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轮回中的主体

大牛Steve

生死轮回中的主体

原创： 吕真观  实证的佛教  3天前

　　在轮回当中一定有一个不改变的东西，如果说没有这个东西的话，讲什么轮回，完全都没有意义。比方说，小学有一种游戏，老师拿一张纸，用铅笔在上面画一个人，然后传给第一个小朋友。小朋友可以用橡皮擦擦掉一些，再画上他想要画的东西，然后传给下一个小朋友。这个小朋友又拿橡皮擦擦掉一些，然后再画上他想要的东西。大约经过十几个小朋友，最后再传回到老师那里。你会发现，原来画的那个人全都不见了，甚至连一笔一画都没有留下来，全部都被改掉了。

　　我们从小到大差不多就是这样子。以我们的色身来讲，你刚出生的时候大概三公斤重，等到你长大成人，你就变成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公斤不等。然后呢，当初那个婴儿的色身跑到哪儿去了？你说「他也没有死」，当初那个婴儿的色身也不是死掉，死的话你得找个尸体出来，他没有。但是呢，你说「他还活着」，这好像也不太对，总之他是一点一滴地变化掉了，这种情况跟刚才我们所说的游戏差不多是一样的。我们每天身上的细胞就是死掉一些，然后又制造一些新的出来，所以只要时间够长，差不多十年左右，你全身上下的细胞全部换得干干净净地。

　　在西方国家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一个案例。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常常觉得自己很聪明，有一天他突发奇想，动手杀掉一个小孩子，然后去报警，想跟警方斗智。他以为这件谋杀案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被警察侦破了。侦破了以后，他被抓起来，判了无期徒刑。他五十几岁、已经被关了三十几年的时候，写了一封信给司法部长，跟司法部长说：「你们现在关我已经完全没有任何道理了。当初那个二十岁的杀人凶手，全身上下细胞统统都换掉了。我现在全身上下的细胞，没有一个是当初杀人时的细胞，当初那些细胞统统都死光了。然后我现在的想法也统统都不一样了。」

　　其实他是在讲：「我的色、受、想、行、识已经统统都跟三十年前不一样了，既然这样的话，凭什么把我关在这个地方？」他就跟司法部长写了这封信，要求释放他。结果人家还是没有放他。

　　那你现在想想看我们人光只是这一世而已，你这个色、受、想、行、识就可以全部换掉，一世当中就可以把它们全部换掉。细胞换掉了，是色蕴的变化。这个人当初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所以他去杀了一个人，因为他年轻不懂事，觉得自己很有本事，故意做个案子让警察破不了案，再来自鸣得意。这种心情年轻人才会有，现在他被抓了，关了三十年，你说他还会想杀一个人赌赌看警察抓得到吗？这种很幼稚的想法和行为，他不会再有了。所以他的想蕴、行蕴、识蕴也都不一样了。以前是自由自在快乐的年轻人，现在则是郎当入狱忧郁的中年人，受蕴当然也完全不同了。也就是说，他的色、受、想、行、识，基本上全部都换过了。

　　五蕴全部换过以后，他就跟司法部长讲：「你现在应该把我放了，因为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这么主张有没有道理？我们现在先问这件事情。如果他这个主张是对的，那么六道轮回、因果报应，应该也没有办法成立。为什么呢？我现在杀了人，还记得杀人的那件事情，记忆属于想蕴，所以想蕴还有一点点相同。要是我死掉了，根本不记得上辈子的事，为什么还要为上辈子做的事情负责呢？如果说你跟上辈子完完全全都不一样，那你现在讲因果报应，你说有没有什么意义？完全没有！你总要有一点地方是一样的嘛。

　　五蕴在重新投胎的时候，会全部换新，意根则是一点一滴地变化。假设说一个人贪心很重，就是表示他意根的贪习很重。意根相应的烦恼有四种：我慢、我痴、我见、我爱。虽然说有这四个烦恼，但实际上不一定是这样子。为什么呢？假设你是一个凡夫，你当然会有这四个，但如果你修解脱道，证阿罗汉果，难道你还有这四个烦恼吗？当然就没有了。所以意根会慢慢地变化。

