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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 《全民故事计划》第433期:我们这群发小,转眼就都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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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2 03:5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们这群发小,转眼就都长大了

 张小冉 全民故事计划 2020-01-22
好多年以后,赵启刚才告诉我,那天他情绪正浓,准备找我哭诉一番,眼泪都酝酿好了,正欲夺眶而出,我就无情地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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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民故事计划的第433个故事 



12岁的时候,我和邻居园子莫名感受到了来自“娱乐圈”的召唤,凡是有抛头露面的机会,我俩万万不会让机会与我们擦肩而过。

我们时常相约在院坝里表演唱歌,茶余饭后乘凉的邻居爷爷奶奶们相当捧场,此起彼伏的掌声让我盲目地膨胀,以至于我成年之后才迟来地意识到自己五音不全。

那时,电视台的少儿频道推出了一档儿童节目,每天晚饭时,有一个姓陈的叔叔会准时坐在电视机里,给大家讲故事。

节目开设了一个全新的版块,叫《笑话加油站》,每天陈叔叔讲完笑话之后,会邀请电视机前的小朋友们,积极地为栏目组提供笑话:“笑话一经采用,必有好礼相送。

那段时间,我和园子摩拳擦掌,到处搜集笑话,再把从各处听来的笑话誊写在信纸上,贴上邮票,一封封地往电视台寄。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和园子投递的笑话双双被节目组采纳了,更让我受宠若惊的是,陈叔叔在电视机里举着我的信纸,念我的笑话时说:“今天为我们提供笑话的小朋友,我一看她写的字就认出她了,她是我们节目的老朋友啦!

节目播完之后那几天,我和园子每天都爬到院坝单元门口的墙上去翻看信箱,对电视台为我们寄来的“好礼”翘首以盼,然而,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我向园子提议,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于是,趁周末时,我和园子主动来到电视台,门口的保安大叔对两个小学生毫无戒心,直接把我们领到那档节目的栏目组办公室。

工作人员拿出本子,正准备核对我们领奖的身份,这时,电视里那位自带光环的陈叔叔走到我们面前,我结结巴巴地给他打招呼,他一听我们的名字,用手盖住工作人员的本子,用很好听的普通话说:“不用查了,我认识这两个小朋友,奖品兑给她们吧。

所谓的奖品,是市中心一家名叫“马可波罗”快餐店的儿童套餐兑换券。

那时,快餐对我们而言,是一件无比时尚又奢侈的食物,伴随着陈叔叔的那句“我认识这两个小朋友”,共同成为了我和园子在同学和邻居小伙伴面前的谈资。

周末,我和园子揣着儿童套餐兑换券,赶公交车去往市中心那家快餐店。

我们顺利地兑换了两套儿童套餐,套餐里有汉堡、炸鸡腿、薯条和可乐。

我们咬一口薯条,就会沾一点番茄酱,薯条零星传来的淡咸味搭配番茄酱的酸甜味,在口腔里交融,瞬间打开了食欲。把汉堡里的生菜剔除后,学着电视广告里张着嘴咬一口汉堡,再尝一口炸至金黄色的鸡腿,外酥里嫩,配上解油腻的冰可乐,那顿快餐把我们吃得开心到神魂颠倒。

临走时,我们收到店里工作人员的邀请,下个月周末,快餐店将举行儿童才艺展示秀,得冠军的队伍,能获得好多张儿童套餐的兑换券,以及一整套玩具。

我和园子对视一眼,蠢蠢欲动。


为了勇夺那场比赛的冠军,我们必须在一个月内,完成公演前的排练流程。

我和园子深知人多力量大的道理,我俩煞有其事地召集院坝和学校里的小伙伴,劝说他们和我们一同完成这件了不起的事。

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发小赵启刚、小跟班儿胡达、闺蜜文菲和班花王淑恬参与了讨论环节。和往常一样,这四个人被我们约到家附近的肯德基碰头。

那时,大家的零花钱十分有限,肯德基相比快餐店,是一个更加高级的地方。到了肯德基,我们总是默契地坐在餐桌前,磨磨蹭蹭地不去点餐。胡达的父亲是国营厂里的高管,他母亲是我幼儿园时期的老师,父母对他特别宠溺,他是我们几个中出手最阔绰的人。

每次都是胡达站起来挨个问大家吃点什么,“不吃”、“不饿”、“不口干”——他的询问永远换来这般回答。

之后,当他端着一大份薯条和一份鸡块、一个甜筒回到座位时,那份薯条和鸡块又会被我们瞬间哄抢完毕。

饿虎扑食之后,我们拒绝让服务员收拾桌上的残局,因为赵启刚说,那样才证明我们花了钱,能踏踏实实地坐在肯德基里吹空调。

那天,我和园子向大家介绍计划后,班花王淑恬第一个拒绝参加我们的比赛。她对吃毫无追求,还背着偶像包袱,那些快餐套餐券,对她来说毫无吸引力。

文菲很感兴趣,但是她压根没时间,文菲的父母向厂里承包了我们前后院坝的自行车停车棚,一家三口都住在车棚深处搭建的小屋子里。一到周末,文菲父亲依旧在厂里轮班倒,母亲去打麻将,文菲得替母亲守车棚。

