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果对我来说非常值得玩味。司汤达蔑视平等,这点毋庸置疑。在两性关系中寻找平等在他看来荒谬透顶。他不认为谁有资格充当这个法庭的法官。浪漫的爱欲只关心征服,“迅猛胜于小心谨慎”。但这在道德上往往会成问题,而司汤达对道德持有一种近乎毁灭性的评价,无论是他笔下父辈的犬儒主义者,还是那些浪漫派的主人公,都藏有一种对布尔乔亚社会的强烈鄙视。 在此我必须承认,阅读司汤达时,经常会想起邪恶教诲师马基雅维利在戏剧《克莉齐亚》中那句著名的话——“战士死在沟渠,情人亡于绝望”。人类的欲爱和政治是一回事。这一发现使第一次知道这个真理的人莫名地恐惧和兴奋(我猜想多数人对此并不知情)。于连投入情欲游戏,征服玛蒂尔德的行为,与今天朋友圈所痛恨的PUA男有相接近之处。假如我们没有通过作者认识于连那种高贵和骄傲的内心,我们完全可以认为他就是这样油腻的人物。这种征服的游戏近乎于“性虐”,普遍存在于今天各种形式的爱欲中,而不仅仅是PUA。在这种游戏中,最强烈的快乐似乎来自一方对另一方造成的痛苦。 对此,艾伦·布鲁姆评价它时认为,爱欲的堕落,以使现代人开始怀疑基于自然的爱的可能性,而似乎只有在萨德侯爵的性虐仪式中,我们才能找到让爱欲关系中的想象自由发挥的空间,而几乎也只有在性虐中,仪式还依然保持着鲜活的生命。这也是PUA存在的土壤。简单反对它,或者痛恨它,并不能够解决背后的问题。显然,我同样也不是要为这种激情做辩护,我也不认为这一问题有简单的解决办法。寥寥几笔,无法勾起大概,这里只是提供一条理解的道路——爱欲最终是如何坠落的?通过阅读,我们将知道爱欲坠落的一条线索。在这里,我唯一坚持的是,写下于连和法布里斯的贝尔是可爱的。他的书是写给少数幸福的人。We band of brothers,we happy few.(莎士比亚)
《特洛伊罗斯和克瑞西达》[英]莎士比亚 著商务印书馆1995年作为莎士比亚作品中无足轻重的一个篇章,它时常被忽略。我第一次阅读它是在广州天河的一个咖啡馆,那是一个下雨的日子,阴冷而潮湿,而当时以我浅薄的智力,自然无法把握它的万分之一。直到人事的经验和阅历使我能够消化那些强烈的激情,我才重新返回对它的阅读。克瑞西达最终背叛了她的爱人特洛伊罗斯。她曾经发下这个世界上最坚实的誓言,而这种誓言最终被证明不堪一击。“我发现了我们这一个弱点,我们的眼睛所犯的错误支配着我们的心。一时的失足把我们带到了永远错误的道路。”发现这一切的特洛伊罗斯,内心被植入强烈的冲突,他的世界的纽带断裂了,The time is out of joint,他必须用理性来抨击理性,“疯狂的理论,为自己起诉,控诉自己,却又全无实证,矛盾重重:理智造了反,却不违法理智。”即使是克瑞西达自己,似乎也无法理解这一点。莎士比亚以清晰的目光捕捉到了其中关于人的真相——人是高和低的混合体,是上帝和动物之间的绳索。莎士比亚的全部戏剧是对人性最自然的反映,在人的情欲之爱中,这一点得到了最集中的体现。他不试图像卢梭一样建立关于爱欲的坚固大厦,也不想提供那些浪漫的幻觉,而只是忠实地呈现它的原貌。这部戏剧同时处理了两条线索——英雄和情人。而这两条线索关系到的荣誉和爱,最终都破产了。英雄像个无赖,爱情充满虚伪,似乎只有尤利西斯这样的人物才能维系世界的运转。莎士比亚借助小丑的角色予以总结——“奸淫,奸淫;永远是战争和奸淫!别的什么都不时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