　　如果说你过去世杀了人，这辈子碰到被你杀的那个人，他一看到你，莫名其妙就想要把你宰了。这种事情会发生，因为你过世杀了他。那你过去世杀了他没下地狱，有没有可能？有可能。因为他可能是个坏蛋，你见义勇为，把他给杀了，所以你没有下三恶道。然后你们这一世又碰上了，碰上的时候他会莫名其妙地生起气来，对你特别的粗暴，那种感觉一下子就出来了。

　　意根是慢慢变异的，也许一世当中变异很小，但是如果经过一个阿僧祇劫，那变化可大了。你现在如果是初发心的话，一个阿僧祇劫之后，你已经变成初地菩萨了。我们要知道，成佛要经过三大阿僧祇劫，这是从你发菩提心那时候开始算，而不是从你开悟明心的时候开始算。当你发菩提心的时候，你还是一个贪瞋痴具足的凡夫。你必须累积很多福德资粮，读很多经典，思惟、观察这些法义，经过相当长的时间，你才可能明心。从你初发心到成就初地菩萨，要经过一个阿僧祇劫的时间。阿僧祇是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无法想象的时间。这中间你的意根差异大不大？非常非常地大。因为你已经从一个凡夫变成是一个圣人了，原来你有我爱、我痴、我慢、我见四大烦恼，到初地了，不可能还跟以前那样粗重，所以变化很大。

　　你想想看，一个初发菩提心的人跟初地菩萨，会有多大的差别。初发菩提心的人是凡夫菩萨，所以他会做什么事情？他可能会毁谤正法，因为他不知道这个法是正确的。他也可能毁谤僧宝，他可能各种恶业都会做，说不定还会杀父、杀母。有一部经叫《菩萨璎珞本业经》，它就讲到王子舍利弗那时候已经破参明心了，但是碰到恶知识，恶知识跟他说：「你这个开悟不是真正的开悟。」他就退转了。他退转之后，十劫之后才重新悟入。在十劫当中，他曾经造五逆（杀父、杀母、杀阿罗汉、破和合僧、出佛身血），下无间地狱。所以这中间意根的差别很大。

　　意根的变异性，用一世去观察也可以看出它的变化来。假设说你原来不抽烟后来抽了烟，或是你原来抽烟后来把它戒掉，这个变化也很大。因为你可能原来喜欢烟的味道，后来变成讨厌，这个也是跟意根的习性有关。所以，意根作为轮回当中的主体是不够格的，因为它的变化也可以很大，你总不能说变化这么大了以后，还要意根为了以前的事情去负责。就好像一个人已经戒了烟，三十年之后才开张罚单给他，会让人觉得很没道理。

　　只要会改变的东西，它都不会是轮回当中不变异的主体，因为刚开始时可能是只改了一点点，但是长期累积下来，就整个都不一样了。一个人从初发心到成佛，经过三大阿僧祇劫，中间改变那么多，你说是原来那个意根在成佛吗？这说不过去。所以一定要有个东西是从来都不改变的，它才可以作为轮回当中的主体，这个东西是「我」才有道理。

　　大乘法讲常、乐、我、净，有的人以为跟原始佛教不符合，其实这个「我」作为轮回中的主体，在《阿含经》的时候已经这么说了。从声闻、缘觉，一直到大乘法，这个法义都是一贯的。你知道这个道理，就不会讲说：「《阿含经》是讲无我的，为什么到大乘法突然讲常、乐、我、净？」没有读懂《阿含经》的学者才会这么讲：「《阿含经》统统都是讲无常的，《阿含经》不讲这种常住法的，那为什么到大乘法突然讲说这个如来藏是永恒不变的？」他们的观念是这样子。如果你不能确定这一点的话，你到时候就会说大乘经典跟原始佛教的《阿含经》不一样，你可能就会毁谤大乘经不是佛说。所以我们一定要先确定这一点。

