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查看: 327|回复: 0

[人世间] 自PAI|一个上海底层市民家庭半个世纪的奋斗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9-12-6 07:5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源济 于 2019-12-3 03:40 PM 编辑

一个上海底层市民家庭半个世纪的奋斗

 自拍 自PAI 2019-10-29
编者按
《自拍》栏目建立以来,我们接触过很多从低谷到高峰的故事。丁尚彪的经历,最震撼我的部分,恐怕不是一个底层家庭成功逆袭的过程或者结果,而是他对命运的强大掌控感生活中的困难接踵而至,丁尚彪的应对环环相扣,就好像字典里从来没有“逃避”这个词语,好像所有令人窒息的天花板都会被层层捅破。对他来说,哀叹永远是暂时的。紧盯目标,从不为自己设限,去试探、去突破、去失败、去重来,才是真的猛士。

丁尚彪/口述
       
1-compressed.jpg

我叫丁尚彪,1954年出生于上海,今年65岁了,还在美国的餐馆打工——每周工作5天,每天工作8个小时,往返通勤3个小时。

坚持、努力、突破,是我的奋斗方式。

依靠着坚定的信念,我在日本打黑工15年,忍受着骨肉分离的痛苦,供女儿在美国从本科读到博士,最终改变了整个家庭的命运。女儿毕业后,我又跑到美国,从零开始打工。几十年来,我不仅成功找到了底层家庭的出路,也充分实现了自我价值。

2.png

在我成长的年代,整个社会是很讲究家庭出身的。我的父亲在1948年加入过国民党,因此我的出身并不好。

我16岁中学毕业时,整个上海一片红,大家都下乡了。

江西是最好的,有米饭吃、离上海近,其次是黑龙江、云南军垦农场,最差的选择是安徽淮北。平时对我很好的老师说我出身不好,不能去江西,怕我越国境投敌,也不能去黑龙江、云南这种边界地区,只能到安徽淮北。

3.png

这是我们下乡居住过的房子。我对下乡没有概念,以为就是去农村玩。


5月15日是我16岁生日,隔天我就走了。我妈跟在后面哭,由于我年岁比较小,跟我同一届的前辈们帮我拿着行李,我一滴眼泪都没流。我被分配到安徽五河县张集公社,和另外2个人组成了一个知青点。


没有地方可以住,村民就把磨坊空了出来。前一秒驴还在拉磨,后一秒我们就亲眼看着村民把石磨搬走,把全是驴尿的地方腾给我们住。


4.png


磨坊的墙上全是蜘蛛网,连个门板都没有。我们3个人迟迟不愿意解开行李,坐在屋里哭,好像解开行李就要在这里扎根了。


好在村民们都很友善。2年后,我被调到大队搞宣传,又被叫去边教小学边学习注射。我学历低,不懂拼音。一年级要教拼音,校长就让我去不用教拼音的二年级,几年下来,学生倒教会了我拼音。


我教语文、体育和音乐,还要帮全村注射疫苗、看管仓库。我干活利索、认真,被评为县优秀知青代表之一。


5-compressed.jpg


1972年,开始流行收听英语讲座。下乡这几年,因为出身问题,我被很多招生、招工机会拒绝。我觉得自己可能会在农村待一辈子了,为了抓住以后可能出现的机会,我花30元买了一台收音机学英语。没想到2年后,当我把四册英文学完,就招工进最差的集体所有制工厂了。


这是1974年7月27日的日记,一再被拒的苦闷都被我写到日记里,但我依旧不忘鼓励自己“胜利永远是属于能吃苦者的”


6-compressed.jpg

我属马,20岁生日当天,我在安徽五河县张集公社大魏大队骑马留影。


7.png


1975年2月,招工到县集体所有制工厂后,我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同样来自上海的知青。她性格老实、做事勤恳,我们很快就结婚了。


后来岳父离世,妻子调回上海。而我先费尽周折调到了合肥。一到合肥,又定下回上海的目标。这个目标在当时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我想着只要不违法不害人,就不要为自己设限。我跑遍上海,在电线杆上贴满对调信息,结果真的找到了一名想调回安徽的女性。我私下给了她400元,顺利对调,1981年,我回到了上海。


8.png


回上海后,我住在杨浦区,却在徐汇区当炊事员,每天通勤要6个小时。我又开始在全上海贴广告征人对调工作,对调对象找到了,单位却百般阻挠。


我在广告上说此工作道路广、购物方便,引来了上海青年报的记者卧底。他写了一篇报道,质问关系网该不该破?报道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单位让我停职交待事情原委。