胡达向来没有主见,他十分不理解我和园子竟然为了一口吃的,那么卖力地计划,他说我们想吃什么他可以当场给我们买。但是,这种没有任何竞争力换来的美食让我觉得无味。

好在,胡达从小对我唯命是从,我让他负责当天到场就好,他笑嘻嘻地同意了。

毫无零花钱的赵启刚,听到可以赢免费美食和礼品,把头点得像拨浪鼓一样。

最终,我们一拍即合,决定由我和园子、赵启刚、胡达相约参与下个月的比赛。

那时,赵本山和宋丹丹的小品《钟点工》在春晚一炮而红,我们经常模仿他们的东北腔调。唱歌跑调、跳舞四肢不协调、无才又无德的我们,决定演一出小品。

大家抠破了脑袋,也只记得小品刚开始时宋丹丹的台词:“有人花钱吃喝、有人花钱点歌、有人花钱美容、有人花钱按摩。今儿我找一个好活儿,有人花钱雇我陪人唠嗑。

我们为了前四句的先后顺序争论不休,最后天色渐暗,我们谁也不服气,只能气鼓鼓地各回各家了。


每天早晨,文菲骑着自行车到我家楼下接我,搭我一块上学。她满脑子都是读书,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摸出车筐里备好的一本教科书看上一眼。每次我去她家的车棚找她玩,她都坐在洗衣机前,一边洗衣服,一边看书。

中午,园子来我家敲门,我出门前,用座机电话打给胡达,响一声就挂,提示他出门。

胡达从来没有时间观念,他总是会在和我们汇合的路上做出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捉蝴蝶、碾红砖、摘院坝里的水果树、拿小石头丢院坝里智力低下的一位邻居。

每次我和园子都等得气不打一处来,好在,他会在路过肯德基时,给我们一人买一个甜筒,便少了一顿打。

赵启刚在放学的时候,会推着他的自行车加入我们。班主任和赵启刚的父亲有远方亲戚关系,她曾向赵叔叔告状,说赵启刚有自行车不骑,非要推着车和我们一起走,肯定是喜欢我们队伍里长得最好看的班花王淑恬。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学习生活中,一个月转眼就到了。

园子去她的小姨家,用DVD重复播放了好几遍赵本山和宋丹丹的小品,才将台词歪歪扭扭地抄在纸上。而我,作为一个合格的口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早在一个月内消磨掉了演出的激情——我一次都没有演练过。

胡达作为我的小跟班儿,我说放弃,他马不停蹄地跟着我放弃。园子对我们恨铁不成钢,也只能作罢。

当天,唯独我们忘记通知的赵启刚,大清早骑着自行车,跑到市中心的那家快餐店等候。

赵启刚等了一上午,也不见我们的踪影。那天,电视台少儿频道的另一个儿童栏目的主持人在现场做主持,当主持人通知我们上场时,赵启刚才意识到我们放了他鸽子。

他准备回院坝找我们算账,等迈出快餐厅时,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自行车不见踪影。

赵启刚一贯节约,他连停车的5角钱看守费都舍不得出,自行车丢了,他不愿再多给1元钱坐公交车,硬生生地徒步走回院坝。

到家后,赵启刚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正巧赶着我要出门,他刚喂了一声,我一听是他,就连珠炮一样地说:“找我啥事?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啊。

好多年以后,赵启刚才告诉我,那天他情绪正浓,准备找我哭诉一番,眼泪都酝酿好了,正欲夺眶而出,我就无情地把电话挂了。


我们读高中时,恰逢父母们所在的国营厂倒闭,同一时间,我们脱离了厂职工家属学校的庇护,散落到各个不同的学校。

我和赵启刚同校不同班,园子去了一所职业高中,胡达在他父亲的安排下,去了另一个效益持续上涨的国营厂学习技术,文菲在中考前被一所重点高中提前录取,王淑恬去了另一所普高继续做班花。

高中学习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忙,但我们就是莫名其妙地失去彼此的联系方式。

恰逢QQ风靡,等我申请好QQ号,首先联系到的是胡达。

那晚,几乎有一年半没有说话的我们,像失散多年的兄妹,话题怎么都停不下来。我躲在被窝里,一边心疼我的话费,一边疯狂地刷新着QQ网页。

胡达说,他在厂里的技术院校学习,要和众多学徒一起住宿舍的大通铺:“他们真的好可怕,晚上会集体看毛片,我每次都装睡,每天晚上都过得心惊胆战。

聊到深夜,胡达提出让我约下发小,大家是时候聚一聚了。我忽然意识到,胡达也并非在成长的道路上停滞不前,他也在进步,毕竟,他敢安排我做事了。

发小们再一次见面是在不久之后,定在当初我们时常聚会的那家肯德基。

那次,我们可以每个人给自己买一杯圣代了,再也不需要等胡达为我们买单。

胡达忽然从一个小矮个儿猛窜到一米8以上,他身上还穿着小学时他妈妈织的棕色毛衣,只是视觉被纵向拉伸了。他叫嚣着对我说:“这下我可打得过你了,哥再也不怕你了!”说完,他把我的手反扣在我的背后,把我气得直跳脚。他一松手,我就追着他打。