　　因为有轮回的关系，所以你就知道，这当中如果没有一个不变异的主体，因果报应统统都不能成立。所以我们先确定这一点，这是生死轮回当中的主体。另有一个东西跟这个东西有关，就是主宰。因为我们刚才讲到轮回，接下来一定会有果报的问题。以前的人探究这个问题，他们认为有一个神，祂是万物的主宰，由这个神来主持公道。以前跟现在都有这样的观念，古印度的他化自在天、梵天信仰，现代的基督教、天主教、伊斯兰教，还有台湾的一贯道（他们的那个神称为明明上帝或无极老母）。实际上这种观念差不了多少，都是说这个神它能够主宰一切，所以可以统称之为一神教。

　　为什么要说这个主宰跟那个同一、性不变异的那个东西必须要有关联呢？假设说我做了一件坏事，如果说我在人间，这个坏事一定要有个纪录，至少要有人看到，看到我去杀人好了，判决我要被处死或坐牢的这个法官必须要有个根据，不管是证人也好，还是录影带也好，至少要有一种东西记录我干坏事，这个法官才能根据这个纪录把我判刑，这是最起码的。假设我现在干了坏事，但所有的犯罪证据都湮灭了，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我想办法让自己干坏事的记忆统统都抹消了。我现在是打个比方啦！假设说我有这个本事，我干的坏事让所有的人统统都忘记这件事情，包括我自己在内，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找不到我的犯罪纪录，如果是这样的话法官也没有办法判刑，因为没有证人也没有证物。

　　同样的道理，现在这个主宰要判你有罪，比方基督教他们说：「死后有审判，大家都逃不掉，所以你得好好地做善事，不能干坏事。」死后有审判的先决条件是什么？就是你现在干好事、坏事必须有纪录，如果没有纪录的话，到审判的时候这个神忘记了：「这个人好像还不错嘛！」其实他杀过人，但是祂忘记了，所以死后的审判把他送到天堂去了。假设这个人干过好事，曾经在基督教里面受过洗，应该要送他到天堂。要是祂忘记这件事情的话：「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送到地狱去！」可不可能这样子？如果所有的纪录都找不到，这种事就有可能发生。所以说这个主宰，一定要有记录的功能。但是从你干好事、坏事，到业报成熟，时间可能很长，所以从造业开始到果报现起，这个主宰祂都不能死掉，不能坏掉。

　　为什么祂不能死呢？假设我是上帝，我说：「死后有审判，你们统统都要做好事。」但是呢，我要审判你，我自己也要活着啊！我要记得你干过什么好事坏事，不但如此，我自己也要活着啊！不能说当你死掉的时候，我已经死在你前面了，那我还审判什么？审判不了。我不但要活得比你长，我也要活得比所有的众生都更长。但问题是，众生一直都有生也有死，所以上帝必须活在所有人出生之前，死在所有人死掉之后；这就表示这个上帝必须不生不灭，才能够为众生执行酬偿因果的任务。

　　那你不觉得这两个观念有点接近吗？刚才我们讲轮回的主体必须保持同一性，现在这个能执行赏罚功能的这个上帝、这个神祂也是要一直存在在那里，也不能变化，只不过祂多了一个功能：要能记录你的善行恶行。这看起来像是两件事：一个是轮回当中不变异的主体，你把它称之为「我」；另外一个负责酬偿因果，酬偿因果就是赏善罚恶。我们都认为因果报应存在，有的人就想象有这么一位赏善罚恶的主宰，称之为「神」、「造物主」，或者「上帝」等等。其实它无名无姓，《阿含经》称之为「神」只是随顺世间的约定俗成而已。

　　《实证佛教导论》第32页最后一段：「有关主宰的问题，主要有三种说法。第一种说法认为：五阴的全体或部分，会执持善恶的业种，并且产生业果。」这是什么意思呢？

　　很多人认为灵魂不会被消灭掉。你问他「什么是灵魂」的时候，他会跟你讲：「灵魂就是死掉以后，有一个像人一样的东西跑出来了。祂也能够看，也能够听。这个灵魂可以带着业种去投胎。」这是中国民间的灵魂信仰。这种说法，《阿含经》把它归类为「五阴是我」。