事发后,记者来找我,告诉我可以写文章反驳他,还帮我跟单位说了很多好话。因祸得福,单位嫌我太惹事,就让我调走了。


9-compressed.jpg


依靠努力,我在新单位当到后勤股长,读完了中专。这是我们给女儿庆祝生日。


生活表面上安稳幸福,底下却暗流涌动。我求进步去考证,单位说不是单位安排的不予承认。妻子想调到中外合资企业,已被录取,但原单位拒绝放人,还不断找茬,甚至找借口扇妻子耳光。


忍不下这口气,我告到纺织局,纺织局就把事情转回单位,告来告去都没用。


跟朋友闲聊时,朋友跟我说,当警察都要审三代,而像我女儿这样的出身是不可能通过的。


我所在的单位是街道小集体制的,在上海只能算“三等公民”。而且我的文化程度不高,在单位做到中层就已经到头了,这条路再走下去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发展了。


这些生活中始终无法突破的障碍,让我无比失落,每一步我都尝试过,但每一步都掉下来。


10-compressed.jpg

正好有朋友赴日留学,给我写信说日本遍地能捡到彩电、冰箱,这对在国内只能凭票购物、而且常常买不到的我们来说,是诱惑力极大的。


我们想让单身的弟弟先去试试,但他一想到又来一次“洋插队”,就不愿意去了。


我想着在国内没有前途,不如出去看看,或许能闯出点名堂。这是我拿到的北海道飞鸟学院入学通知书。


办护照时,单位当即解除了我的职务,逼我去建筑工地拉翻斗车当小工,我一气之下办了半年停薪留职。


11.png


为节省费用、互通信息,我把上海申请飞鸟学院的同学们都联系到了,形成了一个小团体。为了出国没有后顾之忧,临行前,我按照飞鸟学院录取名单,骑着自行车把每个同学家都走访了一遍。我插队过,知道与家人分离的滋味,所以想把在上海的家属组织起来。家属之间相互走动,这样我们在外面就能更放心些。


临行前我回单位,领导得知我即将顺利出国,关切地问了我离开的日期,还问要不要单位派车送我。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想在我出发时把我拦住不让走。幸好我拒绝了突如其来的”好意“,并在出发日期上撒了个谎。


1989年,我冲破重重阻碍、离开家人,赴日留学了。


12.png


没想到一到日本就碰到了阻碍。飞鸟学院坚决不允许学生赴日3个月内打工,而荒凉的阿寒町也没有地方可打工,这是飞鸟学院的校舍。


来这里读书的一批大龄中国留学生都是欠债出国的,大家焦虑不安,都想去东京那样繁华的地方边留学边打工,于是纷纷提出转校申请。


我出国时向亲戚们借了3万块人民币,现在看来,这不是什么大数目,可放到那个年代,这笔钱是我15年的工资。


13.png


上完一个星期课后,一天夜里,我和二位同学溜出学校,走了一段时间,突然有辆车子在我们附近停下来。


飞鸟学院的华裔王校长从车子里出来,喊我的名字。他叫的语气很急,说这里有狼有熊,很危险,还说“要走,我送你们走!他把我们送到阿寒町,嘱咐我们不要说出这件事。我们非常感激王校长,直到现在都保持着联系。


我们在濛濛细雨中走了一整夜,清晨坐上火车逃离了北海道。这段“布伏内橋“就是我们逃离的路线。


14-compressed.jpg


由于转校申请失败,我的身份变成了非法居留,一旦离开日本就回不来了。身上背着巨额债务、回国又不可能有工作,我只能留在东京打黑工还债。这是刚到东京时,我在工地打工休息时的照片,脚上穿着捡来的建筑工地爬脚手架的布鞋。


为了省钱,我在日本的生活都是捡来的。


从电视、空调、冰箱到身上穿的西装、皮鞋,基本都是捡的。连吃饭,都能从打工的饭店带剩饭回家,热一热第二天吃。


15.png


我刚去东京时,四帖半(四个半单人床大小)的房间就住四五个人,屋子不是住的地方,大家都只是晚上回来睡一觉而已。房租是2万5千块日元一个月,四五个人分摊。出租屋里的三台电视机,都是捡来的。


16.png


这是我在反对外国人打黑工的标语前留影,算是一种无奈的自嘲。那时候的心态就像是赌徒,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说不定街上碰到个警察就被抓走了,只能拼命。


我同时打好几份工,白天在工厂做工、晚上在饭店洗碗、周末在大楼扫地,一天净挣700-800元人民币,而同样的收入,在国内要做7个月。这样的收入对我来说就像是抢银行了钱像是白捡的工作的热情自然非常高。


每攒到一百万日元,我就寄回家一次。


17.png


我用假名打工,野村是我用过的假名之一。一开始不会日文,打工时会遇到障碍。有一次在后厨工作,厨师长着急地让我拿个东西,我没反应过来,就被怒气冲冲地扇了一巴掌。那时也觉得委屈,但无处可去,只能坚持工作下去。


