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家里只有我和我弟弟。
凌晨两点多,我妈妈的妹妹走了。
是我姥姥打来的电话,隔着电话都能从她发抖的声音里听得到她的无措。
我妈一直在安慰姥姥不要再哭了,声音压得很低,却也难掩悲伤,一想到那么一个小老太太守着小女儿的尸体蹲在院子里哭一宿,我有些难受。
妈妈的妹妹是姥姥最小的女儿,近四十年来,她从未离开过姥姥。
这四十年来,她被视为家门不幸,也是她的不幸。
当年她小时候据说也是极聪明俊俏的姑娘,只因一次高烧未退,又被庸医误诊,注射了一支猛药后便彻底失去了作为人的灵性。
后遗症带来的智力上的极大损伤让她只能在兄弟姐妹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那个家以后和我姥姥相依为命。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尽管她扮着鬼脸、嘴里还在胡言乱语,吓得我躲在了父母身后,但我知道,这就是我妈妈的妹妹,我的亲姨。
为了防止她乱跑,我姥姥用绳子将她像牲口一样拴在了屋子里,每天给她送饭,我不知道在过去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深夜里对着彼此她们是如何熬过来的。
姥姥命苦,小姨命苦。
今天一大早父母就都出门了。
因为疫情很多地方现在都关门了,他们昨晚聊了一晚上,寿衣、入葬……诸如此类,一阵唏嘘之后便是一夜未眠。
今天是正月十五,虽然人间还是万家灯火,我想当年那个清澈的魂灵儿,应该早已在那具皮囊里厌倦了哇。
来生安好,生者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