　　为什么呢？灵魂祂可以让你看得到，你如果有阴阳眼你就看得到灵魂。这里所谓的灵魂就是中阴身，或者是饿鬼道有情的色身。祂能让你看得到，表示祂对光线有反应，所以祂也算是色阴的一种。然后这个灵魂自己能够看，能够觉知，这表示祂有想阴和识阴。祂有感觉，可以跟灵媒沟通。你会发现，这个灵魂跟我们的色身好像差不了多少。祂有感觉，能讲话，也有记忆，显然也是五阴的一种。所以灵魂信仰是属于「五阴是我」的说法。

　　五阴就是色、受、想、行、识，我们会一个一个解释。色就是色身，鬼神的那个算色身吗？你手伸过去说不定就穿透祂们的色身，所以你可能会觉得这个好像不是色身。但事实上我们可以知道一点，就是光线照到祂的时候，祂会反射光线，所以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祂有质碍。如果你学物理，你一定要知道，如果说祂没有质碍，光线射过去就穿过去了。会反射光线，就表示祂是物质。有的人看到鬼，如云如雾的，飘来飘去。风吹过去祂会飘，那就是色法，因为祂对能量有反应。所以灵魂也一样有色身。

　　（真观按，《大宝积经》说：「若有四大、四大所造色，从歌罗罗乃至化生，若作色、非作色，是名『色』。」歌罗罗是受精卵。化生就是变化所生的有情，包括天人、中阴身、饿鬼，乃至极乐世界的有情，都有色身。有的人虽然也观察五阴无常，可是却不周遍、有漏洞，因为有漏洞的缘故，听到有大名声的法师说「往生极乐世界是横出三界」，便信以为真。未见道的人往生极乐世界的方便有余土，其实是色界天，虽然是化生，仍然有色身，不曾离开三界。因此，观行一定要周遍，才能彻底断掉三缚结。还有观行的时候，不要在经教以外，加上其他未经验证的见解，不管是自己的常识，或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然后灵魂听得到你讲话，祂看得到你，这个表示祂有觉知心，觉知心就是识。祂也有感受，祂能够了别各种东西，这就是受阴跟想阴。然后祂有身口意行，这就是行阴。所以五阴全部都存在。

　　基督教或者是天主教，他们观念中的那种上帝，其实也是五阴。2003年有一部电影叫做Bruce Almighty，台湾叫做《王牌天神》，大陆叫做《冒牌天神》。那个上帝是一个人的形相，你跟祂祈祷的时候，祂听得到你的声音。可见基督教或是天主教观念当中的那个神，其实和灵魂是同类的，都是五阴。

　　天主教、基督教、伊斯兰教，我们统称为一神教。一神教的特征，是一个有五阴相的神（造物主）创造了世间万物，只是不同的一神教，赋予这个神的名称不同。古印度也有一神教，有的崇拜梵天，有的崇拜他化自在天。一神教的神能够听取信徒的祷告，依其意志，给予赏罚。所以他们的神，都有五阴相。这是第二种说法。如果以《阿含经》来说，这属于「五阴是主」（造物主有五阴相）和「五阴异我」（众生没有主体，造物主与众生的五阴不是一对一相应）的主张。

　　第33页倒数第二段：「五阴之外别有一个没有五阴相的东西，能够记录众生的业行。」这是第三种说法。包括古印度的「自然」、「虚空」、「冥谛」、「虚空胜性」，中国的「道」和「太极」，西方哲学的「本体」，全都是属于这种说法。除了这个主宰没有五阴相之外，这种说法和前一种说法基本上是一样的，都是由一个东西出生很多很多的众生。《道德经》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也就是说，「道」它可以出生一切的万物。西方的本体论也是这个样子，只是名称不一样而已。如果以《阿含经》来说，这也是属于「五阴异我」的主张，因为那个唯一的主体，跟众生的五阴不是一对一相应。