日本人比较好的一面是一码归一码,不会因为一件小事情一直给你使绊子。尽管那次事件不太愉快,看到我的勤奋努力,厨师长还给我发了额外的奖金。


18.png


我平时都在地铁上学习日语、写作以及备考各种证书。为了拿到更高到工资,我考了五本执业证书。


这是我后来住的地方。知道黑户不敢报警,有的中国人会专门抢我们的钱。我吸取教训,把钱藏在公司的衣柜里,身上只带少量现金。还在门边放一把铁刺刀,每天回家后都会检查壁橱里有没有藏着人。


没办法分辨谁是好人坏人,我不敢带人来家里,也不敢和新认识的黑户口一起住。


19-compressed.jpg


这是刚到日本不久,女儿寄给我最伤感的信。一开始通电话不太方便,只能通信。她写信过来说,上周六回家后孤伶伶的,爸爸妈妈都不在家,觉得很孤独。这封信我从日本带到了国内,又带到了美国,一直放在身边。妻子和女儿在家生活不容易。妻子节俭惯了,几乎只穿工作服,就算到现在,给她钱她都不知道怎么花。


20-compressed.jpg


还清债务之后,想到回国也没有工作,我干脆就继续留在日本为家人挣钱。更关键的是,女儿让我看到了新的希望。有一次扫地,我捡到了一本东京六大私立名校试题集寄给了女儿。她才初二,竟然跟我说数学题很简单。


那时上海一房一厅约5万元,妻子想买,我跟她说不要动这些钱全换成美元,以女儿的名义存着,为以后出国读书作准备。


21-compressed.jpg


不知不觉,我就40岁了,这是我40岁当天穿着西装骑着马在日本的留影。


这套西装是刚到日本时定制的,也是唯一一套我自己买的西装。那时刚变黑户口,朋友提醒我要穿得体面一些,免得被认出来,就带我去订做西装,没想到只穿了大约两次,一次是生日留影,另外一次就是回国前去东京入管局自首。


平时的衣服要么是捡的,要么就是花100日元(约人民币7元)去旧货店买的。管不了衣服是从活人还是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能穿就行。


22.png


虽然我打的是黑工,还是坚持像日本人一样纳税,这是我的纳税证明。


我觉得自己有纳税的义务,而且如果遇到警察查身份,有税单也能从容一些,后来果然在街上被警察逮捕,但警察看到我一叠税单,说我是好人,竟然把我放了。


其次,有了这些税单,就可以去考各种资格证了。


再就是考虑到女儿留学需要能提供资金的“财政资助人”,办理签证时需当着审查官的面说清资金来龙去脉,为了能当女儿留学的保人,我一直坚持纳税。


23.png


通电话方便后,远隔重洋,我每晚都要打电话回家,尽量不缺席她们的生活。1000日元能买20张10分钟的假电话卡,我通常一次买一百张。电脑流行起来后,我们还用网络聊天室打电话。


我在电话里和女儿谈理想、帮她参考志愿、鼓励她努力读书。后来女儿报考复旦附中,也是我怂恿她去尝试的,没想到就成功了。


24.png


出租屋的墙上贴着女儿寄来的照片,我不在她身边生活,不知道这是她几岁时的照片。 


我在日本不光是挣钱,我还很关注日本的报纸、新闻广播,收集留学信息,购买最先进的学习设备寄给女儿。


我在广播中听到可以自主申请到国外留学,就要了一份申请资料,和女儿一起制定留学计划,目标依次是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英国、日本


在国内,每天,妻子都陪女儿去浦东学托福,学完再把她送回学校。就这样,我用电话听着女儿长大了。


25-compressed.jpg


我为女儿留学存了15万美元,为了提高成功率,我让女儿统统不要申请奖学金,而且一下子申请了二十所大学。1997年,女儿成功申请到了美国纽约州立大学。


90年代的上海,我女儿的中学就她一个人去美国读本科。她去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馆面签,排队的人都是读研读博的,大家对去美国读大学都闻所未闻。女儿去美国读书,特意在日本转机,时隔8年,我们父女终于在异国他乡相见了。女儿长大了,我变老了。


26.png


把女儿送到美国后,我考虑到女儿大学毕业后升学可能还需要钱,就跟妻子说,日本工厂只能干到60岁,我干到60岁就回国。


在日本的那段时光,是我一生最辉煌的时候,我在日本如鱼得水。和我相比,许多人都很痛苦,特别是那种在国内混得还不错的人,出来之后只能干苦力活,心态不平衡,留在日本也不适应,进退两难。而我这种本来在国内没有出头之日的底层人士,出来之后能凭辛苦赚到钱,已经非常满足了。


