,“五大素质”即文化素质、身体素质、思想素质、道德素质、职业素质,“八大心态”即要拥有乐观的心态、积极的心态、成就的心态、宽容的心态、付出的心态、感恩的心态、平常的心态、包容的心态。

讲完后,我爸握紧拳头,用力一挥:“坚持,团结,就一定会成功,有我们帮你,怕什么!”

道别时,那个业务员紧紧抓住我爸的手,“谢谢经理,我决定留下来好好干。”

在北海的第三个星期时,爸爸带我们去了海边。在去海边的路上经过一片别墅区,不过是烂尾的,当初建它的人一定没想到,现在里面杂草丛生,住的不是富人而是乞丐。

在我离开北海之前,一位叔叔带来了一个阿姨,那个叔叔是我爸的下线,以前和我爸在砖厂里干活。

我和表姐就看着他们带那个阿姨到处“考察”,为期七天,和我爸刚来时一样。

刚入行的人要经历四个环节,第一个环节是找不同的人和你谈心,不停暗示你这是国家准许的,这是一条不合法也不违法的“灰色地带”,胆子有多大,就能赚多少钱。

第二个环节是带着那个阿姨进行“实地考察”。去的第一个地方叫北部湾一号,也是北海的艺术建筑群和地标性建筑,设计成桂林山水的形状,被他们形容为“1040”,并告诉来考察的人这个项目是被保护的、被认可的。

第三个环节是带她去银滩等旅游景点,让她看这边的工作和生活环境有多好。

最后一个环节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见总”,见这个项目里的高层,接受“老总”们的亲切问候,感受成功人士的风范。

经过以上环节,阿姨的防线被击溃,她当即叫她老公打钱过来。

爸爸私下和我说:“其实在这个过程里,考察是双向的,我们也在看她适不适合做这个,如果这个人进来了,失败了,钱也没了,回到老家一宣传,会影响到我们的市场。”

我走的前一天晚上,看见阿姨和叔叔在沙发上亲密地说着什么,叔叔的手放在阿姨的腰上。他们是在网上聊天认识的,网恋关系,这让他们上下线之间的联结更稳固。

妈妈离开北海,也没有回家,因为不愿意说谎,被说成“扶不上墙的烂泥”。

爸爸把我送到车站,我没有说别的,那个时候的我,的确连自己也分不清孰黑孰白。表姐还留在那里,幺姑打算把她留下来。


2016年,爸爸的上线被抓了,说是涉嫌非法集资和诈骗。所幸的是,我爸除了赚回他投资的69800外,并没有挣到多少钱,逃过一劫,灰溜溜地回了老家。

只是爸爸断了北海的“事业”,却断不了北海的一个女人。

爸爸发展的下线里,有一个女人,是以网恋关系拉进来的。大我爸爸七岁。我妈妈为了这件事,和他吵过。爸爸只说是为了工作,为了“成功”,绝对没有其他的情感。

我妈不愿和我爸在一起,跟弟弟在安徽再没有回来。隔段时间,我爸会去看她们,但带去的都是争吵。

有一次,当着我和弟弟的面,他冲着我妈大吼:“我回北海去了!这里简直待不下去了,过年就回去离婚!”说完摔门而去。

妈妈面无表情地梳着头发,仿佛对一切已经习以为常,只说道:“看看,这就是你爸爸在北海学到的好脾气好素质。”

我不理解,在砖厂时,爸爸不让妈妈做一点重活,何至于拿“离婚”来伤害她。

爸爸的“事业”失败后,整个人很是颓丧。有时他拿出《羊皮卷》念念有词,有时对着镜子挥手演讲:“十年前你是谁,一年前你是谁,甚至昨天你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你是谁,以及明天,未来你将成为谁……”

妈妈让他“从工地上最基本的活儿做起,你挣的钱用来还账,我挣的钱用来补贴家用,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没什么坎过不了。”

爸爸放不下面子,还想当老板,他又两三年不曾碰过体力活儿,心里自然不情愿。

这时,那女人不断打电话来激励他,说他是做大事发大财的人,他就去成都物色了一个砖厂,准备用房产证抵押贷款来交押金。

妈妈说什么也不愿意。“那段时间,他对我像仇人一样,总是在吃饭的时候接电话,那头明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2017年开春,妈妈跟着她的四姐去了浙江打工。爸爸和那个女人一起去成都包了一个砖厂,但没多久,销量不好,倒闭了。

为了凑我的大学学费,他必须去拿回那五万块钱押金。他就带着幺姑、奶奶、还有那个女的,让她们冒充工人家属,一起上门找老板退押金,最后还是无果。

我上大学时每星期都和妈妈通电话,大多是听她的抱怨。因为抑郁症找上了她,她说她把遗书写了又撕,撕了又写。

四姨告诉我,“你妈妈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整夜整夜地不睡觉,拉着我哭。”

妈妈的情况时好时坏,爸爸对此充耳不闻。

“那个女的一点也不好,年纪又大、又老、还爱喝酒。你爸爸只是一时鬼摸了头,犯糊涂。”那段日子,奶奶经常这样对我说。

中秋节前一天,爸爸把我叫上楼,神秘而又兴奋地说:“我要去接一个朋友来我们家过节。”

不一会儿,他就骑着幺姑的电瓶车把那个女人接了回来。黑纱连体衣,踩着一双高跟鞋,头发烫成波浪卷披在背后,比我爸爸还高,挽着我爸的手,极不协调。

我把这事向我妈隐瞒了,后来她知道了,在电话里边哭边骂我和弟弟:“你们都没有良心,还不如没有我这个妈。”

2018年春节,我妈的娘家人和我爸开始“谈判”。爸爸和舅舅吵了起来,我爸说,那女人是他的粉丝和红颜知己,“我就不相信,在座的男人,都没有在外面乱搞过。”

在我和弟弟的陪伴下,他们在2019年春节办理了离婚手续。

那天,爸爸迟迟不肯进民政局,对我妈打哈哈:“要不我们不离婚了嘛,我们回去了嘛。”幼稚得连我和弟弟都觉得可笑。

妈妈不再像以前一样懦弱,坚决离了婚。

她在四姨的帮助下找医生治疗抑郁症,天天坚持服药,病情减轻了很多。

现在,妈妈在嘉兴的一家餐馆里工作,而且提了经理,对于离婚,她常爱说一句话:“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爸爸和他的红颜知己,读着《羊皮卷》,投资了些小生意,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红颜知己不愿和我爸借钱度日,找了新的男人,还把送给我们家的大液晶电视连夜给搬走了。

爸爸现在也在嘉兴,在工地打工,偶尔去看看妈妈,蹭两顿饭。


作者李琪梦,学生

编辑 | 蒲末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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