　　我们现在用《阿含经》的观念来解读刚才那几种说法，看它对还是错。我们大家先好好思惟一下这个问题。《杂阿含经》有一部小经很重要，摘录在《实证佛教导论》34页。这个经有四个重点：第一、轮回当中的的确确有一个不变异的主体，称之为「我」。第二、有一个能够酬偿生死能够赏罚善恶的那个东西，称之为「主」。第三、「我」即是「主」。第四、五阴不是「我」，但也不异于「我」。

　　有一个外道叫做萨遮尼犍子，他是耆那教的教主。耆那教的教主有一个称号叫「大雄」，大雄就是大英雄的意思；这当然是名不符实，佛陀才是真正的「大雄」。佛教的寺庙有大雄宝殿，「大雄」就是指佛世尊。

　　这个教主萨遮尼犍子跟他的徒众讲：「我去跟那个佛教的教主挑战，他绝对不是对手。」然后，他就来找佛陀辩论。《杂阿含经》有记载这件事。「火种居士」就是萨遮尼犍子。「瞿昙」是世尊的名字，我们现在不会这样称呼佛陀，但古印度的习俗就这样，直接叫名字，不认为这样不礼貌。

　　佛陀就问萨遮尼犍子：「你的立论点在什么地方？」古时候就是这样子，你来找人家辩论，必须先把自己的立论讲出来，不能自己没有半点主张，不然你要跟人家辩论什么？他就跟佛陀讲：「我的立论就是『五阴就是我』。」五阴就是色、受、想、行、识。

　　佛陀问：「那我先问你啊，好像国王在国境范围之内，有犯罪的人就把他抓来杀掉，或者是把他绑起来鞭打，甚至把他的手脚砍掉；如果说这个人是个好人的话，国王就给他象、给他马、给他车子，甚至赐给他一个城、一个封邑（这个城就归他管辖，民事和刑事案件，由他来审判，那里头的税收归他收取），给他财宝。如果是国王的话，在他的国境范围之内，他能不能做到这一点？」萨遮尼犍子答：「没有错，的确可以这个样子。」

　　然后佛就问萨遮尼犍子：「凡是主者，悉得自在不？」你可能会觉得有点奇怪，刚才是在讲「我」，现在变成「主」，为什么是这样子呢？因为在古印度的观念，「我」就是「主」。这没有直接写在经文里头，但你从两个人之间的对答，你可以看出来「我就是主」是佛陀和萨遮尼犍子两人之间的共识。

　　萨遮尼犍子答：「对，你讲的没有错。」佛陀就说：「你刚才讲说色、受、想、行、识是我。那我现在问你：色、受、想、行、识，它能不能赏善罚恶？它到底是赏罚的主宰？还是被人家宰制的对像？」问完之后，萨遮尼犍子很久都答不出话来，后来没办法，不得不回答的时候他就说：「唉！其实不是这样子。」

　　后面第五章我把全文都引用出来了，这里省略的部分，是他发现只要他回答「不」的话，他辩论已经输掉了，所以不愿意回答。那个时候有一个金刚力士现形，很生气地说：「世尊已经问你三次了，你为什么不回答？你再不回答的话，小心我就用这个金刚杵把你的头敲碎掉。」萨遮尼犍知道自己理亏（辩论本来就是人家问你，你要据实回答），这时候他才说「不能」。

　　说五阴不能作主，和前面说五阴是我是矛盾的。为什么？因为他刚才讲「色、受、想、行、识是我」，他们两个人又有一个共识，「我」即是「主」。所以现在讲「五阴不能作主」，就前后矛盾了。