27-compressed.jpg


这是女儿博士毕业时,我们一家人的合照。


女儿的大学在郊区,我跟她说好好读书,别想着赚钱。她是电子工程系全A毕业,还当过助教。2004年,她考进医学院学医,借到二十万助学贷款,跟我说再也不用为她赚钱了,逼着我回国。


那年我50岁,正是壮年。担心自己回国没工作,我想到日资企业在上海建了很多办公楼,就在日本花了一个月考了一个清扫执照,想着回国后至少可以去日资企业扫扫地。


28-compressed.jpg


回国之前,我去东京入管局自首,以便顺利出境。整整15年没回国,回来后我才知道国内经济发展得也不错。


我给家里换了新房子,又买了两套收租,留了一些钱给自己养老。我在日本工作过的工厂打电话给我,希望我去工厂的中国生产线当翻译,就这样,我当翻译当到了2009年。


我还特意去找过昔日给我使绊子的领导,客气地递上烟。其实是想告诉对方:当年你想搞死我,今天我不仅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人不就是争一口气嘛。


29.png


2009年12月女儿要结婚了。我和太太一起去美国探望。女儿已经正式成为一名医生,3个月后就帮我们申请了绿卡,很快就批准了。


女儿想让我当寓公养老、帮忙带孩子。可我闲不住,我想了解美国的社会,非打工不可。在去美国之前,我就找了个朋友学中式炒菜。


到美国后,为了全面了解,我在建筑工地、门窗厂、餐馆都干过。在日本打工时间很正规,时间一到就下班。在美国华人手下打工会被欺负,工时超长,受剥削太厉害了。


30-compressed.jpg


我在日本时候学过串烧,还在日记本里夹着个串烧菜单带回国。到美国后我去日本串烧店应聘,店长发现我是专业的,立刻就把原先聘请的日本师傅解雇了,还答应一周给我800美元。


我还没拿到身份,不能打工,我就说先白干吧。朋友家人都很反对,但我根本不在乎这些钱,只想训练自己适应美国。


店长很满意,而且很讲信用。等我绿卡下来能拿工资后,他就每个月多给我补一点钱,把之前没给的都补给我了。


31.png

日本串烧店经营不善倒闭了。我一个月拿1600美元的失业金,可以拿一年。这期间我每天去图书馆学英文,寻找就业信息,看到了一家曼哈顿宾馆的招聘。去应聘那天下着大雪,2000多号人应聘,我第一个到,就搭把手帮忙布置,顺利被录用了。


在日本打工的经历给了我很大帮助2012年底,领导把我推选为纽约市宾馆业协会优秀员工,而且全宾馆就推荐我一个。美国人很重视荣誉,获奖后,我一直在这个宾馆工作,现在已经是三朝元老了。


32-compressed.jpg


这是我在美国学习英文。美国给我的感觉是比较包容开放的。


在后厨工作,美国人叫我拿东西,发现我没听懂,美国人就笑一笑自己去拿了。我在日本时每天都心惊胆战的,害怕被发现非法居留后遣返。而在美国,走在我住的法拉盛大街上,估计一半人都是黑户口,但是没人会管你。有一句笑谈是“留美爱美,留日反日”。


33-compressed.jpg


我喜爱写作,从日本到美国,笔耕不辍,经常在华人报纸上发表文章。纽约卧虎藏龙,有很多华人诗人、作家聚集在这里,我时常参加他们的讲座和活动。而且我舍不得放弃每天能和美国人打交道的工作所以至今我还是一个人住在纽约。


妻子在外州帮女儿带孩子。到了假期,我们就一家人去旅游。


34-compressed.jpg


这是我们一家出游的合影。


回顾之前的经历,有人说我和妻子为孩子牺牲太多。其实我们三个人,每个人都牺牲了很多。女儿一边备战高考、一边要学托福、申请学校,是相当辛苦的。妻子一个人在上海,既要照顾女儿,又要照料老人。有的人在外面挣了钱,小孩却不用功读书,或者老婆把钱都投入股市输光,或者自己有了钱后就花天酒地,挣了钱也都是打水漂。


实际上在达到目标的过程中,任何一个人开小差都不行。


35.png


有人说,你以前在日本这么卑微、又是黑户、又是妻离子散,有什么好辉煌的?


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在日本挣得比当时国内的大官还多,没有被歧视、不用看脸色,最重要的是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价值。


我一直认为人的格局、思想和观念不能局限于单一国家或者地域。我一生漂泊,不管是到日本还是美国,我都是零语言的状态开始的,相当于又聋又哑又瞎,再难也坚持下来了。


这一辈子苦过、奋斗过,到明年我就正式退休,去过另一种生活。



T  H  E   E  N  D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小黑屋|www.hutong9.net

GMT-5, 2024-3-28 11:43 AM , Processed in 0.053152 second(s), 17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