王淑恬学会了化妆,头发还烫成了锡纸小波浪。她上高中后,开启了三次恋爱,我特崇拜她,红着脸给她讲了一段自己的暗恋,向她取经;唯独赵启刚看不惯,一个劲儿地摇头,说我们“不学好”。

文菲是我把她从车棚里拉到肯德基来的,她坐在肯德基时,怀里还抱着让在场所有人闻风丧胆的习题书。

唯独园子,我联系不上她。

高中的那次聚会,我们聊到很晚。五个人轮流去肯德基的收银台点小吃,嘴巴说干了,喝点可乐又继续聊。

分开之后,我们又投身到彼此很难有交集的高中生活里。


我满18岁生日那天,赵启刚在拥有七个发小的QQ群里提出晚上放学之后别回家吃饭,大家老地方聚。文菲迅速指出是我的生日,其他人接连附和祝我成年快乐,所有人都积极响应,表示不会缺席。

唯独我不情不愿地回复了一句:收到。

当时,在我18岁生日的早晨,我收到了暗恋的体育生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正筹划着请体育生吃一顿串串。那时,我变得不爱吃肯德基,那种寡淡的食物,哪里比得上串串那辛辣火爆又具有冲击力的口感。

我想到折中的办法,就是约体育生一起去肯德基。体育生却回复我,肯德基又不卖啤酒,只能喝可乐,没意思。

放学时,我看到文菲和胡达站在学校门口等我,文菲抱了一束花,胡达搂着一个和他一般高的海豚娃娃。

高中同学看到这个架势,开始起哄,我拖着他俩往公交车站跑,赵启刚不知道啥时候跟了上来。

那晚,我在肯德基收到大家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王淑恬送给我人生中的第一支唇彩,赵启刚用红绳子亲自给我编了三串手链。

我开玩笑说赵启刚一如既往的抠门。赵启刚老老实实地说,他18岁的生日心愿是希望红绳子能保佑我一直健康。

后来我得知,文菲送我的那束花,是她大清早赶最早一班车,去成都三环外的花鸟市场买回来的新鲜花,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在学习上争分夺秒的她,竟然为此旷了一节课。


上大学后,我们那群发小每半年会约在肯德基见面,只是聚会时的人越来越多,各自的另一半也加入到我们七个人的行列。

临近大学毕业,我们在肯德基里碰到了园子。她在肯德基做兼职。

园子热情地帮我们给可乐续杯,又多拿了好几包辣椒粉。她拿着一张抹布,一直没闲下来,看着她忙里忙外的身影,我们变得坐立不安。

我们邀请她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喝一杯可乐,她说不被允许,她只能拿着抹布擦我们附近的桌子时,见缝插针地和我们聊几句。

眼前的园子让我们觉得有些陌生,转念一想,初中毕业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更没机会好好说一次话。

赵启刚骑着摩托车来赴约,晚上十点,停车场不再看守,我们聊到兴致正浓,也不愿离开。赵启刚便隔三差五地指示胡达去门口瞄一眼摩托车是否安好,每次,胡达都十分肯定地说:“瞎操心,还在。

等我们凌晨跨出肯德基时,才发现赵启刚的摩托车早已不见踪影,胡达还指着一辆电瓶车说:“这不是吗?还在呀。

我们直接报警。警察来了后,把赵启刚、胡达和王淑恬载车带回警局,我和其余人员徒步到警察局和他们汇合。

等我们赶到时,赵启刚已经办理完毕了,我问他:“调监控了吗?摩托车找得回来吗?

他说警察针对他没有考摩托车的驾驶证这件事,进行了严厉地批评教育。教育完了,就让他走了。

他又苦笑着说,正好要去北漂了,想着放摩托车寄存挺贵的,这下解决了。

大学毕业后,朋友聚会的场所随着年龄的增长,从KTV到酒吧再到茶楼,只有这群发小,还承袭着小时候的习惯,在肯德基里聚会。

如今,赵启刚当奶爸当得不亦乐乎,经常在发小群里向其他同升级为父母的人取经;胡达进了厂,却不愿再走父亲的老路,把命运搁置在厂里,所以毅然辞职,两个月后闪婚;文菲学的是会计,她随时都在看书备考,坐月子的时候也不例外;王淑恬也和一个她大学里的一个普通男生结婚了。

至今,我都记得当初被电视台儿童节目采纳的那个笑话,那位陈叔叔用滑稽的表情说:有位拾荒匠,从腰里掏出BB机,然后又摸出大哥大回复对方:“哦,你那有很多垃圾瓶啊,那我马上打个的来收,等我。

这个笑话其实并不好笑,可我们都长大了。


作者张小冉,一个话痨

编辑|蒲末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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