　　你如果要断掉我见，也要注意这个问题：五阴是能够宰制别人的，还是被人家宰制的？当然，五阴有时候可以宰制别人，像佛陀举的例子，国王能够在国境的范围随意自在。但是这个国王会不会生病？他还是会生病。这个国王会不会死？他还是会死。所以这是表示五阴虽然有时候可以宰制别人的命运，但是他自己本身是被别人宰制，被疾病、无常，或是被其他更有能力的鬼神宰制，所以你这个国王再怎么有势力也没有用，还是会老、会生病、会死。

　　所以色、受、想、行、识到底能不能宰制别人？当你势力比别人强大时，是可以宰制别人；但反过来的时候，你就被别人宰制。另外，不管你势力多大，还是要面对衰老、疾病和死亡，这是任何一个五阴都逃不掉的。

　　佛陀就告诉他：「你这样子已经前后矛盾了。」也就是说，萨遮尼犍子在辩论上已经输掉了。
　　这个时候佛陀才跟他讲：「你再好好想想看，你主张『色、受、想、行、识是我』到底有没有道理？」这下子他就没话讲了，知道自己错了。

　　然后佛陀就说：「我现在问你，色法是常住法？还是无常法？请你回答我。」色法是地、水、火、风，以及地、水、火、风组成的色身。萨遮尼犍子答：「无常。」

　　佛陀又问：「无常者，是苦耶？」意思是说：无常的东西到底是不是苦法？萨遮尼犍子答：「是苦。」为什么？假设你现在身体健康，但因为身体是无常法，所以它会生病，最后会毁坏，毁坏就会让你受苦啊，所以无常就是苦。

　　佛陀又问：「无常、苦者，是变异法，多闻圣弟子宁于中见我、异我、相在不？」萨遮尼犍子答：「不会这样的。」读到这里，我们要想想看：萨遮尼犍子不是一个外道吗？为什么现在可以回答多闻圣弟子（初果以上的佛弟子）才会的问题。显然，在他回答之前，佛陀曾经对他作了详细的开示，这是声闻见道位的核心法义，在当时列为机密，所以没有编入《阿含经》。也就是说，《阿含经》是有保留的，如果没有圣弟子的教导，一般人是看不懂的。

　　我们现在先注意一下，这里头的「我」。在古印度人的观念当中，「我」是轮回当中不变异的主体，所以这个「我」一定是常住法，而且当五阴受苦的时候，这个「我」是不受苦的。从他们的问答，你可以看出来，他们认为这个「我」不受苦乐、不变异，不然的话这些问答会变得毫无意义。

　　他讲说：「色法是无常法，但是『我』是常住法，既然这样的话，这个色法不可能是『我』。」
　　那么「异我、相在」是什么意思呢？这个比较困难，我们后面再来解释。

　　从这个地方可以看出来，佛法可以分成两个体系：一个是色、受、想、行、识，这些归属于无常法，它们是被人家出生的法；但是另外有一个东西，它能够「随意自在，令彼如是，不令如是」。这是什么意思？让你这个五阴变成这个样子，让你这个五阴变成不是那个样子。比方说你现在是个女人，这个轮回当中的主宰，在你受胎的时候，它可以让你变成女人而不是男人，你出生之后，它可以让你变老，将来可以让你死掉，死掉以后产生下一世的五阴。它有这个本事，它是一个主宰。

　　色、受、想、行、识，再加上一个主宰「我」，总共有六个东西。整个《阿含经》到处都在讲这六个法。这六个法分成两组：一组是无常变异的；一组是常住的，它本来自在，能够酬偿因果。生死轮回中的主体，这个在哲学和宗教都是大问题。像现在应成派中观这么流行，它说一切都是缘起缘灭，统统都是无常法，并没有常住法存在，就是因为他们弄不清这个问题。如果你现在想要修行，你想要知道生命和世界的真相，一定要把它弄清楚。这个部分，你没有听懂的话很正常，因为从古到今，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许多人。我现在这样解释，会有一些遗漏，所以请你要把书仔细地读过去，然后再好好地想想看，经文是不是我解释的意思。这个部分比较困难，但是弄通了就是声闻见道，花一点时间和精神把它弄懂，绝对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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