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丨一个陕西少年的北京时光
凤凰图片 2019-10-29
家是最小的国,国是千万家。凤凰网在人间工作室推出特别策划《潮水与我》,以家庭相册的方式,记录大国小家的变迁史。本期是陕西摄影师蒋得好少年时在北京生活的故事。 这是我(二排左三)在北京北苑中学读初一时和全班同学的合影。当年规定非京籍学生不能在京就读高中,合影的29位同学,11名拥有在京读高中的机会,大部分想考大学的同学选择暑假回老家继续读书。 北苑中学是我少年北漂的最后一站,初一暑假,我回到陕西汉中老家,继续求学生涯。而今回想起来,我不禁唏嘘感叹,当年的北漂生活也是经历了一番生离死别。 图文:蒋得好 实习生:邹文昌 凤凰新闻客户端 凤凰网在人间工作室出品
我出生在陕西汉中一个叫大狗槽的村子里。进村的必经之路上是一片坟场,坟场后面是一个又长又陡的土坡,许多离别和重逢就发生在这个大土坡上。村子在坡下的大深坳里,深坳里是一层层的丘陵地,有稻田和鱼塘,还有一条自北向南流淌的小溪。我们村子很穷,每家只有几亩地,想通过种地来养家糊口并不容易。 照片里的是我母亲,她虽然在骑自行车,但其实到现在也没学会。1963年母亲出生在大狗槽,小学毕业后开始在家务农,插秧喂猪拾柴割猪草。适婚年纪后,亲戚们便开始给她介绍对象,最后嫁给了我的父亲。
父亲初中毕业后在兰州军区当防化兵兼炊事员,三年后退伍,和母亲结了婚,婚后只能暂住在爷爷家的堂屋里。1985年我的姐姐出生,两年后父母带着姐姐去大庆投奔我二爷,到了大庆,本来已经咿咿呀呀说话的姐姐突然不会说话了。父母担心姐姐,无奈又回到了老家。 母亲讲过,当年邻居家的小孩都有奶粉喝,我姐没有,后来家里好不容易攒下钱买了一罐麦乳精,只有四五岁的姐姐把它抱在怀里,正高兴的时候麦乳精从怀里滑落,碎了一地。这是1986年,父亲在天安门广场的留影。
1992年,我在老家出生了。我出生几个月前,迫于生计,父亲和亲戚一起去山西太原开饭馆,卖汉中热米皮。我出生两个月后,就和母亲一起坐上了开往太原的绿皮火车,从此过上和父母在外漂泊的生活,太原、北京、西安、包头、宁波……其中待过最久的地方就是北京。而姐姐开始了在老家留守的生活。
1993年,姐姐在暑假时到太原,我们一家人团聚。那时,我们每年春节都要回家,每次回家只能去亲戚家借住。直到1997年,父母拿着卖热米皮赚来的钱,加上冒险借了高利贷,在老家修起了一栋二层小楼。热米皮从早期只卖5毛钱一碗,后来逐渐涨到了1.5元。父母就是靠着一碗一碗的热米皮修起了房,还完了贷款,把我们姐弟俩拉扯长大。我们乡镇,几乎每家都外出卖过汉中热米皮,跟我同龄的年轻一代,都是靠父母在全国各地卖汉中热米皮养大的。
这是母亲、姐姐和我在太原的合影。那时的姐姐像个小公主。
这是姐姐最喜欢的一张照片,她说:“很有爱,姐弟俩相依为命的感觉。那时的我们一年难得见一次面,好不容易见一面又要分开。”
后来父母离开太原,和亲戚一起来到了北京,开始了9年的北漂生活。在北京的那些年并不顺利,当时正赶上北京快速发展时期,他们开的店总是遇上拆迁,有时无奈只能在路边摆地摊。那些年,我们住过铁家坟、九间房、团结湖、来广营……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是我记忆中来北京的第一站,位于海淀区青塔附近。当时我们一家人就住在火车桥下面的大杂院里,火车时常从头顶开过,晚上躺在床上就能感觉到房子跟随火车节奏一起震动。
刚来北京的一两年,父亲每天把我抱在怀里,单手骑自行车去出摊。等我长大些,父亲在三轮车里铺上了一床小被子,每天早晨我都闭着眼睛躺在三轮车里,感受着透过树叶又映照在眼皮上的明暗变换的阳光,昏昏欲睡。有时候一睁眼,我就看到了老槐树和红墙,再一睁眼就到了胡同,还有时候在十字路口。骑着自行车的大人们伸长了脖子望着三轮车里的我,而我就害羞地躺着,仰头看他们的脸。图为1996年北京九间房,摊位前的父亲和我。
这是父亲抱着5岁的我在天安门广场前的合影。那天早上出发前,父亲专门带我去买了一双新鞋子,后来才知道我挑了一双女生穿的小白鞋。现在能回忆起在北京游玩的次数并不多,记忆中除了在家和摊位附近,去过最多的地方就是天安门。我们坐上1号线,从五棵松哐当哐当一路坐到天安门,当时的地铁里夹杂着一股混杂着机油和潮湿空气的独特气味。 |